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回 王府风波

346Clicks 2021-12-19
感谢评价的各位兄台,看到你们的评价非常开心,但被人否定的感觉毕竟不好,发文出来真是贻笑大方了。

              第二回 王府风波

  郭黄二人来到赵王府后院,越墙而进,黄蓉柔声道:「你轻身功夫好得很啊!」郭靖伏在墙脚边,察看院内动静,听她称赞,只觉说不出的开心。

  过了片刻,忽听得脚步声响,两人谈笑而来,走到相近,只听一人道:「小王爷把这姑娘关在这里,你猜是为了什么?」另一个笑道:「那还用猜?这样美貌的姑娘,你出娘胎之后见过半个吗?那身段……水嫩水嫩的。」先一人道:「瞧你这副色迷迷的样儿,小心小王爷砍掉你的脑袋。这个姑娘么,相貌虽美,你道她又……」说到这里,忽然住口,咳嗽了两声,小声道:「昨日还不是被当街扒了裤子。」

  另一人斥道:「犯什么浑!要喝头汤,轮得到那两个糟老头么?像这等罕见的销魂胭脂马,也只有小王爷才配得上,你少在那儿瞎撩拨!」二人一阵哄笑。

  郭靖寻思:「原来那完颜康已经有了个美貌的意中人,因此不肯娶那穆姑娘了,倒也难怪。既是如此,他就不该去跟穆姑娘比武招亲,更不该抢了人家的花鞋儿不还。他为什么又把人家关起来?难道是人家不肯,他要强逼吗?」

  两人都是青衣小帽、仆役打扮,一个提了一盏风灯,另一个提着一只食盒,那提食盒的笑道:「又要关人家,又怕人家饿坏了,这么晚啦,还巴巴地送菜去。」另一个道:「若不是又风流又体贴,怎能赢得美人儿的芳心?」两人低声谈笑,渐渐走远。

  黄蓉好奇心起,低声道:「咱们瞧瞧去,到底是怎么样的美人。」郭靖道:「还是盗药要紧。」黄蓉道:「我偏要先看美人!」举步跟随两个仆役。郭靖心想:「女人有什么好看?真是古怪。」他却哪里知道,凡是女子听说有哪一个女人美貌,若不亲眼见上一见,可比什么都难过,如果自己是美丽女人,那是更加非去看一看、比一比不可。郭靖却只道她孩子气厉害,只得跟去。

  那赵王府好大的园林,跟着两个仆役曲曲折折地走了好一会,才来到一座大屋跟前,望见屋前有亲兵手执兵刃把守。黄蓉和郭靖闪在一边,只听得两仆和看守的亲兵说了几句话,亲兵打开门放二人进去。

  黄蓉捡起一颗石子,噗的一声,打灭风灯,拉着郭靖的手,纵身挤进门去,反而抢在两仆之前。两仆和众亲兵全未知觉,只道屋顶上偶然跌下了石子。两仆说笑咒骂,取出火绒火石来点亮了灯,穿过一个大天井,开了里面一扇小门,走了进去。

  黄蓉和郭靖悄悄跟随,只见里面是一条条极粗铁条编成的栅栏,就如监禁猛兽的大铁笼一般,栅栏后面坐着两人,依稀可辨是一男一女。

  一个仆人点燃了一根蜡烛,伸手进栅,放在桌上。烛光照耀下郭靖看得分明,不禁大奇,只见那男子须发苍然,满脸怒容,正是穆易,一个妙龄少女垂首坐在他身旁,不是他女儿穆念慈是谁?郭靖满腹疑团,大惑不解:「他们怎么会在这里?是了,定是给完颜康捉了来。那完颜康却是什么心思?到底爱这姑娘不爱?」

  两名仆人从食盒中取出点心酒菜,一盆盆送进栅去。穆易拿起一盆点心掷将出来,骂道:「我落了你们圈套,要杀快杀,谁要你们假惺惺讨好?」

  喝骂声中,忽听得外面众亲兵齐声说道:「小王爷您好!」

  黄蓉和郭靖互望一眼,忙在门后躲起,只见完颜康快步入内,大声呵斥道:「谁惹怒穆老英雄啦?回头瞧我打不打断你狗腿子。」两个仆人各跪下一腿,俯首说道:「小的不敢。」完颜康道:「快滚出去。」两仆忙道:「是,是。」站起来转身出去,走到门边时,相对伸了伸舌头,做个鬼脸。

  完颜康等他们反带上了门,和颜悦色地对穆易父女道:「我请两位到这里,另有下情相告,两位千万不要误会。」穆易怒道:「你骗我们来,当犯人般关在这里,这是『请』吗?」完颜康道:「实在对不住。请两位暂且委屈一下,我实在过意不去。」穆易怒道:「这些话骗三岁孩子去。做官做府的人吃人不吐骨头,难道我还见得少了?」完颜康几次要说话,都给穆易一阵怒骂挡了回去,但他居然涵养甚好,笑嘻嘻的并不生气。隔了一会,穆念慈低声道:「爹,你且听他说些什么。」穆易哼了一声,这才不骂。

  完颜康道:「令爱如此品貌,世上罕有,我又不是不生眼珠子,哪有不喜爱的?」穆念慈一阵红晕罩上双颊,把头俯得更低了。只听完颜康又道:「只不过我是王爵的世子,家教又严,要是给人知道,说我和一位江湖英雄、草莽豪杰结了亲家,不但父王怪罪,多半圣上还要严旨切责父王呢。」穆易道:「依你说怎样?」完颜康道:「我是想请两位在舍下休息几日,养好了伤,然后回到家乡去。过得一年半载,待这事冷了一冷,旁人更无闲言闲语,或者是我到府上来迎亲,或者是请老前辈送令爱来完姻,那岂不是两全其美?」穆易沉吟不语,心中却在想着另一件事。

  完颜康道:「父王为了我顽皮闯祸,三个月前已受过圣上的几次责备,如再知道我有这等事,婚事决不能谐。是以务恳老前辈要严守秘密。」穆易怒道:「依你说来,我女孩儿将来就算跟了你,也是一辈子的偷偷摸摸,不是正大光明的夫妻了?」完颜康道:「这个我自然另有安排,将来邀出朝里几位大臣来做媒,总要风风光光地娶了令爱才是。」

  穆易脸色忽变,道:「你去请你母亲来,咱们当面说个清楚。」完颜康微微一笑,道:「我母亲怎能见你?」穆易斩钉截铁地道:「不跟你母亲见面,任你如何花言巧语,我决不理睬。」说着抓起酒壶,从铁栅中掷了出来。

  穆念慈自和完颜康比武之后,一颗芳心早已倾注在他身上,耳听他说得合情合理,正自窃喜,忽见父亲突然无故动怒,不禁又是惊讶又是伤心。

  完颜康袍袖翻过,卷住了酒壶,伸手放回桌上,笑道:「不陪啦!」转身而出。

  郭靖听着完颜康的话,觉得他确有苦衷,所说的法子也很周到,哪料穆易却忽然翻脸,心想:「我这就劝劝他去。」正想长身出来,黄蓉扯扯他衣袖,拉着他从门里蹿了出去,说道:「不理他们,咱们找药去。」郭靖道:「你可知药在哪里?」黄蓉摇头道:「不知道。这就去找。」拉着他东转西绕,毫不迟疑的疾走。

  郭靖心想,偌大王府,到哪里找去?惊动了沙通天他们,那可大祸临头,正要开言和她商量,突然前面灯光闪动,一名四十来岁的汉子歪戴帽子,手提灯笼,嘴里低哼小曲:「我的小亲亲哟,你不疼我疼谁个?还是疼着我……」一阵急一阵缓地走近。

  郭靖待要闪入树后,黄蓉却迎了上去,指着那人道:「这位是府里的汤大爷。」那人身材肥胖,正是昨日席间出丑的汤祖德,郭靖万料不到黄蓉竟与他相识,不觉惊呆了。

  黄蓉在汤祖德胁下戳了两下,低声道:「有件事给你去做,你办成了,自有好处给你。」

  汤祖德见到黄蓉突然到来,大喜过望,叫道:「本统领赴汤蹈火,也要给姑娘办到。」黄蓉道:「你到小王爷那里,说你从高处摔下来摔断了手臂,又受了不轻的内伤,大夫说要用帡砂、血竭、田七、熊胆、没药等等医治,中都城里买不到,你求小王爷赏赐一点。」

  黄蓉说一句,汤祖德应一句,不敢有丝毫怠慢。黄蓉将他左手搭在右臂上,像臂骨扭断一样,顺手整理一下他的衣帽,见已无破绽,又道:「快去,快去!我跟着你,你如装得不像,露出半点痕迹,我扭断你脖子,挖出你眼珠子。这几味药你都记得了吗?」说着伸出手指,将尖尖的指甲在他眼皮上重重一抓。

  汤祖德打个寒噤,受她差遣,极是乐意,奔进小王爷住处,把黄蓉教的话说了一遍。完颜康皱眉道:「那些药梁老先生要去啦,你自己拿去。」汤祖德哭丧着脸道:「求小王爷赏张字条!」完颜康拿出笔墨纸砚,写了几个字。

  汤祖德磕头谢赏,退了出来,不见郭黄二人,随即要张口呼叫,突觉一只滑腻的手掌按住了自己嘴唇,背心所靠处也甚是绵软,一个娇柔的声音在耳边轻声道:「到梁老先生那里去。」

  汤祖德转头向黄蓉瞧去,咧嘴一笑,背脊靠在她的身上,鼻中闻到一阵淡淡的幽香,不禁心中一荡,想到昨日亲密旖旎的风光,下身不听话地勃挺起来,硬得又弯又翘。

  黄蓉见他裆间高高撑起,羞得满面通红,向旁避开,幸好黑暗中郭靖也没瞧见。

  汤祖德在前领路,他见到黄蓉的雪肤花貌,早就想上前摸手摸脚,若不是郭靖在旁,真想搂她入怀,好好地亲热一番。眼角向二人斜上一斜,只是痴痴地望着黄蓉,捻了一下胡须,双目一转,皱眉道:「那梁老怪精明过人,若要相欺,多半会给他识破机关,只有抓住了他亏心之事,硬碰硬地威吓,他权衡轻重,就此屈从也未可知。」

  黄蓉奇道:「这老儿有什么亏心事?有什么把柄落在你手上么?」

  汤祖德见她双颊晕红,两片薄薄红唇略见上翘,心中大动,道:「这老儿人老心不老。」说着伸过嘴去,凑在她耳边低语了几句。黄蓉「嗤」的一声,笑了出来。

  郭靖瞧在眼里,心念一动,见黄蓉也在汤祖德耳边低声说话,猛然间胸口似乎中了一记重拳,心中一股说不出的滋味,头晕口干,不由得呆呆地出了神。

  汤祖德又道:「今日小王爷夸耀那姑娘美貌,我见那老怪一双贼眼骨溜溜地乱转,咽了几口馋涎,委实大为心动。」

  黄蓉问道:「后来怎样?」汤祖德道:「后来也没怎样,那是小王爷的意中人,他便有天大胆子,也不敢打什么歹主意。」黄蓉道:「眼珠转几转,可不能说是什么亏心事啊?」

  郭靖站在黄蓉身侧,汤祖德要想摸手摸脚,绝无可能,想了一会,才道:「不是亏心事,可以将他做成亏心事。此事要偏劳郭少侠了,你去将小王爷的意中人劫来,放在梁老怪床上。这老儿十之七八,定会按捺不住,就此胡天胡地一番。就算他真能临崖勒马,我也会闯进房去,叫他百口莫辩,水洗不得干净,只好乖乖地将解药双手奉上。」

  郭靖怒极,他本来对汤祖德满怀敌意,但与黄蓉相识,想来为人也坏不了,没成想此人如此下作,和小王爷手下那批人物并没什么不同,奸诈阴毒。伸掌便要向他拍去,随即要张口怒喝,突觉右手手腕给人从空捏住。黄蓉柔声道:「别发脾气。」郭靖登时醒悟,好歹也要此人讨得解药,来给王道长治伤,大声说道:「不妥,这等卑鄙无耻的行径,岂是大丈夫所为?」

  汤祖德笑道:「我早些闯进房去,不让梁老怪当真占了便宜,也就是了。」

  黄蓉将此事从头至尾虚拟想像一遍,说道:「这个栽赃的法儿不大高明,先去老怪那里,见机行事便是。」

  汤祖德不敢迟疑,路上接连遇见七八个仆役侍从。众仆见郭靖、黄蓉与他在一起,也无人查问。

  来到梁子翁所住馆舍,汤祖德过去一瞧,馆门反锁,出来再问,一个仆役说王爷在香雪厅宴客,三人并肩往香雪厅而去。

  离厅门尚有数十步远,两个提着灯笼的卫士迎了上来,右手都拿着钢刀,喝道:「停步,是谁?」汤祖德取出小王爷的字条,一人看了字条,放他过去,又来询问郭黄二人,汤祖德道:「是自己人!」一名卫士道:「王爷在厅里宴客,吩咐了谁也不许去打扰。有事明天再回……」话未说完,两人只觉胁下一阵酸麻,动弹不得,已给黄蓉点中了穴道。黄蓉把两名卫士提在花木丛后,牵了郭靖的手,随着汤祖德走到香雪厅前。她在汤祖德身后轻轻一推,与郭靖纵身跃起,攀住檐头,从窗缝中向里观看。

  厅上灯烛辉煌,摆着一桌筵席,郭靖看桌边所坐诸人,一颗心不禁突突乱跳,昨天同席过的白驼山少主欧阳克、鬼门龙王沙通天、三头蛟侯通海、参仙老怪梁子翁、千手人屠彭连虎等都围坐在桌边,在下首相陪的正是大金国六王子完颜洪烈。桌旁放着一张太师椅,垫了一张厚厚毡毯,灵智上人坐在椅上,双目微张,脸如金纸,显然受伤不轻。郭靖暗喜:「你欺辱穆姑娘,教你受一下好的。」

  汤祖德推门而进,向梁子翁行了个礼,将完颜康所写的字条递给他。梁子翁看了,望了汤祖德一眼,把字条递给完颜洪烈道:「王爷,这是小王爷的亲笔吧?」完颜洪烈接过来看了,道:「是的,梁公瞧着办吧。」梁子翁对身后一名青衣童子道:「今日小王爷送来的五味药材,各拿五钱给这位武官。」

