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皇与女神(第一季-魔女归来) (1-7)

202Clicks 2022-05-18 Author: sonic11111
#女神   #归来  
【女皇与女神(第一季-魔女归来)】(7)

作者:sonic111112022/2/18 发表于:sexinsex

            (1)深冬古墓_廖雪村1

  2547年12月12日,3 :30米纳共和国清川省昊京市马丽乡

  腊月寒夜,冰霜满天,四野一片皓白。就连小山下的地底,寒冷也直刺入骨节。

  可容一人进出的盗洞旁边堆满新土,通过一条绑在树干上的钢索就可进入古墓。

  尘封地下的墓道狭长幽深,一直没入未知的无边黑暗里。一炬焰火在黑暗中摇曳,让整个墓道随之晃荡起来。还有几道手电光变化成大小不一的光圈在四周石壁上逡巡游走,映照出上面半脱落、饱经沧桑的远古壁画。

  一个高大如塔的汉子举着火把走在队伍前,小队四人摸索着往墓道深处踯躅蜗行。

  「好冷啊,这鬼天气,奶奶地。阴冷阴冷的。我还以为地下能暖和些呢。」

  飘忽黯淡的火光里,一个干瘦矮小的男人蜷身把斜长的影子投在旁边的壁画上,就仿佛穿越成这座古墓地宫的守墓人一样。

  他裹着一条在脖子上带有灰色驼毛的皮夹克,暗红色的粗布带在腰侧打个结,束住皮衣下围,一双当地很常见的马靴已经旧到可以在帮上随便一蹭就能磕下一茬烂皮。

  他一边走着,一边摸着冰冷的墓道石壁,戴着皮手套的两个指头一边走一边刮,哗啦啦地划下一层厚厚的霜。他的声音沙哑如破钟,怪叫道:「刀疤鬼,你那袄子能给我套套吗?冷死了。你要比我能挨些,我晓得。」

  走在前面的那个异常魁梧的中年汉子,闻言转过身。他高举起手里的火把往回照,脚下却没本分停歇。嘿嘿憨笑,不置可否。

  火把冒出灰烟冉冉上升,如蛇翻腾缠绕。跳跃不定的火苗发出噼噼啪啪的炸裂声,把一张出奇丑陋的黄脸用淡金色的光画在坟墓漆黑的幕布上。那张脸似笑如哭,即悦还穷,被一道狰狞的刀疤分成上下两截,如缝合成一大块布满麻点的橘子皮。

  廖雪村往前小心翼翼地趟着,神经异常紧绷。这世间怎会有如此丑陋可憎的人,他心生厌恶,也不知道这大汉到底是恶还是憨。寻常人脸上质朴可亲的笑容到了眼前这丑八怪的脸上就变得凶神恶煞起来。

  仿佛这里是现世通往地狱冥界的走廊,每走一步就离世界远了一步。四周出奇静谧,黑暗含住火把扑朔的火光,一点点把他们向墓道深处引去。神秘可怖的阴冥之气笼罩在廖老师的心头,一点点把他的精神吞噬。

  「我说,阿鬼!你奶奶的,到底给不给我袄子啊,没见我嘴上清鼻水止不住吗?」瘦子一手拿着一把盗墓铲,拖着地慢慢走,发出咔咔的响声,在寂静阴森的墓道里特别刺耳。

  一贯优雅的廖老师终于抑制不住焦虑,忍不住埋汰:「地下当然冷啊。湿冷,这又有什么可以惊奇的,」他的声音有些低沉,好似在对自己说,怕被那瘦子听到,「在坟墓里,总扯什么鬼,鬼的,瘆人不。」

  瘦子宋郁在昊京东门古玩鬼市上有个小铺子,背地里还做着老鼠的勾当,自产自销。在昊京古玩圈里,老鼠是指那些会挖洞偷东西的人,也就是盗墓贼了。

  那个手执火把的丑八怪大个子,则是宋郁的伙计。摸滚在死人墓里的老鼠,对墓里各种常人恐惧的东西早已司空见惯,一付郎当样。

  廖雪村是马丽乡的历史老师,这些古墓地宫,原本只是书本上才有的东西,这次利欲熏心被姐夫拉到这里来,整颗心都一直吊在那,落不了实处,战战兢兢的。这两只老鼠却满不在乎,总发出怵人的怪声,更令他感到焦躁不安,总觉得坟墓里某些不知所谓的东西就会被吵醒。

  他见大个子转过头侧对着捉摸不透的黑暗,愈发心惊,又忍不住责备他:「火把往前照,好吗!这是在……在,地里呢,前面还指不定有什么危险。」年轻老师眼镜的树脂镜片闪动着火光,连着他的说话也一起抖动,他把坟特意说成地,好让脑子里抹掉那些不时跳出来的魑魅魍魉。

  火折子高高举在丑陋的中年人头顶,猎猎作响。刀疤鬼置若罔闻地笑着,也不知是真傻还是在装着,好像完全没注意到有人在斥责。

  他右侧布满细纹的半张脸皮被一道外翻的粉色刀疤分为两截,那道半指宽的肉沟在火光中蹦着,即使是笑起来,也凶相毕露,格外狰狞。

  廖雪村这时才记起姐夫林博敏说起过,大个子以前是山里的土匪。多年前,有一次下山作案,遇上了硬茬被抓了,脸上被生生划了刀,还被卸了只耳朵。幸亏宋郁报警,时任警长的林博敏亲自赶去才把他带走下了狱。大个子侥幸捡了条命,也算欠了林博敏的人情。

  因为这茬子事,出狱后他就跟着宋郁,做了盗墓的买卖。他人高马大,三个成年男人拔绳也不是他对手,又不说话只认干,很快就成了宋郁离不开的左臂膀。

  因那张刀疤脸过于醒目唬人,又做的是老鼠的勾当,知道的人就都叫他做刀疤鬼,时间一长,本名倒给忘了。

  看着刀疤鬼凶神恶煞的脸,廖老师有些动容,心里愈发不安。

  「他本来就叫鬼,刀疤鬼,以前就这么叫,以后也是这么叫,今天为什么不能这么叫?」宋郁扯开破锣一样的嗓子嚷嚷,一对灰色无神的眼睛直勾勾盯着老师,古怪的声音在这个地下墓道里让人胆寒,他见这个书呆子瑟瑟缩缩地不敢对视自己,更加跋扈了,「你莫不是害怕了?怕死人从后面钻出来?怕棺材里起来个女鬼?」他越说越得意,故意拿话来唬雪村,洋洋自得。

  「哪……哪有……我,我哪里会怕?」

  廖雪村支支吾吾,觉得自己是秀才遇到了流氓,这嘴仗是肯定打不赢的。

  「老子以前晚上就经常在墓里睡,这里有床,就抱着鬼睡,那女鬼忒来劲,你怕不怕啊?」宋郁说的女鬼自然是女尸,看他那干瘦得就如木乃伊的身子,难保说的不是真事,「坟墓本就是鬼住的,我们来叨扰,有啥不好说?」

  廖雪村见他强词夺理,一时语噻,勉强找了个道理回怼,「这是女神的地宫,不是什么坟墓,女神又不会死,是升天去了,哪来的女鬼,你别再亵渎神灵!」

  「女神为什么不会死,不死又搞什么地宫,一个神,住地下坟墓很有趣吗?」

  有嘴可拌,宋郁浑身来了劲,突然觉得也不冷了,「老子走过这么多坟,就没见过哪个墓不埋死人的。」

  他的这话居然道理十足,让廖老师全无法反驳。是啊,女神享祀人间供养,本乡就有著名圣地文姬殿,游客络绎不绝,香火常年旺盛不息,好不繁忙。文姬为什么还要费劲民力建造地宫呢,里面埋的如果不是女神,那到底又是谁呢?

  廖雪村不及细思,只知自己越搭理这老鼠,他就会越来劲,便闭口不答。他扭过头去,不去看刀疤鬼那貌似憨厚实则极为凶恶的样子,也不再理会瘦子。

  这一高一瘦两只老鼠,真是一对绝配,一个有鬼一样的貌,一个有鬼一样的嗓子。在这静得可怕的漆黑地下墓道里,让廖雪村着实不喜。

  队伍起了小争执,行进速度更慢了。这时,后面响起一个浑厚深层的男中音,一听就是非常沉稳的人发出,「老宋,」这人话声不高,却自有一股不怒之威的气势,冷冷道:「都少一句吧。」

  「我可没啥,只是有人胆小。」宋郁不忘再损一下年轻的老师,终还是停了口。廖雪村见林博敏发话,也就不再和瘦子去计较,两只老鼠都是林博敏雇来干活的,而自己则是他妻弟,也是被他拉来帮忙的,可以说,姐夫就是这个队伍的核心人物。领导一发话,吵闹立刻就被压了下去。

  林博敏把话停顿了一下,继续道:「刚才廖老师已经根据史书推断,前面那道门后就应该是主墓室了,下午那个侧室里的物件你们也都看到了,卖个几亿都不是问题,单那件鎏金铜香炉,去年类似的一件就拍卖出了天价。老宋,你是行家,不需要我多说。」

