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花畸恋 (20-21)

9515Clicks 2022-08-01 Author: 一只软泥怪
#警花  
【警花畸恋】第二十章 调岗 (母子、纯爱、警花、破案)

作者:一只软泥怪 2022年8月1日发表于第一会所

  第二十章 调岗

  当头第一句我就问,“妈你怎么在这?”

  于是在十五摄氏度下,在月朗星稀下,这个身穿酒红色露肩长裙的警花快步将我拉到最近一间阁楼左侧的林间小道。

  “你咋来了?”母亲警惕地四处看看。

  “我也想问你呢,你不是说加班吗?”我看着这个今晚格外成熟的女人。

  “妈就是在工作呢,”母亲跺跺脚,足有十厘米高跟的凉鞋把多彩的鹅卵石地踩得嗒嗒作响,“这鞋子,穿得真不舒服。”

  我看着她的一举一动,她抬起头来重新看向我,“好了,回头再跟你说,总之,今晚这里的东西少碰,尤其是吃的,妈担心里面有毒。”

  “毒?”我心里咯噔了一下。

  “对,毒品,咱市里特别流行的神仙散,你看新闻应该听过……”顿了顿,“你呀,最好还是直接走吧。”

  “直接走才可疑吧?”我惊讶于在这种时候我的大脑竟然还能跟得上转动,“我是您儿子,来了,啥话不说就走,您在这要办的事,不会被我影响么?”

  母亲愣愣地看着我,然后叹了口气,“怪妈没提前跟你通气,鬼晓得你今晚也来这。不过你记牢啊,这里的东西一定别乱碰。”

  “我知道,妈,你快走吧。”

  “那我走了啊,”母亲拍拍我,转身离去,幽静葱郁的竹林里,我始终盯着那双快速摆动的黑丝长腿。

  意料之中地,汪雨菲也来了。我们在一张红酒金字塔玻璃桌柜前相遇,彼时在室内柔和淡黄的日炽灯下,这个女人褪去了一分尖锐,比往日多了一份女人味。她优雅地一撩秀发,正要取酒,忽然看见我,愣了愣,皱皱两道尖薄的柳叶眉,然后在我伸出手正要打招呼时,毫不留情地拿酒走人,只留给我一个潇洒高挑的背影。

  遵照母亲大人所言,我老实地没碰这里的任何东西,尽管汪雨菲的行为已经变相认证此处的酒没有问题,但我还是打消了从金字塔上取走一块的念头。

  不为别的,我不希望我的行为有任何一丝一毫的可能给母亲此次在这里的行动带来任何影响。

  游弋在灯火长明的走道里,这里的人的脸都笼罩在一种油腻的光泽里,他们个个西装革履、盛装打扮,没有一张脸曾出现在我的记忆里。拒绝了好几个侍者手上托盘的糕点,一阵尿意来袭,我如蒙大赦,马不停蹄地跑进了洗手间。

  然而我并不明确洗手间的具体方位,尽管有头顶指示牌的领导,可我还是在跑过两个拐角后意识到自己可能走错了。

  于是我原路返回,这时拐角出现一位男侍者,一如其他人同样的红色马甲,白色衬衫,黑色西裤,他愣了愣,我也愣了愣,然后他笑着向我点头,声音有些干涩,我也点点头,于是我俩默契地擦肩而过。

  等我走到拐角时,我下意识回头看,他打开通道底部的倒数第二间房门,可我分明记得那是一间客房,而他手上并没有装着食物的托盘,又或者是打扫卫生的推车。

  一种奇怪的念头袭来,这促使我停下了脚步。我望了眼拐角外的光景,通道狭长,灯火通明,却又透着一种没来由的诡异。这里实在太偏,以致人烟稀少,或者说空无一人。

  可能就是几秒钟,我转过身去,蹑手蹑脚地往那间房靠近。侦探实践课这学期才刚上,我还不清楚侦探与反侦探两者中到底有哪些知识点,所以我只有模仿电视里那样的压低脚步。

  但我认为我的脚步是有声音的,坚硬的皮鞋底踩在毛毯上多多少少都会有些声音,不管怎么说,至少我自己能听得到。

  可能是这里闭塞的原因,温度甚至比外面还要高,可当我行至目标房门边,我发觉背竟已湿透了,它黏糊糊的,把内搭的衬衫也吸附在皮肤上。

  我小心翼翼地控制着自己的气息,喘了几口。门没有关紧,留了一条缝。这并不是我看到的,因为它被掩盖在我旁边的墙角里。只不过室内淡黄的灯光透过门缝狭长地铺在走道的地毯上,在暗红色的纹理上一路延伸,直到对面的巧克力色粉刷墙。

  于是我把身子就藏在墙壁后。

  前十几秒室内根本没有声音,让我不禁怀疑此前他是否真的进去了,在这间隙我看了眼身后的走廊,此前我确认过拐角处的摄像头辐射不到我这里,而假如任何时间房间里的人选择走出,而我也能确保在他出现前我已经消失在了拐角。

  先是“咳咳”两声,显然,这家伙嗓子不好。

  “你看名单没?”有些没想到,竟是一句发问,但房间里有第二个人也在我意料之中。

  “什么名单?”也是一个男声,两人音色并无明显差别,另外,我没听过刚才与我擦肩而过那位的声音,所以我也无法确定他到底是发问者还是反问者。

  “宾客名单啊。”

  “看了啊,咋了?”

