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舟侧畔 (00-10)

271Clicks 2022-03-21 Author: 刘伶醉[原创]
【沉舟侧畔】(1-2)作者:刘伶醉
                楔子

  暮春三月,江南草长,杂花生树,群莺乱飞。

  盛武王朝一百四十三年,盛元十六年三月二十四日,延州连降三日暴雨,江河泛滥,民不聊生。

  延州府南去三百余里,山峰座座,林草幽幽,其中一座小峰上,一间道观巍巍伫立。

  道观年代久远,门上红漆斑驳不堪,飞檐上的雕刻早已模糊难辨,门前青石地面被雨水冲得光亮照人,偶尔天边一道闪电划过,便倒映起一片雪亮白光。

  厚重木门之上,一块硕大匾额也已老旧,只是上面「大道玄清」四个大字依然疏淡潇洒,卓然物外,与周遭景色倒也算相得益彰。

  细雨微风之中,一道清丽人影蓑衣慢行穿过雨幕,走上青石台阶。

  屋檐水帘之下,厚重观门轻轻打开,一个青衣女子持伞而立,看着来人身影,不由轻声叹息。

  「世间情苦,百折不挠,欺风傲雨,无怨无悔。」那青衣女子轻声吟哦,早被漫天风雨遮蔽,连她自己都听不真切。

  轰隆隆雷声骤响,倾盆暴雨,滂沱又至。

             《沉舟侧畔》·卷一

              第一章 恰是少年

  壁遮山。

  一条崎岖的山路上,一个赤膊少年拎着两个大木桶飞奔不停,他头发梳成两个发髻,被一条青布绳子绑着,额头和脊背上满是汗水,双臂青筋暴起,面容扭曲,显然如此负重奔跑,并不似他步履那般轻松。

  终于攀上一块平地,少年赶忙放下木桶,随即头顶触地倒立身体,口中念念有词,半晌之后,这才站起身来,继续赶路。

  如是反复,终于在第三次倒立后,他一口气冲上山顶,拎着两个大木桶飞一般穿过半开的厚重观门,直奔后院厨房。

  厨房中水汽氤氲,一个布衣女子正在案板上切菜,听见门响,笑着回头道:「这次可快了些……」

  少年红着脸不说话,将两大木桶水都倒进水缸里,这才吐出一口气来,剧烈喘息说道:「娘……娘亲……什么……时候……开饭……」

  那女子眉眼如画,一头乌黑秀发束在脑后,头上围着一方麻布头巾,一身灰白麻衣,却依旧难掩动人风采。

  「饭菜马上就好,你回来时,你师父打醮可结束了?」女子快速将菜切好倒进锅里滚沸的水中,看着青菜翻腾,脸上露出淡淡微笑。

  「我回来时还没结束,要不我去看看?」少年终于喘匀了气息,恋恋不舍看了眼冒着蒸汽的大铁锅,肚子「咕噜噜」叫了起来。

  女子展颜一笑,儿子正是长身体的时候,早上明明才吃了六个大馒头,这么快便又饿了,看着那一大缸的山泉水,她心中暗忖,即便不长身体,单是这一大缸水挑完,怕也要多吃几个馒头了。