  宋郁难耐地插话:「乡长,您还别说,我这辈子啊摸过多少墓呢,可真没见过这么多宝贝的。」他两眼放出光彩,好像大把大把的钞票已经在手里一样,诱人的纸币油墨味仿佛已钻进了他的鼻孔,在撩动着鼻腔,「做我们这生意的都知道,断代到神国时期,那就发财,那些宝贝最抢手了。每一件都能卖个好价钱,这我最清楚了。我看那件玉琮是神国早期的,那个时候的东西非常罕见,又如此精美别致,天价肯定少不了,还有那件……」宋郁越说越兴奋,还想一一数来。

  林博敏打断了他的话,笑着说道:「那就叫好了吗?主墓室还没开呢。老宋,我保证这门后还有好得多的,你这辈子都没见过的宝贝。」

  宋郁一阵尬笑,倒像是宝贝就在眼前,有些不好意思拿,「乡长,真有你说的那样,俺这辈子就跟定你了,跟着你发大财。」

  林博敏不急不缓地说道:「廖老师对这些熟,我也都是听他说的。他熟读古书,是神国历史研究的专家,他说他把那些资料都翻烂了,里面有什么宝贝,他有数。你看你,还要和他斗嘴吗?」

  宋郁阴阴地笑着应了声:「没,没。」

  林乡长只用了三两句话就把两人的矛盾化解了,雪村暗暗点了点头,他隐约地听出林博敏特意压住的声音中有一丝难抑的兴奋。这个队伍就需要有林博敏这样的人担纲压阵,廖雪村从心底里佩服姐夫,像宋郁这样油滑狡诈的老盗贼在姐夫面前也服服帖帖的。

  他不由转头看了一下姐夫,这个中年男人生得粗犷魁梧,方额阔面,典型清川本地人的模样,他觉得姐夫或许天生就应该成为领导。

            (2)女神传说_廖雪村2

  2547年12月12日,4 :00米纳共和国清川省昊京市马丽乡

  文姬女神地宫藏着价值连城宝藏的传说已流传千年之久。

  传说中,神国征发十万民夫,历时十年,开掘地宫,于其上建造雄伟的女神殿。女神在马丽山主峰顶飞升回天宫之前,把自己在人间传教建国的神迹写在书上和贴身衣物一起埋在地宫衣冠冢内,据说同时还埋下了无数稀世珍宝。这些事迹都详细地记载于官修史书中,并被野史旁证,史料详实,所以历代研究者都认为传说不假。但在女神离世后不久,神国即覆之一炬,连年刀兵不断,生灵涂炭,米纳古史迎来了最黑暗的百年。

  后来,历朝历代都有大量人穷其一生寻找着女神地宫所在,虽然史书记载非常详细,不知怎地,两千年来却无一人成功。在女神殿附近也陆陆续续发掘出几处疑冢,以及几个当时的贵族大墓,真正的女神地宫却连个影子都没有。

  「这里如果真的是传说中的文姬地宫,那可是世界性的大新闻。」林博敏叹道,「整整两千年了,文姬女神,传说是真是假,这些谜团,都会被我们解开。这是会多么轰动的事,雪村。」他转向小舅子,眼神灼灼地盯着他,好似定要在他的眼里挖掘到激动和喜悦。

  「全世界的人都会蜂拥而来,我们可要抓紧了。」他顿了一下,冷厉阴鸷的目线扫过几个人,冷冷道:「还要绝对地保守秘密,半点也不能泄露了风声。否则,东西就会脱不了手。」

  廖雪村见姐夫脸色有异,他第一次看到沉稳和善的姐夫露出这样凶狠的神色,略有些心惊,但也知姐夫所想不差,这事务必要绝对保密才好。

  「您说得对,乡长,」宋郁往大个子身上靠了靠,干笑着说道,「挖他一屋子宝贝,然后慢慢出,今天卖一件,过个把月再卖一件,确实要偷偷地。挖了文物,卖了宝贝,刀疤,我就给你讨个老婆,买个漂亮的,城里的。怎么样,高兴了吧,伙计。」

  刀疤鬼不说话,开心地笑。他侧着身慢慢往前走,扭头看着老板,也只有他的这伙计不惧他这幅绝世尊容。

  「刀疤,火把往前打,」林乡长把廖老师往自己身边扯了扯,让他跟自己走在一起,平静的话却是命令,不容置疑,「都小心点。不要再和前天那样,把旁边殉葬的死人碰到。地下暗,脚下踢到骷髅头容易摔倒。」

  廖老师听他这么一说,吞了口口水舒缓一下紧张的心情,其实,那干尸是他给碰倒的。一想起那惊悚恐怖的场景,他就心有余悸,倒吸了一口凉气。

  四个人继续往前走,墓道约两百来米深,很快就要走到头。

  墓道两边的石壁上都绘有四色的壁画,高大的人像在火光里若隐若现,更添古墓神秘惊悚的气息。自从前几天盗洞打下来后,不仅钻进了一队老鼠,同时还带来了外面的空气,那些与世隔绝的本来精美绝伦、栩栩如生的壁画就如一本拆散开的书页,大片大片地开始剥落,已变得残破不堪。

  廖雪村用手电打在壁画上,仔细辨视着。这些各手持神兵利器的神像与现在的秘教护法神的体例有些相似,其中墓道尽头左右相称的两个造像一眼即可辨认,就是如今还经常能在秘教庙宇福地看到的门神。

  廖雪村不禁激动起来。这里就是考古学者的宝地,少小以来书上看到的一些历史记载场面,现在都活灵活现、梦幻般铺开在他眼前。根据他深厚的历史知识素养,可以断定这些壁画确是神历初期的四色逸体风格。壁画上精美的画功和那些宏伟的布景,依稀流露出两千年前的那个神之国度的盛景,恍恍如昨。

  「姐夫,却是神国古墓,年代对了,」他推了推黑框眼镜,把这个重要的判断对林博敏小声说道,「这壁画一定是那时候的,我对古代壁画艺术领域有些关注,这是从未现世的珍品。以前那些疑冢我也看过,都没有这样的壁画,显然,这里确实有些不同寻常。」

  「雪村,这是一个激动人心的判断,我们离我们的女神越来越近了。」林博敏的声音有些微微颤动,对着老师说道。

  「我对女神的故事很感兴趣,从小就听老人讲这些故事。」他的眼神有些恍然,直勾勾盯着前方看,「传说关于女神的故事,就记载在这本书里,那是我梦寐以求的故事。」

  雪村顺着姐夫的话头道:「史书记载,女神不仅修了地宫,而且把她在人间的经历全写在书里,和衣冠一起藏于地宫中。路子在他的那本著名家书里写道,那本书是绝世的秘本,上面不仅记载了女神的各种传奇故事,还记载了女神的秘法。」

  「什么法术不法术的,哪有这些东西。再说,他又怎么会知道这书上有什么?那个姓路的又不是文女神的男宠。」宋郁在黑市从事文物买卖多年,多多少少也听过些历史人物,再加上天然地和廖老师不对付,就卖弄起来,「路丞相那时候都快七十岁了,肯定无法做男宠,是吧,刀疤?」他瞟了廖老师一眼,想在对手的脸上发现些沮丧和痛苦,又看了看刀疤鬼,装模作样地问,其实他压根没指望刀疤回答。

  廖雪村闷哼一声,拉长了声线,说道:「路子家书上说了,女神传世圣书正是由路子亲手所抄,怎么会不知?」

  廖雪村和宋郁眼看着就又要进入吵吵拌拌模式,一行四个人也停在了墓道的尽头。

  横在四人前面的那道门由石砖砌成,土黄色的夯土砖上还依稀能辨认出残缺氧化的金箔。

  「雪村,史书上有说那东西一定在里面吗?门后面?」林乡长轻声问自己的妻弟,他对路相和女神有没有一腿的悬念兴味索然,对于他来说,这扇门后到底有没有传说中的绝世宝贝才是唯一重要的事。

  「很可能。」廖雪村不再说话,他打着手电,专心致志地看着眼前的土门,在这个光圈中,小心地摸了一下门上的金属遗迹。他看着沾土的手指头,努力压住内心的兴奋,「看,姐夫,」他把手一指,道:「根据《神皇旧仪》记载,下中羡,敷四砖,镀之金,尽闭匠人。这是说封墓门的时候,在中门外又垫了四层夯土砖,包上金箔。你看,砖上确实有金箔痕迹。」

  「而且,没人来过。」林博敏笑道。

  这时,一路上都在与廖雪村闹别扭的宋郁,站在门前,借着火把的火光仔细查看土砖,聚精会神地听取廖老师的分析,不住点头。「确实没有被盗痕迹,我看得出。」本如死人一般的眸子顿时目光如炬,熊熊燃烧起来。

  「老宋,那我们把门炸开?」林博敏转头向宋郁问询。四人当中,论盗墓专业技术,自然数宋郁是专家。

  「不能炸,这墓室可能不牢,墓道一塌,别说宝贝拿不着了,人都要被埋在这里和这个姓文的女鬼成亲了。」宋郁说道。

  宋郁总是把女神说成女鬼,让廖老师一阵不悦,他同样习惯性地要和宋郁唱反调,于是冷道:「这是铺砖,不是门!门还在后面。」

  「不能炸。」宋郁的语气异常强硬,斩钉截铁的。他的专业领域就应该由他说一不二,决不允许有人来挑战权威,「刀疤,开始挖。」

  刀疤见他们争执,一付与己无关的样子,老板叫干什么就干什么,其他一概不管。蒲扇一般的大手抄起铲子,二话不说就开干,一铲就插入夯土砖的缝中,已经在这地宫静悄悄躺了两千多年的土墙开始松动了。