  “咋?那你可能没仔细看。”

  “什么意思?”

  “玫瑰也在里面。”

  “什么玫——警局那位?”

  “嗯。”

  “她怎么来了?”

  “不清楚。”

  “我们暴露了?”

  “不好说。”

  “那今晚的行动取消?”

  “保险起见,取消为好。”

  “那就这么办吧,我等会通知老大。”

  “我和老大说过了。”

  “他怎么说?”

  “玫瑰来,肯定是已经掌握了线索,所以原先定好的交易时间和地点已经不能用了,但这单太大,太重要,客人也很着急,而且也得罪不得,所以老大决定更换时间、地点,继续交易。”

  “那……”

  十几秒后,在两人没结束对话时,我就提前离开了这里,此时此刻我脑子里只有两个信息,“八点四十五。名轩2102。”

  在行往拐角的途中,我的心跳在以一种前所未有的速度加快,当我处在拐角时,其击打我心窝的声音已如擂鼓一般,咚咚地在我脑海里掀起轩然大波。我甚至感到呼吸困难,而适才的汗在此刻已经全部凝固。

  出了拐角,我几乎是一步三回头,但这条通道中间左右两侧各有一个摄像头,我可以肯定我会被摄入其中,但我无法思考这背后会产生什么后果。

  我心中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快点出去,将我得到的这两个信息告诉母亲。

  见到母亲时,她正在跟一位大亨交谈。我并不认识这位大亨,之所以这么认为,是因为从穿着到谈吐再到气质再到他们所谈的话题上,我不得不这么认为。幽静的花坛中,我叫了声“妈”。

  两人都转过头来。

  外面比室内要冷,我不禁打了个寒颤,我说妈,我有事要和你讲。

  “见人不知道打招呼,这是万象城的赵岩董事长。”警花蹙着柳眉。

  我“哦”了声,只得照做。

  赵岩笑着摆摆手说没事,“小孩子嘛,另外,叫我赵叔叔就行了,这全名带个董事长,太生疏了。”

  母亲笑道,“我与赵董事长也是今晚才有一番交谈,过去不过只有几面之缘,这上来就攀近乎,可不是干刑侦的该有的作风。”

  “也是也是,”赵岩也呵呵地笑。全然没有我对那种富豪傲气凌人的刻板印象。

  母亲也跟着笑。

  赵岩看我一眼说,“呃,那小远不是说有事要和你讲?那我就先失陪了,你们母子俩有事谈事吧。”

  “嗯,失陪了,不好意思,”母亲笑。

  待这位和蔼如弥勒佛一般的肥墩董事长走远后,母亲拉手示意我过去,“啥事?”

  微微张大小嘴,这是母亲听到我说的话后的第一反应。

  “你确定你没听错?”

  母亲这么一问,我还真不由自我怀疑了一下,但我认为当时隔着那么近的距离,室内两人的声音又未收到其他声源的干扰,于是我给予了肯定的回答。

  “你看清那人长什么样没?”

  “没什么特征,总之穿了侍者服。”

  母亲沉默良久,忽的瞪我一眼,“要你别乱跑,回去再收拾你!”

  于是接下来的时间里,我只得在一名便装警员的陪同下在别墅里游逛,当然,母亲说是陪同,其实就是变相监禁。

  我没有尝试逃脱警员的看守,况且对方是一位成熟的警察,经过专业的训练,而我还是一个没毕业的小牛犊,所以尝试的结果也只会是失败。

  另外,我不想给母亲添麻烦。

  警员说,母亲做了部署调整。我问她有没有放弃对原目标地的部署,他说没有,只是抽调了大部分警力去我说的目标地。我才放下心来,因为我担心这可能是调虎离山之计,也许那个侍者早有预料我会有此一举,我所做的一切都在他算计之内。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等待的间隙无疑是漫长的。我拒绝了几次学姐要过来陪我的请求,我在手机上说这是她的事业上升期,要好好跟那些大佬打好关系,还有同行,具体的我也不太懂,总之她心里要有数。

  但在八点三十分时,徐敏华来了一趟。小花旦一如既往地美艳动人。

  她笑说找了好久,没想到我会在这。又问我身边这位是谁。

  我正思考着如何回答,警员抢道,“我叫庞兵,是陆远的朋友。”

  “你好,”徐敏华大大方方地伸出手与警员握了一下。

  “陆远哥,有没有兴趣进去和我喝一杯?”

  我看看警员,他也看着我,我说不必了,“在里面待闷了,就打算出来散散心呢。”

  她点点头说“哦,原来如此。”

  “最近有关注我的电视剧吗?”

  “嗯,看了点。”

  “陆远哥还记得我说我随时在家备宴等你光临吗?”

  “记得啊,只不过没空,就没去。”

  “那不如现在约个时间?”

