超越游戏 (第二卷 54-56)

169Clicks 2022-04-30 Author: someguy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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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超越游戏】(第二卷 54-56)

作者:someguy1 2022/04/30发表于: SIS

             第五十四章:林夏妍

  熙和的阳光照在我的脸上,暖意让我悠然转醒。臂里抱的却不是往常的棉被,而是一具温热腻滑的玉体。

  我看着身旁那张宁静的秀丽脸庞,心里泛起无限柔情。这就是我的……恋人。

  我的恋人!

  昨晚那一系列的事件在我脑海中回放,令我感慨不已。我也曾经有过喜欢的人,却大多时候选择将那份喜欢深深地埋藏于心内。少数几次去主动追逐时,都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没有成功。渐渐的,我也对这种性价比极低的行为有些躲避了,毕竟要去小心翼翼地接近一个人,去赢得对方的喜欢,并且交付出真心,任人宰割,实在不是易事。

  有一些人在情场上好像有无限的热情和勇气似的,总能重拾自己,屡败屡战,着实令人钦佩。我却并不是一个情感丰富,愿意敞开心扉的人。饶是如此,面对梁清漓对她诉说心声时,我却有了一种从未体验过的坦然。那时我已经明晰她的心意了,但哪怕完全琢磨不到她的心思,我也会义无反顾地表达出自己的情意。

  是对面的这个人儿让我有了面对内心的勇气,还是这份喜欢比我想象中还要深刻呢?

  不知不觉地沉浸于自己的思绪,回过神来时,才发现怀内的恋人已经醒了过来,静静地看着我。

  「早上好,清漓。」我忍不住张嘴,笑得很开心。

  「早,韩郎。」温柔地回应之后,梁清漓捧住我的脸将红唇亲了上来,唇舌纠缠地与我吻在一起。

  长长的一吻之后,她像个小女生似的笑得眯起眼睛,说道:「奴家好开心……这真的不是梦吗?」

  我轻柔地抚摸着她的额角,将她缭乱的青丝理好,答道:「这是真的,尽管这一切比我平此生所做过的任何美梦都要美好。」

  如此在被窝里嬉戏,亲吻了小半个时辰后,我依依不舍地起身道:「好啦,时间不早了,该起床了。等下还要跟小玉解释一下我们的关系呢。」

  梁清漓赤着美玉般的娇躯,靠在我的胸膛上仰首轻笑道:「这个嘛,奴家倒不是很担心。她想要我们在一起很久了。」

  「啧,你们两个,早有预谋是吧?我是不是一开始就没机会的?」

  梁清漓在我脸上啄了啄,眼中情意绵绵:「韩郎这辈子再也逃不出去了。」

  「嘿嘿,正合我意!」

  收拾了一番之后,我们来到厅堂。小玉穿着灰色的修身短衣,穿梭于厅堂和厨房之间在准备早餐。

  「早,小玉。在准备什么呢?我来搭把手吧?」

  小玉笑容灿烂地对我说道:「韩大哥,差不多弄好了,你和小姐坐下吧。」

  「那可不行,我得考察考察厨房的近况。」

  在娱乐方式匮乏的大燕,我对那些棋牌类的游戏兴趣不大,日常消遣除了习武、看书之外,便是琢磨厨艺。毕竟相对于其他高难度的东西,吃食算是我最容易下手,提高生活质量的方式之一了。再加上韩二本身就有好几年的火工经验,让我和小玉成了梁府厨房的哼哈二将,就连梁清漓有时也会进来跟我们学习几手。

  帮小玉蒸了一笼馒头之后,我们入座开吃。我盛了一碗粥,说道:「对了,我听小玉说你们囤了不少粮食,但是肉类和蔬菜水果都不多。这几天我找个时间帮你们买多点,最好能囤积保质期长的食物。」

  小玉点头道:「好的,小姐,待会儿我跟韩大哥确认一下账本。」

  梁清漓抿了口茶,随意应道:「不用了,让他买吧。」

  「这怎么行?」小玉连忙道,「不能让韩大哥破费啊。」

  我和梁清漓对视了一眼,我咳嗽一声,说道:「小玉啊,这个,清漓说得对,一家人的事,我的就是你们的,倒是不用在这方面纠结。」

  小玉狐疑地看了看我,然后又看了看自家小姐,忽然眼睛圆瞪,掩嘴结巴地说道:「难,难道……你们,你们……」

  梁清漓握住我的手,幸福地笑道:「嗯,是的,小玉。奴家和韩郎……缔结良缘了。以后奴家就是韩家的人了。」

  我加上一句:「反过来说,其实也可以认为我是梁家的一份子了。」

  小玉双眼泛起水光,起身跑了过来一把将梁清漓拥住,呼道:「小姐,韩大哥,太好了,太好了……」

  日子就这样过去了。我加入了梁清漓和小玉搭建的小家,三人其乐融融地住在一起,让我感受到了许久未有的安心和悠闲。一时间,什么青莲教,宁王府,武林江湖,都被我抛到脑后。就连薛府的那个美丽的女子,也被我放到极靠后的地方。哪怕是位面任务,也被我暂时地放下。一面是飘渺无踪的位面印记,另一面是与我平生最喜欢的女子共度的时光,孰轻孰重,不言而喻。

  我和清漓都不是热情外向的人,哪怕她在聚香苑时练出了一张皮,亦是如此。但这甜蜜而令人怦然心动的热恋期却又让我们无比沉醉,恨不得每时每刻都黏在一起。

  而唐禹仁这段时间难得地驻留在越城。除了跟梁清漓和小玉在家一起,我也经常去他那儿串门,不仅是在大燕剩余的这四个月里尽量地多跟他一起相处,也是为了确保他的心理健康。不需要过多的言语,只要我和他对视,便能理解那份相持的情义。

  而他虽然明显对我的择偶选择有些意见,却依然由衷地恭喜我。

  「说实话,我并不是针对梁清漓这个人。我之前也以其他身份跟她交谈过几次,无论是相貌,礼仪,还是谈吐,甚至武学天赋,她都是你的佳配。然而,她毕竟在烟花之地混迹多年,那种经历难免会扭曲一个人。希望你的头脑没有被爱情冲昏吧,我对你还是有起码的信任的。」

  「我姑且把这话当作祝福了……禹仁,什么时候应邀来我们家做客?哪怕不能告诉她们你的玄蛟卫身份,两个女孩也对我故事里出现了那么多次的那个『厉害的朋友』很好奇了。」

  唐禹仁无语地看了看我,摇头道:「过年后吧,我就不打扰你们的甜蜜时光了。这段时间左统领也交给了我不少工作,哪怕是不需要我去前线潜伏,也是伤脑筋的事物。你有空可以来帮我参谋一番。」

  「好说好说……」

  「那个林夏妍我倒是研究过了,确实如梁清漓所说,十几岁时便离开越城,去了青州加入一个叫星月湖的中型门派,最近两年才回到顺安。」

  「那就好,可能是我有些多疑了,总觉得突然冒出这么个人物有点放不下心。」

  唐禹仁瞄了我一眼,说道:「你这个性倒是适合当玄蛟卫。真的不考虑一下么?我可以在统领面前为你美言一番。」

  「……你的笑话讲得越来越好了。」

  转眼间便到了年关,我抽空拜访过几次薛府,了解到皇帝的东巡之旅已风风火火地铺开,顺安一个月后便要准备迎接天子,也因此唐禹仁与薛槿乔皆是忙得不可开交。

  几次与薛槿乔的面谈,我们俩都很有默契地没有再提起那天发生的事。虽然我每次与她见面都会极力为她排解忧愁,但是再也没有那次袒露心声的对话那么赤裸,那么诚挚,让我有些怅然。