  那童子应了,随着汤祖德出来。郭靖在黄蓉耳边道:「快走吧,那些人个个厉害得紧。」黄蓉笑了笑,摇摇头。郭靖只觉她一缕柔发在自己脸上轻轻擦过,从脸上到心里,都有点痒痒的,不再和她争辩,踊身往下便跳。黄蓉忙抓住他手腕,身子向前扑出,双足钩住屋檐,缓缓将他放落。郭靖暗叫:「好险!里面这许多高手,我这往下一跳,他们岂有不发觉之理?」自愧初涉江湖,事事易出毛病。

  汤祖德和那小童出来,见郭靖独自跟随在后,不由得大感失望。

  走出十余丈,汤祖德回过头来,只见黄蓉使个「倒卷珠帘势」,正向里张望。清风中白衫微动,犹如一朵百合花在黑夜中盛开,白裙掀如花绽,双腿一开一阖间,裙内尚有一片细白污浊。正是自己昨日的壮举,在她股间留下了浓稠的浆渍,不由得血脉贲张,裆间撑得又胀又痛,只得弯腰苦忍,走了几步,实在支持不住了,一个踉跄,就要跌倒。

  郭靖见汤祖德脚步蹒跚,伸手托在他胁下,既防他支持不住而跌倒,又叫他不敢向青衣童子通风示意,扶着他一步一拐地走远。

  黄蓉向厅里看了一眼,见各人并未发觉,回头目送郭靖的身形在黑暗之中消失,这才再向内窥探,见彭连虎目光四射,到处察看。黄蓉不敢再看,侧头附耳倾听。

  只听一人说道:「各位远道而来,小王深感荣幸。此番能邀到各位大驾,实是大金国之福。」黄蓉心想,说这话的必是赵王完颜洪烈了。众人谦逊了几句。完颜洪烈又道:「小王既请各位到来,自是推心置腹,天大的事也不能相瞒。各位知晓之后,当然也决不会向旁人提及,泄漏了风声,以致对方有所防备,坏了我大金朝廷的大事,这也是小王信得过的。」

  各人会意,他这几句话虽说得婉转,其实是要他们务必严守秘密,都道:「王爷放心,这里所说的话,谁都不能泄漏半句。」

  各人受完颜洪烈重聘而来,均知若非为了头等大事,决不致使了偌大力气,费了这许多金银珠宝前来相请,到底为了何事,他却一直不提,也不便相询,这时知他便要揭开一件重大机密,个个又好奇,又兴奋。

  完颜洪烈道:「大金太宗天会三年,那就是赵官儿徽宗的宣和七年了,我金兵由粘没喝、斡离不两位元帅率领征伐宋朝,俘虏了宋朝徽宗、钦宗两个皇帝,自古以来,兵威从无如此之盛的。」众人都啧啧称赞。黄蓉心道:「好不要脸!除了那个和尚和什么欧阳公子之外,你们都是汉人。这金国王爷如此自吹自擂,说掳了大宋的两个皇帝,你们竟都来捧场。」完颜洪烈道:「那时我大金兵精将广,本可统一天下,但到今日将近百年,赵官儿还在临安做他的皇帝,各位可知是什么原因吗?」梁子翁道:「请王爷示下。」

  完颜洪烈叹了口气道:「当年我大金国败在岳飞那厮手里,那是天下皆知之事,也不必讳言。我大金元帅兀朮善会用兵,可是遇到岳飞,总是连吃败仗。后来岳飞虽让我大金授命秦桧害死,但金兵元气大伤,此后再也无力大举南征。然而小王却雄心勃勃,不自量力,想为我圣上立一件大功,这事非众位相助不可。」

  各人面面相觑,不明其意,均想:「冲锋陷阵,攻城掠地,非吾辈之所长,难道他要我们去刺杀南朝的元帅大将?」

  完颜洪烈神色得意,语音微颤,说道:「几个月前,小王无意间在宫里旧档之中,看到一通前朝留下来的文书,是岳飞写的几首词,辞句甚为奇特。我揣摩了一些时日,终于端详出了其中的意思。原来岳飞给关在狱中之时,知道已无活命之望,说他这人精忠报国,倒是不假,竟把生平所学的行军布阵、练兵攻伐的秘要,详详细细地写了一部书,只盼得到传人,用以抗御金兵。幸亏秦桧这人也好生厉害,怕岳飞跟外人私通消息,防备得周密之极,狱中官吏兵丁,个个都是亲信心腹。要知岳飞部下那些兵将勇悍善战,倘若造起反来,宋朝无人抵挡得住。当年所以没人去救岳飞,全因岳飞不肯违抗朝廷旨意,要是他忽然改变了主意,可不得了啦,是不是?他可不知岳飞忠于皇帝和朝廷,决不会造反,他想救的不是他自己性命,而是大宋江山。但也幸得这样,岳飞这部兵书,直到死后也没能交到外面。」

  众人聚精会神地听着,个个忘了喝酒。黄蓉悬身阁外,也如听着一个奇异的故事。

  完颜洪烈道:「岳飞无计可施,只得把那部兵书贴身藏了,写了四首什么《菩萨蛮》、《丑奴儿》、《贺圣朝》、《齐天乐》的歪词。这四首词格律不对,平仄不叶,句子颠三倒四,不知所云。那秦桧虽说是才大如海,却也不明其中之意,于是差人送到大金国来。数十年来,这四首歪词收在大金宫里秘档之中,没人领会得其中含意,人人都道岳飞临死气愤,乱写一通,语无伦次,哪知其中竟藏着一个极大的哑谜。小王苦苦思索,终于解明了,原来这四首歪词须得每隔三字地串读,先倒后顺,反复连贯,便即明明白白。岳飞在这四首词中嘱咐后人习他兵法遗书,灭了我大金。他用心虽苦,但宋朝无人,却也枉然,哈哈!」众人齐声惊叹,纷纷称誉完颜洪烈的才智。

  完颜洪烈道:「想那岳飞用兵如神,打仗确实厉害。只要咱们得了他这部,学得了他的兵法,大金国一统天下,岂不是易如反掌吗?」

  众人恍然大悟,均想:「赵王请我们来,原来是要我们去做盗墓贼。」

  完颜洪烈道:「小王本来想,这部遗书必是他带到坟墓中去了。」顿了一顿,续道:「各位是大英雄大豪杰,难道请各位去盗墓吗?再说,那岳飞虽是大金仇寇,但他精忠神武,天下人人相钦,咱们也不能动他坟墓。小王翻检历年南朝密探送来的禀报,却另外得到了线索。岳飞当日死在风波亭后,葬在附近的众安桥边,后来宋孝宗将他遗体迁到西湖边上隆重安葬,建造祠庙。他的衣冠遗物,却让人放在另外一处,这部遗书自然也在其中。这地方也是在临安。」

  他说到这里,眼光逐一向众人望去。众人都急于听他说出藏书的地点来。

  哪知他却转过话题,说道:「小王曾想:既有人搬动过岳飞的衣冠遗物,只怕也已把这部书取了出来。但仔细一琢磨,知道决计不会。宋人对他敬若神明,既不知他的原意,决不敢动他遗物,咱们到了那个地方,必能手到拿来。不过南方奇材异能之士极多,咱们要不是一举成功,露出了风声,反被宋人先得了去,那可是弄巧成拙了。这件事有关两国的气运,因此小王加意郑重其事,若非请到武林中一等一的高手相助,决不敢轻举妄动。」众人听得连连点头。

  完颜洪烈道:「不过藏他遗物的所在,却也非同小可,因此这件事说它难吗,固然难到极处,然而在有大本领的人看来,却又容易之极。原来他的遗物是藏在……」

  正说到这里,突然厅门推开,一人冲了进来,面目青肿,奔到梁子翁面前,叫道:「师父……」众人看时,却是梁子翁派去取药的那个青衣童子。

  黄蓉在窗缝中听到那童子说话,心下惊惶,一个「雁落平沙」,轻轻落下。但厅中这许多高手何等了得,适才倾听完颜洪烈说话,未曾留意外面,这时听那童子一说,个个已在凝神防敌,黄蓉落下虽轻,彭连虎等已然惊觉。

  梁子翁身形晃动,首先疾蹿而出,挡住黄蓉去路,喝问:「什么人?」

  黄蓉见了他这一跃,便知他武功远胜于己,别说厅里还有许多高手,单这老儿一人便已对付不了,微微一笑,说道:「这里的梅花开得挺好呀,你折一枝给我好不好?」

  梁子翁想不到厅外竟是个秀美绝伦的少女,衣饰华贵,又听她笑语如珠,不觉一怔,料想必是王府中人,说不定还是王爷的千金小姐,是位郡主娘娘,不由得心动,当即纵身跃起,伸手折了一枝梅花下来。黄蓉含笑接过,道:「老爷子,谢谢您啦。」

  这时众人都已站在厅口,瞧着两人。彭连虎见黄蓉转身要走,问完颜洪烈道:「王爷,这位姑娘是府里的吗?」完颜洪烈摇头道:「不是。」彭连虎道:「王爷刚才说的大事,给这位姑娘听了去,不妨事吗?」纵身拦在黄蓉面前,说道:「姑娘慢走,我也折一枝梅花给你。」右手一招「巧扣连环」,便来拿她手腕,五指伸近黄蓉身边,突然翻上,抓向她喉头。黄蓉本想假装不会武艺,含糊混过,以谋脱身,岂知彭连虎不但武功精湛,且机警过人,只一招就令对方不得不救。

  黄蓉微微一惊,退避已自不及,右手挥出,拇指与食指扣起,余下三指略张,手指如一枝兰花般伸出,姿势美妙已极。

  彭连虎只感上臂与小臂之交的「曲池穴」上一麻,手臂疾缩,总算变招迅速,没给她拂中穴道。这一来心中大奇,想不到这样个小姑娘竟身负技艺,不但出招快捷,认穴极准,而这门以小指拂穴的功夫,饶是他见多识广,也从未见过。黄蓉这「兰花拂穴手」乃家传绝技,讲究「快、准、奇、清」,快、准、奇,这还罢了,那个「清」字,务须出手优雅,气度闲逸,轻描淡写,行若无事,才算得到家,要是出招紧迫狠辣,不免落了下乘,配不上「兰花」的高雅之名了。四字之中,倒是这「清」字诀最难。

  黄蓉这一出手,旁观诸人无不惊讶。彭连虎笑道:「姑娘贵姓?尊师是哪一位?」黄蓉笑道:「这枝梅花真好,是吗?我去插在瓶里。」竟不答彭连虎问话。众人俱各狐疑,不知她是什么来头。

  侯通海厉声道:「彭大哥问你话,你没听见吗?」黄蓉笑道:「问什么啊?」

  彭连虎昨日曾见黄蓉戏弄侯通海,见了她这小嘴微扁、笑嘻嘻的鄙夷神态,突然想起:「啊,那脏小子原来是你扮的。」笑道:「老侯,你不认得这位姑娘了吗?」

  侯通海愕然,上下打量黄蓉,只看得目瞪口呆,说道:「好美貌的小妞儿!」彭连虎笑道:「你们日里捉了半天迷藏,怎么忘了?」侯通海又呆呆向黄蓉望了一阵,终于认出,虎吼一声:「好,臭小子!」他追逐黄蓉时不住骂她「臭小子」,现下她虽改了女装,这句咒骂仍冲口而出,双臂前张,向她猛扑过去。黄蓉向旁闪避,侯通海一扑落空。

  鬼门龙王沙通天身形晃动,抢前抓住黄蓉右腕,喝道:「往哪里跑?」黄蓉左手疾起,双指点向他两眼。沙通天右手伸出,又将她左手拿住。

  黄蓉一挣没能挣脱,叫道:「不要脸!」沙通天道:「什么不要脸?」黄蓉道:「大人欺侮孩子,男人欺侮女人!」沙通天一愕,他是成名的前辈,觉得果然是以大压小,放开双手,喝道:「进厅去说话。」黄蓉知道不进去不行,只得踏进门去。

  侯通海怒道:「我先废了这臭小子再说。」上前又要动手。彭连虎道:「先问清楚她师父是谁,是谁派来的!」他见了黄蓉这等武功,又是这么的衣饰人品,料知必是大有来头,须得先行问明,再作定夺。

  侯通海却不理会,举拳当头向黄蓉打下。黄蓉闪过,问道:「你真要动手?」侯通海道:「难道还有假的?你可不许逃。」他最怕黄蓉逃跑,一逃就追她不上了。

  黄蓉道:「你要跟我比武那也成。」拿起桌上一只装满酒的酒碗顶在头上,双手又各拿一只,说道:「你敢不敢学我这样?」侯通海舔嘴笑道:「捣什么鬼?」

  黄蓉环顾众人,笑道:「我和这位额头生角的爷又没冤仇,要是我失手打伤了他,怎么对得起大家?」侯通海踏上一步,怒道:「凭你这娇滴滴的样子,又伤得了我?我额头上生的是瘤子,不是角!你瞧瞧清楚,可别胡说八道!」

  黄蓉不去理他,仍脸向旁人,说道:「我和他各拿三碗酒,比比功夫。谁的酒先泼出来,谁就输了,好不好?」她见梁子翁折花、彭连虎发招、沙通天擒拿,个个武功了得,均远在自己之上,即如这三头蛟侯通海,虽曾迭加戏弄,但自己也只仗着轻身功夫和心思灵巧才占上风,要讲真实本领,自知颇有不如,心想:「唯今之计,只有以小卖小,跟他们胡闹,只要他们不当真,就可脱身了。」

  侯通海怒道:「谁跟你闹着玩!」劈面一拳,来势如风,力道沉猛。

  黄蓉闪身避过,笑道:「好,我身上放三碗酒,你就空手,咱们比划比划。」

  侯通海年纪大她两倍有余,在江湖上威名虽远不如师兄沙通天,总也是成名的人物,受她当着众人连激几句,不加思索地也将一碗酒往头顶一放,双手各拿一碗,左腿微曲,右腿已猛往黄蓉踢去。