  「不必去了,」女子抬手拢起垂落发丝,将其束在耳后,「再有一会儿也该结束了,你若实在饿得不行,不如先吃个馒头?」

  少年咽了咽口水,摇摇头道:「还是不了,我怕师父又要罚我……」

  「那也好,」女子掩嘴轻笑点头,「既如此,你先帮娘把碗筷摆好,等你师父来了再一道吃!」

  少年点头应是,拿了碗筷到饭堂桌上摆好,摆到师父位置时,他特意挑了一双长度最接近的筷子摆上,还很是细心的调整好筷子的位置和角度,做完这一切,这才松了口气。

  「怜儿,水可打好了?」一个温和醇厚的声音响起,随后一个青衣女子款步进来,她头戴太极清虚冠,一身青色丝衣道袍,气度平和沉凝,言行举止宛如江水轻流,沁人心田。

  「打好了!」少年躬身行礼,态度极是恭谨。

  看着少年犹自赤裸脊背,青衣女子不由皱眉道:「为何还赤着身子?观中往来宾客多有女眷,你如此穿着,岂不唐突无礼?」

  少年慌忙垂下头,嗫嚅道:「回来得匆忙,还未来得及擦洗更衣,请……请师父责罚!」

  「说话时抬起头来,」青衣女子语调威严,「唯唯诺诺,什么样子!」

  「是,师父!」少年挺胸抬头,目光炯炯,只是一看到师父,还是有些不敢直视。

  「行啦行啦,孩子都被你管的怕了!」麻衣女子端着饭菜摆上桌子,「怜儿,去换了衣服叫师姐妹吃饭!」

  听见母亲为自己求情,少年如蒙大赦,匆忙转身就要逃掉,忽然想到什么,又回到原处躬身一礼,这才一路小跑着出了饭堂。

  看少年远去,青衣女子才嗔道:「每次我管教他你都舍不得,总是如此,还怎么让他成为栋梁之材?」

  麻衣女子笑着摇了摇头,「成什么栋梁之材,都不如在这深山古观中平安百岁,红尘万丈,诡谲险恶,我可不希望他受此磨难……」

  「你历尽世间繁华,看破红尘遁世而出倒也罢了,他一个热血男儿,真就随你我在这深山里隐居一辈子?」青衣女子在主位坐下,看着麻衣女子为她盛粥,不由感叹道:「放着锦衣玉食不去享受,到我这里端茶倒水,烧火做饭,这十几年,可是辛苦你岳大小姐了!」

  「嘻嘻!」麻衣女子罕见露出娇憨神态,笑着答道:「玄真姐姐收留我们母子,结草衔环都难以报答万一,不过是做些力所能及的粗使活计,谈何辛苦?何况你一身本事都教给了怜儿,对他比我这个当娘的都要上心,我心中感激,再怎么辛苦都是应该的……」

  玄真伸手轻轻握住麻衣女子的素白玉手,又羡又妒道:「这般每日操劳,小手却还是如此白嫩,连个茧子都不生,溪菱呀,你是怎么做到的?」

  岳溪菱脸色一红,微笑道:「我又如何知道?大白天的,你莫要如此没个正行,看被孩子们看见!」

  「看见又怕什么?男女授受不亲,你我姐妹拉个手、亲个嘴儿又当得了什么?」玄真笑容暧昧,旋即正襟危坐,轻声道:「他们来了。」

  岳溪菱转头看去,果然一男二女蹦跳着朝这边跑来,正是儿子彭怜和玄真道姑的两个道童明华、南华。

  三人之中,明华年纪最长,十六岁的少女出落得亭亭玉立,唇红齿白,秀发披肩,饶是穿着素净的蓝色道袍,却仍难掩青春秀色。

  儿子彭怜年方十四,身形却比明华更高些也更壮些,眉宇间稚气未脱,唇上细微胡茬隐约可见,却已有了些大人模样。

  南华年岁最小,刚过完十岁的生日,她身形瘦小,双眼却极有神,明华帮着梳的一双冲天辫随着跑动摇荡不已,正是心性跳脱的美好年纪。

  离着饭堂老远,三人就收敛动作,低眉顺目进屋行礼,这才在桌边坐下。

  玄真拿起筷子,夹了一口青菜吃了起来,午饭才算正式开始。

  彭怜早已饿极,一手一个馒头吃得极快,两个小丫头倒是吃得温文尔雅,一点都没有着急的意思。

  「慢点儿,慢点儿!」岳溪菱不停叮嘱儿子慢些,却怎么都劝不住,便看向玄真,希望她能管教儿子一番。

  玄真悄悄瞪了岳溪菱一眼,手上筷子轻轻敲了敲桌面,并未说话,只是看着彭怜。

  彭怜刚把左手的半个馒头塞进嘴里,这会儿瞪着无辜的眼睛看着师父和娘亲,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

  「你娘教给你的礼数都到哪里去了?如此狼吞虎咽,哪里还有修道之人的从容样子?」玄真语调严厉,看岳溪菱又要张嘴便冲她一瞪眼让她闭嘴,继续道:「饭后不要午睡了,去后山劈柴,柴堆不过肩不许回来!」