  廖雪村心里真有些怀疑,这个鬼一样丑陋的糙汉子是否是个哑巴。这几天来,他就没听到刀疤鬼说过一句话。

  几个人手忙脚乱地挖了半个多小时,夯土墙终于被挖开了,果如历史老师所言,后面还有一道从上面石梁上放下的厚重石门。

  「古书上提到了这道门。我们找找,应该有一个开关藏在某处可以开启。关上这道门后,里面的工匠就都出不来了,所有人都被活埋在里面。但从外面是可以进去里面的。」说罢,廖老师开始用手电搜索起石门的各个角落来。

  「哈哈,这可奇了怪哉。廖老师怕是没去过古墓,这话就外行了,」宋郁用他特有的沙沙嗓音讥笑中学老师,「既然是死人住的地方,难道还想要活人去做客吗?难道是要方便我这个行当的人进来坐坐喝口酒,参观参观啊?哈哈,这门当然是要封死的,哪会留有开门进来的机关。」

  廖雪村没好气地说:「你晓得个什么!」他也不再理睬,自顾搜寻着。

  林博敏觉得在这个事上,还是盗墓贼宋郁的说法更靠谱。他平时和小舅子很谈得来,时常把酒小酌,谈吐间十分钦服他的学识,于是小心地道:「雪村,这门可厚了,我怕不炸的话还真不好办。」

  廖雪村十分固执,不搭姐夫话茬,道:「都找找,书上明确写着的。前面都对上了,应该不会有错。」

  也不知这地下的墓道,哪里会吹来阵阵阴风。宋郁从刀疤鬼手上接过来的火把上的火苗乱窜得厉害,就好像这地下还有什么其他东西,正在黑暗的角落里偷听几个人的议论,更显阴寒冷肃。

  古墓地宫静卧此地,已整整有两千多年无人来打扰了,这一点从墓道里还没有被破坏的完整构造便可看出。廖雪村闭上双眼,想到这两千年的传奇就和自己一门相隔,不禁心潮澎湃,无法平抑。他想着,一旦把门打开,那厚厚的石门后不知是怎么一种可怖的情形。那些被活埋于此满含着两千年怨念的无数工匠,如今早已经是类类白骨,此情此景一定惨不忍睹。

  他感觉自己正在步入一张冰寒阴气织成的巨大罗网,这张大网无声无息地缓缓朝他几个不速之客逼来。在黑暗中,他仿佛听到了那些可悲冤魂的低沉嚎叫和呻吟。

            (3)千年地宫_廖雪村3

  2547年12月12日,5 :15米纳共和国清川省昊京市马丽乡

  廖雪村仔细查看石门,寻觅着那个预想中存在的机关。很快,他就找到了可疑的目标。「看!那块石头是可以移动的。把上面的土清开查查。」

  林博敏顺着廖老师所指方向看去,石门边贴地的地方确似有些异样,那里压着一堆结实的黄土,与旁边的土质颜色有明显区别,之后露出一个小石角,似乎呈把手状。他从刀疤手上抢过洛阳铲,对着黄土块小心地刮插,把土一点点剥离下来。

  宋郁睁圆一对小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脸上还带着一股不服气的神色,嘴里念念叨叨的,说道:「真怪了。里面的女鬼定是在想男人了,留着门钥匙,在等奸夫来呢。」

  廖雪村不理财他的阴阳怪气,心里却暗暗笑道,这痨病夫把自己比奸夫不自知,还自鸣得意呢。他的思绪又一转,回忆起古文典籍中对女神地宫内情形的记载和描述。

  文姬女神集合了宗教和政治两方面色彩,是米纳历史上开天辟地、承上启下的关键人物,甚至如今雅希纪年就是以她下凡的时间作为起点。如此神圣的女神衣冠冢,如今就在眼前的门后,两千年来,令无数人魂牵梦萦、费尽心机想破解而不得的千古谜团,马上就要被自己揭开神秘的面纱,传说中的女神宝藏近在咫尺。前方是否会有数不清的未知危险和挑战在等着他?

  廖雪村感到脸上越来越热,兴奋已经悄悄挤走一直萦绕在心头的彷徨。「玉床卧佳人,石枕有神书。若有识得破,天下亦随心。」廖雪村低头轻吟,眼中满是神往,「姐夫,这民谣你应该知道吧?」

  「嗯。我们马上就要知道了,这些传说到底是不是真的。佳人是什么,玉床又是什么,那又是一本什么书。两千年了,这个谜,由我们来解开。」这首童谣把女神地宫的传说一代代下传,尤其在昊京附近流传甚广,引得多少人皓首白头去憧憬解读。林博敏早就熟稔于胸,他朗声问道:「你们说说看,若识破了,如何能天下随心?」

  宋郁见乡长问自己,嘿嘿笑道:「我说,乡长。这些文绉绉的,你就别考我了。有东西挖出来断个代,我还真行,不是我吹,八九能不离十,猜谜我就可不在行。」宋郁蹲下身,正准备去拉那个石把手,「如果想在里面棺材里找到女人,那我可敢说,铁定是要失望的。枯骨会有一具,美人怕算不上。佛说,世间红粉皆是骷髅,这骷髅啊,我估摸着里面会有不少。」他扭头对着刀疤怒喝,「喂!死鬼,还不来帮忙!傻了吗?尽想着讨女鬼做老婆的好事?」

  刀疤被老板骂,脸上还是挂着一如既往的呆笑,人倒是马上就蹲下来,一双蒲扇样的大黑手搭上宋郁的肩膀,用两只眼睛直勾勾去看那石头。

  廖雪村道:「那书才是真宝物,比所有金银珠宝都珍贵得多。那可都是女神亲自留下的圣物,自古以来绝无仅有。单是对那段历史的记载就足可轰动整个世界史学界,让学者们争论研究个百来年。」

  「远非如此,」林博敏盯着石门,两眼炯炯有神,那灼热的目线仿佛要射穿石门而入,他打断小舅子的话,却自顾思索起来,有点忘我地自言自语着:「随心,随心……这个传说是真的吗?这是什么意思?为什么那些人如此忌讳这东西。随心,随谁的心?怎么随心?」他回过神,对雪村道:「女神圣书,当然不是历史书,雪村,是圣书,里面有无穷的力量。它带来的改变,甚至人类历史会因我们现在这一刻的发现出现转折。」

  廖雪村茫然地看着姐夫,他觉得林博敏因某些东西陷入了执念,一个两千年前的古董,一首民间莫名其妙的童谣,又何必耿耿于怀。他所想的是墓门后如果真找到传说总的那本书,其史学价值非同小可,至于鬼神之类玄乎其神的东西是完全不以为念的。「姐夫,不仅是历史价值,还有文字学……」

  林博敏拉住他的手往自己身边一拽,凑到他耳边轻道:「退后点,门要开了,让他们先进去。」

  廖雪村偷眼望了一下姐夫,心里腾起些异样。在他的印象中,姐夫一直是位谦谦君子,不仅才智过人,还是个非常具有领导能力,富有魅力的人,想不到今天也露出了他不为人所知的另一面。他明白姐夫是怕开了羡门后,墓室里可能会有什么机关出现伤到自己,他心里不禁由衷感激。若有万一,姐夫是准备牺牲了那两只老鼠做个替死鬼。

  正思虑间,雪村听到背后厚重的青石门发出轰隆隆的声音,只见石门从地面上先撕开条小缝,然后缓缓往上升起。

  宋郁兴奋地对刀疤指手画脚的,他难听的叫声被石门后面沉重金属轮滑机关启动的声音掩盖。地宫的墓门居然真有装置可以从外打开,要不是亲眼所见,这老盗墓贼肯定是不信的。这时候,他才对廖老师投来钦佩的眼神,觉得这个书呆子也并不是毫无用处。雪村的脸上露出欣喜之色,而林博敏脸上肌肉僵硬,显得有点紧张。

  「看来史书记载全是真的,」廖老师小心地走向石门,站在宋郁身后往里面张望,轻声自语,「出奇翔实可靠。真让人吃惊。」

  第一个走进墓室当然是宋郁。一是因为唯一的火把正拿在他手上,二是这些人中就数他最心焦,急切地想看看这被传得这么玄乎的女神地宫,到底有什么不得了的宝物。他在昊京市里的文物鬼市上开了家店,脑子里已经自动把地宫捞到的神物在店里暗格内上了架。

  刀疤紧随其后,他们本是好搭档。雪村和林乡长在后面,见宋郁没什么异样,也小心翼翼地跟了进去。

  墓室非常广阔,在黑暗中一眼看不到头,火光中可以清楚地看到满地的骨骸,排成一列列围在周围外圈。有蜷曲弓着身的,也有俯卧着的,也有身首异处的,这些已经半嵌入地下的骨头无一例外在手腕处都有被捆绑的痕迹,好多残骨都扭曲变形,大概这些可怜的工匠在死前都经历了极其痛苦而缓慢的过程。这惊人的景象,饶是刀疤鬼这样天生木然的人眼中也露出了惊惧和畏缩,枉论其他人了。一行人个个都噤若寒蝉,胆战心惊。