  黄蓉笑道:「好,这才算英雄。」展开轻功,满厅游走。侯通海连踢数腿,都给她避开。众人笑吟吟地瞧着二人相斗。但见黄蓉上身稳然不动,长裙垂地,身子却如在水面飘荡一般,又似足底装了轮子滑行,想是以细碎脚步前趋后退。侯通海大踏步追赶,一步一顿,腾腾有声,显然下盘功夫扎得极为坚实。黄蓉以退为进,连施巧招,想以手肘碰翻他酒碗,都给他侧身避过。

  梁子翁心道:「这女孩功夫练到这样,确也不容易了。也不知她是什么来历,瞧她这副浪劲儿,倒真勾引得人。」恋恋不舍地转身走向门边,要去追拿盗药的奸细,心想:「对方要的是帡砂、血竭、田七、熊胆、没药这五味药,自是王处一派人来盗的了。这五味也不是什么名贵药物,给他尽数取去了也不打紧。」又转过身,一双眼不停在黄蓉脸上、身上、手上、脚上转来转去,饱餐秀色,美不胜收,乐也无穷,再也不想留神别的。

  黄蓉双手齐振,头顶挺昂,三只碗同时飞起,一招「八步赶蟾」双掌向侯通海胸前劈到。侯通海手中有碗,不能发招抵御,只得向左闪让。黄蓉右手顺势掠去,侯通海避无可避,只得举臂挡格,双腕相交,侯通海双手碗中的酒水泼得满地都是,头上的碗更落在地下,当啷一声,打得粉碎。

  黄蓉拔起身子,向后疾退,一手一脚接住空中落下的两碗,另一碗酒端端正正地落在她云鬓之顶,三碗酒只溅出了一点儿。众人见她腿股之美,匀润紧实,又以巧取胜,不禁都暗叫一声:「好!」欧阳克却大声喝彩。沙通天怒目向他瞪了一眼。欧阳克浑没在意,反而加上一声:「好得很啊!」

  侯通海满脸通红,叫道:「再比过。」黄蓉手指在脸上一刮,笑道:「不害臊吗?」

  沙通天见师弟失利,哼了一声道:「小丫头诡计多端,你师父到底是谁?」黄蓉笑道:「明儿再对你说,现下我可要走啦。」沙通天膝不弯曲,足不跨步,不知怎样,突然间身子已移在门口,拦住了当路。

  黄蓉刚才给他抓住双手手腕,立时动弹不得,已知他厉害,这时见他这一下「移形换位」功夫更加了得,心中暗惊,脸上却神色不变,眉头微皱,问道:「你拦住我干吗?」沙通天道:「要你说出是谁门下,闯进王府来干什么?」黄蓉秀眉微扬,笑问:「要是我不说呢?」沙通天道:「鬼门龙王的问话,不能不答!」

  黄蓉眼见厅门就在他身后,相距不过数尺,可就是给他拦在当路,万难闯关,见梁子翁的眼光不住溜来,叫道:「老伯伯,他拦住我,不让我回家。」

  梁子翁听她这般柔声诉苦,胸口热血上涌,只觉得就算为她粉身碎骨,也是甘之如饴,笑道:「沙龙王问你话,你好好回答,他就会放你。」黄蓉格的一笑,说道:「我就偏不爱答。」对沙通天道:「你不让路,我可要闯啦。」

  沙通天冷冷道:「只要你有本事出去。」黄蓉笑道:「你可不能打我。」沙通天道:「要拦住你这小小丫头,何必沙龙王动手。」黄蓉道:「好,大丈夫一言为定。沙龙王,你瞧那是什么?」说着向左一指。沙通天顺着她手指瞧去,黄蓉乘他分心,衣襟带风,纵身从他肩旁钻出,身法甚是迅捷。

  黄蓉刚要抢出,蓦地里见沙通天右手伸出两根手指,对准了她眼睛,只待她自己撞将上去,幸而她能发能收,去势虽急,仍在中途猛然止住,立即后退。她忽左忽右,后退前趋,身法变幻,连闯三次,总是给沙通天挡住去路。最后一次却见他一个油光晶亮的秃头俯下尺许,正对准了自己鼻尖,若非收脚得快,只怕自己的鼻血便得染上了他秃头,只吓得黄蓉大声尖叫。

  梁子翁笑道:「沙龙王是大行家,别再试啦,快认输吧。」

  黄蓉连抢数次,不论如何快捷,总让沙通天轻轻易易地挡住。沙通天如要擒她,可说手到拿来,然见赵王完颜洪烈在旁观看,便乘机露一手上乘轻功。

  黄蓉暗暗着急,忽然停步,道:「只要我一出这门,你不能再跟我为难,成不成?」沙通天道:「只要你能出去,我就认输。」黄蓉叹道:「唉,可惜我爹爹只教了我进门的本事,却没教出门的。」沙通天奇道:「什么进门的,出门的?」黄蓉道:「你这路『移形换位』功夫,虽然已很不差,但比起我爹爹可还差得远,简直差了十万八千里。」沙通天怒道:「小丫头胡说八道。你爹爹是谁?」黄蓉道:「我爹爹的名字说出来只怕吓坏了你,不说也罢。当时他教我闯门的本事,他守在门口,我从外面进来,闯了几次也闯不进。但似你这般微末功夫哪,我从里到外虽然走不出,但从外面闯进来,却不费吹灰之力。」沙通天冷笑道:「从外入内,跟从内到外还不是一样?好!你倒来闯闯看。」让开身子,要瞧她从外入内,又有什么特别不同的功夫。

  黄蓉闪身出门,哈哈大笑,道:「你中计啦。你说过的,我一到门外,你就认输。现下我可不是到了门外?沙龙王是当世高人,言出如山,咱们这就再见啦。」

  沙通天左手在光头顶门上搔了三搔,心想这一小丫头虽然行诡,但自己确是有言在先,对她这等后辈如何能说过了不算?涨红了脸,一时无计可施。

  彭连虎却哪能让黄蓉就此脱身,心想倘使让这小姑娘脱身,赵王爷所说的大事只怕便即泄漏了,双手连扬,两枚铜钱激射而出,从黄蓉头顶飞越而过。黄蓉见钱镖双双越过头顶,正自奇怪此人发射暗器的准头怎么如此低劣,突然间当的一声,背后风声响动,两枚钱镖分左右袭来,直击脑后。原来彭连虎发出的钱镖算准了方位劲力,钱镖在廊下大理石柱子上一撞,便即回过来打向黄蓉后脑。钱镖所向,正是要害之处,黄蓉无法挡架,只得向前急跃,身刚站定,后面钱镖又到。彭连虎镖发连珠,十数枚接连不断地撞向石柱,弹了回来。黄蓉闪避固是不及,伸手相接更属难能,钱镖的准头,尽是对向她后脑,黄蓉只得向前纵跃而避,数跃之后,又已回进了大厅。

  彭连虎发射钱镖,只是要将她逼回厅内,志不在伤人,因此使劲不急。众人喝彩声中,彭连虎挡住了门口,笑道:「怎么?你又回进来啦?」黄蓉小嘴一撅,说道:「你暗器功夫好,可是用来欺侮女孩儿家,又有什么稀奇?」彭连虎道:「谁欺侮你啦?我又没伤你。」黄蓉道:「那么你让我走。」彭连虎道:「你先得说说,教你功夫的是谁。」黄蓉笑道:「是我在娘肚子里自己学的。」

  彭连虎道:「你不肯说,难道我就瞧不出。」反手出掌,向她肩头挥去。黄蓉竟是不闪不避,不招不架,明知斗不过,便索性跟他撒赖。

  彭连虎手背刚要击到她肩头,见她不动,果然撤掌回臂,喝道:「快招架!十招之内,我必能揭出你这小丫头的底来。」他生平各家各派的武功见得多了,眼见黄蓉身法诡异,一时瞧不准她的来历,但自料只要动上了手,不出十招,便能辨明她宗派门户。

  黄蓉道:「要是十招认不出呢?」彭连虎道:「那我就放你走。看招!」左掌斜劈,右拳冲打,同时右腿直踹出去,这一招「三彻连环」虽是一招,却包含三记出手。黃蓉转身闪过,右手拇指按住了小指,将食指、中指、无名指三指伸展开来,戳了出去,便如是一把三股叉模样,使的是一招叉法「夜叉探海」。

  侯通海大叫:「『夜叉探海』!大师哥,这小妞使的是……是本门武功。」沙通天斥道:「胡说!」心知黄蓉戏弄这个宝贝师弟多时,早已学会了几招他的叉法。

  彭连虎也忍不住好笑,抡拳直冲。黄蓉斜身左蹿,膝盖不曲,足不迈步,已闪在一旁。侯通海叫道:「『移形换位』!大师哥,是你教的吗?」沙通天斥道:「少说几句成不成?老是出丑。」心中倒也佩服这姑娘聪明之极,这一下「移形换位」劲力方法虽然完全不对,但单看外形,倒与自己的功夫颇为相似,而且一蹿之下,居然避得开彭连虎出手如风的一拳,那可着实不易。

  接下去两招,黄蓉右掌横劈,使的是沈青刚的「断魂刀法」,双臂直击,用上了马青雄的「夺魄鞭法」。只把侯通海看得连声「咦,咦,咦」地呼叫,说道:「大师哥,这招是『探海斩蛟』,这……这臭丫头当真是本门……」

  彭连虎怒气渐生,心道:「我手下留情,小丫头忒煞狡猾。不下杀手,谅她不会用本门拳法招架。」学武之人修习本门功夫之后,尽有旁采博取、再去学练别派拳技的,但到了生死之际,自然而然地总是以最精熟的本门功夫抵御。

  彭连虎初时四招只是试招,到第五招上,竟不容情,呼的一声,双掌带风,迎面劈去。旁观诸人见他下了杀手,不自禁地都为黄蓉担心。众人不知她来历,又均与她无冤无仇,见她年幼娇美,言行又俏皮可喜,都不想见她就此命丧彭连虎的杀手之下。

  黄蓉还了一招完颜康的全真派掌法,又架了一招郭靖的「南山掌法」,那都是昨日见到两人比武时学来的,第七招「三彻连环」,竟然现学现卖,便是彭连虎自己所使的第一招,但左支右绌,已是险象环生。若凭二人真实功夫,黄蓉出尽全力,尚且抵御不住,何况如此存心戏弄?总算彭连虎毕竟不愿真下毒手,凭凌厉内力取她性命,不过要从她招数上认出她的师承来历,这才容她拆了七招。

  梁子翁笑道:「小丫头聪明得紧,可用上了彭寨主的拳法,啊哟,不成啦,不成啦,还不向左?」

  彭连虎拳法灵动,虚实互用,到第八招上,左手虚晃,右拳抢出。黄蓉料得他左手似虚乃实,右拳如实却虚,正要向右闪避,忽听梁子翁叫破,心念一动,当即斜身轻飘飘向左跃出,这下姿势美妙,厅上众人竟谁也认不出来。

  彭连虎听梁子翁从旁指点,心下着恼,心想:「难道我就毙不了你这丫头?」他号称「千手人屠」,生性残忍不过,初时见黄蓉年幼,又是女子,杀了她未免有失自己身分,这时拆了八招,始终瞧不出分毫端倪,如何不怒,第九招「推窗望月」,竟自用上了十成力,左掌阴,右掌阳,刚柔并施,同时推到。

  黄蓉暗叫不妙,正待急退闪躲,其势已是不及,眼见拳锋掌力迫到面门,急忙低头,双臂内弯,手肘向前,似箭般向敌人胸口撞去。

  彭连虎这一招去势虽猛,知她尚能拆解,但接着第十招料得她万难招架,倏然间见她以攻为守,袭向自己要害,第十招「星落长空」本已使出半式,立即凝住内力,便如悬崖勒马一般硬生生扣招不发,叫道:「你是黑风双煞门下!」语声竟微微颤抖,右臂振处,黄蓉向后直跌出了七八步。

  彭连虎此言一出,众人都是耸然动容。除赵王完颜洪烈外,厅中对黑风双煞人人忌惮。彭连虎第十招本要痛下杀手,至少也要打得这小丫头重伤呕血,但在第九招忽然看出她武功竟是黑风双煞一路,大惊之下,这个连杀百人毫不动心的魔头竟然敛手跃开。

  黄蓉被他推振,险些摔倒,待得勉力定住,听彭连虎说她是黑风双煞门下,笑道:「你输啦!」转身走向厅门。

  彭连虎晃身拦在门口,喝道:「你既是黑风双煞门下,我也不来为难你。但你得说个明白,你师父叫你到这儿来干什么?」黄蓉笑道:「你说十招中认不出我的门户宗派,就让我走,你好好一个大男人,怎地这么无赖?」彭连虎怒道:「你最后这招『灵鳌步』,还不是黑风双煞所传?」黄蓉笑道:「我从来没见过黑风双煞。再说,他们这一点儿微末功夫,怎配做我师父?」彭连虎道:「你混赖也没用。」黄蓉道:「黑风双煞的名头我倒也听见过。我只知道这两人伤天害理,无恶不作,欺师灭祖,残害良善,乃是武林中的无耻败类。彭寨主怎能把我跟这两个下流家伙拉扯在一起?」

  众人起先还道她不肯吐实,待得听她如此诋毁黑风双煞,不禁面面相觑,才信她决不是双煞一派,均知再无稽的天大谎话也有人敢说,但决计无人敢于当众肆意辱骂自己师长。

  彭连虎向旁一让,说道:「小姑娘,算你赢啦。老彭很佩服。」

  这时阁中诸人除灵智、梁子翁与欧阳克之外,都已输在她的手里。灵智舌头被穆念慈咬掉,身受重伤,动弹不得,只欧阳克与梁子翁出手,才能将她截留,各人都注目于两人。

  欧阳克缓步而出,微微一笑,说道:「下走不才,想请教姑娘几招。」黄蓉见到他一身白衣打扮,问道:「那些骑骆驼的美貌姑娘,都是你一家的吗?」欧阳克笑道:「你见过她们了?我只消呼叫一声,她们就全都来啦。」黄蓉侧了头,笑道:「我不信。」

  欧阳克一声呼哨,过不片刻,白影晃动,门中走进二十几个白衣女子,或高或矮,或肥或瘦,但服饰打扮全无二致,个个体态婀娜,笑容冶艳,一齐站在欧阳克身后。众姬本来都在厅外侍候,彭连虎等个个看得眼都花了,好生羡慕他真会享福。

