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海图 (第一卷 07-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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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第七回横生变故

天妖宫。

时隔不久,三大妖王,十二位妖族长老,与九大妖侯再次齐集大殿之内。

而这一次他们齐聚于此的原因,同样与天葵圣女息息相关。

“王上。”

妖族大长老步向台阶之前,躬身道:“近来中土盛传,白衣剑君秦秋阳的身上,掌握着我妖族灾地内的某个遗迹秘辛,连十洞天都已惊动,对秦秋阳父子展开天罗地网式的搜捕,此事严重至极,我妖族绝不能坐视不理。”

天妖王没有说话。

下方的白岭妖王开口道:“大长老以长老会的名义,要求全体高层面见王上,必是长老会那边已有了商议结果吧?”

大长老的目光不着痕迹地,望了一眼上首处高高在上的天葵圣女,沉着声道。

“长老会的商议结果,是妖族立即派遣重兵前往灾地,守住归属于我们妖族的灾地地界线,严禁一切人族进入,否则便视为对我妖族的挑衅。”

白岭妖王不再说话。

大长老口中的一切人族,意思相当明显,便是包括了天葵圣女的前夫与孩子。

虽说如今天葵圣女已回归妖族,但涉及到天葵圣女本人,白岭妖王也没有插手的资格。

天葵圣女那悦耳的声音,在每一个人的耳旁响起。

“否决长老会的商议决策,传令下去,命天森妖将率三位副将,带三千妖卫进入灾地,对秦秋阳父子进行庇护。”

圣女话音落下,大殿登时一片哗然。

不止一众长老感到一阵震惊,就连一众妖侯也满脸的不可思议。

纷纷用震惊的目光,投向为首的红河妖侯。

马天拿目光闪动,没有说话。

没人知道他此刻在想着什么。

妖族大长老向前一步,垂首恭声道:“请殿下匆怪老朽冒犯,王上既已将妖族仅存的一株珍贵的曼珠沙华,赐予了禁忌之子,殿下便该履行与王上当初的约定,与秦秋阳父子俩断绝一切关系。”

“老朽认为殿下此项决定极不合适,我们妖族与人族之间千万年来,一直是对立的阵营,好不容易暂时止戈,岂能因为两个人而再次大动干戈?”

“还请殿下收回成命!”

妖族大长老此番话语,得到了在场一众长老的附和。

而因为红河妖侯的缘故,几大妖侯今趟也站在了长老会这一边。

三大妖王,黑海妖王跟白岭妖王尚在考虑,没有立即表态。

倒是天森妖王很坚定地支持天葵圣女。

就在这时,天葵圣女淡淡地开口了。

“大长老的意思,是在知道我唯一的儿子如今有生命危险之际,而我却该在旁冷眼旁观,眼睁睁地看着他死?”

天葵圣女冷然的目光,一瞬不瞬地落在大长老的身上。

大长老感觉到了一种如芒在背的巨大压迫感。

他满是皱纹的一张老脸上,冷汗直冒。

躬着身子的腰,弯得更厉害了。

“圣女殿下,老朽非是这个意思,老朽只是从妖族的大局与立场上……”

他话没说完,一道悦耳温柔的少女声传来。

“新月代表圣殿,支持天葵圣女的决定。”

新月圣女在圣使瑞加娜的伴随下,步入天妖宫大殿。

大殿顿时一阵震动。

大长老的身体也颤了颤。

连新月圣女也支持天葵圣女的决定,两位圣女的共同决定,那就是谁都反对不了了。

“一切就如天葵圣女所说的去做。”

这时,从一开始一直一言不发的天妖王,忽然起身下令。

“由今日起,妖族上下一切大小事务,尽数交由天葵圣女决定。本王将闭关,不再过问事务,除圣女以外,不允许任何一人踏足天妖宫。”

天妖王的声音,在每一个人的耳旁隆隆作响,回荡着。

三大妖王仿佛联想到了什么不好的事情,脸上皆露出了惊骇之色。

一众妖族长老也被这消息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红河妖侯更是目光不停地闪动。

他随后抬起头,望向那高高在上,高坐于天妖王之侧的天葵圣女,双目之中仿佛有一团火焰在燃烧着。

天葵圣女的美眸与他的目光相接触,清晰地看到了他升腾的欲火。

她明白男人的目光里所代表的信号。

天葵圣女的目光没有任何躲闪。

正面地与红河妖侯的目光交接在一起。

马天拿终于露出了笑容。

※※※

柳秋白的长剑第一时间来到手中,他迅速地挡在了秦秋阳父子二人身前。

“他是七曜宗主?”

秦家是洛水当地的名门望族,侍奉了秦家上下几十年的尤贵,虽是仆人之身,却也算得上见多识广。

一听竺延修之名,他不禁倒吸一口冷气。

当下也是第一时间就护在了自家少爷的身前,同时不忘朝着自己的儿子尤安喝道。

“小安,立刻护着小少爷。”

那相貌平平无奇,皮肤黝黑,个儿远比一般少年更为膘壮高大的尤安,从长辈们如临大敌的反应,知道来人是敌人,并且极不简单。

脸上不由得掠过一丝惧意。

“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护着小少爷!”

面对父亲的怒喝,尤安唯有硬着头皮,极不情愿地把矮小他一个头的秦天胤拉到了身边。

“时隔七年不见,别来无恙啊,白衣剑君秦秋阳。”

七曜宗主竺延修一对精芒闪烁的双目,不停地在秦秋阳的身上来回打量。

他的目光很奇怪。

妒忌,怨恨,快意……

像是各种情绪揉合在一起的混合物,而其中妒忌占据了绝大多数。

竺延修当然嫉妒秦秋阳。

在此之前,妖族毕竟已有近千年未有新圣女降生。

当初天葵圣女化名东方秀霓,孤身踏足中土,竞引无数中土群雄竞逐于她裙下。

包括当时的十大洞天中人在内,无人能猜到东方秀霓的真正身份。

当然,从竺延修此前收到的一则消息,天宫剑侍在所有势力有所动作之前,已亲临洛城与秦秋阳见过面。

天宫神姬极有可能,是唯一知道东方秀霓圣女身份的例外。

但不管怎么样,神姬没有对外透露这个秘密,包括竺延修在内的无数中土强者,全都对当初的天葵圣女展开了疯狂的追求。

竺延修与天葵圣女相识的时间,远早于秦秋阳。

他也自认为,除了在修为上,他确实没法与秦秋阳这数百年难得一遇的剑道天才相比。

但自己其余任何一方面的条件,都不弱于秦秋阳。

他是七曜老祖的独子,当时的身份贵为七曜宗下任宗主,各方各面皆有追求东方秀霓的资格。

可是东方秀霓最终却是选择了秦秋阳。

直至今日,在竺延修终于知道东方秀霓的真实身份,乃妖族的天葵圣女之后,当年的情场失利,至今仍让他耿耿于怀,一直未能释怀。

对秦秋阳的那份深深的妒忌与不忿,也伴随他至今。

这也是他不顾门下诸人的反对,明知阎罗殿全殿高手尽出,他仍执意抛下众人,亲自前来收拾秦秋阳的主要原因。

秦秋阳握紧手中的断玉寒,没有说话。

他当然知道,竺延修对他的怨恨和嫉妒。

秦秋阳的嘴边浮起一抹嘲讽。

他只觉得,竺延修这对他延绵至今日的怨恨,委实可笑。

早在秦秋阳与爱妻初识之前,当时跟随在东方秀霓身后的优秀追求者中,同样不乏出类拔萃的顶尖人物。

譬如当时南境冒起的新晋势力四象门门主蒯震,以及中土第一儒圣,古皇山的风华天尊亲传弟子,儒生朱津。

这两人比秦秋阳更早出道,皆已是在中土赫赫有名的人物。

特别是风华天尊的传人朱津,其人风度翩翩,温文有礼,在中土风评极佳,是所有追求者之中与东方秀霓走得最近的一人。

在秦秋阳与爱妻相遇之前,他与东方秀霓曾一路相伴,遍览中土各地的名胜古迹,论亲密程度,已远远超过了一般追求者或朋友的范畴。

如非后来风华天尊闭关时出了岔子,古皇山派人急召朱津,他不得不返回古皇山,秦秋阳与东方秀霓之间的结合恐怕还要面临着一个强大的敌手。

而当秦秋阳与东方秀霓一见钟情,热恋之后,两人第一次相吻。

东方秀霓火热的回应证明,她非是第一次与人相吻。

东方秀霓虽从未明说,但秦秋阳略一猜测都能知道,在朱津追求她的过程中,东方秀霓该早已为朱津亲密相吻过,甚或与他有过某种更亲密的举动。

秦秋阳虽心中略有些堵,但他非是小肚鸡肠之人。

何况东方秀霓的第一次也确实保留到了二人新婚之夜。

加之这些事情皆发生在秦秋阳与爱妻相遇之前,他更是不可能去计较。

可笑眼前的竺延修,对此不仅一无所知,还以为若没了秦秋阳,他便可独占鳌头。

纵然当时东方秀霓没有选择秦秋阳,他竺延修也是第一个被东方秀霓排除在外的人。

不论是朱津也好,四象门主蒯震也罢,都比之在中土风评不佳的竺延修都更有机会。

竺延修根本就没有任何机会。

但不论如何,东方秀霓最终还是花落洛水秦家。

竺延修对秦秋阳的恨意,也从七年前一直延续到今日。

如今新仇旧恨加在一起,以竺延修的狭窄心胸,是绝不会轻易放过秦秋阳的。

所以打从一开始,秦秋阳就没有抱任何侥幸的心理。

进入灾地后的这第一场恶战,是无论如何也避免不了的了。

竺延修的目光,落在那护在秦秋阳父子之前的柳秋白身上,冷哼了一声。

“今日本宗主要与秦秋阳算前仇旧账,无关人等,立即给本宗主退下,否则休怪我手下不留情。”

柳秋白哂道:“想动秋阳父子俩,就先问过我手中这把剑吧。”

竺延修冷笑地看着他:“敬酒不吃吃罚酒!”