  但是我也无法更进一步了。我的心已有所属,要是再想着这么贸然去进入薛槿乔的内心,尤其是在我们本就有些复杂微妙的关系下,只是对彼此的不尊重,更是对梁清漓的背叛。

  如此和平惬意的日子总不会就这么一直下去的,越城,乃至整个顺安的潜流都因为皇帝东巡而搅动了起来。

  十二月底的一天,我在天究堂上完班之后,轻车熟路地回到自家的小院落。进门后,却不见小玉或者梁清漓,反而听到了些许莺啼燕语的谈话声从厅堂内传来。

  「清漓,小玉,我回家了。有客人吗?」

  梁清漓身着浅绿色长裙,扎着环髻,脸上带着喜悦地从厅堂走了出来。她温柔地亲了亲我的脸颊,说道:「韩郎,辛苦了。林…前辈,她来了。」

  哦?林夏妍终于回来了?我按下心中的好奇,与梁清漓走入厅堂。木桌上摆着一盘点心和两杯茶,看来客人已待了不短时间。然而我却一眼便被那个站起身来的女子吸引住注意力。

  林夏妍是个身材高挑的美少妇,从梁清漓的描述里,我以为她至少三十多了,现实中她才不到三十岁的样子,身着华美的宫装,乌亮的长发盘起,用一根棕色的发簪固住。她上身穿着修身的纯白色衬衣,下身是齐腰的淡白长裙,腰间系着一条浅红色的束带,披着蓝色的褙子。我注意到她的褙子,裙衣均带华丽的条纹,边缘更是绣着金边。这种装饰,非富即贵。

  而她的人则比华丽的衣物还要夺目得多。狭长的多情凤眼迷离而艳丽,脸若六月桃花,白里透红,精致的脸蛋在血红的双唇下收起,形成一个漂亮的瓜子状。裙衣恰好到处地衬托出她的丰腴身段,酥胸丰挺,柳腰细致,腰下却又诱惑地向两边扩开,裙子下勾勒出浑圆丰满的臀形。那妖娆成熟的风韵不同于我所见过的任何美人,端的是一个风情万种的美妇人。

  梁清漓说得一点也没错,这确实是个出奇地美丽的女子。她端正的身姿和面容从礼仪上来说无可挑剔,似笑非笑的神情和审视的眼色却让我有些忐忑。我从她身上察觉到一种危险的东西,不知是高强的武功,还是那如同罂粟般醉人的致命媚意。

  「这位便是林夏妍女士吧?清漓常常提起你,对你极是崇敬。在下姓韩,单名良。幸会幸会。」我抱拳对她行礼。

  她踩着莲步走近,饶有兴趣地说道:「漓儿,这便是你选中的男人?」

  梁清漓有些羞涩,但是骄傲地点头道:「是的,对奴家来说,韩郎是天下最棒的男人。」

  在我耳里甜蜜而浓情的宣言,却令林夏妍娥眉蹙起,像是听到什么令她牙酸的话语似的。我察觉到这些令我心里咯噔作响的细节,感觉来者不善。

  林夏妍端详了我的面容片刻后,又上下打量了我几眼,摇头叹了口气道:「也罢,这本便不是我应该插嘴之事。这个人……也还行吧,可惜武功废了。」

  嗯?她是怎么知道的?清漓不会连这种事也告诉她了吧?我询问性地看向身旁的恋人,她则轻轻摇头,表示不是自己。

  我越来越觉得不对,出口问道:「林女士,听你的意思似乎对在下的情况颇为熟悉。在下无名小卒一个,不知你是从哪里听闻我的事迹的?」

  林夏妍的美目再次露出那似笑非笑的神色,朱唇轻启,说出的话却如晴天霹雳:「你帮助薛家和玄蛟卫关了整个越城的青楼,让我派中许多徒弟都无家可归,又能从青莲教那地底老巢逃出生天,我怎可能没有听闻过韩良的大名?」

  我退开一步,声音颤抖地说道:「你……你是花间派的人?」一时间,我的脑内思绪乱飞,又是忌惮又是恐惧又是怀疑,花间派的人为什么会找到我身上?她对梁清漓有什么企图?唐禹仁的专业能耐我是有百分之百的信任的,这个女人是如何将他也欺瞒过去的?

  美妇人似乎对我的反应早有预料,笑得两颊飞霞,旋即又收敛住,仿佛对我的震惊甚是不满意似的。

  这时,身旁一直沉默的梁清漓开口说道:「……不要再逗弄韩郎啦。」

  林夏妍「啧」了一声,道:「女儿家就是有这种毛病,有了情郎便胳膊往外拐。别在那儿打抖了,小子,你既然是漓儿的男人,我不会为难你的。」

  「我虽然是花间派门人,但不属于跟青莲教合作的那一脉。恰好相反,我跟青莲教有些龃龉。」她忽然看向我身旁的梁清漓,眼中多了几分欣赏的慈爱,「更何况,有了漓儿这层关系,也算跟你是一路人。」

  我看了看林夏妍,又看了看抓住我的手臂,脸上有些不好意思和负罪感的梁清漓,忽然感觉不妙:「……那么,请问你和清漓又是什么关系?」

  林夏妍叉腰傲然宣言道:「漓儿资质过人,聪慧善良,乃是不可多得的璞玉。我自然出手将她收为徒儿了。」

  「碰!」

  我耳边仿佛响起平地惊雷,震得眼前发黑。我指着她,又猛然转头指着梁清漓,脸上满是不可置信:「你……你怎么会,清漓,你,你怎么竟……什么时候的事?你为何会拜她为师?」

  梁清漓抱着我的手臂带我坐下,细声为我讲解这一切的缘由。而林夏妍也坐在我们的对面,喝起茶来,像是看戏般观赏我不断变换的脸色。

  之前清漓对我所说的一切并无谎言,只是落下了不少关键的细节。林夏妍是为了处理年前越城青楼被官府扫荡之事而来,待到过年后严打风波平息了,才敢稍稍露头。花间派立派百多年,虽然不为大燕主流社会所容,却在阴暗之处门人遍布天下,根深蒂固。两人确实是春季的集市上初次见面的,林夏妍也确实事先不曾知道这个与她一见如故的女子是我的朋友。

  只有在两人熟识了之后,她才从梁清漓提起我的片段中推断出我的身份。不过,她在那时虽然已经得知我的存在和我与青莲教敌对的事,但也确实对我没有敌意,只是有些感慨因缘际会的奇妙。越是与梁清漓熟悉,林夏妍便越是对她展现出来的学识,谈吐,和思想所惊诧。更不用说她出身风月之地却又未迷失自己,外柔内刚,习武资质更是过人,让林夏妍起了爱才之心,断定这是老天爷送给她的完美徒儿。

  听到这里,我的心情也大概平复了下来,甚是疑惑地问道:「清漓,花间派的名声……往好里说都只是褒贬不一,因为功法的原因,更是在许多皮肉生意中都暗地里有插足。你好不容易才从聚香苑出来,怎么会愿意加入这个门派呢?」

  梁清漓有些别扭地交叉着双手,吞吞吐吐地说道:「其实奴家一开始听闻师傅的门派,也不是很愿意加入的。但是师傅武功高强,是江湖少有的二流高手,也对奴家那些异想天开的想法和大胆念头甚是投契。再加上师傅也曾经遭受过家境大变的流离之苦,奴家……奴家觉得如此志趣相投的师长可遇不可求,便下定决心拜师了。你…千万不要怪罪师傅,奴家拜入她门下是自己做的决定,师傅没有半点逼迫。」

  二流高手!我又狠狠地吃了一惊,没想到对面的这个妖娆少妇竟然是堂堂二流高手,大燕武林的中流砥柱,我他妈想怪罪也没那个能耐啊!

