艾萨拉往事 (第25-2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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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事  
                25

  可是这个梦想也在冬天将近的时候破灭了。他一天天地数着日子,期待着假期。提前半个月他就做好了归程的准备,但是放假前两天父母的一个电话又让他所有的计划成为泡影。

  「你下星期放假吧?小雅这几天也放假了,准备去你那边度假,你今年别回来了,好好陪陪她。」父亲声音里的开心让他愤怒,恶心而绝望。

  为什么总是这样……他还在想该怎么和她说的时候,她第一次主动打了电话过来。

  「怎么了?不是说好我打给你吗?国内打国际长途那么贵。」他心乱如麻,不知道该怎么跟她说,这次自己又要失约了。

  电话那边沉默了半晌,终于低低地说了几个字:「对不起……」

  「什么?」他有些吃惊,她低沉的语气让他不安起来。

  「对不起,我……我……」她的迟疑使他越发怀疑。

  「怎么了?没事,没事,慢慢说。」他尽量用平静的语气安抚她。

  又是一段长久的沉默,她终于哽咽着开口了:「我要嫁人了。」

  「啊?!」他没有任何心理准备,顿时大脑一片空白。

  「对不起,我……」她在那边抽泣起来。

  「怎么、怎么突然、突然就……」他结结巴巴地问道,一阵阵眩晕,满脸都是冷汗。

  「我爸身体越来越差,就想着要看着我找个人家才放心……有人给我介绍了一个,他家就他一个人,没什么负担也不嫌我家穷,愿意来我家做上门女婿。第一个娃也肯跟我家姓。」

  「上门女婿?」

  「嗯……我爸妈就我一个女儿,他们身体又不好,老了得有人照顾,所以一直想找个上门女婿,也免得断了香火。」

  「可是……可是……」

  「对不起,对不起……我爸身体越来越差,不知道能不能熬过这个冬天,我妈偷偷跟我说,想赶着早点办,冲冲喜……」

  「怎么这样……怎么这样……」他喃喃地重复着。

  「对不起。」她的哭泣让他心如刀绞。

  「这么急……太突然就结婚……以后你们,你们……他人怎么样?」

  「他就是我们村的,我们都知道……我爸妈也老早就认识他了。」

  「那他是干什么的?」

  「开车的,自己有辆二手拖头车,跑长途……」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他对你怎么样?」

  「他对我挺好的,蛮喜欢我,不然他也不会愿意做上门女婿。」

  他沉默了。你那么漂亮,乖巧,聪明、温柔……他当然喜欢你啊。

  「对不起,我不能等你了。」

  「不是,没有,不是……」他语无伦次地回答道。他多想喊叫起来,叫她不要,叫她等自己,可是自己能给她什么承诺?

  「等我,等我回去,我娶你?」他知道自己给不了这个承诺。没有承诺,凭什么让她等待?

  「是我对不起……」他的鼻子堵塞起来。

  「你没有……你一直帮我,带我吃过那么多我没吃过的,玩过那么多我没玩过的,看过那么多我没看过的……和你在一起是我最开心的时候……谢谢你。」

  「……」眼泪唰地流了下来,他已没有了言语。

  「你别难过……」听到他的抽泣,她反而安慰起他来:「是我配不上你,你学历那么高,家里条件又好——」

  「别说了!胡说!」他打断了她的话。是我配不上你啊,要是没有我老爸的钱,我是个什么东西?

  「……你肯定能找一个比我强得多的女孩子的。」沉默了一会,她低声道。

  「……」真的吗?可是再怎么样,都不是你啊。

  又是长久的沉默,最后他苦涩地笑了起来:「什么时候?」

  「准备元旦办……」

  「恭喜你了。」刚刚忍住的眼泪又不争气地滚落下来,话筒那边也传来她「哇」的哭声。

  终于结束了。挂了电话,他心里一下子被掏空了。一个人茫然地在异国的土地上行走着,不觉已经是凌晨。满口的苦涩和酸痛的眼眶,他脚步虚浮地随意走进一家酒吧,要了一瓶度数最高的烈酒。