  欧阳克武功了得,又仗着叔父撑腰,多年来横行西域。他受赵王之聘来到燕京,随行带了二十四名姬人,待众姬进厅,立即挡在门口,折扇轻摇,红烛下斜睨黄蓉,显得举止潇洒,神情得意。二十二名姬人退在他身后,都目不转睛地瞧着黄蓉,有的自惭形秽,有的便生妒心,料知这样的美貌姑娘既入「公子师父」之眼,非成为他的「女弟子」不可,此后自己再也休想得他宠爱了。这二十二名姬人在他身后这么一站,有如两面屏风,黄蓉更难夺门逃出。

  黄蓉出言相激,让他召来众姬,原想乘阁中人多杂乱,借机脱身,哪知欧阳克看破她用意。

  梁子翁凑到她身前,笑嘻嘻地道:「小姑娘,有了婆家没有?这些女子通统加在一起,也及不上你一半美貌。」黄蓉听他称赞自己相貌美丽,颇为高兴,于他的轻薄言语倒也不以为忤,微笑道:「你这老头儿倒不像他们那么蛮不讲理。」

  这参仙老怪本是长白山中的参客,乘人之危害死了一个身受重伤的前辈异人,从他衣囊中得了一本武学秘本和十余本房中术,照法修练研习,自此武功了得。他年老好色,这次在赵王府中遇到了黄蓉,但见她秋波流转,娇腮欲晕,虽年齿尚稚,实是生平从所未见的绝色,当她与诸人比武之时,早已神魂飘荡,这时听她温颜软语,更是心痒骨软,说不出话来。

  黄蓉道:「我要走啦,要是他们再拦我,你帮着我,成不成?」梁子翁笑道:「要我帮你也成,你得跟我去做个老婆,永远跟着我。」黄蓉笑道:「也不怕丑,你有什么好?我才不嫁你呢。」梁子翁大为得意,说道:「为什么不嫁?你另外有了小白脸心上人是不是?我先杀了你意中人,瞧你嫁不嫁我?」这句话大犯黄蓉之忌,她俏脸一扳,不再理他。

  梁子翁还想说几句话讨便宜,众人心中笑他轻薄,欧阳克听着却满不是味儿,说道:「女孩,你来吧,不用怕,我不还手就是。」黄蓉道:「怎么?你不用还手就胜得了我?」欧阳克笑道:「你打我,我喜欢还来不及,怎舍得还手?」

  黄蓉道:「我不信你真不还手。我要将你两只手缚了起来。」欧阳克解下腰带,递给了她,双手叠在背后,走到她面前。黄蓉见他有恃无恐,全不把自己当一回事,脸上虽仍露笑容,心中却越来越惊,一时彷徨无计,心想:「只好行一步算一步了。」接过腰带,双手使力向外一崩,那腰带似是用金丝织成,虽使上了内力,竟崩它不断,当下将他双手紧紧缚住,笑道:「怎么算输?怎么算赢?」

  欧阳克伸出右足,点在地下,以左足为轴,双足相离三尺,在原地转了个圈子,砖地上已让他右足尖画了浅浅的一个圆圈,直径六尺,圆边一般粗细,整整齐齐,印痕深约半寸。画这圆圈已自不易,而足下内劲如此了得,连沙通天、彭连虎等也均佩服。

  欧阳克走进圈子,说道:「谁给推出了圈子,谁就输了。」黄蓉道:「要是两人都出圈子呢?」欧阳克道:「算我输好啦。」黄蓉道:「倘若你输了,就不能再追我拦我?」欧阳克道:「这个自然。如你给我推出了圈子,可得乖乖地跟我走。这里众位前辈都是见证。」

  黄蓉道:「好!」走进圈子,左掌「回风拂柳」,右掌「星河在天」,左轻右重,劲含刚柔,同时发出。欧阳克身子微侧,这两掌竟没能避开,同时击在他肩背之上。黄蓉掌力方与他身子相遇,立知不妙,这欧阳克内功精湛,说不还手真不还手,但借力打力,自己有多少掌力打到他身上,立时有多少劲力反击出来,黄蓉竟站立不稳,险些便跌出了圈子。她哪敢再发第二招,在圈中走了几步,朗声说道:「我要走啦,却不是给你推出圈子的。你不能出圈子追我。刚才你说过了,两人都出圈子就是你输。」

  欧阳克一怔,黄蓉已缓步出圈子。她怕夜长梦多,再生变卦,加快脚步,只见她发上金环闪闪,身上白衫飘动,已奔到门边。

  欧阳克暗呼:「上当!」碍于有言在先,不便追赶。沙通天、彭连虎等见黄蓉又以诡计僵住了欧阳克,忍不住捧腹大笑。

  黄蓉正要出门,猛听得头顶风响,身前一件巨物从空而堕。她侧身闪避,只怕给这件大东西压住了,见空中落下来的竟是坐在太师椅中的那高大和尚。他身穿红袍,坐在椅上竟还比她高出半个头,他连人带椅,纵跃而至,椅子便似乎粘在他身上一般。

  黄蓉正要开言,忽见这和尚从僧袍下取出一对铜钹,双手合处,当的一声,震耳欲聋,并非铜声,当系外镀黄铜的钢钹,突然眼前一花,那对铜钹一上一下,疾飞过来,钹边闪闪生光,锋利异常,要是给打中了,身子只怕要给双钹切成三截,大惊之下,铜钹离身已近,哪里还来得及闪避,立即蹿起,反向前冲,右掌在上面铜钹底下一托,左足在下面铜钹上一顿,竟自在两钹之间冲了过去。这一下凶险异常,双钹固然逃过,但也已跃近灵智身旁。

  灵智巨掌起处,「五指秘刀」向她拍去。黄蓉便似收足不住,仍向前猛冲,直扑向敌人怀里。众人同声惊呼,这样花一般美貌的少女眼见要给灵智巨掌震得筋折骨断,五脏碎裂。人人均起怜惜之心,欧阳克和梁子翁大叫:「手下留情!」要想跃上抢救,哪里还来得及?但见灵智的巨掌已击中她背心,却见他手掌立即收转,大声怪叫。黄蓉已乘着他这一掌之势飞出厅外。远远听得她清脆的笑声不绝,似乎全未受伤,众人料想灵智这一掌击出时力道必巨,但不知如何,他手掌甫及对方身子,立即迅速异常地回缩,竟似掌力来不及发出。

  众人一凝神间,但听得灵智怒吼连连,他口中舌头给咬去了半截,叫声中又是惊,又是怒,又有痛楚。他举起掌来,右手掌中鲜血淋漓,只见掌中竟给刺破了十多个小孔,彭连虎惊道:「软猬甲!软猬甲!这丫头身上穿了『软猬甲』?那是东海桃花岛的镇岛之宝!」沙通天奇道:「她小小年纪,怎能弄到这副『软猬甲』?」

  欧阳克挂念着黄蓉,跃出门外,黑暗中不见人影,不知她已逃到了何处,长声呼哨,领了众姬追寻。梁子翁心中却感喜慰:「她既逃走,想来并未受伤。好歹我要抱她在手里。」

  侯通海问道:「师哥,什么叫软猬甲?」彭连虎抢着道:「刺猬见过吗?」侯通海道:「当然见过。」彭连虎道:「她外衣内贴身穿着一套软甲,这软甲不但刀枪不入,而且生满了倒刺,就同刺猬一般。谁打她一拳,踢她一脚,就够谁受的!」侯通海伸了伸舌头,道:「亏得我从来没打中过这臭丫头!」沙通天道:「我去追她回来!」侯通海道:「师哥,她……她身子可碰不得。」沙通天道:「还用你说?我抓住她头发拖了回来。」侯通海道:「对,对,怎么我便想不到。」师兄弟俩和彭连虎一齐追了出去。

  这时小王爷完颜康火速赶来急报,原来那亲兵队长奉王妃之命放走杨铁心父女。赵王完颜洪烈得悉王妃被掳,惊怒交集,父子两人点起亲兵,出府追赶,王府里里外外,闹得天翻地覆。

                ☆☆☆

  黄蓉一心挂念郭靖的安危,展开家传轻功,飞檐走壁,又来到梁子翁所住的馆舍。只见汤祖德大呼小叫的搜捕刺客,口中王八羔子的骂人,却不见郭靖的影踪,脸上登时犹如罩了一层寒霜,喝道:「你这蠢材,正经事不干,却在这儿胡闹,郭靖呢?」

  汤祖德见她踏月而来,犹似身在烟中雾里,不禁一呆,淫笑道:" 郭少侠不在,咱们尽可以……这个……这个……啊,哈哈!」黄蓉心中不快,又问:「郭靖在哪里?快说!」

  汤祖德忙道:「别生气,我与郭少侠拿到解药出来,却碰见一个瞎眼的疯婆子,将他掳走了。姑娘有事差遣,小人这一生供姑娘驱使,就粉身碎骨,赴汤蹈火,那也应该的,现下有一件为难之事,要请姑娘作主。」

  黄蓉急于寻找郭靖,却听他迟迟不说,好生不耐烦,左手啪的一声,清脆响亮地给他一记耳光。

  汤祖德给她打得头晕眼花,肥胖的身躯打了个旋,双手捧面道:「你……你干吗打我?」黄蓉怒道:「呆子,你惹恼了我,姑娘未必不杀你。我问你,郭靖受伤了没有?」汤祖德连连摇手,道:「没有……没有。」黄蓉道:「当真没有?」

  汤祖德吭哧道:「小人何必骗你?当时我吓得魂不附体,乱七八糟,那疯婆子邪门得紧,小人便拼了老命,也要护卫郭少侠周全,但她多半要杀人灭口,还是老老实实的回来,给姑娘通风报信为妙。」

  黄蓉忙问:「你知道?在哪里?快说,快说!」汤祖德踌躇半晌,心下尚有一份顾虑,怕她再打,却是不敢出口。

  黄蓉猜到他心意,微微一笑,心道:「你满口胡言,多半是贪生怕死,早知你不怀好意思,想讨我便宜,这蠢材对我倒很忠心。」此时又有求于他,便道:「你这次功劳不小,本姑娘有赏有罚,我要赏你,赏些什么好呢?」她以手支颐,侧头思索。

  汤祖德满脸喜色,眯眼笑道:「只求你一件事。」黄蓉道:「求什么?」汤祖德伸手搔头,踌躇道:「这个……府里纷纷传言,说小人昨晚带着个好美貌的女娃儿!还说什么『汤胖子你艳福不浅哪!你二人在屋里一整晚,干什么来着?』小人心想……我们虽同睡一床,那也是……嘿嘿,小人在床上并无丝毫越礼,不如今晚就……」

  黄蓉退后一步,脸如寒霜,厉声道:「你说什么?」

  原来昨日两人一路说笑,汤祖德有意讨好,跟她说得投机,听她谈吐隽雅,见识渊博,不禁更为倾倒。黄蓉向来脱略,也不理会男女之嫌,傍晚时分,便在汤祖德的房中宿了。两人同处一室,同床而卧,黄蓉料知其居心之卑鄙龌龊,连点了汤祖德周身一十九处大穴,虽并未做甚过分之事,但男女深夜同床,给他传扬开来,不但爹爹生气,靖哥哥不喜,也败坏了自己的名声,心想:「世上竟有如此卑鄙无耻之人,当真罕见罕闻。」

  汤祖德见她轻嗔薄怒,更增三分丽色,眼下还不能和她风流快活一番,但心痒难搔,先在她嘴唇上轻轻一吻,占些便宜再说,将来纵然落空,总也已吻过了美人,一双眼睛成了两条缝,笑道:「主子,我说把你嘴上的胭脂赏我吃了吧。」

  黄蓉发作道:「这当儿谁来跟你说笑?嬉皮笑脸的,要是再有人问起,你怎么说?」汤祖德道:「奴才……奴才什么也不知道。」黄蓉道:「有人亲眼目睹我在你房里,你怎会什么也不知道?」汤祖德连连点头,道:「是,是!」黄蓉怒道:「什么『是,是』?你没话说,我可要走了。」转身便行。

  汤祖德大急,心想她这一去,说不定今晚便不再来,何况瞧她这等神情,甚至一个月不来也不出奇,以后这每晚心情煎熬,如何能挨得过去?情急之下,将黄蓉一把抱住,向她唇上吻去。

  黄蓉「啊」的一声,满脸飞红地跳起,说道:「有旁人在这儿,你,你……怎么可以?噫!那些人呢?」向四周望去,只见那些士众都已影踪不见,周围竟一人也无。

  汤祖德笑道:「侍卫亲兵们都去追捕刺客了,他们都是我的部署,又有谁说半句闲话?好主子,你如再不给我抱抱,亲个嘴儿,我再也没力气走路了。」

  黄蓉道:「想得美,什么话都敢说,我说再赏你一记巴掌!」汤祖德道:「你刚答允过小人的,好主子,这约守是不守?」黄蓉秀眉上扬,道:「你说呢?」

  汤祖德吁了口气,叹道:「主子,你要我干什么,我便干什么,粉身碎骨,在所不辞,可小人实在忍得好苦,你也答允过小人的,否则你就杀了我,我也不说。」

  黄蓉仰起头来,说道:「唉,不得些好处定是不成,可便宜了你这蠢材。」

  汤祖德见她说这番话时脸带娇羞,樱唇微翘,就算是正人君子,也未必把持得定,何况他离「正人君子」四字十万八千里。汤祖德唇干舌燥,扳过她身子,伸手搂住了她纤腰,只觉触手温软,柔若无骨,心中又是一动,便低头往她唇上吻去。

  黄蓉轻轻一挣,想推开她,轻声说道:「别……别在这……唔……」两人四唇甫接,怔怔对视。黄蓉只得闭上眼睛,但觉汤祖德满脸虬髯,刮得她隐隐生疼,吻得她几乎喘不过气来。

  黄蓉的嘴唇甚薄,被汤祖德大口大口地又吃又舔,咂咂有声,吻得片刻。黄蓉「唔唔」几声,便即仰头向后,挣开他的亲吻,轻喘道:「你想吃了我么?」

  汤祖德抱着她的双臂紧了一紧,色迷迷地笑道:「小嘴真香!你还逃得了么?」右手啪的一下,清脆之极地在她臀上拍了一掌,低下头来,又往她樱唇上吻去。

  黄蓉「啊」的一声,身子一颤,胸口起伏不定,回过神时,两人四片嘴唇已然紧紧吸吮。黄蓉初时惊怒交集,但给汤祖德这么一亲,不禁全身发软,手臂上登时没了力气。也不再恼她掌掴之辱,本想回嘴吻他,才一张嘴就被他的舌头侵入,又羞又气,欲待张口而呼,苦于口舌难动,唔唔唔地腻声轻哼,以口相就,狠狠咬住灰白的宽扁大舌。