  “过后再说吧,主要,我现在想散散心。”

  “噢,不好意思,那我先走了。”

  “嗯,有机会再聊。”

  徐敏华离开后,我看了看手机,俨然已经八点四十五分,我心里不由咯噔了一下,看向警员,他的神色也十分凝重,我们都清楚,不出意外,此刻行动已经开始了。

  看着满别墅各个角落若有若无的骚动,那是一个个潜藏各处的便装警察在行动。然而五分钟后,我旁边的警员收到了一条信息,接着他的脸色就变得十分难看。

  我问怎么了。

  他没理。

  我说是不是行动出问题了。

  他犹豫再三,说嗯,说两个目标都扑了空。

  我顿时如同被浇了一盆凉水,此前任何觉得我或许还能立功的侥幸在此刻荡然无存,不过接着我又回过神来,两个点都扑了空?这意味着假使没有我隔墙听到的那番话,那么今晚母亲他们的行动也会铩羽而归。当然,这不排除可能意识到我的存在,才让今晚那些毒贩们采取了这样的措施。但是,他们本来就清楚母亲的存在,所以大概率不会选择原地点进行交易。想到这,我脑子已经一团乱麻,完全不清楚这帮毒贩到底在想什么。

  就在这时,警员又接到了一条短信,没过几秒,就丢下一句在这别动,然后迅速奔向了北边的那座楼阁。

  九点十分,我准时在车上接受着母亲的训斥。

  内容无非是这几点。

  一,我不该不听她的,在别墅里乱跑。

  二,我缺少对信息的准确把握,难辨真假,所以很容易被歹徒兜着转。

  三,我最近越来越浪了,到底跟谁混,去了哪,都跟她谎报,才导致今晚这样的乌龙。

  四,说到四,母亲却忽然停顿下来,看看我,叹了口气,“你毕竟还小,也不能全怪你。但是以后,一定要记得跟我汇报,和我通气,要再发生今晚这样的事,你看我怎么收拾你!”

  据后来了解,是汪雨菲发现了第三处毒贩真正交易的地方,于是母亲立即调遣所有别墅警力前去围捕,将贩毒和买毒一共八人抓获,并缴获近五公斤的毒品,其中大量是在市内流行的神仙散。

  我在心中暗暗庆幸,这个令我又爱又恨的汪雨菲救我一命。否则如果因为我导致今晚的抓捕计划泡汤,那么即便母亲不惩罚我,我恐怕也会自己找堵墙撞死。

  这件事带来的后果即是,在要到大二上册才开始学《线索辨别》的情况下,这学期我已经开始疯找各种与线索甄别有关的书籍和资料来看,为的就是倘若再有一次这样的情况,我不会再犯同样的错误,因为不可能每一次都会有汪雨菲这样的救星给我救场,而失败的代价是我所无法接受的,放虎归山,不仅虎在今后会继续下山残害市民,而且母亲的职位也会因此遭到威胁。

  尽管母亲事后向我道歉,说本来毒贩就发现了她的存在,不管我是否被他们所发现,大概率他们都不会选择继续在原地点进行交易,虚报了一个假的时间和地点,可能是为了戏弄我,也可能是他们又临时改变了第二次主意。

  她不该把这事怪罪在我头上,何况我还小,她认为当时她刚经历完一场紧张的抓捕,并且在此之前还经历过两次的失败,再加上被毒贩戏弄的愤怒,所以几股绳拧在一起,便未经大脑地全在我身上倾泻了。

  然而我并不在意这些,我只在意她的一句话——我还小。我想说我大一了,已经成年了,至少法定上成年了,我并不小,我想担当起家庭的一份责任,我不想总是她一个人扛着这个家前行,我想帮她分担。

  但这些话,肉麻,且煽情,而且说出来,好像更显得不成熟,因为母亲说过不说硬话,不做软事,行动是对一切最好的回答,于是最终这些话还是烂在了我的肚子里,等待发酵。

  几日后,我问母亲,那几个被抓获的毒贩和瘾君子审得怎么样了。母亲一如往常那般瞪我,可在我以为她接下来就会说出那句熟悉的“不该问别问”时,她却顿了顿,抿抿嘴,然后惊人地开口了,“没问出啥,嘴都很硬。”

  “吸毒、贩毒的都挺义气哈。”

  母亲当即一个眼神射了过来。

  我立即噤声闭嘴。

  四月底,母子俩忽然得知母亲要被调岗的信息,准确说,是升迁。

  “江南市总公安局刑侦大队长陈丹烟因恪尽职守、屡创佳绩,现调至临市北海市,任北海市总公安局局长,希望陈丹烟同志今后能够继续认真对待北海市的治安工作……”

  从母亲口中得知这则信息的当晚,母子俩都没有多少情绪流露。母亲对我并未透露太多,只说了她下月初就得到北海上班。过后我才从小杨那得知,母亲对这次升迁并不满意,或者说,兴致不高。具体我俩自然不清楚她咋想的。但小杨猜测可能是母亲在这生活惯了,土生土长的江南妹子,所有的记忆都与这座临海城市挂钩,加上任职已久,盘根错节,好多案子在她的跟进下都已达到接近破案的程度,不管是从职业道德还是人的本心来说,不会有人愿意就这么稀里糊涂地离开。况且,小杨认为仅是为了家人,母亲就不可能愿意离开。