  就这样。我们就这样认识,就这样在一个单纯美丽的世界里自然的相爱,就这样在一个沉重现实的世界里毫无悬念的分手。他面容扭曲地灌着酒,很快就晕倒了。

  接下来的几天都醉的像一滩烂泥,直到接到林小姐的电话。

  挣扎着收拾了一下自己,他去机场接了林小姐。这次他真的无法再笑了,因为他知道自己笑起来比哭还难看。

  把林小姐的住处安顿好,他还是礼貌地请林小姐一起出去用餐。面对着精美的食物他满口苦涩,呆呆的拿着刀叉半天没有动。

  林小姐也没有动,优雅地抿了一口酒,平静地说道:「这次来,是有些事想跟你说说清楚。」

  「嗯。」他心不在焉地回答。

  「我们父母的意思,你应该是知道的吧。」

  他当然知道,第一次和林小姐见面,他父母就为了有机会能高攀上林家而欣喜不已。

  「是。」他老老实实回答道。

  「我年纪也不小了,明年我留学结束,要回国了。我父母总催着我要给我找个人,你也知道,我们这样的家庭,再拖会被人笑话。」

  「……」他这才认真起来,看着林小姐平静的脸。

  「我们也见过了很多次了。」林小姐居然第一次在他面前笑了起来:「你这个人倒不讨厌。」

  「本不该我主动来找你说这些事,不过有些事应该先告诉你。」林小姐又平静地抿了一口酒:「我一直是有心理障碍的。」

  心理障碍?什么心理障碍?同性恋?林小姐一直对男人冷冰冰的,大概是这样吧。

  看到他吃惊的神色,林小姐淡淡笑了一声:「不是你想的那样。这么说吧,我不能忍受任何人碰到我。简单点说,就是比较严重的洁癖。」

  我早该想到的,想起以前的一些细节,他恍然大悟,难怪她都这个年纪了还没找婆家。

  「虽然就算结婚,我也不会让男人碰我,但我还是要找个靠谱点的过后半辈子。你知道我们这样的人家一旦结婚,就绝对不可能离婚。当然,是我的问题,所以我不反对你去找喜欢的女人,但是名义上我得给我父母一个说法。」

  「我知道这很难接受,所以你考虑几天吧。如果你接受不了,我也不让你为难,回头我跟我父母说我实在不喜欢你就行了。」

  他用力摇了摇头,伸手抹了一把脸。他知道父母对此事的期待,也知道今后要仰赖林书记。他指望不了父母给他自由的婚姻,像他这种家庭,婚姻总是要伴随着利益和交易的。不是林书记的女儿,也会是甲厅长或者乙老板的女儿。

  有什么分别?他嘲讽的苦笑了起来,想起那个远方的她,应该正在紧张的筹备婚礼吧?

  不能娶她的话,娶任何人都一样。最少面前这个林小姐诚实地主动说明了一切,而且表明了不干涉他的私生活。

  这是最好的结果了。他微笑了起来:「不用考虑了,这些我都无所谓。」

  「好。」林小姐平静的点点头:「回头我会跟我父母说很喜欢你的。那从现在开始,我们就得扮演情侣的角色。这样到你毕业,差不多我们就该结婚了。」

  「好。」他端起酒杯,两人碰了一下杯,他仰头干掉了这苦得如同毒药的液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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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完成了人生最重要的一笔交易,他用了很久才恢复过来。林小姐走后,他又像认识她以前一样生活了。他开始不停地换女人,只是为了满足生理欲望。他依旧吃最好的食物,只是学会了将吃不完的打包。他依旧花钱如流水,只是不再随手丢弃没喝完的矿泉水。

  他已经很久没有联系她了。她的QQ头像被他专门放在一个分类里,只是再也没有亮起过。资料倒是改了几次,他想,她应该是幸福的。几次拿起手机想给他打电话,每次都叹息着丢开。何必去破坏她的幸福?

  他只是一次次地梦见她,每次午夜里从梦中惊醒,眼前全是她清澈的目光。有时欢愉,有时温柔,有时甜蜜……有时是悲伤。有一次他梦见她嚎啕大哭,那眼里的哀伤让他无法忍受,他终于忍不住,颤抖着拨通了她的电话,是空号。

  他喘着气丢下电话,看了身边熟睡的金发美女一眼,下床走进卫生间呕吐起来。他知道,她从此成为了一段回忆。

  时间慢慢流逝,她的面容却一直在他脑海中那么清晰。到他大学课程结束,准备继续读硕士时,他才第一次有机会一个人去Y县。他开着车缓缓地在Y县的街上游荡,这些年来这个穷县也算是发展了,远比以前繁华热闹,听说不久前也摘掉了贫困县的帽子。他知道,这都是他家冶炼厂的功劳。自从第四期生产线投产以后,几乎承担了这个县一半的财政收入。