  汤祖德吃痛,却无暇叫喊,尽力抵住她樱唇,以舌撬开她的牙关,将她整条香舌猛地吸入口中,但觉口脂香阵阵袭来,不由得天旋地转,衔着她舌尖,不住吞来吐去,总不舍得放开,一顿绵长湿润地吸吮亲吻。

  黄蓉宛转相就,心中自非全无情欲,软洋洋地靠在他身上,双臂勾住他脖子,吻了半晌,甚觉诧异,为什么一张嘴碰上另外一张嘴,就可以让人意乱情迷呢?有点明白这蠢材为何这么喜欢舔吮自己。男女大欲,人之天性,二人这般深吻,激发了人人有生俱来的情欲。

  「唰」的一声,汤祖德拉开裤子,褪下裤衩,胯下露出一条又粗又黑、刚毛硬卷的丑物,拉着她手,引到自己胯间。

  黄蓉吓了一跳,缩开嘴唇,低头见那物黑黝黝的,热劲逼人,一拿住便觉掌心滚烫,彷佛握的是一根弯翘如茄的拨火棍。

  汤祖德胯下物事虽不算长,却较常人粗得多。黄蓉自有生以来,从未见过男人下体,脑子里热烘烘的,暗想:」男子的身体这么奇怪,原来……是长得这般模样!」好奇心无法抑制,将满是褶皱的包皮撸了下去,浓烈的男子体味扑面而来,混着一股尿骚味。

  黄蓉啐了一口,道:「真脏。」包皮褪下之后,露出的黝黑肉菇,居然是尖狭形状,至马眼处还突出婴指般的小半截,活像切下一截鳖首安在腿间似的,滑稽怪异。

  黄蓉啧啧称奇,噗哧一笑,说道:「合着长的不是鸡巴,居然是甲鱼!」

  这位美若天仙的少女说出如此粗俗的话来,汤祖德喜得晃头搔耳,心道:「昨日说过一次便记住了,偏生她聪明伶俐!」淫笑道:「这人的鸡巴能有多大?小人这话儿可还大得过甲鱼……哎哟,好主子,别松手。」

  黄蓉生性爱洁,不愿手掌与他下体相触,摇头道:「不要,脏死了,男人的丑物……恶心死啦!」正要起身。汤祖德猛然按住了她,说道:「好主子,我实在熬不得了,你只要轻轻的,就像划桨一样……拿住那儿,套几下……便出来……」

  黄蓉红了脸,欲待答允,又觉此事十分不妥,正迟疑间,忽然左前方十余丈处有人喝骂:「小浪蹄子快钻出来,让我干死你!」听声音正是三头蛟侯通海。另一人道:「这小丫头必定就在左近,放心,她逃不了。」却是沙通天的声音,两人一面说一面走近。

  汤祖德游目四顾,一时找不到躲藏之所。黄蓉向着花丛一指,府中到处都是奇花佳卉。汤祖德登时省悟,一定神间,立时想到:「昨日她也是光溜溜的站在丛中。」心头一团炽热,光着胖大屁股与黄蓉隐没在花丛中。

  这时两人走得更近了,又听得沙通天的声音说道:「这小丫头身法快极,你一眨眼,她就溜得不见了。」侯通海道:「我决不眨眼,决不眨眼。」大叫一声,矮身欲奔。沙通天一把拉住,低声道:「我教你个秘诀,她就逃不了啦。」侯通海又惊又喜,大声道:「大师哥,你快教我这秘诀,我拜你为师。」

  沙通天笑道:「胡闹,你倒想想,这么一个娇滴滴的小姑娘,怎么样才不会到处乱跑?」

  侯通海伸手搔头,踌躇道:「这个……这个可不大明白。」沙通天道:「你先剥光她衣衫,再把衣衫放得远远的,她赤身露体,怎敢逃出府去?」侯通海大喜,叫道:「好计,好计!师哥,你当真聪明……」不等话说完,呼的一声,闯入了一条小道上,飞奔而去。

  汤祖德与黄蓉缩身躲在花荫深处,听他二人说要剥光黄蓉衣衫,不禁斜眼相望,见她有何异状。

  静夜之中,汤祖德见黄蓉脸上微微一红,闻到她身上淡淡的处女幽香,身不由主地靠了过去,吻她面庞。

  黄蓉伸手将他头一推,稍稍躲开了些,蓦地里腰间一紧,汤祖德已搂住了她腰,上下其手。黄蓉推了几下,鼻中又是闻到一阵难以言喻的腥臊体味,从汤祖德赤条条的胯间传来,不自禁的向他胯下望了一眼,闪过鳖首棍时略一停留,心想:「这时候竟会想起昨日马上之事,当真好笑。」脸上微现红晕,心口一阵发热,轻轻偎入汤祖德的怀中。

  汤祖德只觉一个软绵绵的身子依靠过来,不由得又惊又喜,心神一荡,将她裙角掀起,搭在她腰上,露出大腿上一片雪白肌肤。

  黄蓉俏脸生晕,只觉裸露的双腿无处安放,她虽于小节不如寻常闺女般拘谨,但突然间裸露了这下半身,却也又羞又急,低声叫道:「你……大胆!」

  汤祖德伸手在她腿上轻轻摸了一把,低声道:「沙通天这家伙太也不是东西,他的法儿,未免……未免……」黄蓉低声喝道:「别这么嚷嚷的,旁边有人,你忘了吗?」

  汤祖德忙道:「是,是。」停了一会,大手钻入她腿间,轻轻将紧并的大腿分开,摸进她的腿心,隔着亵裤在娇嫩处抚弄。

  黄蓉被抚得迷迷糊糊,雪白的大腿轻轻颤抖。汤祖德只觉得抱在怀里的娇躯突然热了起来,心中一动,挑开亵裤,粗糙的指头剥开粉红嫩肉,揉出一点水腻,插入窄小、滑腻的奇妙所在,软绵绵热乎乎的包裹着手指,顿感一阵销魂蚀骨。

  黄蓉微微侧过了头,一缕细如管萧的呻吟自舌底吐出。汤祖德大喜若狂,从她腿心掏出一丝黏液,拉开寸许犹未断绝,坠成一抹沉弧。暗自感叹:「这小狐狸精是水做的么?轻轻一碰便湿得不象样,这水也太多了!」顺着黏闭的肉缝来回推滑,恣意抠挖,发出湿润的唧唧声响。

  黄蓉靠在汤祖德身上,娇喘细细,被他撩得一荡一荡,饱满的胸脯不住起伏,越来越难与情欲相抗拒,只叫:「汤叔叔,抱我,抱住我!」她是处女之身,于男女之事一知半解,但觉燥热难当,非要汤祖德搂抱住了不可。

  「汤叔叔」三字一入耳,汤祖德登时一呆,昨日在她的小红马上,他扮作奴才服侍她时,也曾如此相称,此刻听得她又这样昵声相呼,不由得心中一阵荡漾。心想:「此时你求我抱你,不趁机把你肏得白羊儿似的,更待何时?」把她腰间衣带、裙里亵裤一并扒了下来,露出两瓣白桃似的雪股,当即腰背出力,一身赘肉压在黄蓉身上,将她纤细的两腿掰开,对准了直挺挺的正要插入。

  岂料黄蓉已然惊觉,见他将自己白裙揉得奇皱,衣带更是早已松脱,极是恼怒,手肘往他胸口撞去。汤祖德吃痛,一张胖脸上的肥肉不住跳动,忍不住放声便叫。黄蓉早就料到,伸手按住他嘴。

  汤祖德见她身子颤抖,呼吸渐促,显是情动,万不料她竟会在这当儿出手阻止,胸口一阵疼痛,一时捉摸不定她到底是何等样人。

  黄蓉轻轻穿好衣衫,忽觉有些空虚难耐,又觉此事对汤祖德太过便宜,未免过火,强自克制自己的随意妄念。汤祖德欲念如狂,瞧她两腿欲合,知机不可失,忙用双手分别按住,当此人兽关头,千钧一发,使出「小摘蕊手」,探手花底,如晴蜓振翅般地颤捏起来,果然收以奇效,差点没把黄蓉弄出声来。

  汤祖德连忙在她亵裤底下挑了几挑,再次深入探究,不断搅动。黄蓉双颊红晕如火,伸臂搂住汤祖德头颈,柔声说道:「你坏死啦!」汤祖德诈癫纳福,但觉黄蓉柔软的身子靠在自己怀中,根根柔丝,擦到脸上,不由一阵筋麻骨软,伸过脸去,吻她嘴唇。

  黄蓉凑嘴还嘴,身子发热,双手抱得他更紧了,腿间早已湿滑一片。汤祖德搓揉擦拭,这回不敢蛮干,仗着昨日马上经验,刚毛硬卷的丑物隔着亵裤,哆哆嗦嗦地,滑入从未有人履迹的处子幽径,剥莲摘蒂。

  黄蓉红晕生颊,娇羞无限,双腿顺着他的腰身挤入,大大分了开来,心下又羞又喜,隐隐约约的觉得,这蠢材倒也不怎么丑陋了,连他口中的腥臭都显得温润顺口,身子软软地几欲晕去。

  汤祖德宽衣动作起来,一点一点挤入她的窄小,下体被亵裤黏滑滑的裹住,弄了半晌,忽见她两条白皙的纤腿,柔柔地缠住自己胖大腰身,立时血脉偾张,恨不得死在她身上,再无顾虑,抽耸之势愈来愈疾、愈来愈狠。

  黄蓉秀眉轻蹙领受着,一张樱桃小口微张,两排细细的牙齿便如碎玉一般,不住咿咿啊啊的轻叫。

  两人肌肤相贴,心魂俱醉,彼此各有所感,嘴里舌尖缠绕,下身交融呼应,互相搂抱着在花丛中滚来滚去,喘息声越来越响。

  沙通天信步而行,忽然便急,想要小解,他也懒得问人厕所的所在,见左首是个小花园,到了黑暗角落里,正要小便,突听下面「波」的一声响,跟着一个肉球气喘吁吁地从花丛钻将出来,当即忍住小便。

  汤祖德正自神魂颠倒,吮着黄蓉口中芳泽,抱着她不住耸动,忽听得脚步声响,跟着头顶发出悉索之声。抬头见沙通天拉开裤子,正对准了二人花丛伏身之处。

  汤黄二人大吃一惊,苦于身处非说话之所。汤祖德只得狠狠顶刺几下,从黄蓉身上爬起,说道:「沙龙王,慢着,小人在这里拉屎,腥臭难当,您请去别处吧。」

  沙通天见他站起,才看清楚这肉球居然是汤祖德,说道:「我问你,可有见到一个穿白衫子的美貌姑娘,从此间过去么?」

  汤祖德伸出舌头,舐舐嘴唇,说道:「小人刚才见到有个仙女般的美人……」说了一半,突然茎根一酥,马眼奇痒,再也忍耐不住,手中紧紧握住充分勃挺的下身,还没捋几下,就一抖一抖地射出精来,另一只手裹住了前端死死捂住。

  黄蓉已笑弯了腰,见他忽然喷出一大团浓浓的白浆来,从手缝边迸出,滴得一地皆是。里边还一股股的直冒出来,堵也堵不住,只觉说不出的有趣,忽生出促狭之念,伸出手去轻轻握住了疲软的茎身,随手揉捏。

  汤祖德受宠若惊,当着沙通天之面,被黄蓉灵巧地套弄滑动,心理上的刺激兴奋,犹胜于当日「满园春」的挂牌红妓。只觉她掌心温凉有致,柔若无骨,自己下体一阵痉挛,滋味当真美妙已极。弄得片刻,才消软的下身倏又硬挺。

  黄蓉也觉有趣,轻轻捋玩,越来越觉那物滚烫粗硬,甚是光滑好摸,颇有些爱不释手的感觉。

  沙通天见汤祖德口角流涎,眉开眼笑,脸上神色乐不可支,只道他把黄蓉当成自渎时的幻想对象,嘿嘿一笑,问道:「那小妖女在哪里?」

  汤祖德心道:「在给我揉鸡巴。」口中说道:「她向东去了。」指着东边一条小路,又道:「可过去大半天啦!沙龙王,这小妖女花容月貌,倒也真美,可不是像是好惹……」沙通天不听他说完,顺着他所指的小路急步赶去。

  黄蓉对男女之事的细节甚是懵懂,自也不通品箫弄玉的手段,起手颇为着劣,手上缓缓捋动,抚弄良久,奇道:「还么还没出来,没有了吗?」

  汤祖德射过一回,泄意已略麻木,肚子挺了几挺,央求道:「好主子,拿嘴替我弄一弄吧?」

  黄蓉想不到此物竟能入口,不觉微怔,反倒是错愕大过了绮念,往那硬物上搧了一掌。汤祖德弯腰紧抱着她,抱起她雪腻双腿,分压两边,笨手笨脚欲扶纤腰。黄蓉低喝道:「别碰我!把……把你那肮脏下贱的臭东西拿开!」

  汤祖德知她性子古怪,伸手到她胸前掏摸,触手柔滑,捏了两下,忽觉指尖剧痛,原来已抓中了她身上软猬甲的尖刺,忙不迭的松手,求道:「好主子,把这软甲脱了吧。」

  黄蓉道:「好,那么你割下这丑东西。」汤祖德惊道:「我这个鸡巴又不会伤人。」黄蓉道:「我见了恶心,你岂不是大占便宜?一、二、三,你割鸡巴,我脱软甲。」汤祖德失声道:「不割!」黄蓉道:「你还是割了,多占便宜。」