  「归根结底,在这世道上,没有武功或者权财,你就是待宰的羔羊。漓儿想要过上安稳日子,想要为梁家报仇,拜入我门下,哪怕不如六大派,也不是什么寻常人物可以欺侮的。」林夏妍淡淡地说道,「再说了,有武功在身和没武功在身,差距到底有多大,你不会不明白吧?」

  我有些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是我疏忽了,明知道恋人的心中深处燃烧着仇恨的火焰,却一直没有去正面与她交流此事,只是贪恋于这短暂的温馨与安稳。未曾想过梁清漓如此积极地学习我所教授的一切东西,很有可能都是为了洗刷梁家的冤屈,向陷害她一家人的幕后之人复仇。

  我有些内疚地看着梁清漓,说道:「对不起,清漓,是我太自以为是了,没有去关心梁家和你的习武动力这件事。本来你都已经对我说了很清楚的,我却没有放在心上……但是你为何没跟我提起呢?我虽然不是什么大人物,但也能想办法将你送进一些,咳,名誉师资过硬的门派,助你习武。」

  梁清漓握着我的双手,温柔地说道:「韩郎,你已经为奴家做得够多了,奴家怎能再三要求这么多偿还不了的人情呢?」

  林夏妍更是冷笑道:「韩小子,可别搞错了,大燕门派帮派成千上百,那些所谓名声显赫的地方都是讲究一个出身清白的。你以为他们会接受一个在青楼维生的艺伎吗?想得美呢。哪怕是薛家或者玄蛟卫能帮你塞人进去,万一漓儿的背景被人得知,只会更受欺凌。说到底,这世道根本就不把青楼女子当人看,也不把那些不愿做贤妻良母,规规矩矩守妇道又没有相应武功的女子当作人。」

  「小子,你说我花间派名声狼藉,也许如此。但我可以拍着胸脯说,我花间派从未轻侮蔑视过任何被世道摧残,被男子欺凌的弱女子,也从未对那些在世人眼中最下贱,最卑微的娼妓拒之门外,区别对待。你如此了得,能否告诉我,这世间除了我们这群被唾弃的女人外,有哪怕一门一派不是把这些女子当成污了他们名声的畜牲,累赘的?有没有任何一家不嫌弃这些凄苦的女子,不对她们冷眼相待的?」

  林夏妍横眉冷眼,脸上的狐媚之意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不可动摇的凛然威严与愤怒,直直地看着我。

  我对上她昂然的庄严眼神,心里忽然生出许多愧意。也许这个世界上百分之九十九的男女就算觉得这个女子的话有一定的道理,也会天然性地觉得那是离经叛道的「歪理邪说」,会认为那些青楼女子和不守妇道的人是咎由自取。哪怕是同样来者不拒的尼姑庵里,也断然不会是像林夏妍和花间派那样,试图挣脱许多这个时代施加于她们身上的礼教束缚,而是会接受这些女子的同时把那些往事当做需要洗刷的罪孽。

  但是我作为不同世界的来客,受过现代观点的熏陶,本应是这个封建的社会里最能够理解这些不为世道所容的女子的苦难和困境的。哪怕不赞同花间派的理念,也不应和其他人一样,对之畏如蛇蝎,更不该随意地对这群女子施加什么道德谴责。说到底,在这人命如草芥的时代里,靠着出卖身体维生,便是错误么?哪怕并不是为了生活所迫去进行性交易,仅仅是为了赚快钱,那样的人便应该受到人们的鄙视,不齿么?那些被我们赖以审判众生的道德准则,真的又有那么神圣而牢固吗?

  我站起身来,长长地对林夏妍行了一揖,然后站直身对她诚恳地说道:「前辈说得极是,在下口不择言,孟浪无礼,甚是抱歉,望前辈海涵。若前辈所说属实,那花间派采补之行不论,帮助大燕那些被鄙夷被遗弃的女子,当真是功德无量,韩良愧不能及。」

  「其实我也从来都不认为前辈所提到的那些女子便应当受到惩罚或者唾弃,也不觉得从事青楼之业,皮肉生意,便使人低贱卑微。娼妓也是你我一样的人,有着一样的喜怒哀乐。一个人维生的手段,他的出身,家世,不应该成为衡量他是高尚或者卑劣的标准。他的所作所为,品德和为人才应该是决定他的品格的东西。从这一点来讲,前辈和花间派所有扶助大燕凄苦女子的门人都拥有悲天悯人的高洁之心。」

  我温柔地看了看身旁眼中已隐约有泪光的恋人,继续说道:「若我真的如世人一般鄙弃青楼女子,我便会错过一生中最重要的人。而清漓也断然不会看上一个如此不尊重她的男人。也许我对贵派的意见有所保留,但这份保留绝不是因为花间派容纳不为世道所容的女子,事实上,这只令我心生敬意。我的意见只会与贵派在江湖的行事风格和所作所为有关,这一点,我可以保证。」

             第五十五章:剥茧抽丝

  林夏妍似乎也没有想象到,自己激烈的话语会引出这么一番温和的肺腑之言。她端详了我的良久后,又看了看被感动得稀里哗啦的梁清漓,神情复杂地说道:「漓儿……倒真的寻了个不错的伴侣呢。」

  「小子,你暂且通过我的考验了。」

  我怔了怔,问道:「考验?什么考验?」

  「我派功法想来你有所耳闻。不过江湖只知《云雨花露诀》,却不知花间派的另一门镇派绝学《牝牡玄功》更为高深,乃是阴阳调和,男女合气的无上大道。两部功法原是同一条道的两种互补的技艺,一体两面,没有如意伴侣时则可雨露均匀,布施四方。找到适合的道侣之后,便可与之修习《牝牡玄功》,负阴抱阳,孕育先天元气。然而在派内的不同分支分分合合多年后,竟演化成了派内的两条各不相同的道路,却是违背了祖师的原意了。」

  林夏妍喝了口茶,对我娓娓道来:「漓儿既然入我门派,自然要修习其中一门。她武功已有根基,短时间内只能修习两部功法之一,否则根基易乱。之前她不顾我的建议,执意要选《牝牡玄功》。我虽无不可,但也要看看,她选中的那个人,到底配不配得上当她的另一半,配不配得上我派的真功。你的经历,对待漓儿的态度,与刚才的那番说辞,确实甚合我意,虽然不是什么如意郎君,但也强过这世上九成的腌臜货色了。希望你在面对逆境时,也能坚持这种想法吧。」