  一些他和她留下美好回忆的地方都渐渐消失了。他开着车驶过那条去她村的路,一边回忆着以前开车在这条路上的情景。第一次是紧张,第二次是激动,第三次是期待,第四次是甜蜜……小河边的柳树已经死光了,只剩下几株孤零零的树干,奇形怪状地指向天空。仔细一看,河水已经不再清亮,如同血一般在五彩斑斓的河床上蜿蜒流淌,美丽的颜色勾勒出的是一幅死寂诡异的景象。

  很快到了那座小桥边,他停在桥头挣扎了许久,终于决定开过桥去,看一看她的家。她说不定在家呢,不是说招了个上门女婿吗,那应该不会搬走的。

  我就是远远地看看她家,不露面。他想。

  忐忑而期待地开上已经长满青苔,落满枯叶的小桥,他一次又一次回想起和她在这座桥上的相会。最后一次,是这座桥,这辆车,车后座似乎还残留着她的体香,他仿佛听见了她羞涩的呻吟。

  开过小桥,他才发现情况不对。整个村子一片死寂,路上已长满了杂草,看不到一件活物,到处都洒满了垃圾。

  这里怎么了?他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

  又走了一段,到了她的家门口。可是黑洞洞的,完全没有任何生气。碎砖院墙已经开始倒塌,院门也大开着。他打开车门,自家冶炼厂的刺鼻气味又传进鼻子里。

  这么远都能闻到……他试探着走进小院,喊了一声她的名字。

  没有任何回应,安静得令人发毛。院子里杂草丛生,一只老鼠窜进虚掩的门里。他这才注意到她家门边贴着一幅白色的对联,已经只剩残片了。

  办过丧事?他越发不安起来。又喊了几声,终于忍不住伸手去推门。轻轻一推,门就吱呀一声打开了。屋里落满了厚厚的灰尘,原来那些破旧的家具也不见了。

  看样子好像很久没住人了。她搬走了吧?搬去哪了呢?他一阵伤感,出门上了自己的车,又在村里转了转,想找个人问问。

  可是整个村都像她家一样,看来是完全荒废了。

  带着满腹的疑问,他离开了村子,来到了冶炼厂。现在厂房比第一次来时已经扩大了好几倍,院子里堆积着小山一样的原料和煤,以及不同的机械。和以前一样,厂子的高级管理人员在门口迎接他。

  「老王呢?」下了车,他随口问道。

  「老王调走了。现在我负责这里。」新任经理赔着笑。

  他知道这里的管理人员和工人都换得很快,毕竟这里不能呆太长时间,冶炼厂排出的废气对人影响很大。

  寒暄了几句,了解了一下情况,他随口问道:「那边那个村怎么没人了?」

  「啊,对不起,我也不知道,我去年来接手的时候就这样了。」

  原来已经这么久了啊……他失落地点点头,到处转了一圈,回家了。这次他拿到了学士学位,他父母准备去林书记家上门提亲了。

  亲事定在他硕士毕业后回国举行。办完订婚宴他回到美国,继续他的学业。不管怎样,这几年他开始用心学习,来排解孤独和失去她的痛苦。

  他改掉了很多坏毛病,只是有时还会故态复萌。就像他正要毕业时,一位捷克留学生佩戴着白花来上课,他嘲讽地笑着:「是为了那个谁吗?那个把捷克从出口汽车和机床的国家,变成一个出口妓女和AV的国家的那个家伙?」

  捷克同学涨红了脸,愤怒地盯着他。快意一瞬间过去,他马上觉得后悔。可是他脆弱的自尊不允许他道歉,于是讪笑着走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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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时间渐渐的流逝,他也把她埋进了记忆的最深处。除了在梦里,他已经很少会主动想起她。

  一转眼分别已经六年了。燃烧的远征开放以后,原来的工会风流云散,他也再也没去过艾泽拉斯,那个美丽的世界。但是他一直关注着魔兽世界的消息,巫妖王、大灾变、熊猫人……他的内心深处,终究是牵挂着那个和她相遇的地方。