他身为七曜宗之主,又怎会认不出眼前之人的身份,是洛水柳家少主柳秋白。

他之所以看似大度地要无关人退下,其实只是想让眼前这个实力并不弱的柳家大少退走,好省去他收拾秦秋阳的功夫。

但既然他如此不识好歹,竺延修也懒得再跟他废话。

一股磅礴的气息陡然从竺延修的体内爆发。

这股力量之强大,瞬间冲破遮天蔽日的原始丛林,直冲云霄。

竺延修的身体开始出现震耳欲聋的风雷之响。

一股狂风以他的身体为中心,开始向四周疯狂的呼啸席卷。

遮天蔽日的丛林,瞬间被他身体里爆发出的这股力量,席卷出了一片数十丈宽的广阔空间。

秦秋阳与柳秋白两人,再一次色变。

竺延修冲霄的气势,已远远超过了一般涅盘境巅峰强者该有的范畴。

短短的七年时间,竺延修竟然从涅盘巅峰,半步跨入了那道大门,触摸到了圣境的门槛。

如今的他,已达半步圣境的可怕阶段。

短则一年两载,长而十年八载,竺延修步入圣境必是水到渠成。

“贵叔,请你先护着胤儿先走,我们一会就到。”秦秋阳当机立断地喊道。

“是,大少爷!”

尤贵也深刻地感受到了竺延修身上所发出的恐怖气息。

他老脸上的惊骇尚未褪去,收到秦秋阳的请求后,第一次时间带上了秦天胤,头也不回地朝着灾地深处逃去。

尤贵的一身修为才堪堪达到凝气境,面对竺延修这样可怕的一宗之主,根本就帮不上任何忙。

与两个孩子一同留在这里,反而会拖累秦秋阳他们。

灾地虽然危险,但总好过留下正面面对这七曜宗主。

“想走?”

竺延修一声冷笑。

他的周身灵焰跳动,一股强大无匹的灵力,迅速地汇聚到其掌心。

竺延修一掌朝着尤贵三人逃去的方向拍去。

“轰!”

一声惊天动响。

沿途无数的参天巨树,万年古木,在竺延修一掌之下,瞬息化成了齑粉。

地面也仿佛被翻了个底朝天,出现了一道数丈宽,连绵不断的巨大深沟。

并且,还在朝着秦天胤三人逃离的方向迅速蔓延。

秦秋阳脸色剧变。

竺延修出手可谓留不留情,完全就是要致人于死地。

如若这股力量正中秦天胤三人,凭他们弱小的身体,绝无幸免之理。

电光火石之间,秦秋阳完全不顾自己尚未痊愈的身体,化作一道长虹,后发先至地飞扑到三人的身前。

他置出手中的长剑,运转全身所有能够动用的灵力,一剑劈出。

“彭!”

一声巨响!

秦秋阳重得地吐出一口鲜血。

手中的佩剑也差点握不稳,整个人向后抛飞了百余丈,沿途撞断了数不清的参天巨木,最后才重重地栽倒在地上。

“爹爹!”

“大少爷!”

尤贵带着秦天胤跟尤安,朝着秦秋阳倒下的地方飞奔而来。

“我没事。”

秦秋阳勉力撑起身子。

竺延修这一击大概只用了三四成功力,未尽全力,他拼命挡下,意料外地没有受到特别严重的内伤,仅是心肺受到了一些波及。

这时,四人听到了远处的柳秋白传来的一声狂吼。

“快进灾地,不要管我,我随后就来!”

四人举目望去,却见到柳秋白此刻正用手中的剑,对着竺延修发出了疯狂的进攻。

顷刻之间,千百道剑芒如利箭般地朝着竺延修铺天盖地地激射而去。

一时之间,竟隐隐有种将竺延修压制住的感觉。

然而在场却是只有秦秋阳这等眼力之人,才清楚柳秋白实际上是将自身所有的灵力,一口气提升到了极致。

因此才能在短时间内对竺延修造成一些干扰。

当这口气用尽之时,柳秋白除了逃命之外,不会有第二条路可走。

秦秋阳虽极想留下与他并肩作战。

可是,若他这么做,柳秋白的心血就完全白费了。

想到这里,他心中再不情愿,也不得不说道:“走,随我进灾地。”

这一路逃来,秦秋阳本身的灵力便已损耗极巨,刚刚又伤上加伤,所以秦天胤便由尤贵带着。

反倒是那年长秦天胤不过一岁的尤安,出乎意料的,小小年纪便已进入了炼体境。

他身体素质极佳,拥有相当不弱的基础,跟在两人的身后,在繁密的丛中里披荆斩棘,竟一路不落下。

“贵叔,你们跟着我走,千万不要走错路。”

“是,大少爷。”

灾地虽是无主之地,但由于内里存在着数之不尽的上古遗迹。

各种天材地宝,也是取之不竭,用之不尽。

千万年来,人族与妖族为了争夺灾地内的秘宝,曾发生过无数次战争。

后来,为了避免浪费无谓的鲜血与生命,人族与妖族签订了和平契约。

其中就包括将灾地西北方位的地域,划分给妖族。

其余方位的地域,则尽归人族。

双方各自在各处的区域内进行探索,基本上互不干涉。

数千年来倒也基本相安无事。

但是,倘若秦秋阳所知道的关于灾地的秘密,被竺延修这类人所知。

人族与妖族数千年相安无事的惯例,必将被打破。

因为与妖族拥有能够天然破解上古遗秘的圣女相比,人族只能依靠先人所流传的记载与各种手段,对灾地的遗迹进行破译。

不仅极为费时费力,收效也甚为微少。

反观妖族那边,这么多年在历代圣女的破解下,归划给妖族的灾地领域已被探索了近十分之一。

那株由天妖王赐下,救治好了秦天胤的曼珠沙华,正是前代妖族圣女从灾地内带出的,一直被天妖王所亲自保管,无比地珍贵。

秦秋阳现在前行的方位,正是归属于妖族的领地方位。

人族,包括十大洞天在内的各大势力,对于划归于妖族的灾地地域十分陌生。

随着他们的进入逐渐深入,哪怕是像竺延修这样的半步圣境,也绝不敢贸然进入。

更何况竺延修身为七曜宗主,高高在上,位高权重。

要他孤身涉险,独自追赶他们进入灾地深处,相信他也不会轻易这么做。

现在秦秋阳唯一希望的,就是柳秋白能够从他的手底下逃脱。

他一直尽力地避免将柳秋白与尤贵父子俩卷入其中。

哪知人算不如天算,最终还是难以避免地把他们三人给牵扯了进来。

现在只能寄望于柳秋白这七年来似乎大有精进的修为,能有足够逃生的能力。

否则一旦他有什么三长两短,秦秋阳这一生一世,都休想原谅自己。

“大少爷,我们这般深入冒进,没有什么问题吗?”

四人一路疾行了数十里,整个路程秦秋阳没有停下过半次。

当他们来到一处广袤无边的沼泽地时,望着眼前水草丛生,处处透着诡异寂静的沼泽。

忠仆尤贵感觉到一股诡异的寒气,从脊梁骨迅速地往上冒,汗毛也不由自主地竖起。

一种没由来的,令人格外感到惶恐不安的恐惧感开始蔓延。

他不由得担心问道。

秦秋阳停了下来,仰头望了望天色,沉声道:“这片沼泽地是不死尸王的领地,在沼泽的水面下,沉睡着数量庞大的鬼尸,当夜幕降临之时,它们便会出来游荡。”

“不过贵叔你们不用担心,现在天尚未黑,就算是刚才那样大的打斗动静,也不会把不死尸王给惊醒。但你们要格外注意,鬼尸以活人血肉为食,其对鲜血极其敏感。”

“你们千万不要靠近这片沼泽,注意别被这些水草割伤,一旦流血就危险了。”

听到秦秋阳这么说,尤贵才稍为放心下来。

“贵叔,麻烦你先照顾好胤儿,我必须马上回去接应秋白他。”

“我知道了,大少爷,您赶紧去吧。”

秦天胤微一颌首,望向秦天胤道:“胤儿,你要好好地听贵叔的话,留在这里,千万不要乱跑,爹很快就回来,知道吗?”

“嗯。”

秦天胤重重地点头。

秦秋阳走后,四周陷入了一片令人不安的寂静。

刚刚还算得上明亮的天色,也逐渐变得越来越暗。

眼前这片一眼望不到尽头的沼泽地,开始出现了一些很奇怪的细微异响。

像是某种物体的肢体,藏在水底下扭动时发出的令人感到毛骨悚然的声响。

一阵阴风拂过。

除秦天胤外,尤贵父子俩皆感到背脊阵阵发冷,神经一阵紧绷。

一路走来,一直一言不发的尤安,这个时候嘴唇动了动,终于忍不住对着他父亲说道:“爹,这里很不对劲,我们不如顺着原路离开吧。”

见父亲的目光望过来,尤安尝试解释道。

“一路上遇到的每一个人,都说灾地是绝对禁止的凶地,我们这样的修为,来了根本就是多余的。”

尤贵听了,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我们尤家从祖辈开始,就世代侍奉大少爷他们一家,现在大少爷跟天胤小少爷有难,你却说出这样的话来?”

那尤安被父亲狠狠地训斥,看似老实巴交的一张小脸,却是呈现着与他年纪极不相符的成熟与执拗。

他犹自倔强地反驳说:“难道我说得不对吗?刚才那个叫竺延修的七曜宗宗主有多可怕,爹你又不是没有亲眼看到。”

“这是他们父亲俩的事,我们根本就不应该卷入他们父子与整个中土之间的纷争!”