  她顿了顿,似笑非笑地看着我,说道:「怎么,还是你觉得漓儿更适合修习《云雨花露诀》?」

  我干咳一声,答道:「单身男女之间,你情我愿的,男欢女爱天经地义之事,我无话可说。不过既然我与清漓两情相悦,那彼此之间还是要忠诚于对方的,我相信清漓坚持要修习《牝牡玄功》也有这方面的考虑。」

  「若世人都有你这样的想法,花间派何曾会落到如今这个离经叛道的邪道境地。」林夏妍长长地叹了口气,似乎有些疲惫。

  我对身旁眸子里情意绵绵的恋人头痛地说道:「你这个小妮子……瞒得我好苦啊,我刚才可真的是吓坏了。」

  梁清漓有些扭捏地说道:「奴家也不想这么惊吓你的,但是师傅说这是门派择偶极为重要的一环,奴家又深知你一定不会让她失望的,是以同意了如此行事。韩郎果然比师傅,比奴家想象中都要回答得好十倍呢。」

  我捏了捏她柔滑的脸颊,失笑道:「若我没能通过这考验呢?嗯,若是那样的话,你认清情郎的真面目,修行什么功法反而是细枝末节了。前辈,你不会告诉我,这方面的考量一点都没有吧?」

  美少妇看着自己粉色的指甲,不在意地答道:「那是自然。漓儿虽然在青楼打滚了数年,说起你时却仍然有些天真之意。万一你是个不成气的草包,或者一想起她的过往便脸色大变的虚伪之人,那还是早早戳破她的幻想为好。」

  我嘴角抽了抽,没去接这话头,思索了片刻她所说的话,忽然意识到什么,连忙问道:「等等,前辈,你既然知道我的武功已废,想必也知道我的经脉寸断,丹田坍塌,今生已再无修炼真气的可能。如此一来,我又如何配合清漓修习内功?」

  林夏妍嗤笑道:「我派的玄功奥妙,比之六大派真传也不落下风,既然知道这件事还愿意让你和漓儿结合,自然不会担心这等伤势。你且过来,我切切脉,看看有无问题。」

  我起身小跑到她身旁,卷起衣袖恭敬地奉上手腕。林夏妍伸出三根嫩白如葱的玉指搭在我的手腕上,吐出一道真气探测。

  「嗯?」林夏妍娥眉微蹙,似乎有些惊讶地打量了我几眼,「看不出你还挺硬气的啊,受了这等伤还能谈笑风生的,饶是军部中人和玄蛟卫,都少有这种能耐。」

  我挤出一丝笑容,微不可查地向梁清漓的方向别了别头,说道:「还是多亏了飞龙寺的大师们医术精湛,药草效强,我其实日常受的困扰不多。」

  「这样啊。」林夏妍深深地看了我一眼,对我使的眼色有些不置可否的样子,「那你倒是不用担心太多了。你的伤势虽然严重,却依然能够修习《牝牡玄功》。」

  「哈?这……牝牡玄功到底是什么绝学,竟然连丹田爆炸的人都能修习?」我有些傻眼,没想到林夏妍如此肯定地下了结论。

  林夏妍微微昂首,自傲地说道:「这是祖师借鉴上古炼气道创始的无上玄功,自然非比寻常。天下九成九的内家功夫都需要下丹田升降开合储气,但牝牡玄功则另辟蹊径,以中丹田为根,集心、肝、肾、肺、脾之气,籍着男女交合转化阴阳,最后达成五气朝元的至高境界。」

  中丹田乃是道家上中下丹田中,相对较少提及的一个重要位置,在这个位面处于胸膛中央的檀中穴。这两年下来我也仔细研究过大燕的武学系统,对林夏妍的说法略有了解。虽然牝牡玄功的理论好像挑不出什么问题,但毕竟是迥异于所有一切我所熟悉的主流武学,让我有些迟疑。当然,这种迟疑在林夏妍这个对门派相当骄傲的高手面前,可不能表示出来。

  「原来如此,那花间派祖师爷当真是旷世奇才。在下有此机会修习贵派玄功,不胜荣幸。」

  林夏妍似乎看穿了我的想法似的,嗤笑道:「满嘴鬼话。等你开始修炼之后便会明白它的神妙之处了。若能有所成就的话,甚至连你的伤势也能恢复得七七八八的。」

  「什么!?这……前辈,不是我刻意无礼,只是你越描述这门功法就越玄乎……哪怕是皇室秘传,六大派的绝学也未必有这么玄妙。」

  这你妈到底是武学秘籍还是万能钥匙啊?怎么这么厉害?而林夏妍似乎也无意继续解释,只是好整以暇地端坐在那里。

  我眉头跳了跳,有些惊疑,正想追问,却忽然想起什么,按捺下自己的好奇心,转而抓住那突然冒起的问题。

  「前辈……你既然提起这个,在下有个问题,不知道你是否知道答案,」我紧紧地盯着她,尽量平静地问道,「想必前辈已知,四个月前在下与几个同伴在怀化被青莲教的闻香散人伏击,惨胜而归。闻香散人二十年前便名动江湖,十年前被太清道明坚道长打成重伤,一身二流顶尖的武功跌落到三流境地,从此销声匿迹。但是这次他现身时,精气神完足,一身功夫更是摸到了一流的门槛,全然不像是武功倒退的失败者。」

  「我的同伴均是官府精英,归来调查一番之后,都断定以明坚道长下的重手,除非有生死人,肉白骨的逆天手段,否则不可能恢复到当初的境界,是以一直被这个问题所困扰。」

  我神色有些阴沉,为自己脑海内设想的那个可能性感到一阵寒意,继续道:「虽然仅以前辈的几句描述便如此怀疑甚是无礼,但是牝牡玄功真若如此神奇,考虑到花间派有门人和青莲教合作……莫非这与闻香散人伤愈的原因有所关系?」

  气氛陡然冷了下来。梁清漓抱着我的手臂,大气都不敢出。林夏妍的神色则是极为复杂,既有挣扎,也有愤怒,最后化作……佩服?她蹙起的柳眉舒展开来,恢复了平静,说道:「我当真是小看你了。没想到相对于你的头脑,你与薛家和官府的关系反而是旁枝末节。」

  「没错,我正是怀疑派里出了叛徒,不仅是跟青莲教合作,更是违背门规,将派内的绝学也一同送了出去。我一向对不同分支的那些小心思懒得在意,专心习武和照顾进入红尘修行的小辈。去年越城的风波过后,我才发现不对,从青州前来调查此事,却是越探越惊,发现青莲教与我派的牵扯。不然的话,我也不会这么快便注意到你和漓儿。听闻你的遭遇和闻香散人之事后,我也怀疑派内的叛徒是否有人与那老东西双修,助他疗伤。」