  听到这句话时,我愣了一下。

  但这则升迁还是在秘密中有条不紊地进行了下去,除了警局内部的一些核心成员还有一些像我这样的特殊人士,母亲的调离在最初并未掀起什么涟漪,江南市内一片风平浪静,爱戴这位玫瑰女警的民众毫不知情。

  许是上面也知道母亲的调离非同小可,所以他们连官方的新闻都没发布,包括一系列媒体、宣传等公众会议。但直到某次新刑侦大队长带着一干刑警、辅警照例巡查城区菜场时,这个波澜才在市里以一种无法想象的速度扩散开来。人们纷纷问上头为何要做出这样的安排。是兢兢业业的母亲把江南管理得井井有条,换个人来江南未必有现在这样的安宁。如我所料的那般,尽管母亲是荣升,但民众并不认可这次调配。

  但在官方出面安抚下,民众的声音也渐渐小了,但我知道,在接下来的某个压力来临,而新队长又难堪重任时,此刻的声讨将会卷土重来,而且变本加厉。

  得知信息后的我每天都闷闷不乐,我心中有无数话想说,可我知道这些话太幼稚、不负责任,即使它们面世,也不会改变现在的局面。可当每每对上那对温柔的眸子时,我心里又波动得不能自已。这个情况自然被火眼金睛的警花母亲发现了,她问我怎么了,是不是和学姐闹别扭了,我说没有。她说那是学习上碰到问题了吗。我说也没。她说那是咋了,怎么整天跟丢了魂似的。我还是没说话。

  然而过一会儿,她放下手中的菜根,从厨房径直朝我走来,我坐在沙发上下意识往远离她的方向缩了缩,但那只温柔的手还是抚上了我的脑袋,湿湿的,我能感到水分在我头皮发丝间扩散。

  “到底咋啦?”轻轻地,落在地上没有一丝重量。

  “没事,”我说,但我却发现我的声音也莫名多了一丝颤抖。

  “就是换个地方上班而已,又不是见不到了,”她在我旁边坐下,于是沙发也往下陷了一些。

  “我知道,没事。”可我始终不敢抬头看她,尽管我对我此刻所表现出的一切都感到费解。

  “嗯……”那只手改在我背上慢抚着,“那中午带你吃大餐?”

  “啥大餐?”我下意识问,这个下意识令我同时也下意识抬起了头,于是我就看到了这张白瓷般光洁又丰润的脸,当对上那对清澈的眸子时,我又做贼心虚般赶紧挪开了眼。

  母亲似是轻笑一声,又好像没有,她只是挪得离我更近了一点,“你想吃啥?”

  “不知道,都行吧。”我瓮声瓮气的。

  “那……肯德基?”

  “好啊。”满鼻子都是她的独特清香。

  “行,那赶快收拾收拾。”她起身。

  “几个人啊?”我不禁问。

  “啥几个人?”她回过身来。

  “要请学姐、沈姨她们不?”我看着她。

  “就我们母子俩,请她们作甚,”她转身欲走,又折了回来,“你要请,也可以,自己打电话。”

  然而这顿温馨满足的大餐还是没能让我在那天忍住。当然,也不是什么嚎啕大哭,毕竟我也是个成年人了。只是,少不了眼眶湿润。

  彼时,我正于梦中酣睡,然后被母亲收拾的声音吵醒,我看了看正前方墙上的钟,显示才六点,天仅微亮,透过半拉的蓝色窗帘向屋子里洒进一片朦胧的蓝辉,令我恍惚间像是置身在某种森林秘境之中。

  不等我开口,已经穿戴整齐的警花在把那件熟悉的白色睡裙塞进行李箱的空隙,开口说道,“吵醒你啦?”

  我没回,我说,“今天走吗?”

  “嗯,下午一点那边有个会,必须得赶上,专门为了接你妈我呢。”说着,她笑笑,朝我眨眨眼,“咱可是主角,要是会开了,宾客齐了,主角却没到,那可就玩大发了。”

  “嗯,”我却没什么精神。

  又收拾两件衣服,她看我一眼,然后愣了愣,不满地,“啧,妈这是升迁了,你这啥脸色,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妈光荣牺牲了呢。”

  我挠挠头,想说点什么,却说不上来。祝贺妈妈升迁什么的,也太脑残了。

  好半晌,东西总算是清理整齐,她拉长拉杆提着箱子走到我跟前,伸手捏住我脸上的一块肉,“来,给妈笑个。”

  我想配合她,可我做不到,反而是眼眶,莫名其妙地就湿了。

  “啧,咋还哭了捏?多大的人了,让人看到不得笑话?”