  汤祖德急道:「我说什么也不割!」哪敢跟她再理论下去,只盼和她温存一番,说些亲热的言语,就此令她回心转意,见她手中捋动如飞,笑道:「好主子,弄快些。」

  黄蓉却离了手,道:「越来越不像话,天下那有这等便宜之事?」汤祖德只急得连连搓手顿足,不住口地叫道:「别放手……别放手,快……快帮我射出来……求求你了,好主子。」

  黄蓉愠道:「人家急得要命,你还闹着玩。」伸手轻轻握住狰狞的鳖首棍,只觉比刚才更加硕大,单掌已难以应付。红着脸抚得两抚,凭柔嫩的掌心肌肤,和着些许滑腻香汗,双手轻轻套弄一阵。

  汤祖德通体舒爽,不自主地向前挺腰,笑道:「谁闹着玩了?这是正经大事啊。」这次十分持久,月光下见她两只白玉般的纤手滑上滑下,丝毫没有一丝泄意,不禁洋洋自得,此时已站直身子,游目四顾,大有不可一世之概。

  黄蓉见他胖脸上现出一丝微笑,显得甚为得意,不禁有气,一咬牙,重重掐了一把。汤祖德痛得「哎哟」一声,随即笑道:「我的小祖宗,掐坏了可怎么办?」

  黄蓉向他瞪了个白眼,嗔道:「你好开心么?」暗运内力,聚气于掌,使出家传「兰花拂穴手」的功夫,白嫩小手翻飞如蝶,迅速异常的捋动起来,十指灵巧轻柔,运劲若有若无。

  汤祖德猛见黄蓉双手五指分开,五指形如兰花,姿态曼妙难言,抚弄自己的雪白手掌指化为掌,掌化为指。突觉浑身几十万个毛孔都在这瞬间绽放开来,禁不住两腿发软,伸手捉住她手腕,待要阻止捋动,想想又觉不妥,可是这滋味便比搔脚掌心还麻痒百倍,哪里忍耐得住?禁不住大呼小叫起来。过得片刻,渐渐好转,方觉苦尽甘来。

  低头见她两只温软手掌犹如两只玉蝶,在自己胯间上下翻飞,只看得目瞪口呆。既新鲜又刺激,美不堪言,低下头来,去吻她嘴唇。黄蓉见他忽然伸嘴过来,向上迎去,两人又吻在一起。

  黄蓉双掌飞舞,两只手掌宛似化成了千手千掌。汤祖德如何能承受得住?茎根一阵酥麻,含糊不清地道:「我……我要出来了。」膨大的杵身一跳一跳,滚烫的浓精激射而出,尽数射入了花丛之中,有几滴余精溅在黄蓉衣上,二人仍在口唇相交,舌尖滚挑,吮啜得滋滋有声。过了半晌,突然「波」的一声,四唇分开,拉出一缕粘稠口水。黄蓉伸手抹抹口鼻,呸了几声,说道:「你的唾沫,呸!臭也臭死了!快走罢。」给他略略整理,拉了他手,朝郭靖的方向快步走去。

  郭靖取了药包,揣在怀里,心想:「药材终于取得,王道长有救了。」于是跟随汤祖德,要到香雪厅来寻黄蓉,要她别再偷听,赶紧回去送药给王处一服用。

  汤祖德故意绕道而行,尽往最暗处钻去,反向后行。郭靖见他东一转西一晃,霎时不见了影踪,不辨东西南北,走了一程,突觉颈中一紧,登时窒息,危急中弯臂向后推出,手腕立时给那人伸手擒住,一个冷冷的声音说道:「谁?」话声似是女子。

  郭靖只消机灵得半分,听得她声音如此凄厉,也必回头向她瞥上一眼,但急欲出府送药,立即照实回答:「晚辈郭靖。」那女人右臂放松,身子滑落,坐在地下,喝道:「你瞧我是谁?」

  郭靖给她扼得眼前金星直冒,定神看去时,只见她长发披肩,脸如白纸,正是黑风双煞中的铁尸梅超风,这一下吓得魂飞魄散,左手出力挣扎,但她五爪已经入肉,哪里还挣扎得脱?脑海中一片混乱:「怎么是她?」心中只是叫苦。

  黄蓉听汤祖德辩明方向,牵着他手,穿廊过舍,她轻功不弱,行路自然极快。汤祖德却跌跌撞撞,走了一阵呼呼喘气。黄蓉连声催促快走。

  汤祖德刚刚射过两回,射到阴囊隐隐生疼的地步,脚步虚浮,喘息道:「你走起路来像兔子一般,我怎么跟得上?」黄蓉心中老大不耐烦,挽住他手臂急奔。汤祖德只跟不上,双脚乱跨,忽尔在她脚背上重重踩了一脚。

  黄蓉「嗳哟」一声,怒道:「你作死么?」但见他气息粗重,当真累得厉害,骂道:「你怎么这生傻?」伸左臂托在他腰里,娇声一喝:「走罢!」揽着他胖大身躯疾驰,轻功施展开来,片刻间就奔出数里。

  汤祖德让她揽在臂弯,背心感到的是她身上温软,鼻中闻到的是她女儿香气,心中说不出的舒畅。揽住她纤腰的大手向下一滑,覆在她浑圆的臀后,摸得数把,只觉那两瓣臀肉又挺又翘,裆间陡地又勃挺起来。

  黄蓉笑道:「怎么?还没摸够吗?」汤祖德只听得心花怒放,涎着脸道:「跟你哪有够?今日得见揉鸡巴神技,委实大非寻常。」眼见她并不十分抗拒,哪里还按捺得下?黑毛茸茸的大手在她雪臀上啪啪啪连打三下,清脆可闻。

  黄蓉身子一软,忽然柔声说道:「别打得那么重,可也别打得太轻了。」

  汤祖德登时一呆,心中狂喜,咕咕一笑,怪声怪气的道:「你爱这样玩?」

  黄蓉笑道:「从来没人这样跟我玩,我跟那些哑巴们打架,谁也故意让我,半点也不好玩。只洞里的老头跟我比武,才有三分真打,爹爹板起脸训斥,要我守规矩,我可就不爱听了。」

  汤祖德精神一振,心想:「你去做婊子,这样玩你的人可就多了。」一路上对着她的臀股连连轻拍,惹得黄蓉咯咯娇笑,有时伸手在她裙里揉摸,她也不抗拒,可是再有非份逾越,却一概不准了。越是娇艳出奇的花朵,越不容易采摘,至此为止,已是大乐。

  两人并肩行出里许,忽听得隔着花丛有人说道:「喂,我是不想活啦,我求你一件事,请你答允吧。」正是郭靖的声音,似乎遇到了极大危险。黄蓉情切关心,不禁失色,拉着汤祖德闪身躲入旁边花丛。

  只见梅超风坐在地下,右手扼在郭靖颈中。梅超风冷然道:「你还有事求我?」郭靖道:「是。我身上有好些药,求你行行好,拿去交给西城安寓客栈里的王道长。」梅超风不答,也不转头。郭靖又道:「你答应了吗?多谢你!」梅超风道:「多谢什么?我从来没做过好事!」

  黄蓉见郭靖完好无恙,稍觉放心。汤祖德与她又进花丛,极是欢畅,轻轻扯开她裙子,在她柔嫩的俏臀上拧了一把。黄蓉侧耳倾听,兀自不觉。

  但听得梅超风问道:「全真教中有『三花聚顶,五气朝元』之说,那是什么意思?」郭靖说道:「你想得内功真传,乘早死了这条心。」梅超柔声道:「我答应你,拿药去交给王处一,救他性命。」郭靖道:「好,你立一个重誓,我就把马道长传我的法门对你说。」梅超风大喜,说道:「姓郭的……姓郭的臭小子说了全真教内功法门,我梅超风如不将药物送交王处一,叫我全身动弹不得,永远受苦。」

  汤祖德右手扔抚在黄蓉臀上,触手之处,只觉软绵绵的,探手入里,轻轻挑开亵裤,指尖顺着她两腿间的缝隙往返滑动。黄蓉低声道:「干什么?」汤祖德吃吃淫笑,问道:「刚才路上好玩吗?」

  黄蓉将嘴唇凑到他耳边,低声道:「你若声张,我一掌便送了你性命,知不知道?」汤祖德点了点头,道:「任你千刀万剐,死而无怨。」

  黄蓉正色道:「胡说八道什么?你明知我不会将你千刀万剐。」汤祖德心中一暖,道:「小人还不知道你芳名呢。」黄蓉嫣然一笑,道:「我叫蓉儿。」汤祖德道:「主子贵姓?」黄蓉道:「那就说不得了。我既不姓汤,也不姓郭。」

  汤祖德见她羞涩渐去,心中一喜,说话也就放开了不少,拉住她手,拍着她哄道:「好蓉儿,再给我揉揉鸡巴。」黄蓉小嘴撅起,道:「不要,脏死了,现在手中还有味道呢。」嘴里这样说,还是伸手将那物事反手握住,便如持剑一般,捋进滑出。

  套弄片刻,汤祖德只觉她掌心柔腻至极,刮过茎首菇冠之时,总忍不住一阵哆嗦,瞇着眼睛微微挺腰,小声笑道:「蓉儿,蓉儿,嘿嘿,蓉媳妇儿!我以后这么叫你好不好?」

  黄蓉听了也不生气,她最担心的是郭靖有甚危难凶险,听郭靖与梅超风对答已有好一阵子,见二人讨论道家功夫的关诀,不耐烦了,微一沉吟,悄声道:「我嘴上的胭脂,你这会吃不吃了?」说着凑过嘴去,在他嘴唇上亲了一亲,脸上一红,将头靠在他肩头,身子软软的,似已全无气力。

  两人在花丛中低声亲吻,吻了一会儿,黄蓉竟张开了嘴,吐出舌头送进他嘴里。汤祖德霎时间魂飞魄散,心下迷迷糊糊,但觉她腿心涌出的花浆流了满手都是。

  郭靖对梅超风道:「你还须答允我一件事,否则任你怎样折磨,我都不说秘诀。」梅超风怒道:「还有什么事?我不答允。」郭靖道:「我有个好朋友,是个小姑娘。王府中的一批高手正在追她,你必须救她脱险。」

  梅超风哼了一声,道:「我怎知她在哪里?别啰唆了,快说内功秘诀!」郭靖说道:「救不救在你,说不说在我!」梅超风无可奈何,说道:「好吧,便依了你,想不到梅超风任性一世,今日受你臭小子摆布。那小姑娘是你的小情人吗?你倒也真多情多义。咱们话说在前头,我只答允救你的小情人脱险,却没答允饶你性命。」

  郭靖听她答应了,心头一喜,说道:「三花聚顶是精化为气,气化为神,神化为虚,好好记下了。」梅超风潜心思索,问道:「如何化法?」两人此后说来说去,都是练功呼吸的法门。

  那边汤祖德与黄蓉却已斗得甚是激烈,两人嘴里唇枪舌剑,大打口水之仗,那口水汇到一起,一会流入他口中,一会流入黄蓉口中,早已不分彼此。汤祖德轻飘飘的如在梦中,脸上肥肉一阵颤抖,两只手倒换着在她两腿间摸来抠去。黄蓉娇喘连连,不知不觉分开双腿,屁股也微微撅起,感觉汤祖德的鳖首棍愈来愈硬,愈来愈粗,手上不疾不徐地捋了一阵。

  静夜中忽听得郭靖大声叫道:「蓉儿,到这里来!蓉儿……」

  黄蓉在花丛中听得清楚,心里评怦乱跳,突然间用力一口,将汤祖德上唇咬得出血,跟着在他肩头一推,反身蹿出花丛,左手运指如风,汤祖德登时软瘫在地,再也动弹不得。

                ☆☆☆

  郭靖刚叫得两声,忽喇一声,黄蓉从他身旁的玫瑰丛中钻了出来,说道:「我早就在这儿啦!」郭靖见她尚未离去,竟隐身在花丛之中,又见她双颊晕红,神态娇媚,眼中满是光彩,当真是人美如玉,大喜道:「蓉儿,快来。她答允救你,别人决不能难为你。」

  黄蓉听他不顾自己性命,却念念不忘于她的安危,心中感激,脑中只是自问:「如换作了我,当此生死之际,也能不顾自身而护他么?」两滴热泪从脸颊上滚了下来,又听梅超风说自己是他的「小情人」,心中更甜甜的感到甚是温馨,向梅超风喝道:「梅若华,快放手!」

  「梅若华」是梅超风投师之前的本名,江湖上无人知晓,这三字已有很久没听人叫过,陡然间让人呼了出来,这一惊直是非同小可,颤声问道:「你是谁?」

  黄蓉朗声道:「桃花影落飞神剑,碧海潮生按玉箫!我姓黄。」

  梅超风更加吃惊,只说:「你……你……你……」黄蓉叫道:「你怎样?东海桃花岛的弹指峰、清音洞、绿竹林、试剑亭,你还记得吗?」这些地方都是梅超风学艺时的旧游之地,此时听来,恍若隔世,颤声问道:「桃花岛的黄……黄师父,是……是……是你什么人?」

  黄蓉道:「好啊!你倒还没忘记我爹爹,他老人家也还没忘记你。他亲自瞧你来啦!」

  梅超风一听之下,只想立时转身飞奔而逃,可是脚下哪动得分毫?只吓得魂飞天外,又想到便能见到师父,喜不自胜,叫道:「师父……师父……」黄蓉叫道:「快放开他。」

  梅超风忽然想起:「师父怎能到这里来?这些年来,他一直没离桃花岛。我和贼哥哥盗了他的《九阴真经》,他也没出岛追赶。我可莫让人混骗了。」

  黄蓉见她迟疑,左足一点,跃起丈余,在半空连转两个圈子,凌空挥掌,向梅超风当头击到,正是「桃华落英掌」中的一招「江城飞花」,叫道:「这一招我爹爹教过你的,你还没忘记罢?」梅超风听到她空中转身的风声,哪里还有半点疑心,举手轻轻格开,叫道:「师妹,师父呢?」黄蓉落下身子,顺手一扯,已把郭靖拉了过去。

  原来黄蓉便是桃花岛岛主黄药师的独生爱女。她母亲于生她之时适逢一事,心力交瘁,以致难产而死。黄药师先前又已将所有弟子逐出岛去,岛上就是他父女二人相依为命。黄药师素有「东邪」之号,行事怪僻,常说世上礼法规矩都是狗屁,对女儿又爱逾性命,自然从不稍加管束,以致把这个女儿惯得骄纵异常。她人虽聪明,学武却不肯专心,父亲所精的什么阴阳五行、算经术数,她竟样样要学,加以年龄尚幼,因此尽管父亲是一代宗主,武功已臻出神入化之境,她却只初窥桃花岛武学的门径而已。