  我思考了片刻后,问出最后一个问题:「花间派的玄功,是否对不同女子的资质和根骨有着什么特别的划分或者看重?」

  林夏妍挑眉,说道:「你倒是挺敏锐的。没错,牝牡玄功和云雨花露诀都各自有不同于普通武学的资质要求,着重于男女天生的皮囊色相。你么,平平凡凡,若非是修炼了固本培元的乾元功,毫无双修价值,真是委屈漓儿了。漓儿则不同,乃是天生的『荷尖碧叶』,修习我派玄功事半功倍。」

  我蓦地站起身来,咬牙切齿地说道:「我明白了,我终于想明白了。难怪青莲教男女都掳。好算计,好狠辣。」

  此刻我只想立刻出门去找唐禹仁,与他商议对策,对面的林夏妍却不满地问道:「你想通什么了?快与我说说。」

  我不由自主地像唐禹仁那样,阴冷地笑了笑,讲解道:「过去这一年半我为薛家和官府帮忙追捕青莲教,哪怕亲身被抓进他们的地下巢穴,都仍对他们的行事和目的甚是不解。其中最大的一个问题便是,为何要掳去那么多女人?她们的下落到底如何?男人很简单,无论是做苦力,还是做兵卒,对于一个势力都是不可或缺的。」

  「女人呢?我两次进入太屋山下的地底城池,都没能见到哪怕一个被掳去的女子。这说明这些女子在青莲教的计划里有着更大的重要性,只是我一直没能想明白到底重要在哪里。现在有了你的解释,我终于知道为什么了,一定是因为她们都要被作为鼎炉或者花间派武功的修炼对象,来发挥出这两门神功的妙处。假设闻香散人是靠花间派双修疗伤的,那既然连这种身受重伤,武功大退的人都能重回巅峰,那么其他未受伤,仅仅是以这些女子来练功的高手,又会能强到什么地步呢?」

  难怪清风山下的盗匪会留下那个女子没动,却摧残了数十个同样被抓去的女子。她肯定是被鉴定为像是梁清漓那样有着特殊资质的人,要被特别供奉上去的「鼎炉」。

  林夏妍脸色难看地挥手道:「很有意思的推测,但是牝牡玄功和云雨花露诀都是女子专用的功法。虽然这不是祖师的原意,但是从来都是我派弟子采补男人,而没有男人反过来利用这两门功法采补女人的。相信我,这么多年来想要这么报复我们的人有过很多,却没有一个成功的。这不可能。」

  这倒是个问题,但是我与唐禹仁一样,相信武功是人创造的,也会随着时代的进步而被改进,改良。以前做不到的,现在未必做不到。说到底,这世上少有什么是永恒不变的。更何况,落到青莲教手上,可就不是不配合那么简单的问题了……

  我脸色阴沉,说道:「这个技术问题且按下不谈,闻香散人重拾巅峰战力却是我亲自体会过的。不管他是怎么做到的,只要跟花间派的叛徒有关,就不得不提防。」

  我拍了拍身边一脸担忧的梁清漓的小手,强笑道:「清漓,你先在这里陪着林前辈。我要去见一个朋友,此事要紧。对了,小玉呢?」

  梁清漓起身轻轻地啄了啄我的脸颊,说道:「你去吧,师傅今晚在这儿吃晚饭,小玉买菜去了。」

  我对林夏妍抱拳道:「抱歉,前辈,你的情报价值千金,韩良无以为报。待我和官府的朋友商量过后,再回来向你道谢。」

  林夏妍有些心烦意乱地说道:「你去吧,我有漓儿陪着。你……所说的东西也对我帮助很大,多谢了。」

  我匆匆忙忙地出了门,直奔唐禹仁的城外居所。唐禹仁开门后,有些不解地问道:「怎么了?这么风风火火的。」

  「进去说话。」

  一进房子,我便将之前的所听所闻全盘道出。唐禹仁也如我一般,越听脸色越阴沉,到我说完时,已是乌云密布。

  我歇了口气,揉着眉心有些疲惫地问道:「如何,禹仁?我有什么漏下的东西么?」

  「这林夏妍不简单,竟然能瞒过我的调查。不知是我的情报出了问题还是星月湖那里不对劲。」

  我怔了怔,没想到好友的第一反应竟然是思索自己的专业失足,果然是个自傲的家伙。唐禹仁的这一面倒是令我无声失笑,原本绷紧的心情也放松了一点。

  「除此之外,」他低头沉声道:「你的反应很快,怕是连我在那一刻都无法将花间派的牝牡玄功和闻香散人的伤势联系起来。我倒是听闻过花间派除了闻名江湖的云雨花露诀,另有玄妙高深的绝学,却没想到竟然是这门奇功。」

  我好奇地问道:「听你的意思,它原来不是花间派的武功?」

  「这就无从得知了,」唐禹仁道,「据我所知,牝牡玄功是本朝开国前便存在的一门玄奥功法,虽然是双修之道,但却堂皇大气,乃是玄门正宗的炼气大道,绝非淫邪之术,全天下怕是没有任何一门双修之法能与之比拟。此功来历神秘,名声虽然在个别圈子里显赫,具体的效应和功能却鲜有人知,只传闻是直通先天的绝顶功法。若它真是花间派祖师所创,倒也合理合情。可惜花间派成派百多年来,云雨花露诀成了门人修炼和行走江湖的主要功法。牝牡玄功听起来因为要求苛刻,反而被冷落了。若是情形相反的话,哪怕会有些流言蜚语,花间派的名声也必然不会如此不堪。」

  我们都沉默下来,各自在苦思在这被接上的线索。

  「来时的路上我倒是想起一个新的问题,」我突然说道:「就算花间派的这门功法补上了青莲教掳掠女子的表面动机这一环,更深层次的原因却依然没有解释。哪怕牝牡玄功妙用无穷,那也是高深奥妙的内功心法。像是清风山盗匪那样,特意筛选出资质上佳的女子送到青莲教去,我倒是能理解。但是抓来成千上百的寻常女子,若是真的为了让她们做鼎炉,真的有益么?寻常女子在短时间内,到底能修炼到各什么程度?如此重量不重质的做法,却是令我不解。」

  「重量不重质……重量不重质……」唐禹仁眉头紧锁,踱步思考了数十秒后,忽然想起什么,脸色唰地血色全无,一片惨白。

  他嘴唇颤抖着说道:「双修之法,以男女阴阳调和为手段,返本还源,最上乘的境界便是孕育出一口先天之气,借以突破关卡,性命双修。采补之所以是小道,便是因为夺取女子的元阴或者男子元阳,都只是补标不补本,只有壮大没有升华,难成大器。但若只是为了取那一点水火交合之精,因为天资或者其他原因无法晋身更高境界的人,尤其是根基不稳者,便有机会借助这一点精华跨过那道天堑。这也是千百年来,采补之徒和淫贼抓不尽,灭不绝的原因。总会有人为了力量铤而走险的。」

  我听着唐禹仁的讲解,似乎抓住了什么,却又隔着薄薄的一层膜,无法完全理解。

  唐禹仁深深吸了一口气,说道:「若是这等秘法,用在成千上百此生无望三流以上境地的青莲力士身上,便又如何?」

  我的脑内仿佛响起炸雷,终于明白了。为何要大费周折地掳拐人口,为何要对女子如此小心,一切的一切都被这根线连了起来。

  禹仁曾经对我解释过,莲开百籽强得逆天,可以让有资质成为青莲力士的人无视自身根骨的限制,若是资源充足,便可硬生生地在数年内堆上三流好手的内功修为,但是这门秘术也有致命的缺陷。成了青莲力士之后,这辈子的修为上限便被锁死在那个境地,再也无法突破。哪怕是如此,将原本大燕武人中,五十里一的三流高手成材率,硬生生地提高成十之三四,也是不可思议的神人手段,令掌握了此术,百年前携上万三流高手之军的青莲教成为大燕开国时的最大对手。