  廖雪村注意到墓室的中央有东西发出微弱荧光,那光亮如幽冥鬼火般,扑闪扑闪在那跳动。他凑在姐夫之畔,低声提示,「看,中间有东西。应该就是女神棺椁了,在发亮,难道真的是古玉制成?」

  「玉床佳人,天下随心。」林博敏嘴里还在悠悠念叨着,「我们能有幸见到女神遗容吗?神也有肉身?」他僵硬地握住小舅子的手,用力到好像指头快要深陷入雪村手里。廖老师手上被握得生疼,强自忍着。他能感受此刻姐夫心中的惶恐、兴奋,自己何尝又不是呢。

  「老宋,你和刀疤走一圈,先巡查一下,我们再决定怎么做。」林博敏尽量保持着镇静,淡淡地对手下两只老鼠下了指令。

  雪村心里明坦,其实,姐夫是让龙套在前面开道,把前面可能存在的机关和陷阱先踩掉。他不禁对一路上一直和自己斗嘴的瘦子关心起来,提醒道:「按照《神皇旧仪》所载,圣皇地宫『上具天文,下载地理』,我猜地上应该有东西,老宋,脚下小心。」说着,他的手电就往前面的地上打去,只见偌大的墓室地上果然坑坑洼洼,远远看去,有山有水,有高有低,好似一副山水沙盘。

  他又往墓顶也照照,道:「『上具天文,下载地理』,两千年来,历代学者都只是猜测这句话的意思,现在这个迷题被我们亲眼所见了。」他抬头细观,嘴里不停发出啧啧赞叹,「地上应该是模拟了关西九郡的地理,用黄土青石塑成山,再刻出十八川,印了地理二字。顶上是雕出星河二十八宿,对应天文。看来,女神在地下还要一统天地,统治人间,就如在世一样。」

  「河川?灌的不会是水银吧,廖老师?」宋郁突然想到了什么,声音有些哆嗦,颤然问道。从事这行多年,他也零零散散听过一些古墓的故事,其中就有古代帝王用水银来防盗墓的说法,水银挥发到空气中是有剧毒的。他本嫌林乡长叫了这么一个没用的书呆子来,多一个人头,就多一个人分金,故一直对廖雪村冷言冷语,处处掣肘,现在倒把他当做了可依赖的人。

  「挖河填之以金,隆山堆之以玉,书上有写着。据此,地上应该是金箔,不是水银,你去看看。」廖雪村道。

  这久经战阵的老鼠也会害怕,林博敏不禁笑了出来,道:「老宋,放心吧。这个我早想到了。墓室内要真有水银蒸汽,我们刚进来的时候,恐怕就都倒了。」

  宋郁心中一凛,猛然醒悟,回首偷偷瞪了林乡长一眼。他大概也想到了这一层,原来你早就知道啊,还让别人先进,自己躲后面,果然不毒不为官。他也不好发作,只好装着糊涂,蹲下身,在刀疤打着的火把下仔仔细细地查看地上的槽痕,看到里面确如老师所言,都是金箔,才放了心。「是金片。」他顿了顿,估摸着是心里有了计较,等这次活儿完以后,找个机会还可以独自来把这些金箔都刮走,还值不少钱,不用和几个人分。

  「这女神还真体恤下民。等着我们来做客,墓门可以开,也不设计陷阱暗格,倒真像是在欢迎我们来做客呢。」宋郁大概觉得自己的这个比喻很贴切,阴阴地笑起来道:「这婊子自己,说不定此刻正脱了衣服在棺材里等我们上嘞。」

  经他这么不三不四地一扯,廖雪村隐隐之间也觉得其中有异。他联想到女神地宫在史书上记载也特别详尽,就像生怕后人不知道似的,和其他帝王墓讳莫如深大相径庭。本来还以为都是虚无缥缈的传说,现在站在地宫却发觉古书描绘得居然一字不差,真有些令人匪夷所思。但为什么两千年来地宫又能如此安安静静地躺在这,没人发现呢?

  他心里疑窦丛生,越来越觉得不可思议。

            (4)玉床佳人_廖雪村4

  2547年12月12日,5 :45米纳共和国清川省昊京市马丽乡

  「别开玩笑,老宋。我们专心点,速战速决。」林博敏又转头问雪村,「是女神地宫无疑了吗?」

  「嗯,都对上了。我到现在还如在梦里,不敢相信这是真的。」年轻的历史老师感慨道。从刚才姐夫对自己的关照中,他隐隐觉得姐夫并不是如外表看上去这般简单,他觉得自己对姐夫有些陌生。林博敏的城府和心机,都表露无遗,廖雪村隐隐觉得他可能还隐瞒了什么秘密。

  「是啊,雪村。」林博敏的炯炯目光被墓室中央那点幽光牢牢吸住,对着廖雪村娓娓道来,音调缓和平淡,却掩不住内心激动,「前几日,下头村的段三在这附近山上开荒,竟然挖出了很多神国时期的老物件。他拿来交给我的时候,我马上就感觉不同寻常。那些东西应该是神国晚期的铜扣,为了确认一下,我就拿给老宋看。老宋只瞄了一眼就断定这是古代掘山的工具配件。」他的话语声越来越高,愈发兴奋难抑,「不知怎地?我就突然想起文姬女神地宫的传说。在我们乡,自古以来就一直有老人传下话,说女神地宫就在我们这。」

  「幸亏那个农民没有自己拿去卖了,还拿到你那去,所幸被我们看到。」雪村道。

  「因为我乡是在古都昊京附近,乡里自古就有规矩,凡有古代文物挖到,必须直接交乡里审验保管,然后发放相应奖励,绝不允许私藏。这个规定已经很多年了,所以段三就直接交给我了。」

  廖雪村听他一说才想起,马丽乡就在古都昊京西郊,前任乡长正是林博敏父亲,再往上想,好像上上任的乡长也是他林家人。这林家原是乡里的世家豪族,可说颇有势力。从自己记事起,就已如此,所以那时姐姐嫁入了林家,实属高攀附枝,父母都非常高兴,是整个家族很以为豪的大喜事。他又联想到这个盗墓的宋郁和他在昊京的文物店,心里顿时豁然开朗。「幸好,幸好。」他嘴上敷衍,也不点破姐夫那些灰色的勾当。

  正思虑这些关节之间,只听空旷的古墓里响起宋郁的凄惨尖叫,那不和谐的古怪嗓音在这阴森可怖的地宫内更显吊诡怪诞。廖雪村吃了一惊,循声望去,只见宋郁和刀疤鬼已经走到了墓室中间,举着火把往中间一个石台上照。

  「乡长!快来看,看看这是什么!」他有点惊慌,声音打颤,瞪大眼睛一眨不眨。站在他身后的刀疤也拉着长脸,张开大嘴,呼呼喘着气。

  怎么回事,什么东西能让这对习惯了在坟墓里钻来钻去的大老鼠惊成如此。是女神遗体?或神迹?还是有什么不得了的绝世珍宝?

  廖雪村和林博敏也走到了石台上,四个人打着火把围成一圈。「玉床卧佳人,石枕有神书,」林博敏梦呓一样的低吟和清晰可见的呼吸声,让廖雪村不由转头望去,眼前这个精干健硕的威武中年人方正的脸上露出孩童般纯真的笑容,「美人既然已找到,神书也就要现世了吧。」

  墓室里阴森寂静,周围的空气中充满惶惶不安,令人毛骨悚然。四周遍布的骸骨弥散出沉重的死亡气息,千年来积聚的悲痛和怨念化成无声的哀鸣渗入到无边的黑暗。

  星汉山川,乾坤两仪,大衍五十,河洛回一,一切都在往中央高台汇聚。

  在幽暗的火光下,石台上一大块玉床闪动着碧绿色的荧光,晶莹剔透,美轮美奂。廖雪村站在一边沉眉静默,驻足凝观。他心潮涌动,惊诧莫名。让他吃惊的还不是这块稀世罕有的绿石玉床,而是其上的一个盖着玻璃的黑红色涂漆的松木古棺。

  透过蒙了一层薄灰的半透玻璃,他看到棺椁里静卧着一具女尸。宽大的玄色丝袍敷裹其身,袍上精致地绣着凤鸣向月的金色图案,粉白的素丝绦扎住腰身。女尸虽额宽面薄,两颊深陷,但令人震惊的是她的皮肤竟出离润泽白皙,宛若生人。紧阖的双目上是两条远山细眉,一点暗红花妆藏于雪额之中,好比残冬腊梅发枝上。

  这哪里是什么千年古尸,分明就是静躺着刚刚小憩入眠的宫廷少女,美得叫人失魂落魄,自己一行人倒像是唐突闯入宫闱的不速之客搅了她的好梦一样。

  那女尸虽死犹生,妖异非常,廖雪村大着胆子看去,只见女尸那如丝媚眼似闭非闭,仿佛正妖娆勾魄地暗暗凝视自己。这女尸如此诡异反常,让他心头惊惶难言,目中视线却如磁石附铁,再也移转不开。他越看越迷醉,不知不觉中就昏昏然起来。