  不知不觉,六年的留学就要结束了。他也的的确确学到不少东西,无论是父母,林书记还是林小姐,对他的成长都很满意。尤其是父亲,已经开始放心让他处理不少事务,很多事也会询问他的意见。

  回国前不久,父亲给了他电话,让他先顺路去东南亚一趟。

  「啊,真要去那开办事处啊。」这个父亲已经向他提过几次。

  「是啊,东南亚这几年发展的很快,我们厂的产品在那边销路越来越好。」

  他已经知道了,之所以如此紧俏,是因为很多国家严禁开设那样的重金属冶炼厂。而东南亚正在发展基础经济,对他家的产品需求很大。

  「行,那我该怎么安排?」

  「老孙他们已经去了两个月了。前期的事应该安排的差不多了,你过去看看怎么样,以后那边就交给你负责了。」

  「嗯?我怕我还没什么经验。」他有些紧张起来。

  「经验都是积累的。一开始老孙老李他们给你做助手,也没什么大事。正好你留了这几年学,在国外总比我强。」

  「行,我先去看看吧。」

  「看一下就回来,把你和小雅的事办了吧。」

  「嗯。」林小姐就快满三十了,他知道不能再拖了。反正总有这么一天的,迟早。

  数天之后,他抵达了东南亚的那个热带小国。父亲的几位下属早早在机场迎接他,在酒店安顿好,他跟着他们去了解了已经找好的办公地点,招聘员工的情况,以及市场需求的情况。办事处开设的很顺利,没什么可操心的。因此他订好机票,向父亲汇报了一下,准备回国了。

  回国的前一天晚上,从几位下属给他送行的宴会回到酒店,酒精使得他有些浑身燥热。略带酒意地打开房门,他又看到了地下的几张小卡片。

  随手捡起一张卡片,上面是浓妆艳抹,衣着暴露的年轻女子,摆出诱惑的姿势和神情,并且用多种语言写着「纯洁少女,新到中国、越南姑娘」之类的诱惑性句子。他的欲望在酒意的推动下熊熊燃烧起来,前段时间忙着毕业,过来这边又人生地不熟,所以他也有些日子没碰女人了。

  在美国,他已经不止一次地直接用金钱购买女人了。很多时候他都没有心思去和女孩子交往,而是直接打一个电话,谈价钱。只是解决生理需要而已……没所谓了。

  放松一下吧,他想。回国办婚礼什么的,又得有一段时间碰不到女人了。就算结婚,林小姐也不可能解决这个问题,而结婚的时候怎么说也不适合去找别的解决渠道。

  摸出手机,他拨通了卡片上的电话。一个猥琐的男声操着蹩脚的英语,天花乱坠地开始向他介绍手下的姑娘。

  「够了够了……钱不是问题……带你们最好的姑娘过来。」他大着舌头吩咐道。

  很快,就有一个矮小瘦削的中年男子,带着一个低垂着头的女子出现在他的房门口。那女子看起来身材非常动人,穿着极端暴露的长裙,让他想起了洞察法袍。

  只是没看到脸。男子猥琐地笑着,掏出一张名片递给他:「多谢老板光顾,您看看这个怎么样,刚从中国过来的哦。」

  中国?没关系,哪儿都无所谓。他随意扫了一眼淫媒的名片,点点头,用普通话问道:「张……你也是中国人?」

  一直低着头的女子突然一震,猛地抬起头来,他这才看清她的模样。虽然灯光昏暗,而那张美丽的脸上又化着厚厚的浓妆,但是那张脸是他一辈子都忘记不了的。

  是她。

  怎么会是你?

  他的酒意一下子无影无踪。两个人震惊的目光在空气中碰撞在一起,他张大了嘴巴,脑子里像一团浆糊,他从没想过会和她在这么个情况下再次相遇。

  「我系广东银啦……老板也系中国银呀,太好了……」淫媒赔着笑用不标准的普通话答到。

  他完全没听淫媒在说什么,只是呆呆地和她对视着。淫媒很快发现了他们的异样,试探着问道:「老板,怎么样,是不是不满意?」

  他终于从震惊中平静了一些,伸手抹了一把脸。声带有些不受控制,发出的声音听起来非常奇怪:「不是,不是,挺好的。就这个。」

  淫媒的眼光在他们的脸上逡巡了一会,有些奇怪的神色,但还是陪着笑:「那好,老板慢慢享受。小美,好好服侍老板。」

  她又深深地低下头去,低低地答应了一声:「是。」

  小美?这是他们给她起的奇怪的名字?听到她的声音,他越发确定了,就是她,那个经常出现在他梦里的身影。

  淫媒鞠着躬,倒退着出了房间,给他们带上了门。现在只剩他们两个,面对面无言地站在这遥远的异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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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一直深深地低着头,他有千言万语,却不知道从哪说起。一段令人窒息的沉默,他终于颤抖着嘴唇,开口了。