  而今天的青莲教虽然不至于有那么大的规模,但这些年来也掳掠拐骗去了至少数千壮年男女,再加上它身后的支持者,如若是宁王府那般的势力的话,这么多人与资源,数年的谋划与筹备,最后再加上牝牡玄功作为画龙点睛之笔……

  「也就是说,如果你的猜测没错的话,青莲教很有可能已经聚集了……成千上百的三流顶尖,乃至二流高手?」我颤抖地道出了这个可怕的结论,几乎无法呼吸。

  唐禹仁同样脸色苍白,对我点了点头。我们都在对方的眼中看到了相同的震惊与深深的恐惧。

             第五十六章:绝户计

  良久之后,我声音干涩地开口道:「禹仁,来我家和林夏妍见个面吧,我们商量一下对策。玄蛟卫,官府,薛家那边都要通知。」

  唐禹仁这时也恢复镇定,沉吟道:「嗯,此事十万火急,我需要立刻上报。不过这个林夏妍……虽然疑点不少,却有可能对我们有所帮助。我半个时辰后去你们家会面。」

  我和好友的默契如今已极是熟捻,敲定好下一步的计划便各自离开。回家的一路上我翻来覆去地分析我俩三两言间便得出的结论,却找不出任何问题。

  妈的,这事儿越卷越大,现在已经是可能颠覆神州的规模了,偏偏朝廷还傲慢地没当回事,甚至皇帝本人都要……甚至皇帝本人都要来东南巡游!我后背冷汗直冒,忽然想起这要命的关节。要是青莲教有心人算无心人,一趟刺杀,让皇帝有得来,没得回,那就真的闹大了。

  不,倒不如说这肯定是青莲教谋划的一部分。哪怕玄蛟卫因为深深介入此案,已极为警戒,在东南这份青莲教耕耘已久的地儿上,得逞的机会也不小。

  成千上百的三流高手……这份实力可太恐怖了。在大燕过了这么久,自己也学了一年多的武功,更与形形色色的人物都交过手,我已经充分明白三流高手在这个世界上占据的是什么位置。一个最末流的三流高手,都能对上武功不入流的人,以一当五。当然,每一流的境界划分,内里都有极大的空间。在这个大概的划分之内,勉强抵御五人合攻不死,算是三流,但是能一打五轻松反杀五人,却够不上二流标准的,严格来说也可以算是三流之境的战力。

  不过,哪怕是最末流的三流战力,放在军中操练一番,也会是相当凶悍的猛士。朝廷为何能够牢牢地管理天下,除了那一撮高端武力之外,靠的便是军部的三十万精兵。而其中据唐禹仁估计,有万余的三流高手!就算是这份独步天下的雄浑实力,也不可能把所有的三流兵卒都聚集在一起的,这种军中好手必然会打散到队部里,作为每一个小单位的尖刀。

  但是若是无视这种兵家道理,纯粹以武功高手捏合成一支能听从指挥的军队的话,那将是这个世界上最不讲道理,无可抵挡的力量。

  而在此之上,要是青莲教还能借助牝牡玄功硬是提升出一群二流高手……我一阵胆寒,那就是战场上的降维打击,如果用来暗杀的话,那么大燕官员将永无安宁。二流高手是真正登堂入室的人物,是在寻常武人里,千里挑一的存在!为何薛槿乔如此受重视?因为她二十出头便站在了九成九九大燕武者一辈子也无望的高峰,并且潜力十足,大有机会踏入一流之境。

  只要有百个二流高手,便能打碎大燕武林,重塑秩序。若是有一千个听从号令的二流高手的话……怕是能直接将大燕的天给翻了。相当于双方都在用剑矛时,拉出一车车的大炮,不是科技力的换代,而是武林上的革命!

  我回到家时,小玉也已归来,正在忙碌地准备晚饭。她跟我打了个招呼后,小声地问道:「韩大哥,你已经见过小姐的师傅了吗?」

  我眯起眼睛看了看小玉忸怩的神态,惊道:「好小子,你竟然也早就知道这事?还跟你梁姐姐一起来拷打我?」

  小玉举起双手讪讪地辩解道:「我也不想的啦,只是林前辈对人家又惊又吓的,小姐也吩咐了好几次说是要在适合的时候亲自介绍,这都是好几个月前的事了,我都忘了有这么一回事。」

  我没好气地摇了摇头,无奈道:「唉……这也怪不得你。今晚的晚餐就麻烦你了,我有一些重要的事务跟清漓和林前辈要谈。嗯,还有,再多备一份碗筷吧,待会儿我有个朋友来做客。」

  「好的,」小玉乖巧地点了点头,然后有些关心地问道,「韩大哥……你脸色好像有些不对。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我温和地对她笑了笑,说道:「确实发现了一件惊天大事……待会儿我们吃饭时,你就知道了。唉,风云涌动,不是好事啊。」

  我拖着沉重的步伐回到厅堂,看到师徒两女正聊得起性,看到我回来,按下话头,梁清漓问道:「韩郎,如何?」

  我露出一个难看的笑容说道:「我和禹仁倒是合力推理出一个很有可能是青莲教最终目的的结论,但是这件事……实在是干系太大,他待会儿会过来,咱们等他一起吃饭。那时我再与你们仔细解释。」

  梁清漓善解人意地没有追问,只是温柔地握住我的手。林夏妍就没有这么客气了,不满地开口道:「啊?韩小子你到这个关头还跟我卖关子?这种惊天大案,漓儿和小玉没有太多关注也就罢了,我可是从头到尾都了解过了。我看你也不是喜欢故作惊人之语的人,快与我道来,到底是为了什么?」

  我不愿在唐禹仁到来之前在这个充满了未知的美少妇前泄露这等惊人的推测,只是让她稍安毋躁。还好,虽然这个美艳的女子风风火火的,却也并不是蛮不讲理的人,只是气呼呼地将梁清漓拉去说话,没有理会我。这一点也不像个长辈的样子,倒是有几分少女般的憨态,甚是可爱。

  我倒乐得被冷落一阵,坐在桌子的另一边沉思,整理着我和唐禹仁的推论,对策,并将那条绝户计重顾了一番。可能过了二十分钟后,我听到敲门声,精神一振,跑去开门,将唐禹仁带了进来。

  「你这小院落倒是布置得挺温馨的。」

  「多谢多谢,咋了?你莫不是对这成家的安稳日子有念头了?」

  「……谁不曾向往过那样的生活呢?不过在这多事之秋,终究是个奢望。」

  进入厅堂后,我高声向里面的人宣扬道:「大家,这位是我的好兄弟,官府捕快,唐禹仁。他与我出生入死多次,也是与我在青莲案上合作最多的伙伴。禹仁,这位是我的伴侣,梁清漓,这位是我俩的妹妹张小玉,这位……是清漓的师傅,花间派高手林夏妍。」