尤贵怒道:“给我闭嘴!”

尤安的脸上愤愤不平:“我偏不闭!”

“柳少爷说我资质不俗,要推荐我入天极学府修行,还愿意帮我写引荐信。

你却在这个时候,把我强拉到这里来,你有问过我的意见吗?“

“你……”

尤贵手指颤抖着指着他,一张老脸布满了深深的震怒。

“你父亲我世世代代侍奉着老爷与大少爷一家,你是我的儿子,侍奉秦家,就该是你一生的使命。大少爷跟小少爷如今有难,你就一丁点都没有想过,要为他们奉献你微薄的一份力量。”

“说得好听!”

尤安大声地叫道,“你就是摆脱不了你一辈子给他人当奴仆的命,还要强迫我也去给他们一家当一辈子奴仆!”

“啪!”

一声响亮的耳光。

盛怒之下的尤贵,一巴掌便是狠狠地掌掴在儿子的脸上。

尤安那黝黑的面容,立时浮现起一个深红的大手印。

尤贵气得浑身颤抖地指着他:“你知道你在说什么话吗?你知道大少爷他们一家,对我们尤家的先祖曾有过多么大的恩惠吗?”

“若不是当年秦家出手,我们尤家一脉早就被人诸灭全族,哪里还有你出现在这里!”

“我尤贵一生尽忠职守,怎么就就生出了你这么个不孝的儿子!”

尤安的脸上挨了父亲毫不留情的一巴掌。

耳旁只觉轰隆隆一片,脸上也火辣辣一片。

他紧闭着嘴唇,一语不发,不再反驳。

可是从他那执拗不驯的眼神,可以看出他内心的忿然。

尤贵见他仍自不肯悔改,气得说不出话来。

正待他要再次出手责戒尤安的时候,耳旁忽然传来了秦天胤那把温和的声音。

“贵大叔,你们来帮助爹爹跟我,天胤真的十分感激。但是天胤并不想看到你们为了我和爹而吵架,这样会让天胤于心不安。贵大叔,你就不要责罚尤安哥了好吗?”

听到秦天胤的话,尤贵高高举起的双手终于停住。

随后放了下来。

他望向秦秋阳,布满了沧桑的一张脸,布满了苦笑:“老奴教子无方,让小少爷看笑话了。”

尤贵的目光重新回到儿子身上,“做人应该要懂得知恩图报。”

“不论是大少爷也好,当年的老爷跟老夫人也好,他们从来都没有把你爹我当成外人看待。你以为,你的资质就真的能够达到天极学府的收录标准吗?”

“如若不是天极学府府主,与大少爷有些交情,且柳少爷跟大少爷是知交好友,你以为就凭你本身的资质,有那个资格能让柳少爷亲自为你写一封引荐信?

还不是你本身沾了大少爷一家的光!“

“小安,做人要懂得知恩图报,小少爷比你小,却比你懂事了不知多少。”

尤安喘着粗气,低下头去,没有说话。

尤贵以为他的这些话,多少终于能让他听进去一些。

却不曾想,他嘴里越是提及秦家的好,越是称赞一旁年纪比他还小的秦天胤,尤安内心的不忿就越是强烈。

甚至,在他不经意的瞥向秦天胤的目光中,还隐藏着一股令旁人难以察觉的怨毒。

三人所处的这片沼泽地,内藏无数尸鬼,十分危险。

依照秦秋阳临走前的吩咐,尤贵随后带着两个少年,在附近处寻找到了一个可供藏身的林地。

时间一点一滴地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当暮色已然降临之时。

一道风声从前方忽然传来。

尤贵警觉地让两个孩子藏好,自己悄悄地来到林边,运极目力。

面上立时是又惊又喜。

喜的是,他看到了来人的身影,赫然是秦秋阳与此前跟七曜宗主竺延修展开激战的柳秋白。

惊的则是远远望去,此刻柳秋白的身上浑身是血,给秦秋阳一路搀扶着,似乎受了很重的伤。

“大少爷,我们在这里。”

前方的秦秋阳精神一震,立时扶着摇摇欲坠的柳秋白,迅速地与他们三人会合。

“大少爷,柳少爷他怎么了?”尤贵面泛惊色道。

此刻的柳秋白,脸色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全身的衣服都沾满了血,连剑都提不住,给秦秋阳帮忙拿着。

“还好这七年来秋白的修为大増,勉强在竺延修的手底下保住了命。”

秦秋阳一边给柳秋白输送灵力,一边吩咐道:“贵叔,快拿药来给他止血,天色快要暗了,在那些尸鬼苏醒之前,决不能让血腥味飘散得太远。”

尤贵立即拿出随身携带的灵药,开始给柳秋白敷上药。

靠在一株参天巨树下,看着脸上苍白得没有半丝血色的柳秋白,秦秋阳既是感动,又是愧疚地说道。

“对不起,秋白,最终还是把你给卷入进来。”

柳秋白勉力睁开眼睛,洒然一笑,“我们俩从小穿一条裤子长大,你跟我说这些做什么?”

“你觉得对不起我,就赶紧恢复巅峰修为,替我狠狠地出这口恶气。”

秦秋阳听得哑然失笑。

眼下竺延修率先出现在灾地,那就代表着七曜宗的人很快也会到。

现在他们虽然暂时撇开了竺延修,可并不代表着危险就这样过去。

对于秦秋阳而言,他现在唯有一条路可走。

那便是继续深入灾地,没有后路可退。

原本他是下定了决心,不论怎么样都绝不把柳秋白跟尤贵父子这三人牵涉进来。

现在就算不想让他们卷入,也都卷入了。

唯今之计,就是带着他们三人一并进入灾地。

否则,在外界已被中土各大势力布下天罗地网的形势下,一旦柳秋白他们三人出现,必会被他们所擒。

经过涂抹止血的灵药,以及秦秋阳输送了大量的灵力后。

柳秋白原本苍白的脸色,终于恢复了一丝血色。

做完了这些事情,夜幕终于降临。

“大少爷,您说这片地方是那什么尸王的领地,它的那群尸鬼会在夜晚出来游荡,今晚我们该怎么办?”尤贵有些忧心地问道。

如今横在他们前方的,是一眼望不到尽头的诡异沼泽。

纵是在白天,这样的地形都难以前行。

如今退路没得退路,想要绕过这片沼泽,也不是件轻而易举的事情。

何况就是要绕,也只能在白天绕,在伸手不见五指的夜晚,更容易遇上凶险之事。

“此处是不死尸王的领地,传闻中的死亡沼泽?”柳秋白微微一惊。

统领着死亡沼泽的,是一具无比凶残的上古尸王。

那头尸王不仅具有圣境的绝顶实力,且肉身刀枪不入,水火不侵,圣境之下对他根本造成不了任何威胁。

强如妖族,据说也曾在这头尸王的手底下丧命了七八位妖将,以及数之不清的妖族高手。

难怪此前,竺延修明明有机会追上他与秦秋阳的。

但直到他们投向这个方向之后,竺延修看上去才心有不甘地停下追击。

想必以竺延修的身份,必然知道这个方位是不死尸王的领地。

在当时暮色已经降临的时间点,连竺延修都不敢再轻易冒进。

托不死尸王的福,反倒成功地让他们两人成功逃脱。

但现在,他们担心的对象又从竺延修转换到更加可怕的尸王身上。

秦秋阳对两人说道:“放心吧,我早有准备。”

“沼泽里的尸鬼昼夜伏出,它们的双目无法视物,探寻活物的方法依靠的是嗅觉。大家围成一圈后,我会四周布下一个法阵,隔挡住我们的气息。同时再从沼泽地里取出一些沼泽泥,便可以彻底地隔绝掉我们身上的活人气息,令尸鬼视之无物。”

“原来是这样。”尤贵一阵大喜,“事不宜迟,老奴现在就去取一些沼泽泥过来。”

柳秋白一脸讶然地看着他,道:“还有这样的方法,能安全地通过这片死亡沼泽?”

秦秋阳点头道:“妖族与不死尸王已经打了几千年的交道,在它手中折损了无数高手,这方法是他们妖族前代圣女想到的。”

“秀霓曾亲率一众圣殿高手来过这里,这个方法是她透露给我的。”

柳秋白恍然:“原来是嫂子告诉你的,难怪。”

他顿了一顿,忽然说道。

“有件事我不太明白,中土有消息盛传,彼岸天宫曾经派人与你接触,想要给你们父子俩提供庇护,但是你拒绝了,有没有这回事?”

面对柳秋白这位儿时的至交好友,秦秋阳也不否认,点了点头:“是有这事。”

“为什么,我不明白。”柳秋白有些愕然。

“另外我更不明白的是,就算你拒绝了中土圣地彼岸天宫的庇护,天大地大,未必没有比灾地更合适的安全之所,为什么你不惜万里迢迢地要前来危险的灾地?”

秦秋阳知道,柳秋白迟早会问他这些问题,也不隐瞒,沉着声道。

“我进入灾地,目的是为了开启上古金龙的巢穴遗迹,将内里一滴从上古时代留存至今的金龙源血,给天胤服下,恢复他的修炼之身。”

“上古金龙?”柳秋白的眼中掠过一丝震惊,“上古时代,天地间最强大的龙族?”

“据传上古金龙的源血,蕴含着至精至纯的金龙之力,是至高无上的至宝,能令妖族,魔族,甚至是极少数人族的血脉得到翻天覆地的彻底锐变?”