  「是,师父……」彭怜有些委屈,明明自己很饿,为什么还不能快点吃呢?不过他天性淳厚,不敢和师父顶嘴,看母亲欲言又止也不敢为自己求情,便闷闷吃起馒头来。

  母亲蒸的馒头硕大蓬松,他吃了三个,已经有了些底子,倒也不那么饥饿了,这会儿细嚼慢咽,倒是吃出了馒头的别样香甜。

  岳溪菱拿起瓷碗给儿子盛了一碗白粥,眼中满是疼爱神色,对旁边投过来的嗔怪眼神视如不见,只是注视着眉眼依稀已是大人模样的儿子,心中感慨万千。

  三个孩子很快吃完午饭,留下两个大人在饭堂边吃边聊。

  玄真吃得极少,半个馒头一碗白粥已是极限,不是岳溪菱这馒头蒸的极好,怕是连这半个馒头也是不吃的。

  按着往日惯例,她吃了几口便即离去,吃饭仿佛更像是一个仪式,是以她很少见到彭怜吃饭狼吞虎咽的样子。

  见她今日逗留不去,岳溪菱知道玄真有话要说,一边收拾碗筷一边笑道:「有话你就直说,干嘛这般为难?」

  玄真摇头苦笑,「每每想到你这般矜贵的身份,整日里忙碌庖厨俗务,我这心里便很是过意不去。」

  岳溪菱不置可否,「这番话你已经四五年未曾提及,如今却怎么又想了起来?」

  「你到壁遮山玄清观来,已经第十五年了,」玄真起身踱步走到饭堂门口,望着悠远天光,喃喃道:「怜儿年过十四,若在俗世之中,怕是已身负功名了吧?」

  「十五志学,有那家学渊源、年少老成的,大概十四岁时便已中了秀才了,」岳溪菱语调幽幽,「若是怜儿有个正经出身,以他的聪慧程度,这会儿怎么也该是童生了吧?」

  玄真慨然点头,「是啊,所以我就想劝劝你,你终老这深林古观倒也罢了,难道真要怜儿也如此么?」

  「他才十四岁,年少无知……」岳溪菱待要辩解,却连自己都觉得有些底气不足。

  果然玄真哂笑一声道:「你这般年纪,都与人私定终身、产下麟儿了,说什么年少无知?」

  「那你说我该怎么做?」

  「即便你舍不得让他下山去寻他父亲,也应该让他到府县应考,能得个功名最好,即便不得,也算他入了红尘、走了一遭,见识过世间繁华,将来他是潜心向道,还是尘缘不了,那都怪不到你身上!」

  「可我担心……」

  「担心什么?」玄真双手负后,言语咄咄逼人,「从怜儿五岁开始我便教他心法,助他淬炼筋骨,体魄强健程度早就远超常人!他七岁入经阁读书,道藏三千卷,经史六千集,都被他翻了个遍!」

  「九岁开始你就教他习字,以他如今笔力,虽不能自成一派,但也算独具风骨了,」玄真傲然道:「如此良才,你还担心什么?」

  「世人龃龉龌龊,怜儿自小在山里长大,我怕他下山吃亏……」岳溪菱母子连心,终究难以下定决心。

  「怕不是怕他吃亏是假,难以割舍才是真吧?」玄真目光炯炯注视着岳溪菱,压低声音道:「你们母子俩,还同床共枕、同榻而眠呢?」

  岳溪菱俏脸一红,「这是当然,他是我儿子……」

  「儿大避母!」玄真一声叹息,「长此以往,你……唉!」

  「再……再有两年,等他……等他十六岁,我便……我便允他下山去……去求取功名……」岳溪菱紧咬牙根,算是下定了决心。

  玄真一甩袍袖负手离开,以只有她一个人的声音喃喃道:「怕只怕是等不到两年后了……」

  两女这边说话的时候,彭怜已经来到后山一处空地上。

  壁遮山山势并不陡峭,玄清观依山而建,亭台楼阁殿宇众多,除了彭怜母子和玄真师徒这几人外,却再也没有别人。

  彭怜听师父提起过,玄清观年代久远,早些年也是香火鼎盛、信众云集,但前朝崇佛灭道,香火一度濒临断绝,哪怕后来本朝太祖以及几任帝王都崇信道教,玄清观的香火却也仍旧没有重新兴盛起来。

  用玄真的话说,她师父的师父就是个恬淡的性子,她师父更是恬淡的性子,到了她这里,就算想不恬淡也不行了。

  好在观中私产颇多,一应开支用度倒是不虞短缺,本来挑水煮饭的活计都有专门的人做,母亲岳溪菱自告奋勇接过了厨房的活计,玄真又有意打磨彭怜体魄,这才有了母子二人劳心劳力的一幕。