  唐禹仁飞快地各看了三人一眼,先是对梁清漓郑重地行礼,说道:「幸会幸会,阿良他每次与我相聚提起你都赞不绝口,我很欣慰他找到了一个令他如此幸福的女子。」

  梁清漓有些紧张地提了提裙子还礼道:「韩郎经常提起你的事,幸会,唐大哥。」

  唐禹仁点点头,又对小玉露出了一个温和的笑容,道:「你好小玉,我是你韩大哥的好友。日后若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找我。他的事就是我的事。」

  好友顿了顿,对我询问性地使了个眼色,向我身边的两女示意。我微微点头,表示没关系。是时候让清漓和玉儿……完全地接触江湖的这一面了。这世道,越早做好心理准备越好。

  唐禹仁脸色肃然地对那个眯起眼睛仔细打量他的美少妇说道:「在下唐禹仁,玄蛟卫士。请问足下是哪位花间派高手?」

  林夏妍美艳的脸蛋上也褪下之前那漫不经心的神情,有意无意地看了看唐禹仁空空如也的右臂袖子,正色道:「韩小子已经告诉你了吧?我就叫林夏妍。」

  唐禹仁上前一步,脸色不变地追问道:「在下不才,却也对花间派高手略有了解。贵派百年底蕴,八位二流高手,两位一流高手,丝毫不亚于一些大派传承。这些巾帼高手的名字与特色,在下也熟记于心,却不知何时多出了一个名叫林夏妍的堂堂二流高手。此事干系甚大,还请足下以诚相待。」

  语罢,唐禹仁定定地看着她,两人在一阵凝重的沉默中对视。十数秒后,林夏妍似乎有些不情愿地说道:「我没有骗你,更不会对漓儿说谎。我确实叫林夏妍。只不过行走江湖时,用的不是本名,而是代号。既然你记性这么好,想来听说过『林嫣然』的名字。」

  唐禹仁若有所思,抱拳道:「没想到竟然是『冷蔷薇』当面,有礼了。」

  冷蔷薇?这外号倒是好听极了,却跟林夏妍给我的印象大有迳庭。林夏妍也烦躁地摇了摇头道:「这个绰号……起的人当真是又聋又瞎,完全不知所谓。好了,现在这个小秘密也说给你听了,你是准备逮捕我还是入座吃饭?小玉做的菜都要冷了。」

  我答道:「抱歉了,前辈,禹仁职业天性使然,如有冒犯,实属无意。大家既然都是同路人,那就算不能完全坦诚相对,也可以好好地吃顿饭,说一下紧要事。」

  林夏妍坐下后,催促地说道:「好了,现在总算可以告诉我,你们发现什么了吧?」

  我和唐禹仁对视一眼,他虽然脸色凝重,却对我点了点头。我便开口道:「不知前辈有没有听说过青莲教一门叫做『莲开百籽』的秘术?」

  林夏妍柳眉微蹙,问道:「略有耳闻。那是传说中青莲教百年前逐鹿中原的禁术,已失传不知道多久了。不然的话,姜氏皇族怎么可能安心坐他们的天子之位?」

  我苦笑道:「我们原来也是这么认为的。但是很可惜,这门秘术已重出江湖,并已被青莲教大肆用了起来。」

  林夏妍反应很快,抢着说道:「难道,他们犯下如此惊天大案,便是为了填充青莲力士?他们要这么多高手干什么……难道要谋反?那些江湖传闻竟然是真的?」

  饶是这个阅历丰富,见多识广的美人也被这份消息震得不轻。然而这只是最浅的一层。

  「这只是个开头,」唐禹仁沉声说道:「我们知道莲开百籽这件事已有一年了,但是除此之外,青莲教为何掳掠寻常女子,却没有头绪。直到今晚,直到得知牝牡玄功的种种玄妙之后,我们才猜测,这是青莲教为了打破莲开百籽先天缺陷的关键之处。」

  林夏妍喃喃说道:「牝牡玄功和莲开百籽又有什么关系?」

  我解释道:「青莲力士虽然能速成三流的内功修为,但代价是永远无法探及三流之上的层次。这是莲开百籽的天然缺陷。然而,牝牡玄功作为世间首屈一指的双修功法,可能有办法使双修对象突破原本的修为天堑。如果真的有效的话,那就说明青莲教……或许能批量造就二流高手。」

  「什么!?」林夏妍猛地站起身来,脸色惨白。

  唐禹仁阴着脸说道:「这一切都是猜测,但是哪怕有差错,一切的线索都指向一个事实:花间派的参与和那些女子的下落对于青莲教的计划至关重要。林女士,不知道牝牡玄功到底有没有可能,帮助双修对象冲破关卡?」

  林夏妍失神地说道:「牝牡玄功和云雨花露诀都是以女为主的双修功法。按理来说,若是女方愿意的话,虽然需要较高的境界和极为娴熟的配合,但确实能损耗精气推动这事……」

  我和唐禹仁沉重地交换了个眼神。有了花间派高手的亲自确认,看来我们的推测确实有可行性。而这也意味着青莲教这条巨兽很可能已蓄成大势,随时都能露出獠牙。

  「最后一件事……我若是青莲教的话,真要谋反,那眼前有个绝佳的,简直不能再好的机会。」我喝了口茶润喉,开口道。

  唐禹仁的脸色又阴了几分,接口道:「皇上东巡!」

  这其中的意味,连梁清漓和小玉两个未涉江湖的人都理会得清清楚楚。

  「擒贼先擒王…啊呸,说错了,打蛇要打七寸。而大燕的七寸,再过一个半月就要亲自来临青莲教的老巢了。现在只有两个要命问题。其一是,青莲教的幕后黑手到底是谁?林前辈,目前嫌疑最大的是宁王府,但人家权势深重,我们却很难找到确切的证据。其二是,我们该如何揭露它的阴谋?」

  林夏妍听到这里,表情有些发怔。她深深吸了口气后,忽然看向窗外,神色有些惘然和悲伤。我和唐禹仁均在仔细观察她的表情,察觉到这个变化,便识趣地闭口不言,等她开口。

  「年初,我尚在青州时,发现门主行踪有些不对。她是我所知道的最优秀,也是野心最强的女子。过去这十几年来,我们都多是有赖她的手段和领导才能安然在暗处壮大。但是她并未满足于此,一直在寻求机会让花间派彻底洗去污名,走到阳光之下。我虽然能理解她的渴望,却一直反对这等举动,因为这意味着挑战整个大燕的规则。比起洗去污名,我们更可能彻底被打入无底深渊。」

  「我原以为就连在自己门派里都碰壁这么多,会让她稍微放下这份执念。但是过年后,我却收到消息,说本来应该回到青州的许多派中高管都被门主留在东南三城。这倒也罢了,门主经常有这种突然的变动和布置。但这次不同,这次她亲自带着一众亲信,在顺安一留便是大半年,却又没有抽出手来帮助越城被扫荡的派里姐妹。我便很好奇,到底是什么大事才让一向比任何人都爱护派里姐妹的门主无暇帮忙?」