秦秋阳点了点头,“不错,胤儿甫一出生,便五脉俱断,天生废体。但好在他的身上有一半是妖族的血,金龙的源血便是恢复他修炼之力的唯一一种至宝。”

“他今后的路将充满危险与变数,唯有让胤儿恢复修炼,他今后才有足够的自保之力。”

柳秋白深吸了一口气。

“原来是这样,我明白了,放心吧,秋阳,我一定倾尽全力,伴你们安危抵达金龙的巢穴遗址。”

秦秋阳目露感激。

对于柳秋白不顾自身安危,舍身仗义的举措,一切尽在不言之中。

二人的对话全程落在不远处的尤安耳中。

他一语不发地坐在一个角落。

只是在听到柳秋白嘴中关于上古金龙源血的作用之时,他的一双眼睛不停地在闪烁着。

尤安的反应全程落在柳秋白的眼中。

柳秋白状若无睹。

只是在其余人看不到的某一时刻,他的嘴角才不经意地微微一扬。

尤贵很快就弄来了很多沼泽泥土,并将泥土围绕在众人的四周。

随后秦秋阳按照东方秀霓教他的方法,布下了一个法阵,将他们五人所有的气息,尽数收拢在阵中。

夜幕终于降临。

五人所处的位置,位于丛林的最边缘。

前方就是死亡沼泽。

秦秋阳特意挑选了一处背对着沼泽的孤形土坡,五人正好藏身其中。

随着夜色渐深,月色照映下的死亡沼泽,突然开始传来咕噜咕噜的阵阵异响。

“哗啦……”

一声破水而出的响动。

咚!

一只尸鬼从天而降,落在距离五人所处的方阵不足数丈远的位置。

它的身材比任何人类都要高大,面目像被暴晒过的腐肉一般,呈死灰色,丑陋至极。身躯残破,干枯的手指处,坚锐而弯曲的爪子呈蜷曲状,一头青绿色的长发无风自舞,分外增添其可怖的面目。

秦秋阳并非首次与尸鬼相遇,对于这些实力达到凝气境顶峰的尸鬼并不陌生。

其余的四人尚是首次目睹尸鬼的真面目,秦天胤与尤安两个少年看得瞪大眼睛,一动也不敢动。

尤贵更是大气都不敢喘。

而柳秋白也同样面色相当的凝重。

他刚刚看得很清楚,这头尸鬼从沼泽内纵身一跃,便是七八十丈高。

而不论是他与秦秋阳这两个涅盘境也好,半步圣境的竺延修也罢,在灾地内仅单凭双腿的全力一跃,十多丈高便已是极限,想凌空御飞更是想都不用想。

由此可见,像尸鬼这类灾地原有的生灵,它们并不被灾地的禁制力量所限制。

被限制的,只有他们这些外来的生灵。

一具具尸鬼,纷纷从天而降。

秦秋阳作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尸鬼虽是以嗅觉作为探寻活物的手段,但仍有一小部分具有微弱的听觉,一些较大的动静仍能被它们所察。

尸鬼们仿佛对灾地内的地形极为熟悉,落地之后,当嗅不到活物的气息之后,便纷纷朝着丛林外的方向跃去。

没有半具往沼泽深入的方向去。

东方秀霓所传授的法阵十分有效。

数之不清的尸鬼从沼泽地经过,却没有一只发现他们,皆径直离开。

当远方的天空终于露出鱼肚白之时,尸鬼们又前仆后继地返回了死亡沼泽。

进入灾地的第一晚,就这么无惊无险地度过。

在秦秋阳的带领下,一行数人没有半刻停留,绕过了前行艰难的死亡沼泽,朝着灾地深处继续进发。

深入的第四天,他们开始遭遇栖息于灾地内的一些异种与凶兽。

背部长满了尖锐倒刺,身形庞大如同小山一般,却行动迅疾无比的魔股i ,仅仅是一声咆哮,便令整片原始丛林震荡个不休;

身长逾三十丈,浑身泛着诡异的碧绿,在长着四个犄角的巨头之上,还分长出两个没有眼睛的头部,形如上古异种的蛇魔;

类似所遇的这些异兽,皆是承上古的恶兽后裔,每一种都具有极为强大的力量。

一见到他们,便狂追众人一路。

但好在那些真正从上古存活至今的古兽与凶兽,其栖息地位于灾地更为深处的地界。

秦秋阳与柳秋白联手之力,勉强能带着其余的三人,从这些强大的蛮兽手中逃脱。

不知不觉,离他们进入灾地,已过去了大半个月的时间。

一路行来,秦秋阳万分的谨慎与小心。

不敢有一丝一毫的松懈。

他也尽量地,不去惊扰在灾地内所有的一切存在。

但饶是如此,秦秋阳与柳秋白两人,先后还是经历了不可避免的十余场战斗。

疲惫不堪不说,两人身上的伤也因几乎每日一遇的战斗,而一直无法痊愈。

但总归来说,这半个月的一路前进,总体也算得上是有惊无险,所遇危险最终也都化险为夷。

终于,在进入灾地的第十七天,当夜幕降垂。

秦秋阳等五人,终于抵达了他们此行的目的地。

那是位于古龙山脉北端的一个山谷。

两旁的山峰无比的陡峭,直耸云端。

百丈以上的地方,布满了浓密的白雾。

阴冷的寒风不住地从谷口往里吹送,四周一片寂静,见不到半点活物。

柳秋白打量着这四处充满诡异的山谷。

“上古金龙的巢穴遗址,就在这片山谷里?”

秦秋阳指了指上方。

“在这些山峰的上面?”柳秋白讶然抬起头。

他看着上头那挥之不云的浓厚白雾,不禁皱起眉头。

“这片白雾浓密得伸手不见五指,上面不知会否存在着什么可怕的事物,上去的话,我们必须多加小心。”

秦秋阳说道:“上古金龙的巢穴遗址入口,位于数千丈高的山腰处,前方有一个合适的攀登点,我们补充好体力之后,便向上进发。”

山谷入口处,周边的峭壁皆过于陡峭,倘若只有秦秋阳跟柳秋白二人,倒无甚所谓。

但还要带着两个孩子,这里显然并不适合作为攀登点。

一行五人随后深入山谷内。

前行了数百步远,众人忽然齐齐停下脚步。

“那,那是什么?”尤贵声音有些发颤地指着前方。

夜幕下,三道披头散发,浑身惨白的人影。

静静地伫立在正前方,一动也不动。

从人影的衣饰与身形可以看出,三道人影皆是女性。她们皆低垂着头,披头散发的长头发遮盖住了她们的面容,衣物也遮盖住了她们身体的所有部位。

在这片寂静得没有一点生物声响的山谷底部,拦路般地赫然出现这么三道人影来。

哪怕是秦天胤这样一个未经涉世的天真孩子,都感觉到眼前出现的情景的诡异与不寻常。

秦秋阳目光一凝。

“是横死在灾地,因死前怨气冲天,死而化身为怨灵的灾地厉鬼!”

柳秋白面露惊色:“灾地厉鬼,怎么会游荡到这个地方来?”

这个问题,秦秋阳也没法回答。

他们现在所处的古龙山脉,从上古时期开始,便是龙族的栖息之处。

照理来说,眼前这三只生前遭遇横死的怨灵,即便如今她们已成为游荡在灾地里的厉鬼,也一般只会在自己生前死去的区域内徘徊,不会擅自闯入其他生灵的领地。

更何况是强大的上古龙族领地。

如今它们出现在此处,似是灾地里的某种规律已被悄然地打破。

“大少爷,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尤贵有些紧张地问道。

在中土世界,千百年来,都是没有鬼魂这类事物存在的。

唯独在灾地,怨灵厉鬼却是层出不穷,令人闻之丧胆。

人们宁可遭遇那些强大的凶兽,也不愿意去面对这类神出鬼没,又难以消灭的灾地厉鬼。

秦秋阳默默计算了一下时辰,当机立断地说道:“厉鬼一般只有在子时过后才会苏醒,现在距离子时大概还有一个时辰的时间,我们动作快些,应该可以抵达遗址入口!”

“是,大少爷。”尤贵应道。

“秋白,我们一前一后,护着他们走过去。如果前面那三只厉鬼有反应,我们立即用剑气攻击它们。”

“好。”

秦秋阳随后与柳秋白一前一后,将秦天胤,尤贵尤安父子三人护在中间。

一步一步的,缓缓朝着前方走过去。

看着那三只厉鬼,一动也不动地挡在路中间。

尤贵父子俩一颗心都已经跳到了嗓子眼,手心不停地冒汗。

而秦天胤也从眼前这三只厉鬼的身上,感受到了一股冰冷邪恶的不适感,让他十分不舒服。

尤幸的是,当他们一步一步越过三只厉鬼的身旁时,它们仍然静静地站在原地,没有半点反应。

直到他们走远,它们仍没有半点动静,众人才放下心来。

“那三只厉鬼身上的衣饰,有点像来自星雨岛。”柳秋白沉阴道,“她们的衣襟绣着流星花饰,那正是星雨岛独有的标志。”

尤贵的脸上露出震惊之色:“那三只厉鬼,来自于十大洞天之一的星雨岛?”