  「你……怎么会在这里?」

  她轻轻地摇了摇头,没有说话。染成酒红色的长发在她高耸的胸前轻轻的飘荡。

  不管怎么样,总算是又看到她了。不管她变成什么样子,她就是她。他突然张开双臂,紧紧地将她抱进怀里,抱得连自己都喘不过气来,不觉间已经热泪盈眶。

  良久,他才松开手:「哎呀,我都忘了,进来,坐下来说,坐下来说。」他拉起她的手,心里一惊,那柔软细腻的手指如今粗糙了许多。

  她木然地坐进一只椅子,继续垂着头。他有些焦急,蹲在她的面前,仰视着她的脸。紫色的眼影和粗黑的假睫毛下,那双曾经清澈明净的眸子现在没有了焦点,正茫然地不知道看着什么。他心里酸楚而疑惑,但是不忍心继续追问,只好拉起她的一只手,放在自己的脸上轻轻地抚摸。

  良久,她才低低地说了一个字:「你……」接着又沉默了。

  他轻声道:「我很好。这么多年了,我一直很想你。」握起她的一只手轻吻着她的指尖,才看到她的指甲上涂着艳丽的图案。

  他看见她艳红的唇开始颤抖,终于咧开嘴笑了,只是这个笑容那么扭曲,伴随着大颗的泪珠滚过她依然光洁的面颊,很快就将厚厚的粉冲出一条条沟壑。他无言地站了起来,将她的脸拥入怀中,轻轻地抚摸着她柔顺的长发。

  她终于在他怀里哭出声来,他听得出来这哭声中包含了无尽的辛酸与悲怆。每一声都像是在撕扯着他的心,很快他也泪流满面。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抽搐的身体终于渐渐平息,哭声也渐渐停了。终于她挣脱了他的拥抱,看着他被自己泪水浸透的衣服,不好意思地轻笑了一声:「对不起,好久没这么哭过了。」