  林夏妍脸上满是痛苦之色,说道:「刚好青莲案甚嚣尘上,我也有意打探一番,到底是什么人如此猖狂大胆,掳掠良家女子,让我派中人也牵连其中。我在怀化没有所获,但在建宁……却发现了阿圆的踪迹。」

  「阿圆是门主最信任的侍从之一,从来不离门主的身侧。而那一天,我却刚好窥见她从宁王府内出来,上了为她准备的马车。那时我只是觉得奇怪,却没有细究,毕竟皇亲国戚,我们也不是没有打过交道,做过生意。如今想来……」

  唐禹仁有些动容,轻声说道:「花间派门主?『秋华玉凤』凌秋菡竟然会做出如此选择……」

  厅堂寂静无言。我和唐禹仁细细咀嚼着这份价值连城的情报,心里只觉得无比地庆幸。若不是薛槿乔执意打击越城的皮肉生意,若不是林夏妍亲自来到顺安处理越城之事,若不是我在青莲教闹出的动静林夏妍也有所耳闻,若不是梁清漓天资过人,令她起了爱才之心……

  如此多的机缘巧合撞在一起,才让我第一次窥见了青莲教,与它身后的宁王府,的真面目。

  「韩小子,之前我对你说过,从来没有男人能够借着云雨花露诀或者牝牡玄功反过来采补我派弟子的。但是……现在我有些迟疑了。」林夏妍脸色疲惫,靠在椅子上说道:「门主是天下对牝牡玄功和云雨花露诀了解最深的人。若有她的帮助,青莲教确实有可能将双修之道与莲开百籽结合起来,创造出一门更为可怕的秘术。只是……我想不通,如此多条路,她为何会选择最危险,罪孽最深的那条……这么多被掳走的可怜女子,门主……当真是她的意思么?」

  「前辈,多谢您坦诚相告。这份信息之珍贵,万金难求。我知道这是贵派非常隐秘的私事,但是前辈的无私,或许让顺安,乃至整个大燕千千万万的人都受到帮助。」

  我与唐禹仁起身,均是向她深深地行了一礼。

  林夏妍挥了挥手,不耐地说道:「好了好了,你们俩人张嘴闭嘴天下安危的,看得我就烦。再说了,就算是有我的情报佐证你们的猜测,若不能阻止青莲教的话,也无济于事。你们应该思考过对策吧?」

  片刻的沉默后,唐禹仁生硬地转头看向我,有些不情愿,脸庞甚至有些扭曲,仿佛从喉咙里,牙齿间挤出声音似的说道:「阿良……眼下情况紧急,我无计可施了。思来想去,也只有你那条『妙计』可行。」

  「禹仁,其实我们早就别无选择了。」

  我早有准备,开口道:「其实这算不上什么绝妙的计谋,但是绝对有效。青莲案上达天听,下通四海,端的是这十年来最大的案子,天下人已鲜有不知的。前辈之前也提过,现在的江湖八卦和各种谣言四起,说什么青莲教主乃是旧朝君王转世来向大燕寻仇之类乱七八糟的玩意,什么『八府乱,北疆寒,东江圣水淹朝堂』之类的歌谣单单是过去这个月我就听过三四首。」

  「当然,这一切都只是人们私下的八卦,成不了气候。所以,我们要做的,就是加把火,把我们知道的内情添油加醋,半真半假地掺和进去,把这事闹大了!闹到尽人皆知,人心汹涌,官府不得不认真插手,宁王府也不得不有所反应的地步!最好能推波逐浪到宁王府无论出来辟谣还是保持沉默,都会令看客更为怀疑的地步。」

  「谣言之所以致命,就是在于其传播性和不可确认性。我们不能把真相完完整整地说出去,因为那样很容易被有心人利用,扭曲。我们只需要抓住三点,将不同的谣言传出去。其一,青莲教根本没被剿灭,只是暗中潜伏,准备趁皇帝东巡时进行刺杀。其二,青莲教禁术重现江湖,已暗中聚集了数千三流高手,只待举兵谋反。其三,青莲教教主正是宁亲王姜飞熊。这三点,我相当自信,无论宁王府或者青莲教如何试图自证清白,都只会是火上浇油。嘿嘿,青莲教既然这么喜欢做阴影里的老鼠,那我这么一把劈头盖脸的污水泼去,看看你如何自应。」

  我喝了口茶,继续道:「记住,不要将它们聚集在同一个故事里,要分开来散布。人们都自有好奇心和联想能力,自然而然地会将三者联系起来。这样,由自己得出的结论,比任何权威都更为可靠。此事紧急,我们不仅要隐秘地传开这些『谣言』,更要不着痕迹地煽风点火。林前辈,禹仁会利用起他的人脉来办成此事,但是这么,嗯,不顾后果的计谋,还是不要事先让官府的人知情为好。我不知你在顺安有多少可靠的人可以用,但是青楼酒店都是天然的情报流传之地,若能安插一些传播谣言的人,那就太好了。」

  「总结一下:我们传播的东西要通俗易懂,朗朗上口,针对平常百姓的可以多掺点怪力乱神的东西,有助于趣谈。要引起武林中人,朝廷官员注意的,则是要七真三假,引人遐想。我这里已经编了条歌谣作为示范,可以参考一下,『玄水去,越水来,建宁池中青莲开』。」

  一口气讲完之后,哪怕其中的意味和后果实在有些阴狠,我却难以压抑地对这么一条一箭双雕的计策颇为满意,只恨手中没有羽扇轻摇,尽显「毒士」韩良的风范。

  饶是唐禹仁亲自听过我讲解这条计策,甚至为之出过不少意见,此时也脸色阴晴不定,更别说另外三位观众了。梁清漓和小玉吓得下巴都掉了一地,口瞪目呆。林夏妍也没好到哪里去,气息沉重,胸脯不住起伏,波涛汹涌。

  美妇人脸色铁青,看着面前两个胆大包天的男人,说道:「你们就不怕宁王府有那么一丝机会,哪怕是无辜的,也会被这番算计给逼反?」

  我摊开双手,冷笑道:「北疆蠢蠢欲动,皇上二月启程东巡,自家羽翼已丰,又有迟早暴露的风险,若我是青莲教教主,哪怕没有牝牡玄功这个变数,也断然不会错过这个百载难逢的机会。否则的话,我们束手束脚的,等大燕精兵尽出北伐,内里空虚无力,让青莲教起兵摘桃子?或者让他们做好万全准备,等皇上人一入建宁,便刺杀天子,让神州大乱?恰恰是这多出的几个月的时间差,可能会挽救整个大燕。」

  「我们确实在赌,赌这一切不可能只是巧合。」这时,我的语气转为无奈,「在常人看来,这是把宁王府推向悬崖的举动。但是……就算它真的是清白无辜,只要有人反了,我不信青莲教能忍住,不借机兴风作浪。倒不如说,这条计策指望的正是有人会忍不住起兵谋反,这样的话朝廷就必须对应。若能抢在北伐前把它们逼反的话,那就更好了,省得内外交困。这是釜底抽薪,也会是天大的诱饵,就看青莲教有没有这份定力,什么都不做了。」

  「而这种流言蜚语四传,再怎么莽撞的人也该暂停下来,仔细考虑安全。若是这种情况下,皇上还敢来亲身涉险的话……有这种领导人,这大燕江山本来就不会安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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