  我想收,但收不住。

  “又不是不回来了,这每个月也有三天假啊,平常两市有点联动啥的,妈也有机会来这,以后说不定又给调回来了。”

  我看向她。

  “好了,别哭了,啊?小远以后可是有个局长妈妈了,你再去上学不得威风死?偷着乐吧你。”

  我笑,可原本的哭没停止,于是这又笑又哭的,让我发出的声音十分地怪异,简直就跟抽风没什么两样。

  母亲也笑着摸摸我的头,好一会儿,她说,“行了,那妈走了啊?管你卡里打了两千,没了再管妈要。想自己做点也可以去买菜,反正菜场那块你也熟。对了,最好在李妈那买,她那有菜有肉,妈经常在那买,她跟妈熟,不会诈你。衣服记得丢洗衣机洗啊,别两三天就堆成一堆跟小山似的,看我回来不教训你!记住,好好学习,只要成绩保住了,其他这些妈都可以不计较,不然有你好果子吃!”

  【待续】


             第二十一章无形巨手

  母亲走后,我就像丢了魂一样,做什么事都提不起兴趣。起初我打了几个电话给她,但她说忙,新官上任、初来乍到,交接事项很多,每次通话说不上两句就得挂。而且她的作息完全颠倒,有时白天打过去她在睡觉,晚上打过去她在忙。想着她每次忙完恐怕也是身心俱疲,所以我也没有说要她掐一个睡前的点打给我。

  而过去每天都能见着,课后有她送上的饭,当时不觉得有什么,现在一旦失去,顿觉十分可惜。能诉诸时不愿诉诸,无话诉诸,而现在这些话却在每个日夜里疯狂发酵,令我恨不能现在就飞到那座临海之城。

  汪雨菲到家的次数却是多了起来,这个不论什么时候都是拉着两条眉的冷冽女警对我说的最多的话就是「陈队长这么忙都是为了你,你要不好好学习,可对不起她」。

  但往往人就是这样,越知道这件事重要,最后却越反而做得少。

  我问她母亲都忙些什么,这种状态要持续到什么时候才会结束。

  她说交接就是这样,说母亲得对整个系统的资料滚瓜烂熟,又说母亲是局长,负责的是整个城市,这任务量就更大了。

  我听了也有点发憷,接着我想到什么,说「北海不是挺太平的么,怎么也会那么多事?」

  她愣了愣,然后冷冷地瞥我一眼,「要你好好读书,你非要放牛。局长负责的怎么可能只有系统治安,副厅级的干部要做的事情多了去了。单说大大小小的省级、市级会议就开不完,还要学习先进思想,还要自己整理,然后在局内开会,还要盯紧每个部门的思想领导是否正确……」

  听她滔滔不绝,我自己也感觉有点晕,觉得母亲原来这么忙,觉得我好想快点毕业,现在就能为母亲分担。

  「所以,你还不好好学,真是对不起陈队长这么为你。」

  五月中旬的某天,一件令我始料未及的事发生了。

  彼时我正跟语嫣逛着大学城,忽然肩膀就被人拍了一下,我正想说是谁呢,回头一看,一位香喷喷的Lady正冲我笑,「呆瓜,看傻了吧?」

  我愣了愣,才艰难地从逆光中看清了面前这张熟悉的脸,不是母亲又是谁呢?

  「你咋回来了?」我说。

  「你猜,」俏警花笑眯眯的,这间隙她还向我旁边的小花旦打了个招呼。

  「嗯,呃……」我忽然间有些语无伦次。

  「傻样,真跟个呆瓜一样,」母亲笑得前仰后翻,我真怕她胸前那两团家伙事要撑开衣襟爆出来。

  学姐也跟着笑,尽管我猜她根本就不知道母亲在笑什么,好吧其实我也不知道。

  但原本阴郁的一天确实因为母亲的到来而豁然明媚。

  走在去往附近的川菜馆路上,我说,「到底咋回事嘛?」

  「啥咋回事?」

  「你不是在那边忙得很么?咋有时间回来了?」我盯着那两条裙摆下快速交叉的肉丝大腿。

  「明天有个会,就在市中心政府,妈这会儿跟同事一起过来,想着跟你们一起吃个饭。」她挽着学姐的手臂,亲昵得宛如一对姐妹。

  「那开会不得准备材料啊?」

  「对啊,你以为?」她的语调莫名轻快,像碰着什么开心事。

  「那你明天不是要开了嘛?出来吃饭不耽搁啊?」

  「废话,要能耽搁老娘能出来么?」这么说着,她却忽然低头看了下手机,令我原本跟着要出的第二句话不得不收了回去。

  她没解锁,只是在屏保界面瞄了一眼,我也不确定她在瞄什么,总之那上面并无短信提示,只有空荡荡的一个时间,还有一张蓝天白云的壁纸。

  「咋了?催了?」

  「去,」她轻哼一声,「跟你说话没趣得很,语嫣啊,陪我唠唠。」

  我耸耸肩,心情不阴反晴。

  已经入春,女孩们脱下了厚重的羽绒服,穿上了轻快修身的裙子,只不过初春的天气还是有些微凉,于是那一叶叶翩翩的裙摆下都多了一双双或透明、或不透明的各色丝袜。

  母亲穿的是一件老掉牙的蓝白连衣裙,这件裙子我三年前就见过,然而至今仍在服役。上面没有过多的修饰,除了上身和裙摆做了一些褶皱的设计,整件裙子看起来没有任何前卫感可言。