  他也微笑了起来,伸出手拭去她腮边的泪痕:「没关系。」

  她突然惊觉:「哎呀,我的脸肯定花了。对不起,我去洗个脸。」

  他笑着点点头,看着她走进卫生间,脱掉胸前已经湿透的衬衣,坐在床上,越发疑惑。

  她很快走了出来。洗去了浓重的妆容,那俏丽的脸又恢复了一些往日的清纯与羞涩。有些不好意思地走到床边,她并肩和他坐下来。

  「你不想说也没关系……」他伸手搂住她依旧纤细的腰肢,微笑着看着那白皙的侧脸。

  她轻轻的摇了摇头,轻声道:「真不知道从哪里说起……」

  两个人又沉默地偎依着坐了一会,她终于开口了。

  「那年我嫁人了……」说着不好意思地看了他一眼。

  他没有说话,只是拉起她的手,在手背上亲了一下。

  「但是我爸还是不行了,第二年春天的时候就走了。」她平静地看着前方,淡淡地说道。他静静地看着她,有些后悔没有继续和她保持联系。

  「本来,你给我那些药,我爸都快好了,可是后来那边开了个冶炼厂,空气实在太差了,我爸本来就是肺上的毛病,结果就加重了。」

  原来她父亲的死因是自己家的冶炼厂?他吃惊地看着她。

  「我们本来也没想到,只是后来污染越来越严重,村里越来越多人生病。都是癌……才知道是那个厂的原因。」

  他想起了那条色彩斑斓的小河,一阵阵冷汗从身上的每一个毛孔冒出来。

  「我爸虽然走了,不过那时我怀孕了,有生有死,也是正常,何况我爸病了那么多年。我们那时也没多想。结果……」

  「结果我儿子刚一出生,就检查出来有病,医生说也跟重金属污染有关系……」

  「我家本来就穷,倾家荡产给他治了年把,还借了债,结果他还是死了。」

  他想起他最后一次看到她的QQ签名是改成了「就要当妈妈了,好幸福。」那时他在默默地祝福她。怎么想到是这样的结果。而这一切,都跟自己有脱不了的干系。

  「他是一岁零二十二天加四个半小时的时候死的。」她的语气依旧很平静,就像是说着和自己不相干的事一样。

  「死的时候一直叫着妈妈,妈妈,他刚学会叫妈妈呢。」她的脸上居然浮现出一丝微笑来:「幸好他死得早,不然要多受很多苦,也要我们多借很多债。」

  他有些晕眩地看着她:那个温柔,善良的她,怎么会变得庆幸自己的儿子死得早?

  「他死了以后,我妈精神也有些不正常了。」

  「我们村的人也开始去请愿,上访……要那个厂子解决污染问题。可是那是省里的大老板,我们怎么斗得过他们。搞了几次,最后一次把我们村的好多人都抓了。」

  「每家赔了几万块钱,让我们搬走。几万块钱够干什么的?我儿子治病的零头都不够……」

  他的冷汗又一阵阵地冒出来。他记得也是一次假期,他在家里帮父亲处理此事。他还记得那次他在林书记家中,林书记有些生气地对他说:「乡下人无法无天了。我给那边地区里打个电话,叫派一批武警过去。对了,叫你爸准备点钱,意思一下。」

  他万没想到是她的村子。

  「没办法,不想坐牢就只能搬走……我妈本来就有点不正常了,结果在准备搬的前两天,在家吊死了……」

  「我和老公到县里租了间房子,我打工,老公开车,想着还完了债,再生个儿子。」

  「还想着在城里买房子,一辈子租房子也不是个事。我老公拼命赚钱,别人跑长途都有个司机换班,我老公为了省钱,舍不得请人帮忙,一直是一个人开。结果有一次,开了二十来个小时,又被路政的追,他知道超载要罚钱,不超载,根本赚不到钱。他不舍得罚款,就跑。本来就累得不行,就翻车了。」

  「啊!」他终于惊呼起来。

  她的语气还是那么平静:「成了植物人,在医院躺了半年,我实在扛不住,就跟医生说算了……」

  他用力抓住她的手,喊道:「你为什么不找我?你知道我能帮你的!」

  她轻轻地摇了摇头:「植物人本来就没什么希望,说想治好那是骗自己。他也受罪。再说了……我怎么好意思找你?你本来就帮了我家那么多忙,我嫁了别人还要你出钱给我老公治病,就太说不过去了。再后来等我厚着脸皮想找你的时候,已经不知道怎么联系你了。」

  他呆呆地看着她平静的脸庞,心中的震撼难以表达。原来她经历过这么多苦难,自己还一直以为她过得很好……

  「本来儿子治病就欠下不少债没还清,这下又加上老公的。老公死了以后,我孤零零一个人,也想着死了算了。有天晚上在楼顶坐了一晚上,想到还欠着那么多债。那些亲戚朋友也不容易,都是牙缝里挤出来的钱借给我救急,我一死容易,可是欠着这些债,死了也不安心。」

  「其实还是怕死。」她苦笑了一声。「不过欠着这么多钱,我打工还一辈子也还不清楚,一狠心就出来做了,就当自己已经死了。」

  「那你……怎么会跑来这里?」他被她平淡话语后的故事压得喘不过气来。

  「在国内,总有警察抓,抓到了就要罚钱,不给钱就要劳改……我同村一个女孩子就说到国外来做。」

  「国外没有警察抓吗?」

  「一般都没有,就算抓了,也就是赶你回国,不会罚钱……我以前认识的一个女孩子,她在新加坡做的,被警察抓住了,不但没罚钱,她说自己没钱警察还准她再做三天,挣路费回家。」

  「新加坡也有?」

  「是啊,外国好多地方有……那个女孩子现在去迪拜做了。还有什么阿富汗……」

  阿富汗?不是还在打仗吗?他晕乎乎地想着。美国有,他在拉斯维加斯就找过。英国有,他在新闻上看过。法国有,他听林小姐说过。可是现在,连以前他看不上的穷国也有了。这里有,他就在这里。迪拜有,就连一个战火纷飞的国度也有了中国妓女了。