  就像日常生火做饭所用祡禾,多是山下樵夫打好送来,平常并不需要彭怜自己去砍柴,只不过有时候他犯了错,作为惩戒手段,会被师父罚着到后山砍柴。

  彭怜扛着铁斧进了山里,伐了五棵手臂粗细的干枯小树扛回后山空地,先用铁锯将树木锯断,再用利斧劈成细条。

  彭怜手中利斧非同一般,那斧头精铁一体铸就,头面极宽,斧背极厚,斧杆也是实心铸铁,挥舞起来颇为费力。

  劈柴也是有讲究的,一斧头下去,必须将柴直接劈开,切口整齐,没有毛刺,用师父的话说,不能让母亲拿柴的时候扎手。

  彭怜舞起铁斧抡出一片光影,摆在树根上的木柴应声而开,整整齐齐一分为二,断面光滑匀称,显出斧头的锋利,和他力道的均匀。

  「怜师哥,劈多少啦?」南华一路小跑爬上了石台,看着彭怜挥舞铁斧光影幢幢,轻轻喘息着道:「晚饭前能劈完吗?」

  「劈得完!」彭怜额头伸出汗珠,呼吸却依然匀称柔和,他看着南华问道:「你不去抄写经书,跑来我这儿干嘛?」

  「嘻嘻,我这不是写字写累了嘛!」南华粉面桃腮,眉间鲜红一点,说不出的俏皮可爱,「我有个秘密,不知道该跟谁说……」

  「去和师姐说呀!」彭怜想都没想,挥动铁斧,又是一块短木应声而开。

  「我要能说我会不说啊!」南华翻了个白眼,「我就是因为不敢跟她说才犯愁,我要说了她肯定要骂我的!」

  「然后你还不能跟我说,是吗?」

  「对啊对啊,我们女孩子的事情,不能告诉你们男孩子!」南华煞有介事,「男」「女」两字咬的极重。

  「那没办法了,帮不了你!」

  南华郁闷到不行,鼓着腮帮子就要离开,走了几步又回头道:「要不这样,我跟你说,但你假装没听见,然后过后就忘掉好不好?」

  彭怜不禁好笑,却也知道,只因观中没有外人,母亲和师父自不必说,师姐明华年纪最长,已经有些师父的威严样子,南华的秘密除了自己,基本跟谁都分享不了,所以有这样一个怪异的请求,倒也说得过去。

  「好,你说,我只听一次,随后就忘掉,好吧?」

  南华左顾右盼,终于确定周遭无人,这才小声对彭怜道:「前夜我多吃了些山中野果,晚上闹肚子起夜,正好听见师父和姨娘在房里说话……」

  「当时已经半夜了,我就好奇她们在说什么,凑到床底下一看,师父和姨娘都没穿衣服,两人抱在一起,你蹭蹭我我蹭蹭你,声音都好奇怪……」南华年岁尚幼,自然不知道所见所闻为何缘故,但本能的直觉告诉她,师父和姨娘在半夜里做那种事,肯定是不能随便让人知道的。

  但她少年心性,憋在心里自然难受,想要找人说却不知道该跟谁说,思来想去,终于偷偷跑出来找彭怜,一经出口,心里一下子轻松不少,她最后叮嘱道:「怜师哥,你可不要告诉别人啊!这件事我就跟你一个人说了!」

  彭怜笑着点头,糊弄她道:「师父可能和我娘亲在练习某种功法,既然没告诉咱们,咱们就装作不知道好了,不要放在心上!」

  「我知道啦!你继续劈柴吧!我回去了,不然一会儿师姐又该骂我了!」南华了了心事,蹦跳着回去继续抄写经文,却将烦恼留给了手持利斧的彭怜。

  彭怜相貌俊秀,天资聪慧,经阁中上万卷书他已看了个遍,有那几本有趣味的,更是看了一遍还不止,其中有几本书,不知道系何人所著,所言皆是男女情事。

  初时读来一知半解,直觉辞藻生疏,不知所言何物,如今随着年齿渐长,他却已渐渐明白,那「牝门」「阳物」所指为何。

  道藏之中,也有不少涉及这方面的论述,但大多语焉不详,彭怜心无旁骛,却也不如何在意,只是他从前身体尚未发育,与母亲同榻而眠不觉有异,这半年来他长了个子,唇上冒出毛茸茸的胡须,说话嗓音都变了,再与母亲相对,心中便有些异样起来。