  相较之下,随着名气逐渐提升,穿衣品味似乎也跟着提升的学姐就光鲜许多——一条鹅黄色的分层开腰长裙。

  穿着这件衣服的代价就是,身边这个老妈子总要隔三差五地问她冷不冷,说「语嫣啊,你这腰露出来恐怕会着凉哦。」「语嫣啊,你到底冷不冷啊?」「语嫣啊,可不能要风度不要温度啊。」

  虽然,但是,这对姐妹走在街上,回头率确实是高,甚至不管男女老少,全部通杀,而我明显注意到,这其中大多数人,更多地是在打量这个情绪异常兴奋的白裙女人。

  一顿饭,谈天说地,母亲再次让我见识到了她作为女警独特的口上功夫——健谈。

  每每话题由学姐展开,最后却是被母亲给延伸到学姐接不上的地方。而待学姐谈到自己的擅长领域时,母亲竟也能侃侃而谈,甚至很多地方比学姐还要犀利中肯。

  我对面前这个女人无疑是膜拜的,而作为膜拜者,我此刻唯一的行为却是目光低到桌底下,打量着那双穿在一字带高跟凉鞋里的肉丝小脚。

  这种鞋除了前脚掌上的一条带子便只剩下黑色的脚环,周边再无其他装饰或者遮挡,几乎整个足弓都暴露在外。盯着这双脚随着主人轻快的语调左右打摆,光天化日之下,我竟灼热欲燃起来。

  账是母亲结的,尽管学姐一再阻拦,但奈何母亲的气场总是压过她一头。

  吃了饭,本还想继续逛会儿,学姐却忽然接了个公司的电话然后匆匆离去,于是我和母亲就停在这熙熙攘攘的大街上,正想着该找个什么话题,一句当头棒喝便这么毫无征兆地呼了下来,「听人说你最近学习很不用功啊?」

  不知为何,我总从她的语气中听出一种小人得逞的阴险感。

  「嗯,」我没有撒谎,在这个任何妖孽在其眼下都要现出原形的警花面前,老实交代是唯一活路。

  「干嘛不好好上课?我走时不还说了么?」她紧了紧包,夜风开始刮,是有点冷了。

  「嗯,下次不会了。」

  「咋了嘛?」她说,语气轻柔起来,身子也贴近了一些。

  「没咋。」

  「每天有按时吃饭没?」

  「有。」

  「按时睡觉没?」

  「按了。」

  「跟语嫣没闹矛盾吧?」

  「没。」

  「那不就行了,怎么跟漏了气似的一蔫一蔫的。」

  「我——」一种汹涌的冲动涌上喉头,却又被一种莫名的力量摁了回去。

  「行了,今天也玩够了,该回去了。」说着,她跺跺脚,白生生的手腕还抱着胳膊摩挲几下。

  「嗯,那走呗。」

  然而下了出租车,母亲却没跟出来。

  「你咋不下来?」

  「妈还得回酒店,这次出差没空住家里,今晚洗洗早点睡,啊?」

  「妈。」

  她看我。

  「妈。」我感到我的喉咙在颤抖。

  「咋了?」她的手按在了车把上。

  「妈,」我又叫,这次浑身都跟着痉挛起来。

  她打开车门,飞速向我走来,我低着头,听到她唤了声小远,然后就被她搂进了怀里。

  馨香,温软,虽然这句话像台词,无比老套,但是,此刻我确实希望这一刻可以是永恒。

                ···

  良久,出租司机都走了好久,母子俩松开对方,清了清嗓子,母亲说,「好啦,妈真的要走了。」

  「嗯,」我说。

  「妈这次可是偷溜出来的,你以为事情不多啊,回去妈还得忙通宵呢。」

  「我知道。」

  「你知道?你知道个屁你知道。」言辞犀利,可她语气却柔软得像棉花。

  「我真知道。」抬起头,我终于敢直视这张熟悉而动人的脸。

  「好好吃饭,好好睡觉,然后,好好学习,」她摸摸我的头,像过去十几年的无数次一样,「知道不?」

  「知道了。」

  「这才是妈的乖儿子。」说着,那温暖的幽兰喷在我的鼻尖。

                ···

  对我来讲,五月份的大事即六月的交流会。学校将从三个年级各抽出三名学生与临城北海的第一高中进行交换,到对方的学校进行为期一个月的学习。我想争取这次机会,理由自不必多说——可以和母亲在北海相处一个月。

  大部分要求都没什么问题,但体育这一项则是我的软肋。全年级一共五十个成绩、品德符合标准的学生,这五十个里面男生占三十个,而这三十个里面,几乎无一不是或篮球、或足球、或羽毛球和排球等中的健将。我一个历来不运动仅近半年才开始锻炼的废柴,自不可能在体能、体育上胜过这些家伙。而我能活动的空间也只有这个五月,除非开挂,否则我不可能赶超得上这帮变态。江南市第一高中作为整个省的重点学校,校内学生几乎都是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的牛人,很难出现网络上那种动不动就是一帮书呆子球都不会打的情况。