  他想起了嘲笑那个捷克同学的话,伸出手狠狠地揉着自己的太阳穴。良久,他突然紧紧地抓住她的手:「你还欠多少债?」

  她呆呆地看了他一眼,低声道:「还欠治病的十来万,和偷渡过来的费用三万,大概十三万。」

  他猛地跳起来,从身上摸出一张银行卡:「这里本来有三万美金,我这几天住宿吃饭花了一点,现在还有二万好几千,你拿去还债!世界通用,随便哪都可以取款,密码是你的生日!」

  「我的生日?」

  「嗯……」他的密码都是和她有关的,她的生日,她的手机号,她的QQ号……他最容易想到的数字。

  她看着这张卡,没敢接。他一把抓起她的手,将卡塞进她手里:「我有钱!你拿去把债还清,别做了。我明天要回国,过一两个月再来,以后我也要在这里常住。」清了清嗓子,他终于说出了他曾经想说的话:「……我养你。」

  她的目光从手里的卡上移到他的脸上,又回到卡上,突然扑通一声对着他跪下,痛哭了起来:「谢谢你,谢谢你……」

  他一把把她拉了起来,用力搂进自己怀里。她一直那么平静地说着,可是他知道那些轻描淡写的话语背后藏着他想象不到的辛酸,苦难,屈辱……才能将她从一个坚决拒绝自己馈赠的姑娘,变成一个为了钱向自己下跪的女人。说到父母亲,丈夫,儿子的死去,她都没有哭过,却因为那张小小的卡片趴在自己肩上放声大哭。

                29

  哭了一会,她突然想起了什么,吸了吸鼻子止住哭声,挣开他的怀抱,脸上绽放出一个笑容:「哎呀,我都忘了……今天你是来放松的,我光顾着聊天哭鼻子了。」

  他吃了一惊,刚才也忘了本来是想解决生理需要的。可是她……还没等他多想,她就伸出手到他赤裸的胸前,轻轻地将他推倒在床上:「我好好服侍你一下……」

  服侍?不,不应该是这个字眼。他抓住她的手:「不、不是……」

  她抬起还挂着泪花的眼帘,妩媚地对着他微笑着:「我也没什么报答你的……你别嫌弃我。」

  嫌弃?怎么可能?可是我们不该是这个感觉……手足无措之间,她已经熟练地解开了他的裤子,毫不犹豫地低头含住了他的阴茎。

  温暖湿润的感觉一下子包围了他。他有些茫然地低下了头,看见自己的阴茎在她两片嫣红的唇间迅速地勃起。他曾经幻想过无数种她为自己口交的场景,可绝对不包含这一种。

  她认真努力地吸吮着,动作轻柔而熟练。洁白整齐的牙齿仿佛凭空消失了,一次也没有碰到他。只有柔软的唇和滑腻的舌头缠绕着他,灵活的舌尖忽而轻扫他的崚沟,忽而绕着他的龟头打转,忽而对着他的马眼急促地点击。很快他就在她的嘴里膨胀到了极限,这时她伸出手,一只手在他赤裸的胸前轻挠他的乳头,另一只手则伸到他身下,握着他的阴囊揉捏起来。

  很久没有体会到如此强烈的快感。他的脑子又一次一片空白,情不自禁地呻吟起来。她抬起美丽的眼睛妩媚地看了他一眼,轻笑着鼓起腮帮子,用力吮吸起来,一边吮吸,一边上下摆动着脑袋,用温暖的口腔摩擦着他。

  「唔……」他沉重地喘息着,抓住自己胸前的她的手,另一只手抚上她柔顺的长发。

  她开始加快了动作,可是依然那么轻柔。毕竟积蓄了一段日子,爆炸般的快感一阵阵从下身传来,很快,他就控制不住地在她嘴里一股股射出浓稠的精液。

  他挣扎着想抽出来,可是她用力抱着他的腰,紧紧地含着他。直到他阴茎的跳动开始平息,她才妩媚地微笑着吐出他的阴茎,伸出红润的舌头开始仔细地舔舐着他,至于他的精液,很明显已经被全数吞下去了。