秦秋阳点头道:“我也看到了。不过星雨岛在最近的数百年里,并没有派过门人进入灾地,而且这里是划归妖族探索的地界,作为十洞天之一的星雨岛,没有理由私自派遣门人来此。”

“若我没猜错,它们该是三千年前,星雨岛大规模派门人进入灾地的那一次,在灾地里遇害横死的。”

“即是说,这三只厉鬼已在灾地里游荡了数千年,而妖族至今没有找到消灭它们的办法。”

柳秋白不禁摇头。

这便是灾地的令人恐惧的地方了。

人在这里死去,有可能不是简单地死去,而是像眼前这三只厉鬼一样,以怨灵之身,继续在世间漫无目的地游荡下去,永无止境。

越过三只厉鬼,秦秋阳几人便开始向山峰攀登。

由于他们所处的古龙山脉,四处的山壁皆极为陡峭,因此,秦秋阳重新负起了秦天胤。

而尤安则由柳秋白带着,一同朝上方进发。

山谷的上方百丈处,开始升起终年不散的浓雾。

极目望去,十丈开外的地方便目不能视,看不清前路,也不知上方是否还有某种未知的危机在等着他们。

导致他们攀登的速度,一直提不起来。

不知不觉,他们攀爬的时间已过了一个时辰。

秦秋阳看了看自己所处的方位,朝下方的尤贵说道:“贵叔,坚持一会,很快就要到了。”

对于修为仅堪堪达到凝气境的尤贵而言,单靠手脚进行徒手攀登,极为的吃力。

加上他此前也已损耗了过多的体力,到了这里,已经逐渐地落后,秦秋阳与柳秋白为了照顾他,还刻意地放缓了速度。

“大少爷,老奴还撑得住,您放心吧,不用专程等我,我马上就来。”尤贵咬着牙道。

他深吸了一口气,抖了抖已经发麻酸胀的手腕,用尽力气,一步一步地往上攀爬着。

但不知为何,就算他和尽力气,也总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变得越来越沉重。

每一步,他都必须用比此前更大的力量,方能艰难地攀升上去。

他的额头已经布满了汗水,后背衣袍完全湿透。

呼吸也变得越来越沉重。

巨大的疲惫感,开始袭向尤贵的身躯。

他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忽然沉重得几乎就要难以动弹了。

这个时候,上方忽然传来了尤安惊恐的一声大喊。

“爹,你的后面,你的后面……”

尤贵一愣,勉力转过身子。

但身后空空荡荡,下方则是数千丈高的悬崖,什么东西都没有。

“没东西呀。”他喘着粗气,道:“我的后面,怎么了?”

上方的尤安,一手指着他的背后,脸色一片惨白,手指也在不停地颤抖。

“爹,它趴在你的背上……”

秦秋阳与柳秋白朝下方的尤贵望去,二人脸上同时色变。

“咯咯咯……”

一道怪异至极的笑声,从尤贵的后背传过来。

一张惨白无比的脸,慢慢地贴向他的脸侧,随后,一股阴寒至极的感觉,蔓延至尤贵的全身。

尤贵只觉得浑身的血液,仿佛在一瞬间被凝固住,头皮也差点炸开。

他们方才在山谷下所遇到的厉鬼,有一只竟不知何时,已经悄悄地趴在了他的后背上。

他刚刚觉得身体沉重的原因,就是因为他背着一只厉鬼。

“贵叔,不要回头望,爬上来,就要到了。”秦秋阳一声大喝。

“千万不要回头,绝对不能与它对视。”

尤贵紧张得一颗心如同大鼓在狠狠地敲着,咚咚作响。

背上那只厉鬼的脸贴在他的脸上,被接触到的脸部部位,竟已经开始一点点地腐烂。

死亡离他前所未有的近。

尤贵狠狠地一咬牙,舌头流出的一丝鲜血与疼痛感,让他身后的沉重感稍稍减退了一点。

他用尽力量,拼命地往上攀扯。

身后厉鬼的笑声越来越凄厉,越来越怪异,令人越发毛骨悚然。

“爹,你快点啊,它们已经追上来了。”

上方的尤安失声大喊。

在尤贵的下方,两道惨白人影出现在浓雾之中。

它们如覆平地地出现,正朝着尤贵的方向迅速地飘来。

秦秋阳面色一变。

“秋白,快,巢穴的入口就在那里,待我开启了足迹入口后,你立刻带着两个孩子先进去,我下去救贵叔。”

柳秋白目光闪动,随后才回答道:“我知道了。”

两人各带着一个孩子,迅速地朝上攀登。

就在秦秋阳率先抵达半山腰之时,落后他几个身位的柳秋白,忽然往下望去。

他的目光与下方的尤贵一经接触,旋即亮起一道诡异的紫芒。

尤贵拼命攀爬的身子,出现了一霎那的停顿。

他的脸上,出现了一瞬间的失神,随即回复如常。

他望着上方秦秋阳那心急如焚,想要尽快开启入口后,下来救他的身影,再看着柳秋白身上负着的尤安。

下一刻,他回头望了望那正迅速朝他追来的另外两只厉鬼,终于下定了某种决心。

他狠狠一咬牙,竟是硬着心肠停止了攀爬。

这时候,秦秋阳已抵达山腰处一个黑幽幽的洞口,十指已经开始凝结起一个个玄异的手印。

片刻功夫之后,那黑黝黝的洞穴口外,陡然光芒大亮。

一道金光冲天而起。

上古金龙的巢穴遗址入口,成功打开了。

“秋白,你带着他们先进,我去救贵叔!”

柳秋白刚一落地,秦秋阳便把秦天胤交给了他,准备下去救尤贵。

可就在这个时候,他却听到了尤贵坚定的一声大喊。

“大少爷,你们别下来,我已经不行了,我绝不能因为我一个人,而连累到大少爷你们!”

秦秋阳脸色狂变。

他已从尤贵的话中听出,他想要干什么。

“贵叔,不可!”

“爹!”尤安也放声嘶喊。

下方的尤贵,早已被三只厉鬼紧紧地缠住。三只厉鬼青面獠牙,面目狰狞,大张着利嘴,无比可怖。

短短倾刻间,尤贵全身的血肉便被它们弄得全部腐烂,模样大变。

它们紧紧缠住尤贵,发出各种怪异的笑声。

“大少爷,小安他以后……就拜托您了!”

就在秦秋阳大喊之间,尤贵忽然放开双后,身子连同身后那三只缠住他的厉鬼,跌落到了数千丈高的悬崖之下。

“贵叔!”秦秋阳瞪大双目,一声大喊。

“爹!”

尤安放声嘶喊。

不知过了多久,下方隐隐传来了重物坠地的声音,之后再无任何声响。

尤安呆呆地看着下方布满迷雾的山谷,睁着眼睛,不敢相信眼前所发生的事实。

秦秋阳同样面色悲切,心中无比的沉痛。

一阵阴风拂过。

三只厉鬼的笑声忽然又从下方传了上来。

秦秋阳面色一变:“它们上来了,我们快进。”

灾地厉鬼是一种十分特殊的存在。

它们的强大与否,与生前的修为没有多大关系,而是与它们死前的怨气强弱有关。

但凡能够成为厉鬼的,其实力绝不会弱于涅盘境。

因此,凭现时秦秋阳跟柳秋白二人的状态,根本无法与这三只凶恶的厉鬼对抗。

“秋白,走!”

秦秋阳抱紧秦天胤,身影迅速没入遗迹的入口内。

柳秋白也紧随其后,挟着那仍沉浸在悲痛之中的尤安一并进入入口。

秦秋阳见二人进来,迅速地封锁了入口。

“唉!”秦秋阳重重一叹。

这一路行来,他们遇到的危险最终都化险为夷。

可却万没想到,竟是在这最后即将抵达目的地的终点,失去了从小侍奉他大的秦家忠仆尤贵。

秦秋阳的心情极之沉重。

尤安还在低声地啜泣。

柳秋白的手看似安慰般地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

沉浸在悲伤中的尤安,神情出现了一霎那的恍惚,回复过来之时,耳旁听到的是柳秋白的温言安慰。

“小安,贵叔他舍生取义,救了我们几人,他的大恩我与秋阳将一生铭记,你要节哀顺变。”

听到他这句话,尤安的目光死死地看着前方的秦秋阳。

“你的修为那么高,为什么你刚刚不下去救我爹?而任由我爹惨死在那几只厉鬼手上!”

秦秋阳完全想不到,他会对自己这般厉声质问,先是微一错愕,接着面露苦涩地说道。

“一切发生得太快,我也……”

“借口,全都是借口!”

尤安恨恨地看着他,说道:“我爹就在下面,隔着那么近,一跳都能跳到他身边。你为什么不救他?而要眼睁睁地看着我爹惨死?”

“小安,你说什么话呢?”

一旁的柳秋白喝道。

“这一路走来,秋阳一直是内伤未愈之身,先不说秋阳早就准备要下去救你爹,事实上,以秋阳现时的状态,他下去了也大有可能救不回你爹,甚至他自己能否回来也难说,但他依然有救你爹的打算。”

“你爹正是知道这一点,他才舍生取义,为我们争取到进入遗址的时间。你怎能不分青红皂白,就把所有的罪全怪在秋阳的头上?”

面对柳秋白的责骂,尤安仍死死地盯着秦秋阳与秦天胤,恨声地说道。

“就是因为我爹听闻了他们父子有难,不顾一切地追到这里来,如果不是因为他们,我爹今日就不会死,我说的有错吗?”

“小安,你……”柳秋白恨铁不成钢地道。

秦秋阳一摆手,制止了柳秋白继续说下去。

他望向尤安,苦笑地说:“小安,你说得不错,归根到底,这一切都是我们惹出来的。倘若不是我们,贵叔现在还在外界与你一起好好地生活,绝不会有这么多的是非。”

“但如今贵叔已遭不测,他临死之前要我好好地照顾你,眼下我所能做的,就是尽我的一切,保证你好好地活下去,所以,现在非是计较这些的时候。”

“没错。”柳秋白也附和道,“现时最要紧的,是先安定下来,其他的待以后再说。”

尤安沉着脸,垂下了头去,终于不再说话。

秦秋阳轻轻一叹。

这才有功夫打量起周围的环境。

“这里就是上古金龙的巢穴遗址?”柳秋白面露异色,“为何感觉反倒像是个秘境入口?”