  雪村的姐夫林乡长此时也正目不转睛地盯着古棺,但他与小舅子的关注点就有些不同。林博敏早已注意到棺椁中的女尸双手搭于腹上,手上捧着的恰是一本由柳皮包住的古书。他用手电发出的光照着棺上的铭文,见棺材外壁刻着许多难以辨认的古文,就问小舅子道:「神国的文字也不是这样的啊,雪村,你看得明白吗?」

  顺着光亮,廖雪村仔细地观察着每一个古文,它们看上去像一个个蝌蚪,他露出思索的神色,「这应该是神国后期女神独创的芹文体。」

  「是吗?玉床卧佳人,石枕有神书,古人诚不欺我,居然真的全对上了。」林乡长兴奋地失声叫了出来,全无一贯来的矜持和稳重。

  廖雪村对姐夫的叫声充耳不闻,只是呆呆地看着女尸叹息道:「她真美。」他宛如丢了魂魄,迷了心窍,喃喃自语,「年纪轻轻,风华正茂,怎么就瘗玉埋香。她是女神的什么人,为什么会在这里呢?」

  林博敏见他有些痴痴呆呆,以为也是看到了那古书,拍了拍他的肩膀,「雪村,你看那书,都应了童谣。我们来看看什么叫随心,怎么能破解。」

  「为什么她可以保持肉身不腐?」雪村依然故我,对姐夫的提议置若罔闻。他凑到玻璃棺边,在上面留心一拂,拭去一层轻灰,注目细看,「她的皮肤,比真女人还要白嫩,脖子上还能看到青色细血管,手指甲竟然还是粉色。她,她难道还活着?」这个石破天惊的想法一下子让他惊醒,马上又轻轻摇了摇头。

  「说什么胡话呢,」林博敏心中正高兴,见雪村如痴如醉,笑道:「女神建立的神国到如今已经两千年有余,这要是活的,那也一定不是人,只能是千年老妖了。」

  他见小舅子神神兮兮,就像中了邪,也就不再理会,径自走过去,换个位置盯着棺材里的那书看。只见女尸双手消瘦,虽然只是皮包骨,皮肤却是水嫩,牢牢抓住书的两侧,紧贴在身上,好似怕有极珍贵的东西人有人来夺。他觉得这书一定是传说中的女神圣书,越看越高兴,巴不得马上拿在手中。

  他摸了摸玻璃棺的缝隙,思索如何开启,却发现棺盖竟密不透风。「老宋,来瞧瞧,怎么打开。」

  宋郁的眼珠滚来滚去,瞅着玻璃棺里那些流光溢彩的玉石珠宝,还有尸体头上的金钗和首饰,手上耀眼的手镯和绿宝石戒指,心里估算着能换多少钞票,这可都是些价值连城的宝物。「您看,乡长。」他走到棺材一头,拍了拍棺盖说道:「我早看过了。我说什么来着,我说这女神等着我们来救呢,所以她的这些宝贝是专门留起来送我们的,我们就不客气地笑纳了吧。」他咧开大嘴阴笑起来,又道:「这里有打开的装置,不是要我们打开的话,哪有这么巧的事。」

  廖雪村还在低头反复沉思,她到底是谁,是文姬吗?据古史记载,女神降世,十年创立秘教,又十年建立神国,又十年修地宫,在马丽主峰中潏山飞天而去,所以,女神断不可能这付年轻模样。至于后世开始流传地宫有佳人的传说,应是几百年后的事了,且语焉不详,也没有更多线索。

  「她不是女神。」雪村摇摇头道。

  「不是神?那还能是人?」宋郁裹紧身上破旧的皮衣,目光似剑般锐利起来,「关西古墓我都快跑遍了,女鬼没少见。摸摸良心,我可没吹牛。我敢保证,天底下绝不会有这样的尸体,不是神,那也一定是鬼。」他最恨有人质疑自己的业务水准,那是他赖以自豪的基本,「刀疤,你来说,我们是不是快跑遍了这一带的古墓了?」

  老宋要刀疤鬼给做个见证,好羞辱书呆子一回,口中跑过的古墓却悄悄从关西一代极速缩水到了昊京周边。见刀疤没有回应,宋郁就懊恼地跨上几步,给了傻大个一脚。那一脚就如踹在了一堵土坯墙上,发出一声闷响,却毫无回应。

  大个子见秘教的祖师女神居然就在棺材里,这是亵渎神灵的天大罪过,本就抖成了一团,挨了老板一脚更惊慌失措了。他跪在地上朝着石台不住磕头,嘴里念念有词,也不知道嘟囔些什么,就如口内含了个枣核。

  宋郁无奈摇了摇头,道:「你拜什么啊,是神是鬼还不知道呢。管她是什么,只有宝贝是真的,既然送我,怎么能不要呢。」他把火把插在一边的石头缝里,脱下手套,就去按那个开关。

  只听棺材发出裂帛般的「吱呀」声,玻璃棺盖就慢慢往旁边滑去,一股混合了多样气味的怪香味扑鼻而来,让几个人都扭头捏住了口鼻。

  沉寂在地下的古棺就这样被打开了,棺椁内的各种奇珍异宝重现天日,而这具神秘的女尸也从被密闭了两千年的棺材中回到了这个世界。

            (5)吸精女妖_廖雪村5

  2547年12月12日,6 :30米纳共和国清川省昊京市马丽乡

  林博敏趁着老宋、雪村还没回过味,已跨上一步,抓在女尸的手腕上掰开冰凉的手指,把那本书一把抢在手上就往台下退去,好像生怕有人过来抢他的宝物一般。

  他退到一个石墩前,把书搁在上面就翻了开来,打着手电照去。里面的书页也是柳树皮制成,加上棺材密封很好,两千年前的古书就如新的一样,墨色清晰,字迹完好。「雪村,一起过来看看。」

  廖雪村不舍地回眸望了一眼,走到姐夫一边。想去抽那个书来看,却发现那书被林博敏死死地按着。他心中暗叹,这书真有什么魔力吗?姐夫莫不是被鬼迷心窍了?他只好站在姐夫一边,顺着林博敏的翻动看起书来。

  书用墨写成,有的地方则用刀刻,那些文字如龙飞凤舞,却大半不识。

  「看得懂不?」林博敏盯着小舅子,目中充满殷切,两手紧紧抓着书皮,一刻也不放开,「讲些什么?是我们要找的那个书吗?」

  「这大概就是所谓的芹文吧。是神国上层雅语,据说只流传于神职阶层中,现在基本已经失传了,我是没法读。」

  林博敏几乎瞬间就抓住雪村的肩膀摇了几下,焦急地问:「那可怎么办?没人能看懂吗?」

  廖雪村看着姐夫黯淡下去的眼神,觉得他沉迷太深了,为了那个虚无缥缈的天下随心几个字。他说道:「还是有几个人能辨认些的,恰巧我就认得一位。」

  林博敏抢着问道:「那人在哪?干什么的?」

  雪村见平素如此沉稳老练的姐夫如今就成了一个孩子,惶急之色分明就写在脸上,不禁有些同情,道:「他叫吴轩,他家祖传就有人研究这文字,是家学。他是我一个在襄南政法学院教书的朋友的学生,我也是一次和他的谈话中偶然知道的。」

  「好,这就好。」林博敏见说有人可以破解,终于松了一口气,才发现自己有些失态,说:「我记住了,吴轩。过几天我去找他,你引荐一下。」

  两人正谈论间,只听得那边老宋在高声嚷嚷。「刀疤,你干嘛!别挠我的背,我怕痒。」他嘴里大叫,头也顾不上回,正聚精会神地在棺材里挑挑拣拣着宝贝,往一个皮袋子里塞,「他娘的!你这傻子,叫你别挠啊!」

  台下不远处跪在地上的刀疤嘴里发出哼哼声,浑身颤抖着,把头死死磕在地上,好像根本没听到老板的叫骂。从开始看到棺中那女尸伊始,他就觉得自己已经冒犯了神灵,犯了渎神之罪,根本不敢抬起头看。

  廖雪村觉得怪异,有些不详之感在心里油然腾起,他循声望去。这不瞧不打紧,一瞧之下吓得差点魂飞魄散。

  宋郁懵然不觉,还以为是刀疤鬼在背后捣乱,专心致志地自顾拣着宝贝,一边盘算着自己这一趟到底能收益几成,心花怒放,浑然忘我。

  直到一个冰凉的东西贴在他的脖子上,才令他浑身打了个激灵。他随手就拍过去,这一掌拍在一个毛毛的东西上,柔滑冰凉,冷飕飕的。他心里一惊,才惊觉背后不是刀疤鬼,于是扭过头去看,这一看差点把他的魂都吓掉了。

  雪村只见一个身影正鬼魅般趴在他的肩头,就如一只巨大的黑色吸血蝙蝠在择机吞噬着眼前的猎物。那本应静卧在棺内的女尸此刻竟坐了起来,此情此景简直太过惊悚,这是女鬼借尸还魂,还是丧尸受扰醒转?他心中震撼,无暇细想,失声叫道:「老宋,快走。」

  这骇人的古装丽人正伏在宋郁背上,在他耳畔吐气如兰,目露凶光。她见黑暗处有人叫喊,就把头扭过来看向雪村,嫣然浅笑起来。

  廖雪村与她四目相对,就更加看得清楚这妖怪的模样了。只见她,高盘闪闪双环髻,黑云斜插碧玉簪,深锁秀目挑柳眉,暗闭樱口露笑靥。延颈秀项流皓露,珥瑶琼琚披玄衣,华容曼妙令忘食,千娇百媚美人坯。这复生的亡者居然如此婀娜美艳、妖娆动人,在这黑暗骇人的墓室之中,有种动人心魄的诡异艳美,却更加增添了令人心悸的恐怖感。