  这天她在岛上游玩,来到父亲囚禁敌人的山洞门口,寂寞之中,跟那人说起话来。谈了半天,但觉那人言语有趣之极,听那人嫌父亲给的酒太淡,便送了一瓶美酒给他,再加几样精美菜肴。那人吃得赞不绝口,与黄蓉一老一小说得投机,但次日便给黄药师知道了,重重责骂了一顿。黄蓉从没给父亲这般严厉地责骂过,心中气苦,刁蛮脾气发作,竟乘了小船逃出桃花岛,自怜无人爱惜,便刻意扮成个贫苦少年,四处浪荡,心中其实是在跟父亲斗气:「你既不爱我,我便做个天下最可怜的小叫化罢了!」

  在张家口遇到郭靖,初时她在酒楼胡乱花钱,原是将心中对父亲的怨气出在郭靖头上。哪知两人言谈投机,一见如故,郭靖竟解衣、送金、赠马,关切备至。她正凄苦寂寞,蒙他如此坦诚相待,正是雪中送炭,心中感激,两人结为知交。

  不料昨日在湖中洗澡,无意间被汤祖德窥到,汤祖德好色如命,一见到她的姿容,便性命不要,也图染指。黄蓉原本对他殊乏好感,但见他模样虽然猥琐,说话倒很风趣,被他搂抱亲吻、摸来抚去,弄个尽兴,谁知内心里却并不觉十分讨厌。食色性也,每逢春暖花开之日,黄蓉亦不免心头荡漾,幻想男女之事。只是不知男人究竟如何,所有想像,当然怪诞离奇。

  梅超风想起黄药师生性之酷、手段之辣,不禁脸如土色,全身簌簌而抖,似乎见到黄药师脸色严峻,已站在身前,不由得全身酸软,似已武功全失,伏在地下,颤声道:「弟子罪该万死,只求师父可怜弟子双目已盲,半身残废,从宽处分。弟子对不起您老人家,当真猪狗不如。」

  郭靖每次和她相遇,总是见她犹如凶神恶煞一般,纵然大敌当前,在悬崖上落入重围,也仍不以为意,然而一听黄蓉提起她爹爹,竟吓成这个样子,大感奇怪。

  黄蓉暗暗好笑,一拉郭靖的手,向墙外指了指。两人正想跃墙逃出,忽听得身后一声清啸,一人长笑而来,手摇折扇,笑道:「女孩儿,我可不再上你的当啦。」

  黄蓉见是欧阳克,知他武功了得,既给他见到了,可就难以脱身,转头对梅超风道:「梅师姊,爹爹最肯听我的话,待会我给你求情。你先立几件功劳,爹爹必能饶你。」梅超风道:「立什么功?」黄蓉道:「有坏人要欺侮我,我假装敌不过,你给我打发。爹爹一会就来,见到你帮我,必定欢喜。」梅超风一听,登时精神大振。

  说话之间,欧阳克也已带了四名姬妾来到眼前。黄蓉拉了郭靖躲向梅超风身后,只待她与欧阳克动上了手,便乘机溜走。

  欧阳克见梅超风坐在地下,披头散发,全身黑黝黝的一团,哪把她放在心上,折扇轻挥,径行上前来拿黄蓉,突然间劲风袭胸,地下那婆子伸手抓来,这一抓劲势之凌厉实生平未遇,大骇之下,忙伸扇往她腕骨击去,同时急跃闪避,只听得嗤,喀喇,啊啊啊啊数声连响。欧阳克衣襟撕下了一大片,扇子折为两截,四名姬妾倒在地下。他一眼看去,四女尽数毙命,每人天灵盖上中了一抓,头顶鲜血和脑浆从五个指孔中涌出。敌人出手之快速狠毒,罕见罕闻。

  欧阳克惊怒交集,见这婆子坐着不动,似乎半身不遂,怯意登时减了,展开家传「神驼雪山掌」,身形飘忽,发掌进攻。梅超风十指尖利,每一抓出,都挟着嗤嗤劲风,欧阳克怎敢欺近身去?

  黄蓉拉了郭靖正待要走,忽听身后哇哇狂吼:「我先剥光这臭丫头的衣裳再说。」伸手去解黄蓉腰间衣带。

  黄蓉俏脸微红,身子略偏,侧身闪过。侯通海眼见即可打到她肩头,挥拳打去,正自大喜,总算脑筋还不算钝得到家,猛地想起她身穿软猬甲利器,大叫一声,双拳急缩,啪啪两响,刚好打中了自己额头的三个肉瘤,只痛得哇哇大叫,又怎有余裕去剥她衣衫?

  片刻之间,沙通天、梁子翁、彭连虎诸人先后赶到。沙通天等见梅超风出手狠辣,都感骇然,守在近旁,俟机而动。均想:「什么地方忽然钻出来这个武功高强的婆娘?」彭连虎看得数招,失声道:「是黑风双煞!」

  黄蓉仗着身子灵便,东躲西闪,侯通海哪里抓得到她头发?黄蓉见他手指不住抓向她头顶,一转念间已明白了他用意,矮身往玫瑰丛后一躲,反过手臂,将蛾眉钢刺从脑后插入了头髻,探头出来,叫道:「我在这里!」侯通海大喜,一把往她头顶抓去,叫道:「这可抓住了你这臭小……啊哟,啊哟!师哥,臭小妞头上也生刺……刺猬!」手掌心被蛾眉钢刺对穿而过,只痛得双脚大跳。黄蓉笑道:「你头上三只角,斗不过我头上一只角,咱们再来!」侯通海叫道:「不来了,不来了!」沙通天斥道:「别嚷嚷的!」忙赶过去相助。

  这时梅超风在两名高手夹击之下渐感支持不住,忽地回臂抓住郭靖背心,叫道:「抱着我腿。」郭靖不明其意,但想现下和她联手共抗强敌,且依她之言便了,俯身抱住她两腿。梅超风左手挡开欧阳克攻来一掌,右爪向沙通天发出。郭靖恍然大悟:「原来她不能动,要我帮手。」抱起梅超风放在肩头,依着她发声指示,前趋后避,迎击敌人。他身躯粗壮,轻身功夫本就不弱,梅超风又不甚重,放在肩头,浑不减他趋退闪跃的灵动。梅超风凌空下击,立占上风。

  黄蓉本拟让梅超风挡住各人,自己和郭靖就可溜走,哪知郭靖却为她牢牢缠住,变作了她上阵交锋的一匹战马,再也脱身不得,心里又着急,又生气。梅超风再拆数招,已全然落于下风,情急大叫:「喂,你哪里惹了这许多厉害对头来?师父呢?」心中左右为难,既盼师父立时赶到,亲眼见她救护师妹,随即出手打发了这四个厉害的对头,但想到师父的为人处事,又不禁毛骨悚然。

  黄蓉道:「他马上就来。这几个人怎是你的对手?你就坐在地下,他们也动不了你一根寒毛。」只盼梅超风受了这奉承,要强好胜,果真放了郭靖。哪知梅超风左支右绌,早已有苦难言,每一刹那间都能命丧敌手,如何还能自傲托大?何况她尚有不少内功的疑难要问,说什么也不肯放开郭靖。

  忽听得围墙顶上有人叫道:「大家住手,我有话说。」黄蓉回头看时,只见围墙上一排站着六人,黑暗中看不清楚面目。彭连虎等不知来人是友是敌,恶斗方酣,谁都住不了手。

  墙头两人跃下地来,一人挥动软鞭,一人举起扁担,齐向欧阳克打去。那使软鞭的矮胖子叫道:「采花贼,你再往哪里逃?」

  郭靖听得语声,心中大喜,叫道:「三师父,快救弟子!」

  这六人正是江南六怪,黑夜中欧阳克的白衣甚是抢眼,韩宝驹等一见之下,便上前动手,忽听到郭靖叫声,六人又惊又喜,朱聪等凝神再看,见圈子中舞动长鞭的赫然竟是铁尸梅超风,她坐在郭靖肩头,显然郭靖已落入了她掌握。大惊之下,韩小莹挺剑上前,全金发滚进鞭圈,一齐来救郭靖。

  欧阳克寻思:「先杀了跟我为难的这六个家伙再说。那妖妇反正没法逃走,慢慢收拾不迟。」他存心炫耀武功,纵身跃起,展开家传「瞬息千里」上乘轻功,陡然间欺到柯镇恶身旁,喝道:「多管闲事,叫你瞎贼知道公子爷的厉害。」右手进身出掌,柯镇恶抖起杖尾,不料右脑旁风响,打过来的竟是他左手的反手掌。柯镇恶低头避过,钢杖「金刚护法」猛击过去,欧阳克早在另一旁跟南希仁交上了手。他东蹿西跃,片刻间竟向六怪人人下了杀手。

  梁子翁的眼光自始至终不离黄蓉,见欧阳克出手后六怪转眼要败,双手向黄蓉抓去。黄蓉自知抵敌不过,笑道:「老伯伯,你功夫真俊,您绰号是什么呀?」

  梁子翁见她笑吟吟的毫不畏惧,倒大出意料之外,伸出大手,在她脸蛋上摸了一把,笑道:「老夫诨号参仙,你这孩子说我功夫好,那么跟我回去,我慢慢教你好不好?」黄蓉笑道:「你不骗人?咱们说过了的话,可不许不算。」梁子翁笑道:「谁来骗你,走吧!」伸手便来拉她手。

  黄蓉退了一步,笑道:「慢着,等我爹爹来了,先问问他行不行。」梁子翁道:「哼,跟着你爹爹,就算学得本领跟他一样,又有什么用?哈哈!」伸过左手,搂住了她腰,右手握住了她右手。黄蓉微微一挣,说道:「我爹爹本领大得很呢,要是知道我跟你走了,他要不依的。」

  郭靖虽与众人相斗,一半心思就在照顾黄蓉。见她为梁子翁拿住,却相距过远,相救不得,心中焦急。梅超风长鞭着地飞来,郭靖无法闪避,情急之下,飞身扑向鞭头。梅超风的银鞭遇物即收,乘势回扯,已把黄蓉拦腰缠住,将她身子甩了起来。黄蓉在半空中喝道:「梅若华,你敢伤我?」

  梅超风听得是黄蓉声音,吃了一惊:「我鞭上满是尖利倒钩,这一下伤了小丫头,师父更加不能饶我。那便如何是好?先把小丫头拉过来再作定夺。」抖动长鞭,将黄蓉拉近身边,放在地下,满以为鞭上倒钩已深入她肉里,哪知鞭上利钩只撕破了她外衫,并未伤及她身子分毫。黄蓉笑道:「你扯破我衣服,我要你赔!」梅超风听她语声中毫无痛楚之音,不禁一怔,随即会意:「啊,师父的软猬甲自然给了她。」心中便宽了,说道:「是我的不是,定要好好赔还给小妹子一件新衣。」

  黄蓉向郭靖招手,郭靖走近身去,离梅超风丈许之外站定。梁子翁忌惮梅超风厉害,不敢逼近。

  那边江南六怪已站成一个圈子,背里面外,竭力抵御沙通天、彭连虎、欧阳克、侯通海的攻击,这是六怪在蒙古练成的阵势,遇到强敌时结成圆阵应战,不必防御背后,威力立时增强半倍。但沙、彭、欧阳三人武功实在太强,六怪远非敌手,片刻间已险象环生。不久韩宝驹肩头受伤。他知若是退出战团,圆阵便有破绽,六兄弟和郭靖性命难保,只得咬紧牙关,勉力支持。彭连虎出手狠极,对准韩宝驹连下毒手。

  郭靖眼见势危,飞步抢去,双掌「排云推月」,猛往彭连虎后心震去。彭连虎赫赫冷笑,挥掌掠开,只三招间,郭靖便已情势紧迫。黄蓉见他无法脱身,情急智生,忽然想起「匹夫无罪,怀璧其罪」那句话来,叫道:「梅超风,你盗去了我爹爹的《九阴真经》,快快交我去还给爹爹!」

  梅超风一凛,却不回答。欧阳克、沙通天、彭连虎、梁子翁四人不约而同地一齐转身向梅超风扑去。四人都是一般心思:「《九阴真经》是天下武学至高无上的秘笈,原来在黑风双煞手中。」大利当前,四人再也顾不到旁的,只盼杀了梅超风,夺取《九阴真经》到手。梅超风舞动银鞭,四名好手一时之间却也欺不进鞭圈。

  黄蓉见只一句话便支开了四名强敌,一拉郭靖,低声道:「咱们快走!」

  便在此时,花木丛中一人急步奔来,叫道:「各位师傅,爹爹现有要事,请各位立即前去相助。」那人头顶金冠歪在一边,语声惶急,正是小王爷完颜康。

  彭连虎等听了,均想:「王爷厚礼聘我等前来,既有急事,如何不去?」当即跃开。但对《九阴真经》均恋恋不舍,目光仍集注于梅超风身上。完颜康轻声道:「我母亲……母亲给奸人掳了去,爹参请各位相救,请大家快去。」

  原来完颜洪烈带领亲兵出王府追赶王妃,奔了一阵不见踪影,想起彭连虎等人神通广大,忙命儿子回府来召。完颜康心下焦急,又在黑夜之中,却没见到梅超风坐在地下。

  彭连虎等都想:「王妃遭掳,那还了得?要我等在府中何用?」随即又都想到:「原来六怪调虎离山,将众高手绊住了,另下让人劫持王妃。《九阴真经》什么的,只好以后再说。这里人人都想得经,凭我的本事,决难压倒群雄而独吞真经,好在既知真经所在,日后尽可另想计较。」当下都跟了完颜康快步而去。

  梁子翁走在最后,目不转瞬地瞧着黄蓉,救不救王妃,倒也不怎么在意,但人孤势单,只得恨恨而去。

  柯镇恶道:「大家回去。」纵身跃上围墙。五怪跟着上墙。韩小莹指着梅超风道:「大哥,怎样?」柯镇恶道:「咱们答应过马道长,饶了她性命。」

  黄蓉笑嘻嘻的并不与六怪厮见,自行跃上围墙的另一端。梅超风叫道:「小师妹,师父呢?」黄蓉格格笑道:「我爹爹当然是在桃花岛。你问来干吗?想去桃花岛给他老人家请安吗?」梅超风又怒又急,不由得气喘连连,停了片刻,喝道:「你刚才说师父即刻便到?」黄蓉笑道:「他老人家本来不知你在这里,我去跟他一说,他自然就会来找你了。」