  「唉……」想起母亲,少年人情怀惆怅,一声长叹后,舞动利斧,又劈开一块木柴。

              第二章寒潭丽影

  红日西沉,天色将晚,彭怜走出经阁,看着远去夕阳被群山遮蔽,不觉心中怅然。

  来到厨房帮着母亲摆好碗筷盛好粥饭,忙碌之中,他感觉母亲今天似乎哪里有些不对,思来想去,却又找不到一丝端倪。

  玄真换了一身素白色道袍,领着两名女徒来到饭堂,她看着彭怜为自己盛好白粥,便问道:「怜儿今日读了什么书?」

  「看了两篇论语,又重读了一本道经,临了四幅字帖。」彭怜态度恭谨,虽说他只是玄真的记名弟子,但尊师重道是圣人之训,他一直奉为圭臬,不敢逾越。

  玄真满意点头,「自今日起,道藏经书就不要读了,专心治学,有不懂的,可来问我,也可问你娘亲,月中月末你来我房里,由我考你半月所学。」

  「知道了,师父,」彭怜恭谨点头,「那师父……我的功法还练不练?」

  「功法自然不能荒废,」玄真轻轻摇头,「那功法只需打坐静心,与你学业并不冲突,决不可半途而废!」

  「是……」

  有了中午的教训,彭怜虽然仍是饿极,却不再狼吞虎咽,一手馒头一手白粥,吃得温文尔雅,煞是好看,只是如此一来,他便是最后一个吃完的。

  岳溪菱一边收拾厨房一边陪着儿子闲话,说山中风物,说书中俊杰,说山下人家,说世间百态。

  母子俩这般对话已是常态,岳溪菱出身书香门第,家学渊源,自身又是喜欢读书的,经阁万卷书,她虽然不如儿子读了个遍,却也挑着喜爱的读了个七八,加上自幼习读那些书卷,知识之渊博,远超一般闺阁女子。

  彭怜每日手不释卷,练功挑水劈柴,再忙也要看上一卷书,如此才可安眠,再加上天资聪颖过目不忘,少年老成心智渐渐成熟,对一些事物便有了自己的观点看法,和以往对母亲附和多过辩驳不同,如今他偶尔坚持己见,便连玄真都难以轻易将他说服了。

  「……天地四时盈虚有数,哪里是我们凡夫俗子能够随意更易的?」说到一部杂书中的观点,岳溪菱叹息道:「世间之人,大多身不由己,自顾尚且不暇,又哪里管的了别人如何呢?」

  「圣人之道,推己及人,如果谁都不挺身而出,那这世道,不就更加没有希望了吗?」彭怜不是很赞同母亲的说法,「世道轮回,每每有英雄出世,力挽狂澜,激浊扬清,不正是他们改写了命运吗?」

  岳溪菱一愣,停下刷洗碗筷的手,看着儿子正要吃掉最后一个馒头,不由好笑道:「为娘若多蒸一个馒头,你还能吃下么?所谓『定数』,不是远眺前路的『数』,而是回首身后的『数』,你与为娘一道避居山野,难道这不是『数』么?」

  「但您依然可以选择啊!」没人看着,彭怜吃相极为不雅,一口吃掉馒头,瓮声瓮气说道:「就算是现在,您也可以带我一起离开啊!」

  看着儿子倔强的面容,岳溪菱淡然一笑,「能而不为,才是命呀……」

  母子俩絮絮闲话,直到将厨房收拾停当,彭怜自去读书,岳溪菱备好明日早饭所需材料,便也回到房中。

  等到彭怜读完手中书卷,母亲早已躺下睡着,他蹑手蹑脚爬上床榻,在母亲脚下坐好,饶是身心疲惫,却仍不敢就此睡觉,默念玄真所授口诀,细心吐纳起来。

  这一套功法,彭怜从六岁开始习练,初时绮念丛生,根本难以入定,直到后来入经阁读书,才渐渐心神凝定,摸到了修习门路。

  平常他睡前习练两个时辰便会沉沉睡去,不知何时躺下,也不知何时睡着,第二天醒来时神清气爽,昨日疲惫便一扫而空。

  但今夜明显不同,他沉沉入定,不知多久过后,却又徐徐醒来。

  榻上被子温热,母亲显然刚走不久。

  想起南华所说,彭怜披上衣服起身出门来寻母亲。

  每天早上醒来,母亲都早已起床忙碌,彭怜对此早就习以为常,只道母亲勤勉,今日听南华一说,他才知道,母亲可能是趁着他入定的时候离开,早晨起来不见其人,是否回来安睡都不好说。