  交换的要求是50米成绩低于7 秒,引体向上15个以上,立定跳跃2 米4 以上,肺活量5000以上,身高体重并无要求。当然,最后一句实属废话,但凡能满足前四项要求的,他的身高体重比例就不可能差。然而我没有一项达标。说实在的,现在能做到正常奔跑已很不容易。像我这种后天脊椎神经破坏的,能站起来都算是奇迹。我已足够幸福了。

  但,这显然是不够的。

  此事我不知该向谁求助,一团乱麻中我想到了小杨。作为昔日母亲的得力下属,他能给我的建议也只有抓紧锻炼,以及一套警队平常所用的训练法。但他话说得也很明白,「只有不到一个月,再怎么练,想四项达标是不可能的,你还是想想其他办法吧。」

  我去问了班主任,我说能不能看在我成绩格外优异,且又是校学生会宣传部长的份上,在体育这项给我开开后门。班主任说不知道,这我得问管这一次交换任务的教导主任,但最后他也说,「这事基本不可能开先例,规矩就是规矩,虽然你妈曾经还是市里的刑侦队长,但上面很看重每学期一次的这个交换活动,不可能给任何人任何特殊待遇。」「你问教导主任,他给你的肯定也是这个回答。」

  即便如此,我还是去问了,但结果显而易见。

  虽然眼下情况不好,但我每天还是没有放弃训练。每天田径场上,几乎都能看到其他那些准交换生的身影。其中一人特别吸引我的注意。叫薛瑞,大家都在传他是内部钦定的高一交换生之一。此人个儿特高,估摸在一米八七以上,因为一米八三的我偶然一次与他擦肩而过,都感到他至少比我高半个头。当然或许跟他那双底不低的特殊跑鞋有些关系。除此以外,眼眶深邃,四肢特长。很瘦,但肌肉也不少,全身上下最吸引我注意的即是他那白得不像话的皮肤。大白天的阳光一照,分外惨白。

  说实话,我对这种长相的人天生就有一种厌感,但这改变不了每每在跑道上遇见,我都输给他的事实。

  本着虚心请教的原则,我向他请教了一次,结果人家根本不理我,高冷得很。他身旁几个兄弟向我解释说,「阿瑞就这性格,你不要多想……」然后向我说了一大通校内体育生的训练技巧,然而一对照,发现其实没有警队专业和系统,结尾又附上一句老套到爆的话,「多动多练」。

  我心里一阵白眼。

  往后的训练自是难免碰到。校内的田径场按照的是正规系统的规格所建,严肃大气,不少女孩子也喜欢踩地,她们在午后,或是夜晚,并排漫步,那只到大腿的褶裙和一双双透明尼龙材料包裹下的秀腿,点缀在枯燥干燥的中学天空下,靓丽而吸睛。