  梅超风怒极,决意抓住黄蓉细问真相,忽地站起,脚步蹒跚,摇摇摆摆地向黄蓉冲去。原来她强练内功,一口真气行到「长强穴」竟然回不上来,下半身就此瘫痪。长强穴在人身脊椎之末,当足少阳、少阴两经络之会,乃督脉要穴,下身行动之关键所在。她愈强运硬拚,真气愈是阻塞,这时急怒攻心,浑忘了自己下身动弹不得,竟发足向黄蓉疾冲,一到了无我之境,一股热气猛然涌至心口,两条腿忽地又变成了自己身子。

  黄蓉见她发足追来,大吃一惊,跃下围墙,一溜烟般逃得无影无踪。

  梅超风突然想起:「咦,我怎么能走了?」此念一起,双腿忽麻,就此跌倒,晕了过去。

  六怪此时要伤她性命,犹如探囊取物一般,但一来曾与马钰有约,二来此刻伤她,胜之不武,便携同郭靖,跃出王府。韩小莹性急,抢先问道:「靖儿,你怎么在这儿?」郭靖把王处一相救、赴宴中毒、盗药遇梅等事略述一遍。朱聪道:「咱们快瞧王道长去。」

  众人把马钰和王处一扶进客店,全金发出去购买棺木,料理杨铁心夫妇的丧事。杨铁心夫妻父子等等关系,一时也未及细说,各人随后商量郭杨两家婚姻之事。

  丘处机向郭靖与穆念慈望了一眼,道:「柯大哥,你们教的徒弟侠义为怀,果然好得很。杨兄弟有这样一个女婿,死也瞑目了。」

  穆念慈脸一红,站起身来,低头走出房去。郭靖道:「我不娶她。」丘处机一愕,问道:「什么?」郭靖重复了一句:「我不娶她!」丘处机沉了脸,站起身来,问道:「为什么?」

  韩小莹爱惜徒儿,见他受窘,忙代他解释:「我们得知杨大爷的后嗣是男儿,指腹为婚之约不必守了,因此靖儿在蒙古已定了亲。蒙古大汗成吉思汗封了他为金刀驸马。」

  丘处机虎起了脸,对郭靖瞪目而视,冷笑道:「好哇,人家是公主,金枝玉叶,岂是寻常百姓可比?先人的遗志,你是全然不理的了?你这般贪图富贵,忘本负义,跟完颜康这小子又有什么分别?你爹爹当年却又如何说来?」

  郭靖很是惶恐,躬身说道:「弟子从未见过我爹爹一面。不知我爹爹有什么遗言,我妈也没跟我说过,请道长示下。」

  丘处机哑然失笑,脸色登和,说道:「果然怪你不得。我就是一味鲁莽。」便将十八年前怎样在牛家村与郭杨二人结识,怎样杀兵退敌,怎样追寻郭杨二人,怎样与江南七怪生隙互斗,怎样立约比武等情由,从头至尾说了一遍。郭靖此时方知自己身世,不禁伏地大哭,想起父亲惨死,大仇未复,又想起七位师父恩重如山,粉身难报。

  韩小莹温言道:「男子三妻四妾,也是常事。将来你将这情由告知大汗,一夫二女,两全其美,有何不可?我瞧成吉思汗自己,一百个妻子也还不止。」

  郭靖拭泪道:「我不娶华筝公主。」韩小莹奇道:「为什么?」郭靖道:「我不喜欢她做妻子。」韩小莹道:「你不是一直跟她挺好的么?」郭靖道:「我只当她是妹子,是好朋友,可不要她做妻子。」丘处机喜道:「好孩子,有志气,有志气。管他什么大汗不大汗,公主不公主。你还是依照你爹爹和杨叔叔的话,跟穆姑娘结亲。」不料郭靖仍是摇头道:「我也不娶穆姑娘。」

  众人都感奇怪,不知他心中转什么念头。韩小莹是女子,毕竟心思细密,轻声问道:「你可是另有意中人啦?」郭靖红了脸,隔了一会,终于点了点头。韩宝驹与丘处机同声喝问:「是谁?」郭靖嗫嚅不答。

  韩小莹在王府中与梅超风、欧阳克等相斗时,已自留神到了黄蓉,见她眉目如画,丰姿绰约,当时暗暗称奇,问道:「是那个穿白衫子的小姑娘,是不是?」郭靖红着脸点了点头。

  丘处机问道:「什么白衫子、黑衫子,小姑娘、大姑娘?」韩小莹沉吟道:「我听得梅超风叫她小师妹,又叫她爹爹作师父……」

  丘处机与柯镇恶同时站起,齐声惊道:「难道是黄药师的女儿?」朱聪问道:「你想娶梅超风的师妹,她父亲将她许配给你么?」郭靖道:「我没见过她爹爹,也不知她爹爹是谁。」朱聪又问:「那么你们是私订终身的了?」郭靖不懂「私订终身」是什么意思,睁大了眼不答。朱聪道:「你对她说过一定要娶她,她也说要嫁你,是不是?」

  郭靖道:「没说过。」顿了一顿,又道:「用不着说。我不能没有她,蓉儿也不能没有我。我们两个心里都知道的。」

  韩宝驹突然问道:「靖儿,你的小红马是不是送给了她?」郭靖道:「是。」韩宝驹爱马如命,铁青了脸,喝道:「你这傻蛋,这小浪蹄子把你冤上啦。」

  韩小莹道:「靖儿,这女孩儿相貌美丽,人间罕有,就只一件事不妥。」郭靖道:「甚幺不妥?」韩宝驹接口道:「只可惜行止不端,跟赵王府的臭汉奸鬼鬼祟祟,暗中来往。」郭靖道:「蓉儿识得汤武官,怎能说暗中来往?」韩宝驹冷笑道:「『暗中来往』这四个字,我还是说得文雅了的,怕早已是残花败柳了。」

  郭靖对黄蓉敬若天人,大声道:「三师父,蓉儿冰清玉洁,你不要乱说。」韩宝驹冷然道:「不错,她做得出,我说不出。好一个冰清玉洁的姑娘,却去跟一个大胖子相好。」郭靖惊道:「三师父,你说甚幺?」

  韩宝驹道:「我亲眼看见的,难道还错得了?昨日我们在长街上寻你,看见一名胖大武官抱着一个美貌少女,骑在你的小红马上,街上人人都说,这一男一女,那就是貂蝉嫁给了张飞,观音娘娘嫁给了判官。我见那女孩如此标致,又吓了一跳,心下琢磨:「这定是一位官家的千金小姐,不知怎地看中了这猥琐汉子。」

  郭靖想那汤祖德如此丑陋,不信黄蓉会跟他有何苟且之事,皱眉道:「定是这恶鬼逼迫蓉儿。」

  朱聪叹了口气,道:「靖儿,你又怎知她并非自愿呢?」郭靖大声道:「这人武功脓包,长得如此丑陋,蓉儿又怎会瞧得起他,如果我只因人人都爱慕她而大打出手,我对蓉儿又有什么珍贵?我还不是和普天下的男子一模一样?」

  韩宝驹喝道:「那成什么话?」郭靖道:「蓉儿这样好,我想……我想她美丽绝伦,爱美之心,人皆有之,这本来也算不得什么大不了的罪过。」

  韩宝驹见黄蓉给梁子翁搂在怀里动弹不得,那小妖女却跟他眉花眼笑地打情骂俏,气得怒火填膺,骂道:「放屁!黄药师恶尽恶绝,她女儿也是水性杨花,刚才还跟那白毛老头眉来眼去的,你快发一个誓,以后永远不再跟这小妖女见面。」江南六怪因黑风双煞害死笑弥陀张阿生,与双煞仇深似海,连带对他们的师父也一向恨之入骨,均想黑风双煞用以杀死张阿生的武功是黄药师所传,世上若无黄药师这大魔头,张阿生自也不会死于非命。

  韩宝驹踏上一步,厉声道:「快说!说你今后再也不见那小妖女了。」

  郭靖好生为难,一边是师恩深重,一边是情深爱笃,心想若不能再和蓉儿见面,这一生怎么还能做人?只见几位师父都是目光严峻地望着自己,心中一阵酸痛,双膝跪倒,两道泪水从面颊上流下来,说道:「师父,我不见蓉儿,我活不了三天,就会死的!」

  韩小莹拉住郭靖的手,道:「有时他们还搂住了亲嘴,以为别人看不到,我可偷偷都瞧见了。」众人心中都甚明白,这样美貌无比的一个小姑娘,落入了猥琐汉子手中,哪里还能保得清白?

  有宋一代,最讲究礼教之防,黄药师却是个非汤武而薄周孔的人,行事偏要和世俗相反,才让众人送了个称号叫作「东邪」。黄蓉自幼受父亲薰陶,心想夫妇自夫妇,情爱自情爱,小小脑筋之中,哪里有过什么贞操节烈的念头?她丝毫不知其中道理,只是听汤祖德称赞自己美丽,心中得意,互相脱略形迹,不避男女之嫌。

  郭靖越听越惊,此刻一转念间,又记起在赵王府黄蓉对汤祖德神情亲热、颇为回护,喃喃地道:「不……不会的,蓉儿是好姑娘,不是妖女……我……我不能没有她……」一面说,一面昂起了头,斩钉截铁般说着,似乎黄蓉就在他眼前:「师父对我恩重如山,弟子粉身难报,但是,但是,蓉儿……蓉儿可不是小妖女,她是很好很好的姑娘……很好很好的……」他心中有无数言辞要为黄蓉辩护,但话到口头,却除了说她「很好很好」之外,更无别语。

  突然窗外一个清脆的女子声音喝道:「你们干吗这般逼他?好不害臊!」众人一怔。那女子叫道:「靖哥哥,快出来。」

  郭靖一听正是黄蓉,又惊又喜,抢步出外,只见她俏生生地站在庭院之中,左手牵着汗血宝马。小红马见到郭靖,长声欢嘶,前足跃起。韩宝驹、全金发、朱聪、丘处机四人跟着出房。郭靖向韩宝驹道:「三师父,就是她。她是蓉儿。蓉儿是好姑娘,不是妖女!」

  黄蓉骂道:「你这难看的矮胖子,还不如那老头儿呢,干吗骂我是小妖女?」又指着朱聪道:「还有你这肮脏邋遢的鬼秀才,干吗骂我爹爹,说他是杀人不眨眼的大魔头?」

  朱聪不跟小姑娘一般见识,微微而笑,心想这女孩儿果然明艳无俦,生平未见,怪不得靖儿如此为她颠倒。韩宝驹却勃然大怒,气得唇边小胡子也翘了起来,喝道:「快滚,快滚!」黄蓉拍手唱道:「矮冬瓜,滚皮球,踢一脚,溜三溜;踢两脚……」郭靖喝道:「蓉儿不许顽皮!这几位是我师父。」黄蓉伸伸舌头,做个鬼脸。韩宝驹踏步上前,伸手向她推去。黄蓉侧身让开,又唱:「矮冬瓜,滚皮球……」突然间伸手拉住郭靖腰间衣服,用力一扯,两人同时骑上了红马。黄蓉一提缰,那马如箭离弦般直飞出去。韩宝驹身法再快,又怎赶得上这匹风驰电掣般的汗血宝马?

  等到郭靖心神稍定,回过头来,韩宝驹等人面目已经看不清楚,瞬息之间,诸人已成为一个个小黑点,只觉耳旁风生,劲风扑面,那红马奔跑得迅速之极。

  黄蓉右手持缰,左手伸过来拉住了郭靖的手。两人虽分别不到半日,但刚才一在室内,一在窗外,都是胆战心惊,苦恼焦虑,惟恐有失,这时相聚,犹如劫后重逢一般。郭靖心中迷迷糊糊,自觉逃离师父大大不该,但想到要舍却怀中这个比自己性命还亲的蓉儿,此后永不见面,那宁可断首沥血,也决计不能屈从。

  小红马一阵疾驰,离中都已数十里之遥,黄蓉才收缰息马,跃下地来。郭靖跟着下马,那红马不住将头颈在他腰里挨擦,十分亲热。两人手拉着手,默默相对,千言万语,不知从何说起。但纵然一言不发,两心相通,相互早知对方心意。

  隔了良久良久,黄蓉轻轻放下郭靖的手,从马旁革囊中取出一块汗巾,到小溪中沾湿了,交给郭靖抹脸。郭靖正在呆呆地出神,也不接过,突然说道:「蓉儿,是那姓汤的逼迫你,是不是?」黄蓉给他吓了一跳,道:「什么啊?」

  郭靖支支吾吾地道:「师父们说……你跟汤武官昨日骑在小红马上……」黄蓉登时满脸通红,恨道:「这人坏死啦,别提他。」郭靖嗫嚅道:「你们……亲……亲过嘴了?」

  黄蓉嘻嘻一笑,玉颜生春,双颊晕红,顾盼嫣然,说道:「好啦,好啦,我跟他闹着玩儿,打什么紧。」郭靖听了这话,心下大骇,见她仍是一副天真烂漫的模样,心中一痛,随即正色道:「蓉儿……原来你还不……还不知道这中间的缘由……蓉儿,那……那是不成的。」又见她秋波流转,娇媚动人,不自禁想抱她一抱,亲她一亲,咬住嘴唇,一张脸胀得通红。

  黄蓉见他脸色有异,知道自己也说错了话,忙岔开话题道:「靖哥哥,过去的事谁也别提啦。我跟你在一起,心中喜欢得紧呢。我让你亲亲我的脸,好不?」

  郭靖双臂伸出,紧紧抱住她温软的身子,往她眼皮上亲去。

  黄蓉见他如痴如狂,心中又惊又喜,但觉他双臂似铁,紧紧箍在自己腰里,当下闭了眼睛,任他恣意领受那温柔滋味,只觉他嘴唇亲来亲去,始终不离自己的左眼右眼,不知他何以只亲自己眼睛,不来亲自己嘴唇?脑海中忽地闪过汤祖德那张满脸猥琐的胖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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