秦秋阳是首次进入这里,也感觉到了奇怪的地方。

这里并不像巢穴。

植被繁茂,夜花盛开,四周流溢着淡淡的彩光,与所谓的秘境有着非常相似之处。

“是秘境没错,前方的那个光点就是入口。”秦秋阳观察了一会,确认地点了点头。

“上古金龙的巢穴,竟藏着一个秘境入口,就是不知入口通往哪里。”柳秋白极为好奇。

“秘境的事以后再说,先取金龙源血更为重要。”

秦秋阳已经看到了他此行的目的。

他朝着前方步去,行了数百步的距离,在那秘境入口的光圈之前停下。

众人的眼前,横着一具已经化成了岩石的巨大龙骨。

那龙骨约十多丈见长,一股沧桑的古老气息,从龙骨处迎面扑来。

这是一头因某种原因而死去的上古金龙。

在龙骨的正上方,一团白色的奇异液体,紧紧地包裹着一滴粘稠的金色物质,飘浮在空中。

那滴金色的物质,赫然就是秦秋阳此行的目的,上古金龙的源血!

秦秋阳心中大喜。

他纵身一跃,跃上了龙骨,随后伸手抓向那团白色的奇异液体。

当秦秋阳的手与那团奇异液体接触的一瞬间,液体便向空中飘散开去,秦秋阳的手随即抓住了那一滴源血。

上古金龙的这滴源血,从不知多少个千年前,一直存在至今。

已从液体化成了坚硬的结晶状,约小半截拇指般大小,散发着淡淡的金光。

一股强大至极的力量,从这滴结晶化的源血中散发出来。

柳秋白目光闪动:“这就是……能令妖族,魔族,乃至少数人族血脉锐变的上古金龙源血……”

秦秋阳重重地呼出一口气,难掩一丝喜色。

“不错,有了它,胤儿便可恢复修炼之……”

他话尚未说完,便听到了秦天胤的一声惊喊。

接着,一道冷冷的声音传入二人耳中。

“把那滴龙血,给我!”

第一卷第八回千面魔君

秦秋阳朝身后望去,脸色微微一变,“小安,你干什么?”

尤安的手中,不知何时出现了一把锋利的匕首。

瘦小的秦天胤,被身材膘壮的尤安一把抓着头发,匕首则紧紧抵在他的脖子处。

柳秋白也是神色一变,大声地喝道:“小安,你知道你在干什么吗?马上把匕首给我放下来!”

“放下来?”

尤安仿佛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他望着眼前的秦秋阳,一脸冷笑,“放下匕首,我还拿什么要胁他?”

秦秋阳面色微沉地向前一步,沉着声说道:“小安,有什么话大家开诚布公地讲,没有必要弄至事情难以收拾,你先把匕首放下。”

“你给我站住,不许走过来!”

尤安大声地喊道,他瞪大着眼睛,死死地盯着秦秋阳:“我知道你的修为很高,你要是敢再往前一步,我可不保证我的手中的匕首,会对你儿子做出什么样的举动来。”

他一边说着,一边把抵在秦天胤脖子处的匕首,抵得更深入了一分。

秦天胤虽是年纪小小,但这些日子以来的流离日子,将他的心智锻炼得飞速増长。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他却是面不改色,没有半点惊慌,极为难得。

不远处的柳秋白,以恨铁不成钢的语气对尤安说道:“小安,你知道你在干什么吗?你怎能如此对待天胤,他是你家小少爷!”

“你闭嘴!”

柳秋白的话无意中戳中了尤安的痛处,他恨恨地看着他。

“同样是人,凭什么他一出生就身份高贵,是高高在上的小少爷。而我,就必须是他们秦家的奴仆,是他们家养的一条狗!”

他几乎是吼着喊出这些话来。

秦秋阳沉着声看着他:“小安,不论你信不信,我由始至终都没有把你跟贵叔当成是我们秦家的下人。”

“呸!你以为我会相信你的鬼话吗?”

秦秋阳见他神态激动,怕他一个错手,倘若划伤了秦天胤,那就麻烦了。

忙道:“好,好,你不要激动,有什么事情,大家可以好好地谈,你要什么你尽管跟我说。”

“把你手中的那滴什么上古金龙的血,拿来给我!”尤安的眼睛死死地盯着他。

秦秋阳一愕,随即语重心长地道:“小安,非是我不想把这东西给你,而是我手中的这滴金龙源血,内里蕴藏着极为强大的力量。自古以来,就只有高阶的妖族与魔族,方能承受。”

“而人族由于体质不同,只有那些千百年难得一遇的绝世天才,方能服下而锐变。”

“以你的身体素质,如若服了它,十有会爆体而亡,我绝不是在危言耸听,金龙源血给了你也没有用。”

“放屁!”尤安气得脸上直发抖,他死死地盯着秦秋阳,恨声地说道。

“你就是不甘心把这宝贝交出来,才拿这种话来搪塞我,你以为我不知道?叫你拿来就给我拿来,再多说废话,你信不信我把你宝贝儿子的喉咙给割了!”

柳秋白喝道:“小安,秋阳所说的话句句属实,源血对于你而言,是极为危险之物,你服下它必凶多吉少!”

“那又怎么样!”

“他害死了我爹,什么都不想偿还,世上哪有这么好的事。同样是人,凭什么像这样的宝物就只能给他吃,而我不能吃!”尤安冷冷地说道。

“小安,你……”

秦秋阳摆了摆手,制止了柳秋白。

“好,我把这滴源血给你,你放了天胤。”

说着,秦秋阳就要走他走过去。

“站住!”

尤安的一张小脸浮起与他这个年龄不相称的成熟与戒备。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想趁我不备把我制服,我是不会给你们这个机会的。”

他冷冷地说道:“你们互刺对方的腿两剑,再把你们的手中捡远一些,然后把东西放在地上,后退一百步。”

秦天胤终于喊道:“爹,不要听他的!”

尤安狠狠骂道:“给我闭嘴!”

秦秋阳的眼中掠过一丝凝重。

尤安的资质不是特别的出众,小小年纪,仅比秦天胤大上一岁,但心智却远超同龄之人。

竟连秦秋阳本来想做的盘算都被他计算在内,并做出预防。

仅凭这份心智,加以培养的话,未来的前途

他与柳秋白对视了一眼,皆看出了对方眼中的无奈。

柳秋白抽出长剑,二话不说,便对着自己的大腿分别刺了两剑,随后将沾血的长剑一口气扔出远远的。

“秋白,你……”秦秋阳瞪大双目。

柳秋白一脸苦笑,“小安这孩子,对你误解极深,又对我俩戒心很重,希望我们俩的苦心他能明白。”

秦秋阳深吸了一口气,想到那为不连累他们而摔下悬崖而死的贵叔,一咬牙,挥起手中的断玉寒,也分别刺了自己的大腿两剑。

随后将佩剑也远远地扔掉。

两人拖着血流不止的双腿,将上古金龙的源血放在原地之后,艰难地后退了近百步。

“爹!”

秦天胤又气又急地喊道。

“给我老实点,走过去!”

尤安劫持着秦天胤,冷冷地命令道。

即便秦秋阳跟柳秋白二人已完全照他的要求去做,尤安仍十分地戒备,没有一丝放松。

他一步一步地往前走,直到将那滴结晶化的源血拿进手中后,狂喜之色才终于浮现他的脸上。

秦秋阳沉着声道:“小安,我们已按照你的要求做了,你该把天胤给放了吧。”

尤安一听,目光随后落在身前这矮小而又镇定的秦天胤上。

厌恶,妒忌,不一而足。

尤安的脸上掠过一丝残忍的笑容。

“想要我放了他么,没问题……”

他随即伸手一划,秦天胤的脖子便出现了一道血线。

散发着点点金光的血液,登时喷洒了一地。

尤安一刀划下,犹不满足,还在秦天胤的背上狠狠地用力一捣,后者在地上翻滚了几圈,便昏死了过去。

“胤儿!”秦秋阳一声发喊。

他望向尤安的目光中,充满了即将爆发的怒火。

“呵呵……”尤安一阵得意的大笑,他接着忽然“咦”了一声,瞪大了眼睛,“他的血,怎么有点像是金色的……”

秦秋阳一语不发,他伸出右手往前一个虚握,抛飞在远处的佩剑重新飞回入他的手中。

他阴沉着脸,一步一步地迈动着双腿,朝着尤安的方向走过去。

尤安见他仍有行动能力,脸上不由得掠过一丝慌乱。

秦秋阳的内心填满了怒火。

尤安若只是要上古金龙的源血,秦秋阳给他也就给他。

可他万万不该做的,就是伤害秦天胤。

儿子就是他的逆鳞!

就在秦秋阳运转全身灵力,准备迅速掠至秦天胤那边之时,突然,剧痛传来。

一柄长剑,没有任何征兆地洞穿了他的胸口。

秦秋阳艰难地转过头去,面上露出难以相信的震惊神色。

“秋白,你……”

此刻的柳秋白,脸上尽是带着冰冷的笑容。

他一剑贯穿了秦秋阳的胸口,接着便一掌拍出,完全不像一个受伤之人该有的状态。

“彭”的一声。

秦秋阳向前抛飞了足足数十丈,口中鲜血狂喷,手中的佩剑也被震飞。

“哈哈哈哈……”

柳秋白状若疯狂地高声放笑。

“真是天赐我也,天赐我也……”

“今日,我不仅将得到上古金龙的源血,更加珍贵的神灵之血,也将为我所有。而这一切,全是拜秋阳你所赐啊,哈哈哈……”

他放声高笑,笑声中带着近若颠狂的狂喜。

“咳,咳……”

秦秋阳重重地咳了几口血,捂着胸口,艰难地撑起身子。

柳秋白这一剑贯穿了他的心肺,几乎可说是近乎致命的伤。

他随后的那一掌,更是毫不留情,几乎把他整个身子给震散了。

秦秋阳艰难地抬头,望着那正放声狂笑的柳秋白,咬着牙道:“你不是秋白……你到底,是谁……”

柳秋白止住了狂笑,他的目光落在秦秋阳的身上,面上的表情十分奇怪,带着无比的得意,似笑非笑。

“我是你的好兄弟啊,秋阳,你怎么连我都认不出来了呢?”