  他蹑手蹑脚出了房门,来到玄真住所窗外远处细细观瞧,只见门窗敞开,灯火未起,并不似南华所说那般。

  彭怜不敢近前,他素来敬畏玄真,知道她耳聪目明,万一被发现他如此偷偷摸摸行径诡异,怕是又要惹来一番惩戒。

  远处观门传来声响,彭怜健步如飞赶去,在观门处,正看见母亲离开青石板路,转入他平常取水所走的那条崎岖山路。

  彭怜心下狐疑,无声无息跟在母亲身后,一来是为了保护母亲,二来也是好奇,究竟母亲半夜不睡,下山来是要做什么?

  山中常有猛兽出没,彭怜抄起铸铁门闩,远远坠在母亲身后一直跟了下来。

  山路他早已熟的不能再熟,哪怕是闭着眼睛也知道该如何落脚,如何使力,他跟在后面,看母亲竟然也像是走熟了一般,速度一点不慢,很快就到了那池山泉边上。

  那道山泉位于山谷间一片巨石之上,石壁上渗出的泉水在巨石上汇聚成池,大概两丈方圆,深不过五尺,月明星稀之下,从远处看去,宛若一片银镜,平铺于巨石之上。

  巨石边上松林掩映,一块字迹斑驳的石碑立于一旁,彭怜目力所及虽看不清,却知道那上面是「巨石泉」三个大字。

  平静的潭水突然波纹荡漾,一道黑色身影从水中浮起,彭怜有些看不真切,便蹑手蹑脚走下山路,在一株大松树后面趴伏下来,细细观瞧潭水中的景象。

  只见潭中一个女子轻轻拨动水浪,一头长发早已被水彻底浸湿,她肤色白皙,月下闪着莹白的光,胸前两对圆硕美乳在水波中若隐若现,两粒殷红乳头随着她的动作更是偶露风华。

  细看那女子容貌,纤眉轻挑,星眸似水,鼻尖高耸,唇红齿白,脸上英气不减,却又多了一份妩媚神情,不是师父玄真更是何人?

  彭怜吓了一跳,骨子里对师父的畏惧让他很想立刻逃跑,但眼见平素威严的师父如此美态,加上母亲在不远处就要宽衣解带,即将发生的事情仿佛是天大的诱惑,让他很想留下来看个究竟。

  巨大的恐惧和本能的欲望让他内心矛盾,彭怜不停说服自己「再看一会儿」,终究那份恐惧抵不过男儿本色,他捂住嘴巴压抑呼吸,竭尽全力安静下来,等待即将发生的一切。

  只见母亲脱去身上衣服,缓步走进潭水之中,一直到水没过肩膀才停下。

  「今日阳光充足,这水温刚刚好。」这是师父玄真的声音,往日的威严凌厉竟似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份慵懒和轻柔。

  「是啊,做了一天饭,身上粘乎乎的……」这是母亲岳溪菱的声音,温柔依旧,却又多了一股子濡湿感受。

  「你也是的,非要自己做这些,让下人们做不好吗?」

  「我就想劳累些,这样晚上睡得才踏实……」远远望去,只见岳溪菱拨动水花,洗去身上污秽,她游到潭边靠坐下来,继续说道:「少了那种高高在上的虚无,多了一份人间烟火的真实,我觉得很好,我喜欢这样的日子……」