  这女人虽是不折不扣的古美女,却是瘦极。她双目黯淡无光,肤色惨白如大病初愈,颊瘦骨销,额宽肉薄,就好似人皮包着骨。

  一袭宽大的玄色丝袍空荡荡地裹在这鬼魅消瘦孱弱的身上,就如一只伏在山洞里多时没有血食下肚,张开空空双翅的嗜血黑蝙蝠,把枯骨般的双爪搭在宋郁肩上,那格外宽大的袍袖如水银泻地,垂在宋郁身上,差点就把他整个人给笼罩住了。她兴趣盎然地把淡色失血的小嘴贴在身前猎物那暴露于寒气中的光光头颈上,眼色迷离,嘴角微开,似是因刚刚挨了男人一掌微微有些愠怒,僵尸一样灰暗无神的眼睛更显鬼魅惊人。

  宋郁转头看去,居然是刚刚躺在自己身下的那女尸正爬在自己肩上。突然之间吃这一惊,他吓得胆裂魂飞,面如土色,简直差点心都跳了出来,停了几秒,才歇斯底里地大叫起来,「鬼啊!鬼啊!救命啊!」

  这盗墓贼平日里总把调戏女鬼的玩笑挂在嘴边,此番真被女鬼缠住,却无半丝胆气,原来只是叶公好龙之辈。他惊惶万状地就想跳出古棺,却被那女人摁住,看似病怏怏的女人却有着惊人的力气,宋郁被半点也挣脱不得,「刀疤,救我啊……林乡长……救命啊……」他只顾竭力求救,徒劳地挣扎着。那嘶哑的惨叫声撕心裂肺,无比凄厉惨烈,在这无比阴森可怖的地下久久回荡。

  宋郁刺耳怪调的嗓音加上歇斯底里的惨呼,让地宫里的几个人闻之都骇然变色。似乎连那鬼女人也为之动容,她秀眉一颦,伸出鬼爪子一样的手捂住了男人的嘴,生生止住了那鬼哭狼嚎般的哀声。男人在她怀里绝望地挣扎着,嘴里发出「呜呜」声,然后整个人被女人包在了黑底红边的广袂之中。

  刀疤只觉得女神真身显圣,不该冒犯亵渎。别说来救搭档了,简直已是七魂去了三,早没了主意,只是跪在那颤颤发抖,连头都不敢抬。

  廖雪村本就心疑女尸未死,心里还在暗想,这女人若是活着该多好。如今见到这古代女子竟真如自己所愿还魂复生,内心震骇于这灵异一幕外,还有些小小激动。他沉醉于历史研究,对神国这段特别有兴趣,真想上前去问问这来自神国的女子,那个历史的黄金时期到底是如何一种盛世。他心中忐忑,即想搭话问询,又惊疑不定,不知这女子到底是鬼还是人,还是文姬女神本身。如果是人,她为什么会活着在此,又为什么能在两千年后醒来。

  宽大的丝袍披在女人身上,让她坐在棺材内的背影尤其宽广高大。这古代的装束,让廖老师恍然如梦,觉得像置身于一个古装戏剧组的摄影棚内。宽大低垂的袍子下,少女微露出一侧骨瘦如柴的雪肩和如玉的细颈,在火把的微弱火光下白得闪闪发光,夺人眼目。瘦子宋郁被她紧紧抱在怀中,就像是一个被妈妈深情怀抱着喂乳的小儿,乖乖地一动不动。他整个人被女人玄色的丝袍埋了个严严实实,只在棺材边上垂下半只小腿,像抽风似地抽搐,让雪村还能分辨出他的所在。

  少女俯首把头埋在胸前,玄袍上的精致的金丝凤凰随着袍子的颤动闪耀着夺目之光,就如要腾空飞走。雪村从女人背后看去,也不知是女人在动,还是她怀里抱着的宋郁在抽动发抖。女人抱着宋郁埋着头许久也不动,空气好像在凝固,未知的轻轻吮吸声在安静中把莫名的恐惧向四周传播。廖雪村不知道这妖女和宋郁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宋郁为什么一动不动,连叫声也发不出。

  只见宋郁露在袍外穿着破皮靴的脚还在抽动,力量却明显越来越弱,间隔时间也越来越长。这女人难道是个吸血僵尸?廖雪村想过去看看宋郁,又心有惧意,心中犹豫。「姐夫,怎么办?」他转身询问林博敏,却见他还在那里兀自盯着手里的书,好像根本没有听到自己的声音,也没有在意那两只老鼠的生死安危。这个时候,在他心目中一直很伟岸的姐夫突然人设一下子崩塌,变得面目可憎起来,让他心生一种厌恶感,「老宋,你还好吗?」他朝着宋郁的方向喊道,回应他的是一连串的娇笑声,这异常好听诱惑的声音显然并非宋郁所发出。

  女人把头从衣服内抬起,慢悠悠地转过身,往廖雪村和林博敏这边看了过来。她优雅地抬起小手,抹了抹嘴。雪村分明看到她苍白的嘴角有还留着一道血痕,被寒冷冻得粘稠的血浆由她的下巴上挂下来,在那里晃动。她本呈淡粉色贫血的嘴唇好像有了些颜色,本来惨白如纸的肤色也开始流淌起一丝血气,她的脸颊也变得丰润起来。廖雪村甚至觉得她那双本枯槁如骨的手似乎也长上了肌肉,看起来细嫩了很多,白皙细长的指头如玉般透亮玲珑。

  女人扭着柳腰,缓缓把胸前长袍的系带拉开,露出里面雪白耀眼的雪肤和瘦得能隐隐看到肋骨的半片胸脯,袍襟两侧遮遮掩掩地各露出半个乳球,略显干瘪的白乳垂挂在空荡荡的大袍子内微微摇动,带来一种异样的性感和魅惑。宋郁的身子还在不时抽搐,他两眼无神,一只手僵硬地垂落下来,整个人仿佛小了一圈。女人从棺内欲站起又跌坐下,反复几次也没成功。宋郁就从她的怀里笔直滑落,绷紧的一只小脚软软地搭在玻璃棺上,也不知到底是生还是死。

            (6)生死相隔_廖雪村6

  2547年12月12日,5 :00米纳共和国清川省昊京市马丽乡

  「老宋,你怎么了?老宋……」廖雪村大声喊着,他有些后悔自己没有上前去救他,虽然这盗墓贼和他一路不对付,但如今身处险境,毕竟是队友。

  「雪村,我们快走。」林博敏这时才如梦方醒,他一手抱紧书,一手猛地拉起了廖雪村,硬拽着就往羡门跑拖。

  「姐夫,他们还在那呢。」

  「那女人是……,老宋已经不行了,他成了她的食物。我们拿了书,这女妖就醒了。」林博敏好像知道什么,欲言又止,焦急催促道,「雪村,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女人对着两人做出说话的样子,却只发出「咿咿呀呀」含混不清的声音,好像是想说着什么,又说不出来。她把枯槁的手指抓在棺材上,作势就要站起。

  廖雪村看得心惊,双腿发软,只想跟着林博敏快点离开这古墓。宋郁显然是无法救回了,但他的那个搭档大个子还在后头呢。他心下不舍,又回头叫到:「刀疤,快走,快走!」

  刀疤这时才回过神,呆呆抬起头,半跪着也想起身。刚一抬头,他就看到前面不远处的古装丽人,只吓得魂飞魄散,马上又跪倒在地,颤抖不已,磕头连连。

  「快走啊,她不是神,是怪物!」雪村见刀疤仍然无法明白过来,心下无奈,又回头瞥了那妖女一眼。

  妖女同样也看着他,嘴上微微翕动,似是在轻轻在倾诉着什么。她惨然一笑,顿令人顾而生怜。

  廖雪村一下子呆住,心里突然想到,这女的如果是活人,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两千来沉眠于地底,如今竟醒来,一定会非常寂寞孤苦。自己这一走,她又要被封在地下墓室里,她会怎么样呢?是会继续睡去,还是会死掉,化为一具红粉骷髅呢?她难道真的就是文姬吗?如若能和她促膝相谈,问问两千年前她的生活,她的故事,那该有多好。为什么不把她带出墓室来到现代的人间呢?那又有多好呢。

  林博敏见廖雪村痴傻地呆立不动,而那个妖怪正要走下台来,想起自己手中宝书来之不易,决不能得而复失。他见势不妙,狠心把小舅子的手一甩,自顾着往门边快步狂奔而去。

  须臾之后,雪村只听门口响起一声沉闷的巨响,心知是林博敏为了阻断妖怪的追赶从外闭上了石门。姐夫果然狠心,只顾逃脱,把自己锁死此谋害了自己的性命。想到已经永远和这个世界分离,被隔绝在这个地下地宫里,就算不被这个女妖怪如对老宋那样加害,也会很快饿死在古墓里面,成了又一个殉葬品。他不禁悲从心来,眼里流出泪水,哀号道:「林博敏,你不能丢下我啊!你好狠啊!」

  此刻,因为这道巨大石门的封锁,墓室里除了雪村的悲恸的哭泣声,安静地让人绝望。他转头望向女人方向,他突然觉得自己和她现在同病相怜,竟有些依依相惜起来。

  火把上的火苗忽闪忽闪地跳跃着,缕缕黑烟打着旋飘散开,融入到周围的寒气中。火光映射于墓室之中的那红漆古木棺椁上,把一男一女身上镀了层金,那是刚还在与雪村拌嘴的盗墓贼宋郁和抱他在怀的妖女。

  宋郁的脸扭曲之极,狰狞丑陋,只有嘴角间歇地微微抽动,才证明他还没有彻底成了具死尸。他辛辛苦苦搜罗的财宝在一个驴皮大袋里装了大半袋,那些价值连城的宝贝如今都与他毫无相干,被他压在身子下,讽刺地成了这一幕悲剧的见证。

  夜路走得多,总会遇到鬼。刨别人祖坟,哪会没有报应呢!