秦秋阳急促地喘着气,断断续续地说道。

“不论是模样,声音,还是气息,甚至修为跟功法,你都与秋白一模一样……但是,我却知道,你……绝不是他。”

“哦?”柳秋白呵呵一笑,“我不是他,那你又认为我会是谁呢?”

秦秋阳看着他那满脸的得意,脑海中陡然掠过一个人物的名字。

他蓦地睁大双目,重重地吐出四个字。

“千面魔君!”

柳秋白笑了,笑得非常的开心。

“鼎鼎大名的白衣剑君,竟也听说过本君的名头,本君真是备感荣幸啊。”

见他亲自承认,秦秋阳一颗心直往下沉去。

千面魔君,本名叫做魔多,他出身于魔族。此君在两百年前之时出道,因其天生面目丑陋,令人视之极恶,便自创了千面魔功。

据传此魔功能够强行地将自身元神与他人交换,夺他人之面目。

秦秋阳做梦都想不到,他的至交好友柳秋白,真身竟是这千面魔君。

“秋白呢?我问你……你,你把他怎么样了?”

千面魔君的脸上洋溢着得意的笑容,“你觉得本君把他怎么样了呢?”

“你,杀了他?”秦秋阳目不转睛地看着他。

“哈哈!能被本君夺走他的身体,是他十世修来的福份,他的元神虽已被我所灭,但他的身体依旧好好地活在世上,又何须计较那么多呢,你把我继续当成是他不就行了,哈哈。”

虽然心中早有预料,真正的柳秋白或许早已惨遭千面魔君的毒手。

可是当他听到千面魔君毫不否认地承认之时,秦秋阳的内心依然感到一阵悲痛。

“你处心积虑地夺走秋白的身体……目的……何在?”

事实上,不用问秦秋阳都大概能猜到。

千面魔君由于天生面目丑陋,自出道以来,便遭受无数人的歧视,尤其是女子的歧视与厌恶,令他的性情越发乖戾。

到他自创千面魔功之后,便不停地夺取那些面目英俊之人的身体,以此玩弄美丽女子的感情与身体,四处为祸,并为此乐而不疲。

因其千面魔功极难寻破绽,这两百年来,其在中土世界四处为祸,却是一直没人能够发现他的真实身份。

七年前,东方秀霓踏足中土之时,想必她的倾世之姿,早已引起了千面魔君的觊觎。

柳秋白作为秦秋阳的儿时玩伴,是他最信任的人之一。

他修为不弱,人又长得俊俏,既是千面魔君最喜爱的目标,又因与秦秋阳的关系,有接近东方秀霓的条件。

因此,千面魔君便暗中夺走了他的身体。

只是千面魔君没有想到,在他利用了柳秋白的身体,与东方秀霓第一次在洛水秦家见面之后。

东方秀霓对于俊俏的柳秋白无动于衷,仅仅是看在秦秋阳的关系上,对他表现出了矜持而有礼的客气。

对于无往不利的千面魔君而言,此事必给了他沉重的打击。

因此这七年来,他一直在静静地等待着机会。

千面魔君本来该是没那么快现出他的真面目的。

可是尤安挟持秦天胤,逼迫秦秋阳将金龙源血拱手相让。

并且由于尤安伤害秦天胤的举动,令他泄露了身怀神灵之血的天大秘密。

这突如其来的巨大收获,终于令千面魔君难掩心头狂喜,终于迫不及待地对秦秋阳下手,现出他的真面目。

“秦秋阳啊秦秋阳,死到临头,还问如此幼稚的话。本君费尽周章地陪你一道进入这危险的灾地,自然是为了那美若天仙的天葵圣女。”

千面魔君微笑地说着。

“天葵圣女容颜绝世,在本君这两百年来所遇的女人之中,她最为美丽,在她的脸上,那种凛然不可侵犯的高贵气质,就犹如那高高在上的九天神女。”

“只要一想想这样一位绝色尤物,在床上给男人压在身下之时,会展现出何等圣洁诱人的姿态,本君就已经受不了了……”

秦秋阳越听越是愤怒,“所以……你费尽周章,就是想要夺走我的肉身……”

“你作梦!”

千面魔君仰天哈哈大笑,“你觉得本君夺不了你的身体?那么一会,我就亲自夺给你看。”

“但在此这前……”

他的目光忽然望向不远处的尤安,冷冷一笑。

此前在眼前陡然间发生的一切,令尤安一阵错愕。

他不明白,一直跟秦秋阳同一阵营的柳秋白,为何忽然重伤于他。

待听到了二人的对话,以及看到千面魔君诡异的目光向他望来之时,尤安终于感觉到了不对。

他拔腿就向着前方的秘境入口冲去。

千面魔君运掌一震。

尤安登时仰天喷出漫天的鲜血,膘壮的身体向前抛飞了数十丈,重得地砸在地上。

他满脸是血,目光散涣。

千面魔君隔空一掌,直接将他的五脏六腑给震碎。

尤安不停地呻吟着,连站都站不起来。

可他的手心,仍是紧紧地抓着那滴上古金龙的源血,死也不肯放开。

千面魔君“咦”了一声,嘴角一阵冷笑,“这小鬼居然没死,倒是根硬骨头。”

他回过头去,望向秦秋阳,一脸开怀地笑道。

“白衣剑君,秦秋阳,你一口气给本君送上三份大礼,你说说,本君到底该如何报答于你?”

他口中的三份大礼,自然是秦秋阳的身体,金龙的源血,以及秦天胤身上的神灵之血。

其中最珍贵的,当属神灵之血了。

千面魔君是魔族,肉体与元神皆远胜人族,纵是直接喝下神灵之血,也能够承受其中的神灵之力。

原本他的目的,仅仅只是要得到秦秋阳的身体,再运用魔功探视他的记忆,看看他究竟掌握到了什么上古遗迹秘密。

没成想,秦秋阳竟一口气给他奉上了这么一份大礼,千面魔君当真是心花怒放。

他一步一步地走向秦秋阳。

在魔功的运转下,他大腿处的两处剑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愈合着。

很显然,此魔君一直隐藏着他的真实实力,直到此刻才完全显露。

看着他步步逼近,秦秋阳喘着气,冷声说道。

“贵叔主动跳下悬崖,还有尤安挟持天胤,都是你搞的鬼吧。”

某些高阶魔族,天生就拥有控制心灵的诡异能力,千面魔君既能创出千面魔功,强夺他人元神,必然也拥有类似的能力。

“这一点你可搞错了。”

千面魔君一脸自得地说道:“本君仅仅只是将他们内心的善或恶,最大化地激发出来而已,他们的所作所为,完全出于他们的本心。所以,那个叫尤安的小鬼天生就与本君是一路人,哈哈哈……”

“废话可以少说了,现在,给本君交出你的身体吧!”

千面魔君早就看出秦秋阳是故意以说话来拖延时间,好让他的身体能尽量地恢复力量。

他又怎会遂秦秋阳的意。

千面魔君一个闪身,来到了秦秋阳的身前。

他伸出右手,五指屈张,直接抓住了秦秋阳的天灵盖,一双眼睛随即魔芒大盛。

“啊啊……”

秦秋阳发出一声痛苦无比的嘶喊。

自出道以来,他经历过无数战斗,早已练就出了强大的心志。

肉体上的疼痛,根本难以令他的心志动摇半分。

然而当千面魔君的手抓住他的天灵盖时,秦秋阳感觉到自己的灵魂正被生生地抽离自己的躯体。

那种元神被强行剥夺的痛苦,竟是千倍尤倍于肉体上的折磨。

“不久的将来,本君就将成为天葵圣女的男人,白衣剑君秦秋阳了,哈哈哈……”

千面魔君的爪下,只见秦秋阳那淡淡的元神虚影,正给他从躯体里逐分逐寸地抽出来。

秦秋阳的元神虚影,同样呈现着痛苦不堪的神情。

“啊……”

他痛苦地大喊。

想到自己的知交好友柳秋白,在临死之前也曾经遭受过如此非人的痛苦。

秦秋阳的双目陡然爆发出炽烈无比的光芒,他狂吼道。

“千面魔君,你以为,你真的能够轻易地将我的元神剥离出来?你别忘了,我曾经身为圣境,现时修为虽大减,但灵魂与元神,仍然是圣境!”

“想将我的元神剥离躯体,你作梦!”

嘶吼之中,那已经被千面魔君抽离躯体一部分的元神虚影,竟又一点一点地给秦秋阳重新挣了回去。

千面魔君又惊又怒。

他感觉得到,手中秦秋阳的元神虚影,忽然间生出了一股强大的排斥力。

自他创出千面魔功以来,剥夺他人元神,对他而言无往不利,从未失败过。

没想到这次碰上秦秋阳,无往不利的魔功竟弑羽而归。

千面魔君勃然大怒:“剥夺不了又如何,你以为这样我就会轻易地放过你!本君得不到的女人,你也休想得到!”

“这是冥蛇的毒液,用来毁容就最好的,现在,你就好好地尝尝被毁容的美妙滋味吧!”千面魔君现出残忍的笑意。

说完,他将手中的一个墨绿色小瓶拔开,朝着秦秋阳的脸便泼了过去。

“兹”的一声。

一瞬间,秦秋阳只觉得自己的脸,像被地心深处的熔岩之火喷到了脸上一般,剧痛难当。

他跪倒在地上,用力地抓着自己的脸,却是越抓越火辣,越抓越疼。

最后,连手掌都开始被腐蚀。

片刻间的功夫,秦秋阳便被彻底地毁去了容貌。

往昔俊儒的面貌不再,只剩下可怕骇人的面容。

看到秦秋阳被彻底毁掉的面目,千面魔君发出了病态般的狂笑声。

眉宇之间尽是残忍的快意。

“秦秋阳,你知道你现时的面目,是多么地令人难以直视吗?我真的很想亲眼看一看,当天葵圣女再次看到你这副模样的时候,她对你弃之如敝屣的场景会是何等的让人期待,哈哈哈哈……”

千面魔君的狂声笑,在耳旁来回回荡。

秦秋阳痛苦地跪倒在地。

脑海中不由得闪过当初与妻子浓情蜜意的幸福画面。

却又心如刀割!