  「劝不了你!」玄真笑笑摇头,「晚饭前问你,你不是说今夜不出来洗么?怎的又变卦了?」

  「不告诉你……」岳溪菱语调娇憨,浑不似平常恬淡成熟模样。

  「既然来了,就别想躲过去了,看我今晚怎么收拾你!」

  「收拾就收拾,怕你呀!」岳溪菱骄傲挺胸,一双美乳脱水而出,在月光下高高耸起、清晰可见。

  彭怜便是这对美乳哺育长大,时隔多年,真容如何早已忘得一干二净,平日里偶尔有所触及,却也从没想过该是如何景象。

  但他如今色心萌动、情窦初开,对这番美好景象,早已不是孩童的倾慕与喜爱,而是男人的色欲与渴望了。

  母亲的一双美乳尺寸惊人,就那么高高耸起,咄咄逼人,仿佛睥睨万方,不可一世。

  玄真近在咫尺,自然感受更加强烈,她浮游过去,凑到岳溪菱身边,二话不说便含住其中一粒乳头,另一手托起一只硕乳,边吸舔边道:「总是敌不过你这对大奶子,让人一见就忍不住想要摸一把、舔一口……」

  「嗯……」一声荡人心魄的呻吟声突兀响起,彭怜心中一跳,下体已然挺了起来,再也趴伏不住。

  他从来没听过母亲发出如此的声音,那简简单单的一个声调里,有渴望,有满足,有遗憾,有释然,诸多情绪,不一而足。

  他也从来没有听过这样的声音,那么温柔,那么婉转,那么荡气回肠,那么惹人遐思。

  「每次都说的山响,一看见它们,就没了分寸,」母亲的声音再次响起,同样的语调里多了一抹调笑和轻薄,「得道高人呢?玄真法师呢?」

  「就会嘴硬,一会儿看你怎么求饶!」

  「求饶就求饶!」远处母亲身体渐渐软了下来,她手肘向后撑在石面上,看着师父玄真随着爬了上来,这才继续说道:「又不是没求饶过!」

  母亲如此惫懒,是彭怜从所未见的,他心中好笑,却又无比喜欢这样的母亲。

  潭中两女动作渐渐升级,母亲已经完全躺下,师父在她身上亲吻不停,阵阵娇吟轻喘萦绕山谷,羞得夜枭都没了声响。

  「唔……」母亲的声音更加濡湿粘腻,彭怜定睛一看,师父玄真正趴在母亲腿间,臻首耸动不休,不知在作何勾当。

  「又舔那里……非逼着人家求饶不可吗……」岳溪菱语调妖娆,娇躯轻轻颤抖,就连声音也跟着颤抖了起来,「不……不……太美了……好姐姐……求你……求你了……」

  玄真满意一笑抬起头来轻声问道:「求我什么?说给姐姐听听?」

  「求姐姐……求姐姐的手指……插进来……」岳溪菱掩面娇啼,声音更加淫媚婉转,「溪菱好想……好想要……」

  「哼……」一声娇嗔过后,彭怜只见母亲下巴猛然扬起,贝齿轻咬红唇,身体骤然紧绷,如此良久,才渐渐舒缓下来。

  「好姐姐,你这一弄,人家就丢了一回……」

  「就知道你是个淫材儿!」玄真薄嗔道:「每次都这般快,是姐姐厉害,还是你太风流?」

  「就不能兼而有之嘛!」岳溪菱语调娇憨,浑不似年近三旬的女子,「好姐姐,你快躺下,我来服侍你!」

  「我就免了,我们修道之人……」

  「这里又没人,你就别端着了,我都替你累得慌!」远处母亲一个翻身,便将素来威严的玄真师父压在身下,同样的舔弄抠摸,没一会儿,便有阵阵娇喘声音响起。

  「嗯……」那声音如泣如诉,和母亲的濡湿粘腻不同,自有一番柔肠百折在其中,若不是亲眼所见,彭怜怕是死也不会相信,这是师父玄真发出的声音。

  声色相似,声调却是他闻所未闻,尤其那婉转娇媚温柔之意,竟似乎比母亲还要更浓一筹。

  「就喜欢姐姐这叫声,干脆利落,让人听着就爽利,」岳溪菱促狭调笑,「好姐姐,妹妹要来了,你准备好了吗?」

  「嗯……好妹妹……快来……」玄真曲意逢迎媚声低叫,丝毫不见平日里端庄威严模样。

  「散人呢!法师呢!看你那骚样!」