  而奔腾在红色塑胶道上的白马王子们则是思春少女们为之不顾一切,要打开自己褶裙下双腿的对象。以我的见识来看,大学城的简陋宾馆将见证一次又一次红梅的绽放。

  那年轻绷紧的肌肉腿和同样年轻饱满却纤细的白腿激烈碰撞,擦出一次又一次的火花,狂热的荷尔蒙在火花中点燃,如同爆炸般蔓延整个房间。

  其实我的底子也不差,但我给她们的印象都是板正,所以这些机灵的精灵们都知难而退。

  值得一提的是,这帮王子们有个怪癖。有次我去上厕所,我看到薛瑞先进去了,他两个弟兄上完了出来站在外面,却把我拦了下来。我说「咋的,这运动场的厕所归你们所有?」

  他俩白我一眼,却没要解释的意思。

  我寻思可能哪个货在里面吐了,要面子怕丢人吧,好在这里附近就有个小道连接教学楼,使我不必非得跑到远处的出口才能抵达。

  但一回两回可以理解,可隔个三五天,这几个货就要霸占厕所一次,有次我不禁怒了,我冲他们喊道,「真把自己当回事啦?学校厕所是你们开的啊?!」

  两条看门狗看了我一眼,接着其中一条冲我皱眉道,「你嘴巴放干净点。」

  「哼,怎么?做亏心事怕被瞧啊?」

  哪知真跟说中似的,狗怒瞪我一眼,指着我的鼻子道,「你别他妈乱哔哔!」

  尽管我向来冷静,但泥菩萨也有三分火气,何况被人这么指着鼻子骂,但理智还是占了上风,因为我清楚,即便单打独斗,我也未必是他们的对手,何况他们不止一个。

  但我想走,人家却未必愿意。刚转身,手就被人抓住。我试图甩开,但那只胳膊紧得就像枷锁。我吼道,「有病是吧?!」

  抓住我的是右者,这货咬牙切齿一副恨不能吞了我的样子,但不等他开口,左边那货拉住他,冲他摇了摇头。

  这货十分不甘心,但在友人三番劝阻下还是放开了我。

  我远离这是非地,摸着被傻逼抓得生疼的胳膊,不由出声,「真他妈弱智,我看学校能不能治你们。」

  哪听背后「嘿」地一声,不等回头,脑袋已是如遭重击,只依稀记得视野中的草地上向我的影子挥舞而来的条状阴影。

  醒来时,人已经在医务室。我坐起身,右边是条隔帘,看不到病床以外的景况,倒是有些声音徐徐传来。

  「打人的查出来没有?」女声,有点熟悉,但一时半会却说不上来。

  「抱歉,还在找。」男声,也有点熟悉,像校内某个领导。

  「什么?」女声冷冽了下来,「监控一调不就找到了?」

  「是这么说,但情况有些复杂……」

  「复杂什么复杂?我跟你讲,你别跟我来这套,我不吃你这唬!」女声嗓门大了两分。

  「不是这个意思,学校哪能拿学生的安全开玩笑呢?只是……」

  「你别跟我讲那附近没装监控啊,要是没装,你们一中就是大失职!堂堂市第一中学,重要场所竟都不装监控的?我随便弹劾一句,看你副主任的位置要不要干了!」

  「不是不是,当然不是,汪同志,别激动嘛!」

  「难道你要跟我说大白天的监控拍不清人脸?」

  「当然也不是嘛……」

  「行了,我最多给你半小时,带不到结果来我这,别怪我过后做什么事。」

  「这……哎呀……汪同志,你这是何必呢?」

  「什么何必何必?你以为我在针对你?废话少说,想保住自己的帽子,赶紧去查!」

  男人好像又支支吾吾了两下,到底是没说什么,隐约听他叹了口气,接着就走远了。

  未几,我身前地面忽然响起什么坚硬鞋底敲击地面发出的清脆声响,这令我不由心惊胆战起来,尽管我已从女人一次又一次的声音中辨别出了她的身份。

  唰!

  隔帘被蓦然掀开,是的,那张带着几分刀锋般凌厉的俏脸。

  「听够了没?」当头一句冷音。

  「呃……」我抓抓头,一时不知该怎么回她。

  「脑袋痛吗?」语调褪去了几分寒意,但依然很冷。这位颇具个性的小女警,就连关心人也是那么与众不同。

  「不、不痛。」

  「你被人在后脑勺打了一拳,校医说你只是轻微脑震荡,休息几天就好。」

  「嗯,好,谢谢。」

  「你出了事,学校打电话给你妈,但她人在北海,所以就托我来,你要有什么事就跟我讲。」

  「嗯。」

  「发生了什么?人为什么打你?」

  「我、我也不太清楚,」说着,我不由看了看外面。偌大的医务室内,并没有看到校医,仅我和汪雨菲二人。

  汪雨菲盯我看了几秒,说,「想好再告诉我。」

  是的,这事并不简单。几个男学生,隔三差五莫名其妙地霸占厕所,态度恶劣,且又有保护领地一般的暴力倾向,回想此前的那些对话,其中某些不无威胁之意。我几乎可以断定,他们在厕所里干的事必然不简单。

  但,具体多不简单,又是好是坏,暂且不知。至少,现在几天是不可能再在此事上琢磨了。

  一小时后,我被带回了家。尽管我再三表示我可以上课,但汪雨菲还是以「你妈回来之前我必须得保证你完好无损」为由控制了我。

  当然,面对这个理由,我也没有任何办法。

  扶我到自己房间床上躺下,她告诉我一件事,即校方给不出确切的打人对象监控证据,也就是说,我被白打了。

  确定我被人打头是通过一个当时正在田径场上运动的学生口述所得,但当时其所在的位置也离厕所太远,导致看不清打人者具体什么穿着和面貌。而学校给出的回答是监控因为角度问题,只能拍到打人者的背面,且距离太远,也难从身材轮廓确认具体身份。

  汪雨菲提出要亲自调取学校监控,但校方以汪雨菲是外来者为由婉拒,但此举不无心虚之意。

  我本人自然能确认打人者无非是当时的那两条看门狗的其中一条,校方给出的处理是对两人进行批评教育,在我回校后,再进行调解。

  此外,一切医药费用都由学校承担。

  我将我的怀疑告诉了汪雨菲,她想想说「我过后看看」,停顿两秒又跟我讲,「现在市里很不太平,过去你妈镇得住,但不代表现在这草包司令也有同样能耐,罪犯在地下活动还是很频繁,你小心点。」

  「你的意思是?」我莫名有些后怕。

  「对,那几个小子未尝不是在注射。」

  这么一讲,确实有几分道理,但接着我想起,「那校方是在包庇他们?」

  「看那个技术科主任支支吾吾说不上话的样,十有八九。」

  「那他们这么大张旗鼓的,就没人发现?」

  「什么大张旗鼓?」

  「我说那几个在厕所吸毒的小子。」

  「你以为个个都像你一样臭脾气?」她瞥我一眼,「一般的也不敢惹他们,你妈要不是陈队,我看你也没那个胆量,而且没几个人会和他们接触太多,也没人动不动就往那方面想。」

  「也是,」我说,「那看来这几个的背景不小,不然校方也不会冒险包庇他们。」

  「不一定,」她说,「可能只是个别充当他们的保护伞,也未必整个校层都被渗透。不过,不管怎样,接下来这事你都不能随意和校内的人提起。这背后牵涉太大,到时哪怕是陈队都未必能保你。」

  我应了声「嗯」,却不由地皱紧了眉头。我仿佛看到一只无形的巨手笼罩在江南市之上。这让我喘不过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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