  带着黑框眼镜的年轻乡村老师绝望地跪在冰冷的地宫石砖上,心中百感交集,这辈子的各种回思一幕幕如走马灯般流过眼前,就如看了场电影。他深恨姐夫的无情,又在猜想姐夫出去后如何向姐姐交代自己失踪,思绪一转,又很快跳到了自己任教的那所乡下高中,贪婪市侩的校长、无礼的同事,还有平日调皮捣蛋不学习的学生,这些往常让自己深恶痛绝的,现在突然都变得可爱起来,让他无尽地留恋和思念。

  一切都已是过眼云烟,和他都已毫无关系,他的人生终点已近在咫尺,触手便可及。

  这时,阴冷的空气中传来一声叹息,随即又变成一个女人若有若无的呼唤,「来……来……来呀……」

  廖老师把手支起身,立耳倾听。那声音缥缈迷蒙,似有还无,在他耳畔萦绕不去。他搞不清是自己精神恍惚之下心生幻听,还是那妖女真在呼唤。借着微光,他往地宫中央望去,只见墓室中央的碧玉床上,女人正半抱着宋郁,宛如抱着她的孩儿,斜倚于古木棺壁上,两眼含星地望着自己。

  饥者欢初饱,束带候鸣鸡。女妖沉睡了两千年,迎来第一次进食,刚刚吸收了宋郁的体能后,整个人温润饱满了很多。她就若白玉雕成,一对明媚双眸里跃动起星辉,粉唇轻启,好似在吐出银铃般迎欢揽客的柔媚娇声,眼前的丽影在火光中显得无比诱人。

  与其说她是女人,还不如说是一个妖怪,她属于两千年前的那个神话时代,阴差阳错到了现代。她不知用什么邪法弄住了宋郁,让宋郁毫无抵抗地为她献上生命,现在也不知道是不是还活着。面对就在面前的吃人吸髓女怪物,雪村虽心有恐惧,但又想到,如今石门已被姐夫从外锁死,求生希望已经彻底断绝,既然横竖是死,还不如做个石榴裙下风流鬼。

  女人轻抚着已然生死不明的宋郁的脖子,仔细看去,瘦子光光的头颈上留着两个细洞,两行殷红血水缓缓流出,在寒冷的空气中快速凝成血浆。她的两个笋芽一样的纤指在宋郁脖间轻缓抹开,暗色的血迹就在男人鸡皮一样的脖子上涂成一幅血色的画。她俯下脸,把小嘴贴在男人的颈上,樱口和吐出的一小截舌尖便都入了画。两条皎洁却干瘦的大腿在袍内缠住男人腰间,有如一条巨蟒在绞食着受缚的猎物,分外有力,使其无法挣扎。枯骨样的一只手撕开宋郁的破旧外裤,伸入里面抚动,好似在把玩一件珍贵的古玩文物。

  空气中传来非常细微、若有若无的丝丝吸吮声,那是她在男人脖子上汲取生命发出的声音。这活生生吸血鬼吸食人血的恐怖场景让不远处看着的廖老师毛骨悚然。

  廖雪村不自觉地往后退去,脚下一绊,跌坐在地上。强烈的恐惧弥漫在身上,让他的身体变得更加紧绷僵硬。他惊恐地问道:「你,你,到底是人是鬼?」

  妖女只顾专注地低头享用宋郁残余的血浆,就如在吸取一袋饮料,心无旁念,丝毫不理会他。雪村悲声道:「你能不能听懂我说话?」他泪流满面,讷讷自语,「总之也是出不去,很快就要死了,就要死了!她是鬼还是妖怪,还有什么意义!」

  女人似乎能明白廖老师的悲伤,闻到他的哭泣声,蓦然抬头,把染血的小嘴从老宋脖子处挪开,对着雪村喃喃细语回应着。声音很低,似有些中气不足,语气娇弱,里面夹杂着惆怅,甚是悲戚。

  饶是廖雪村对米纳及昊京古语颇有研究,对她的话也是似懂而非,他料想女子用的是古音。两千年来,就算语法字形和现在相仿,读音也已大异,他自然就听不明白了。她要对自己说些什么呢,他有很多问题想问这女人,但两人却没法顺利交流。雪村觉得女人这一声哀戚和自己颇有共鸣,看她豆蔻年华,是怎样悲惨的遭遇被活活关在墓里,两千年后又苏醒来。他不禁有些同情这个女人,觉得和自己实是同病相怜,他一脸悲哀地看着这个古代来的女怪物,心头涌上无以名状的失落感。

  妖女默然低头,两手一松,放开宋郁,任其在自己如雪的玉身上滑落。她对刚刚还紧搂着肌肤相触的男人再也不加一眼,似是觉得索然无味,就如丢弃已吃尽肉的鱼骨头一样。她扶着松木棺壁缓缓立起,看上去身体还非常虚弱,站立不稳差点又跌坐回去,晃了几下身子方才渐保平衡。

  雪村怔怔望去,只见眼前活灵活现的古代美人亭亭玉立。一袭玄色古制宫装长袍,从领口以下,精绣着一弯明月,一只栩栩如生的金线凤凰对月仰头作鸣叫状,五彩编织的凤尾穿过腰间的丝绦延至带着精致图案的下裾。两袖异常宽大,一直垂到膝下。廖老师觉得自己就在做梦一样。他知道这是神国宫廷女子正装服制,以前在一些仕女图和现在的仿古影视剧里见过,如今却是活生生的真实古人在眼前演绎。和墓穴里三个现代人的服饰一对比,强烈的时空反差感扑面而来,让他感觉愈发不真实。

  妖女原先干瘪的雪乳已经明显丰满起来,在半敞开的前襟处露出一条沟壑。灰白色的乳头也变成了粉红,在丝袍下勃起两点凸点。腰上的粉色丝绦已经解开一半,露出雪白酥软的小腹,极为诱惑勾人。

  本来皎月般的美腿雪肤上,一层朦胧的黑色自裸足脚底开始如潮蔓延而上,就在雪村眼前,竟凭空生出一双诱惑的黑色薄丝袜裹于她的腿上。雪村虽还没婚配,女人穿丝袜的大腿却并非未见过。那黑丝显得过于柔顺,没有叠起一丁点褶皱,如活物一样不停改变着色泽和透明度,极其性感又异常可怖。

  廖雪村看得惊诧莫名。这诡异黑丝袜除了勾魂摄魄的美艳之外,就如突然自内生长出来,完全不符合他的物理学认知。他确信自己并没有看错,那黑丝袜确定无疑是忽然出现在妖女身上的,他张大了嘴,惊叫出声:「啊……开玩笑,两千年前就有长筒丝袜这东西吗?」

            (7)刀疤遇险_廖雪村7

  2547年12月12日,7 :30米纳共和国清川省昊京市马丽乡

  女人悠然抬起一只修长玉腿,那妖异古怪的黑丝袜从赤裸的玉足攀了上来,如波浪般翻涌着在女人雪白的大腿上往上长,不断变幻着奇诡性感的精致镂空花纹,一直长到膝盖之上三寸处才停住,女人本已异常艳美的身姿有了这双穿越时空的性感黑丝的加持后更显魅惑妖邪。她用素手在因蠕动而变幻着透明度的性感黑色长筒袜大腿上轻轻一摸,似有些得意,媚眼朦胧地看向雪村,半开着小嘴,吐出香舌舔着粉唇,口里发出轻轻呻吟声和放浪的轻笑,整个人媚态十足,充满勾魂摄魄的魅惑力。

  廖雪村是个唯物主义者,原本不信这些鬼神迷信,但今天的奇事一桩接一桩,让他不得不改变世界观。他摇了摇头暗自思付着,两千年前的古代美人居然能活过来,这本是奇幻小说里的幻想,无法用现代知识去解释,那么古代有没有丝袜,又为什么她身上会凭空长出袜子,还有她为什么会吸血夺命?这些种种离奇古怪的疑问,又有什么好奇怪的呢?她到底是人,是鬼,是妖物,还是神?总之自己很快就要死了,何必自寻烦恼。死在神鬼手里,未必不比死在人身上要舒服传奇些。