  「你就欺负姐姐吧……姐姐让你欺负……快些……快些……」玄真彻底放下矜持,曲意求欢,毫不做作。

  岳溪菱满足一笑,低下头去,在玄真腿间细细含吮舔舐起来。

  「唔……呀……喔……太美了……好妹妹……含住……含住……」玄真一腿绷直一腿蜷起,身体瑟瑟发抖,仿佛弱不禁风一般浑身颤抖起来。

  「宝贝儿……姐姐丢了……丢了好多……你快含住……吸到嘴里……快含着……啊……又丢了……」

  「姐姐的水水好甜呢!你总说我皮肤白嫩,是不是跟总喝你的骚水水有关系呀?」岳溪菱猛吸一口玄真淫水含在嘴里,起身就要喂给原主。

  「快……快住手……恶心死了……」玄真侧脸躲避,双手撑着不让岳溪菱得偿所愿,只是动作偏差,恰好顶在了对方的一对硕乳之上。

  仿佛抓住救命稻草,玄真一搓一揉一握一挑,便将岳溪菱彻底制服。

  两女你来我往,搅得潭水波涛翻滚,浑不知一番作为,早被晚辈看了个够。

  彭怜身体里仿佛有一团烈火要爆炸一般,下体涨得生疼,强烈的憋闷感觉萦绕心扉,不知该如何消散。

  池中淫戏仍在继续,母亲与师父换了个姿势,岳溪菱趴在玄真身上,互为对方舔舐双腿间的神秘所在,两女吟哦不住,动听的呻吟声压住了蛙鸣蝉叫,丝丝缕缕,不绝于耳。

  彭怜无比难受,很想立刻离开,却又舍不得错过接下来的戏码,眼前风景秀丽,母亲与师父展示的又是与平常截然不同的妩媚风流,他年少无知,却又色心萌动,本能将手伸进裤中搓揉,那份憋闷竟似有所缓解。

  如此一来,他便无师自通,看着母亲师父蝶戏,自己这边自渎起来。

  月朗星稀,天光并不晦暗,彭怜目力上佳,却也看不清母亲和师父在舔着什么,他的目光集中在母亲和师父的美乳之上,眼睛一眨不眨,仿佛眼前美景下一刻就会消失一般。

  母亲双乳倒垂更显硕大,师父美乳虽然娇小一些,却也秀色可餐,尤其腰肢纤细、双腿修长,瘦削的身子形成绝妙反差,看上去别具美感。

  想到平日里师父端庄威严模样,再看她如今婉转娇啼、呻吟喘息不停,那种强烈的反差让彭怜口干舌燥,简单的揉搓再也难以浇灭心头那团烈火,他用力握住下体猛烈挤压,那份燥热和悸动才算略微有所缓解。

  潭水之中,母亲与师父动作升级,两人彼此舔舐的频率逐渐加快,喘息声、呻吟声此起彼伏更趋热烈,水波荡漾之中,母亲最先败下阵来,仰首高声媚叫,随后瘫软下来。

  师父玄真双眸紧闭,依然在巨石上躺着,只是没有母亲玉体压着,她双手得到解放,便一手握住一团椒乳,一手探到腿间动作不停。

  彭怜不知所以,大概猜到师父也是在和自己做一样的事情,他动作加快,眼睛圆圆瞪起,等着看师父会否出现母亲方才那样的美态。

  「唔……」母亲不知何时凑了过来,一把亲住师父的嘴唇,彭怜仔细观瞧,母亲竟将舌头伸进了师父口中。

  「要丢了……丢了……」玄真挣脱岳溪菱的亲吻,大声娇喘浪叫,发出母兽一般的嘶吼。

  「啊……」仿佛心有灵犀一般,彭真只觉一阵从未感受过的酥麻快感自腿间传来,一股浓稠液体蓬勃而出,有几股还顺着手臂撑开的裤带缝隙射到了外面。

  头晕目眩之际,他忍不住惊叫出声,随即发现不妥,连裤子都来不及系好,起身蹦跳着落荒而逃。

  「谁!」玄真一扯潭边袍袖遮住身形飞扑而至,大松树后形迹渺渺,并无别人。

  她运足目力仔细观察,半晌后才看见一片草叶上的一滴白浊液体。

  玄真伸出手指将其勾起含入口中品咂片刻,宛若冰霜雕琢的俊俏面颊骤然解冻,浮现出一抹风流妩媚笑容,哪里还有平时威严样子?

  (对后续章节感兴趣可私信)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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