千面魔君笑停,冷冷地一哼,“得不到你的躯体,那就让你儿子身上的神灵之血还补偿吧。”

他舔了舔嘴唇,看着昏倒在地的秦天胤,目光充满着疯狂的贪婪。

“放心吧,秦秋阳,我会在你的面前,将你儿子身上的神灵之血,喝得一滴都不剩的,睁大你的眼睛,好好地看清楚吧,哈哈……”

他一步一步地朝着秦天胤走去。

听到他的话,痛苦撑地的秦秋阳,眼中陡然爆发出生命中最炽烈的火焰。

一股冲天的剑意,直接将遗址的禁制撕成粉碎。

千面魔君悚然一惊。

回过神来之时,秦秋阳已闪现在他的身前,朝着他当胸就是一剑。

“啊……”

千面魔君一声痛苦的惨叫。

他一手抓着秦秋阳死死捅来的剑,一手紧紧地抓住了秦秋阳的天灵盖,运转魔功,就要再次强行剥夺他的元神。

秦秋阳痛苦地嘶吼。

他完全不管不顾千面魔君的手,就这么径直地往前冲。

最终,厮杀中的两人双双没入那秘境的光门入口,消失不见。

不知过了多久。

那朦胧的秘境光门处,似乎有了动静。

一只雪白的小猴,忽然从门后跳了进来。

它好奇地打量着四周,看到远处的地上躺着两个孩子,十分好奇地迅速跑了过去。

瞧瞧这个,瞧瞧那个。

随后,当它嗅到了秦天胤留在地上,那已干枯的一丝神灵之血血迹时,雪白小猴仿佛闻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上窜下跳,叽叽咕咕叫个不停。

它的声音,吵醒了不远处的尤安。

后者醒转了过来。

大概连千面魔君也低估了,这身材膘壮的尤安的生命力。

他隔空的一掌,竟没有将其杀死。

尤安醒来之时,只觉得天旋地转,胸口和后背传来一种像被撕碎的剧痛。

他不停地咳着血,上气不接下气。

剧烈的痛楚令他的手指死死地握住。

这个时候,他突然想起了手中抓着的那滴龙血。

尤安用尽力气,举起手臂,猛然地将那滴结成晶体的上古金龙源血,一口吞进了肚子里。

下一刻,他整个人突然站立起来。

“啊啊啊……”

尤安捂着喉咙,发出了痛苦无比的嘶喊声。

他的身体开始冒出阵阵金色的雾气。

滚烫的热量,从他的体内喷涌而出。

尤安全身的衣服,瞬息间就被彻底地融化掉。

他只觉得自己的身体,每一分,每一寸,都如尤箭穿心般。

比起现在,他此前的痛楚就像隔靴搔痒一般。

他在地上不停地翻滚,痛苦地嚎叫着。

所滚过之处,地面竟是留下了一大片烧焦的痕迹。

雪白小猴目睹此景,像是受到了很大的惊吓,一个激灵地就转身朝着那秘境入口的光门跑去。

但跑出没多远,雪白小猴又像是回想起了什么。

一个转身,又冲着倒在不远处的秦天胤快速跑去。

雪白小猴极为神异,身材小小,却力气极大,轻轻松松地就把地上昏迷过去的秦天胤给提了起来。

这才迅速地跑向了那秘境入口。

大概是秦秋阳与千面魔君最后交锋之际,秦秋阳的剑意将遗迹的禁制完全破坏。

当雪白小猴带着小秦天胤,没入秘境之后。

原本一直存在的秘境光门,竟然开始变得模糊起来,逐渐地淡化。

没过多久,整个秘境的入口竟消失无踪。

另一边,吞服了上古金龙的尤安,已被火烧全身的剧痛冲击得失去了神智。

他不停地在地面翻滚着,嚎叫着。

但都无济于事。

而就在这时,已近乎没有了理智的尤安,忽然像发现了什么似地,疯狂地朝着某个方向爬去。

他所爬向的方位,赫然是秦天胤方才昏倒的地方。

艰难地爬行过去之后,尤安竟是疯狂地用双手抓起地上的泥土,往嘴里狂塞。

仔细地看,尤安并非是在吃泥土,而是在吞食着泥土上所沾的已然干涸的秦天胤的血。

神灵之血!

待到尤安把地上残存的一点神灵之血,连同泥土一并舔吃干净之后。

他陡然仰天发出一声犹如龙硬般的嘶吼。

“吼……”

紧接着,他从的手臂,身体下腹部,开始冒出一片片金色的坚硬物质。

这些金色物质,远远地望去,竟与传说中的龙鳞有着七八分相似。

一股强大的力量,从尤安的躯体内爆发开来。

当尤安仰天发出一声惊天巨响之后,他终于彻底地失去了意识,重得地栽倒在地。

尤安昏迷之前,所发出的一声类如龙淫般的巨吼,以他为中心,向灾地的四面八方远远传开。

黑暗中的无数生灵,在听到这声巨吼之后,像发现了什么极可怕的事物一般,尽皆隐匿进了黑暗之中。

就连山谷之下,正与一众妖族强者纠缠中的三只灾地厉鬼,惨白可怖的脸上,也罕见地露出畏惧之色,放弃了与妖族大部队的缠斗,悄然退走。

这几只难缠的灾地厉鬼退走,并没有让天森妖将奎木感到多么高兴。

他刚刚听到了那声痛苦的吼叫,脸上焦急万分。

“那声音,是龙淫……莫非是殿下的儿子?”

他一声令下:“副将,立即把后方的狮鹫牵来!”

狮鹫一到,奎木便急如星火地亲率数位副将,乘狮鹫直扑山腰。

上古金龙的巢穴遗址禁制已被完全破坏。

入目的场景,令几人大惊失色。

“奎木大人,您快过来!”

“这个少年,还活着……”

“什么!”

奎木立时从狮鹫的背上一跃而下。

随后,他便看到了一个手臂与下腹处,皆长着金色龙鳞的膘壮少年。

他的脸上露出一丝错愕。

这个少年……并非圣女殿下亲自与他述说的禁忌之子。

他环目四顾,没有从周围再发现任何半个人影。

“奎木大人,这少年……”

“此少年非比寻常。”

奎木一声令下,“带回去,交由殿下发落。”

“是!”

※※※

夜色渐深。

远在十万里之遥的妖族圣殿,已进入一片静谧之中。

灾地内所发生的一切,到了这里,仿佛隔着两个不同的天地。

朦胧的月光,透过巨大的透明水晶拱顶,将点点月辉轻柔地挥洒在寝殿的柔软地毯上。

安静的寝殿内,没有半点火光

十八颗镶嵌在白玉圆柱上的夜明珠,将天上挥洒下来的月光吸收,又重新释放。

整个寝殿蒙上了一层朦胧得不真实的光影。

“嗯,嗯……”

一道闻之令人血脉贲张的呻吟声,透过薄薄的轻纱,若有若无地传出来。

纱帘之后的地面上,男人的甲胄衣物,与女人的美丽的衣裙混杂在一起。

上首处的一张华丽暖床上,此刻,两道人影正在做着最激烈的原始交缠。

天葵圣女浑身上下,除玉足一对薄如蝉翼的蚕丝短袜未褪去外,周身不着一丝片缕。

赤裸的美丽胴体,此刻正骑坐在红河妖侯马天拿的身上。

曼妙的腰身,激烈地在他的身上不住地扭动。

红河妖侯马天拿手肘半撑在暖床上,上身微微地向上倾。

天葵圣女修长的美腿分骑在他的身上,晶莹雪白的一对纤手,按压在马天拿布满浓密胸毛的胸口上,以此支撑着她的身体。

她雪白的玉臀,在马天拿的胯间激烈而曼妙地扭动起伏。

每一次的前后摇动,天葵圣女胸前那一对硕坨丰挺的雪白美乳,都会前后不停地晃荡出令人目眩迷离的旖旎画面。

天葵圣女美眸微闭,赤裸的美丽胴体,散发着她天生自带的淡淡圣洁光辉。

令她整个人,看上去更如同月夜女神般,美艳不可方物。

随着她香臀的每一次来回扭动,天葵圣女红润的檀香小口微微轻张,若有若无的呻吟声,媚荡入骨地从她的红唇中吐露出来。

红河妖侯马天拿半撑着身子,一双眼睛紧紧地盯着身上这绝色美人的每一个动作。

像要把她此刻在暖床上所展露出的诱人风姿,每个画面都死死地印记在自己的脑海中。

他胯间硬挺的阳根,被天葵圣女那紧腻幽窄的蜜穴尽根吞没。

那种被紧紧地软腻所包裹的美妙,简直是世间难有的至高享受。

随着她腰身曼妙地扭动起伏,红河妖侯只觉他的男根内部,那存储了近七年,至今未经释放的阳精,几乎要被身上的圣洁尤物给榨吸出来。

红河妖侯仰起头。

犹自强忍而又享受着。

不由得发出了重重的一声,象征着深深满足的叹息。

红河妖侯那连鬓接唇的方正面容上,带着言语难以形容的自豪与自得。

他终于得到了这七年来,朝思暮想的倾世美人!

第一卷禁忌之子(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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