  妖女把丝袜下已略微有血肉的大腿向前探出衣袍下裾,微微一弯,绷直脚尖掂在棺底的盗墓贼宋郁身上。这时的老宋已经完全不动弹了,应该是死透了。过膝半透明的黑丝袜裹在修长美腿上,与透出的肉光粉泽交相辉映,在这黑暗惊诡的古墓中,除了让雪村觉得十分美艳勾人外,还显得神秘诡异非常。

  妖女背对着雪村媚笑着似是念着几段咒语,对着黑暗处勾了勾手指。廖雪村正诧异间,只见对面的黑暗中,出现了一个巨大的黑影。这个黑影慢慢走过来,就像一座黑色的巨型铁塔。坐于地上的他吓了一大跳,以为又有什么鬼怪被妖女施法从哪召唤出来。他惊惧地把脚往前一蹬,整个人向后退了一大步。

  女人回眸对着雪村咯咯娇笑,笑声轻灵而妖媚,还带着一丝高傲的贵气,就如是神在睨视凡夫一般,散发出异样的魅力。一个高大如塔的巨汉已经在妖女勾魂的笑声中颤颤巍巍走来,异常丑陋的长脸上带着痴痴傻笑。异常高大健硕的庞大身躯半弓着,好像背着什么千斤重物一样,步履蹒跚地走来。

  惊魂未定的雪村这时才定睛看清,那巨汉不是什么妖魔鬼怪,而是宋郁的下手刀疤鬼,自己刚才竟一时忘记了他的存在。现在,他内心里觉得这个面目可怖的丑汉子已是自己在这世界的唯一朋友、亲人。

  「刀疤,别过去!」他对着大个子喊道。

  女人对这个山一样高大雄壮的汉子嫣然一笑,媚态横生,然后敞开胸衣张开双臂,在宽大的袍子中露出白花花的娇美肉体,等待着大个子落入她的温柔陷阱中。

  刀疤鬼几乎是被这妖女生生拽入棺材里的,那黑色的古松木棺椁仿佛是一张咧开的吃人大嘴,转瞬就把大个子全部吞入。女人愉悦地看着第二份食物踏入自己布置的餐桌,高兴地笑着。她伏下了身,把袖子用力往外一转一甩,那玄色的大袍就如一团旋转的乌云腾起再收回盖下,把整个棺材连同那个大汉都笼罩在内。只要被这团会吃人的乌云遮盖,就会很快被其吞噬,连精带血,还有人的生命。

  电光火石之间,廖雪村只看到惊恐之色布满刀疤鬼那张吓人的丑脸上,这么一个身高体壮的巨汉轻易就被一个看似弱不禁风的女人拉进棺材里,牢牢控制住,竟连丝毫反抗的余地都没有。美人轻盈曼妙的身体中,似乎藏有有巨大的力量,轻轻把黑丝袜美腿一跨,孱弱娇美的香躯就把刀疤压在了身下。

  刀疤一路上被宋郁馋着的那件暖和的大皮袄这时就像是纸片似的,被妖女一双看似枯瘦无力的手轻轻巧巧地撕开,发出「喀拉喀拉」裂帛一样的脆声。她暗色的双瞳露出骇人的欲望,那是食欲和淫欲的结合。她媚笑着坐在汉子身上,把手按在刀疤雄阔的胸膛上抚摸,细细把玩。

  鬼魅一样的黑色身姿被火把微光斜照在古墓地砖上,拉成一个长影随着火光晃荡,扫过周围那些森森白骨,显得极为阴森可怖。

  女人雪色美腿上的如活物一样的黑丝开始诡异地律动,黑丝大腿上的黑色因蠕动而变幻着浅深,看上去非常妖异诡谲。不知是从妖女的大腿还是从黑丝袜上,似汗非汗的不明液体不断渗出,在空气中散发出一种怪异的异香,让人心神回荡。随着蛇一般扭动的黑丝大腿在刀疤身上磨蹭,那些奇异的体液被缓缓地涂在大个子身上。

  女人整个人贴上了刀疤鬼,用自己修长美腿的腿弯夹住了男人粗壮巨大的肉棒,那看起来狰狞的黑巨兽被女人夹住后就如野马被系上了缰绳,变得服服帖帖,温顺如猫,柔软性感的黑丝美腿的腿弯恰恰好卡在乌紫色龟头下方神经密布的敏感处,女人有韵律技巧地轻微扭动,让刀疤的脸上再一次泛起痴傻而快乐的奇怪笑容。

  廖雪村觉得自己不能再这么懦弱下去,刀疤已经是他在这个世界的最后一个朋友,不能不管他的安危。他努力站起,趔趔趄趄往前走了几步。

  趴在刀疤身上的女人用夹着肉棒的黑丝美腿蚕食着大个子的生命,却把脸扭过来看着雪村一点点走近,脸上露出欢愉和魅惑的笑容,发出娇媚而急促的喘息。

  「刀疤,你还好吗?」廖雪村一边走一边喊,虽然有了宋郁的前车之鉴,他对得到刀疤的回应并不抱太多希望。

  这粗犷的巨汉不知是听到了雪村的呼叫而应答,还是因为被身上的女人榨取到高潮发声,他痛苦地「咿咿啊啊」地低声叫唤起来。刀疤虽然没说话,但起码发出了声音,这是廖雪村这几天来第一次听到他的声音,他的声音出人意料的尖细,像个娘们一样,和他巨汉的粗犷外形严重不搭。

  此时,刀疤不仅在射精,而且射得很壮烈。直挺挺矗立着的粗大巨炮像极花园里的那种小喷泉,水柱从马眼直往上喷吐,画出条条抛物线,大量的白精不断洒落在女人双足的黑丝袜上、他自己的肚子上,还有女人的大屁股和玄色丝袍上。

  狂暴猛烈射出的精液远超正常人的份量,喷射的时间也久得多。他仿佛在燃烧着自己的生命,一下子就迸发出这辈子积累的所有快乐,都无私地献给了这个对男人精液索求无度的吸精女妖。

  感受到男精弥漫在空气中的诱人气味,女人加快了双足的撸动,两个包在黑丝袜里的性感脚掌尽情地绞磨着刀疤鬼粗壮的屌具,让精液的喷射更加猛烈壮观。刀疤这辈子也没有娶到过老婆,本来宋郁答应干了这一票就给他买个媳妇,想不到是以这样的方式享受到了他本做梦也不敢奢望的大美女,这极致的快乐几乎将他整个人都淹没。除了感受着下体剧烈痉挛带来的奇妙快乐,他本就不足的脑质被这难以承受的感官刺激冲刷得更加贫瘠,简直忘却了一切。

  他使出最后的力气,尽力去迎合那两只仿佛真的会勾走他灵魂的绝品黑丝小足,脸上露出痴傻满足的会心笑容,射了精,身下巨大的肉棒也一直不会软,浓浓的白精还在不断地冲刷着美女的双足。棺内不断回响起女性欢愉的淫笑与男性凄惨的哀嚎,直到一双纤细玉手抓在棺沿上,激荡的声音才渐渐平息。

  已走到石台下的雪村分明觉得女人那伸出棺壁的手臂又变得丰润饱满了,娇嫩皓白如藕,动人心魄。他心知是女妖又吸了男人阳精补了身子所致,却不知刀疤鬼凶吉如何,就更加担心起来。

  「刀疤!」廖雪村跨向石台喊着,「刀疤,你怎么样,还好吗?」

  不知刀疤是已被妖女吞噬殆尽发不出声,还是他本就是半个哑巴,总之,刀疤没有回应,只有年轻老师悲戚的喊声在空空荡荡的墓室里回荡。

  女人的身体还在不断地扭动起伏,压榨着身下的男子,一边看着台下的焦急的文弱老师,脸上娇意尽显,媚态万方。她伸手对着廖雪村勾动纤纤手指,又指指自己身下,似乎是在对雪村说,这里躺着你的朋友,他是死是活,你不关心吗?快来看看呀!

  雪村明白这是吸精魔女在提醒自己,刀疤的情况有点不妙。他知道自己就是她的下一个目标,只要自己现在走过去,就会和刀疤、宋郁两个盗墓贼一样下场。

  廖雪村犹犹豫豫地又喊道:「刀疤,你把他怎么样了?」

  回答雪村的却是妖女一个冷冷的眼神,似是在嘲笑他的软弱,眼神中含着鄙夷。

  雪村见女人还在不断地扭动,她的身下断断续续地传出男人越来越低的呻吟声,声音中饱含着痛苦和虚弱,他越来越担心起来,硬着头皮往台子上走去,他只想看看刀疤是不是还留着一口气,就算自己上去只是自投罗网,也顾不上了。

  女人抚摸着自己袍下雪白而微微鼓起的小腹,对着向自己走来的男人柔媚地笑着,嘴里说着一些雪村听不懂的话。娇美动听的女声就如在年轻的乡村历史老师耳边娇喘低吟一般,仿佛带着能魅惑人的魔力,让他瞬间迷惘起来,浑浑噩噩地往石台中央的棺椁走去。

  雪村突然觉得自已鬼迷了心窍,被姐夫召来一起干盗墓这样的龌龊事儿,最终被他抛弃,好似冥冥之中早有定数,也不能怪姐夫。他越思虑就越觉得自己命该有此一劫,自己两千年前就已经注定是献给这妖女的贡物。他平时也多有涉猎一些象数命理的书,本是不信这些玄之又玄宿命论的,今天发生了太多事,让他不得不笃信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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