  「你不用这样的……」等激情平息一些,他坐起身来,捧住还在为他清洁下身的她的脸颊,难过地轻声道。

  她娇媚地微笑着,美丽的眼睛带着笑意看着他,轻声道:「舒服吗?」

  他心痛地看着她的眼睛,那双曾经清澈明净的眸子如今已经装满了复杂的内容,蒙上了一层哀愁的薄雾,再也不像以前那样能一眼看到底了。

  他不忍再看,伸手把她拥入怀里,轻抚她光滑的肩背。片刻,她轻声道:「对不起,我们时间不多了……我赶紧去帮你洗个澡,再服侍你一次吧。」

  「啊?」他这才反应过来,赶紧道:「你别走,今晚你陪我。」

  「包夜要多花你好多钱的,划不来。」她笑着想要站起身,他一把拉住她:「什么钱不钱的,我只要你陪我。」

  她有些不好意思地看了他一眼,笑道:「哎呀,我都忘了你是有钱人了……那借我电话,我给我们老大说一声。行吗?」

  「老大?」他有些怀疑地把手机递给她。她点点头:「是啊,就是组织我们偷渡出来的那个老大,这边靠他安排我们,保护我们什么的。」

  「哦。」他点点头,看着她拨通了一个电话号码。

  「喂,明哥啊,我是小美。」

  小美,真是一个奇葩的名字……

  「对……这个客人要包夜。……我知道,我跟他说了……他还了价……还了两百……我答应了……对不起明哥,下次我知道了。对不起明哥——好好……」

  她很快挂断电话,将手机还给他。他随口道:「你们出来都没手机的么?那多不方便。」

  她不好意思地笑道:「我们得帮老大做满三个月才能自己办手机的……因为我们没给钱,明哥先给我们垫偷渡的费用,我们就帮他做三个月还他。他是怕我们跑了。」

  「哦……」他难以想象这其中的黑暗,不知道说什么好。她靠到他身边,轻声道:「还是先洗个澡吧?」

  「嗯。」

  他们一起站了起来,她当着他的面熟练地脱掉了自己的长裙,虽说那长裙本来也没有多少遮羞的作用。如果说为什么要穿,大概只是这样更能诱惑男人一探究竟。

  「走吧。」她踢掉足有二十公分的高跟鞋,赤裸着洁白性感的身体挽起他的手,走向浴室。

  岁月改变了一切,她还是她,却又不再是以前那个她了。又一阵伤感泛上心头,他有些木然地随着她走进浴室,从镜子里看着她熟练地打开热水,一阵白雾升起,在镜面上凝结成一层细密的水珠,两个人的身影马上模糊起来。

  「我先刷个牙再来帮你洗。」她从身后揽住他的腰,轻声在他耳边说道。

  「好,好,我自己来。」他赶紧道。站在喷头下,热水兜头冲刷下来,稍微让他迷乱的心情放松了一些。

  震撼的感觉还没有消失,他不由得怀疑这是不是一个梦,如同他在过去几年的长夜中常常做的那样。我是太想她了才会做一个这么真实的梦的吧?

  可是这不是梦。很快她柔软的身体就从身后贴了上来。他感到她在丰满坚挺的乳房上涂上了沐浴露,为他擦背。乳房滑腻的肌肤带来的是真实的触感,两颗挺立的乳头在他的背上游走。她一边认真地用乳房为他洗背,一边伸出手来仔细地为他搓洗手臂和前胸,洗好上半身,她又绕到他身前,跪了下来。

  他吃了一惊,赶紧伸出手去想要拉她起来。她娇媚地微笑着推开他的手:「没事,你安心享受吧。」说着又在那双白得炫目的乳房上涂上沐浴露,让后挺直身体,用乳房夹住他的阴茎,开始搓洗起来。

  他这才有机会仔细地看着它们,它们是那样熟悉而又陌生。依然是高耸,洁白,柔软,但是跟他们在一起的时候又大了许多,丰满圆润,就像一双玉碗。乳晕和乳头也大了一圈,和以前晶莹的粉红不同,它们如今是成熟的暗红色。她一边洗,一边抬起美丽的眼睛,妩媚地看着他。酒红色的长发被水淋湿,一缕缕贴在她洁白的面颊,修长的脖子和圆润的肩上,更是平添了几分诱惑,那表情和实在的触感很快又点燃了他的欲火,他又在她深深的乳沟间勃起了。

  她感到了他的欲望,微笑着站起身来,很快洗干净自己的身体,关了水,拿起浴巾先帮他包好,然后裹了一条在自己身上,拉起他的手:「回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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