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孽缘 (13-15)

29484Clicks 2014-08-03 Author: 红绳紫带
#江湖  

             第十三章 暗流涌动

  「嗷~~~!」

  一声惨叫划破夜空,紧接着是一阵鸡鸣狗叫。

  一个瘦小的裸男从草垛里跳出,大鸡巴在空中一甩一甩的,精健的屁股上鲜血长流。还没等他落下,一条凶猛的恶狗张口咬来,这一口要咬实了,非得从他屁股上再撕下一片肉来不可。

  「畜生!爷宰了你!」瘦男叫骂着,连忙躲开。

  黑灯瞎火的夜晚,瘦男赤条条的手无寸铁,又看不清楚,一时半会儿哪里能将它击杀?而狼狗似乎怀恨在心,凶恶异常,它来回扑咬,速度极快,瘦男连连怒骂却根本拍它不住,反而被它撕下几块皮肉。

  瘦男急怒攻心,大骂晦气,正要带着草垛里的小龙女另寻它处,忽然风声骤起,一颗珲圆的石子将他击倒在地人事不醒。狼狗狂吠着正要上前扑咬,忽然又像是听到了什么,呜呜叫着扭头跑开了。

  小院重新安静,瘦男躺在地上,狼狗不知跑到了哪里,一切好像从未发生。

  也不知过了多久,简陋的房舍在月光下缓缓打开,仿佛尘封的旧事被重新提起,光怪陆离,深邃黑暗。

  一身素衣的丘尼缓步走来,月光下仿佛一道影子,不曾留下任何痕迹。她走过青苔,露水拱托,她过走院落,尘泥默默,她走到了小龙女的身旁,下一刻,屋舍里微光亮起,她把火摺熄灭,为床上的小龙女盖上衣被。

  ……………………

  公鸡报晓,晨光渐暖,新的一天到来。

  陈旧的房舍里,小龙女缓缓走出,向蒲团上端坐的老尼盈盈拜倒。

  「晚辈终南山小龙女,多谢前辈救命之恩!」

  只见这老尼约摸五十上下,一身朴素简约的道袍,面容平凡而平静,似乎这世间没有什么事情能让她动容。见小龙女施礼,只随口道:「我非前辈,老尼法号净心。」

  「终是要谢过师太。」小龙女再拜。

  净心点点头,闭目静坐,不再言语。小龙女见状,心中虽多疑惑,却不好开口,只行了一礼,便学她在一旁端坐,凝心祷告。

  小龙女本是恬静少言清心寡欲之人,此刻坐在蒲团上,对着一尊普通的泥菩萨放松心神,畅快吐呐,只觉说不出的舒爽,不由得将这些时日的疲敝通通忘却。

  清风捻发,露水滴流,缤纷的晨光穿过纸窗,偷偷跑进憨睡的老屋。禽鸡啄食,家犬撒欢,熙熙攘攘的车与人仿佛变成过眼云烟,一眨一念尽消散。

  大隐世中居,云烟繁华,无非海阔天空,心静自然。

  正是:崖畔飘笛心觉远,陋室木鱼念流年。

  不知何时,小龙女睁开眼,只觉眼前的世间涣然不同,前尘往事慢慢消散,心中的执念也放下许多。她正要起身告辞,却见身旁的老尼欣慰而笑,不禁诚心道:「多谢师太点拨。」

  小龙女出言告辞,老尼起身相送,走到门口,忽然看到一个衣衫褴褛的男人正跪在一旁,不正是昨晚那意欲行淫的瘦男!

  见到老尼出来,瘦男连忙磕头讨好,正要说话,却见老尼一拂袖袍,一粒事物落入口中,当即咽下。

  「啊,前辈饶命,我可再也不敢了……」瘦男大惊失色,连连叩头,忽然瞥见那老尼神色不愉,瘦男心中一寒,再不敢动弹。

  「这是灼心丹,若是没有小清心丹的缓解,七日之后便会静脉尽断,暴毙身亡。」老尼说着,取出一个白色瓷瓶,又道:「这里面有七十二粒小清心丹,你尽心护送于她,事成之后再来取解药。」

  老尼将药瓶交与小龙女,便转身离去。小龙女站在那里,想要拒绝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将药瓶收起。

  小龙女走出小院,忽然想起失散的左剑清,南山城虽然不大,但要找一个人也非易事,只怕要耽搁行程。当务之急还是先去武林大会,清儿寻不到她肯定也会去那里,到时再会合便是。

  小龙女去买马匹,瘦男在后面亦步亦趋,心中恨恨不已,没想到偷鸡不成蚀把米,最后连小命都捏在一个老尼姑手里。哼,什么狗屁尼姑,多管闲事,一个没人要的老女人罢了。

  瘦男正长吁短叹,却见小龙女牵着马匹走了过来,那美丽的容颜,婀娜的身段,让他一阵失神。

  「我们立即去往临安,若你再有不轨之心,定将你斩于剑下!」

  瘦男痴痴地看着小龙女,刚才抱怨的话早就抛到了九霄云外。他摇了摇那丑恶猥琐的脑袋,满脸堆笑:「嘿嘿……,仙女,以后俺可就是你的人了。俺叫孙二鬼,绰号二把刀,和俺一起的那个叫赵大熊,绰号大棒槌。不知仙女尊姓芳名?」

  小龙女没有理他,只上了马扬鞭而去。那孙二鬼愣了愣,连忙给赵大熊做下记号尾随。

  两旁的事物飞速远离,二人不知不觉出了城外。孙二鬼臀伤未愈正心中愤愤,忽然撇见前方马背上白色的身影,又升起一股邪意。「嘿嘿,这姿色的仙女当真世所罕见,想起昨天晚上那白白嫩嫩的肉体,那雪白肥腻的屁股,颤颤巍巍的大奶子,啧啧………」孙二鬼盯着前面小龙女绝美的身影,渐渐陷入了幻想,马背上颠簸的他,仿佛在小龙女的肉体上驰骋,他的下体开始粗大勃起,手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伸进了裤裆里。

  「嘿嘿,我的大美人,昨晚的事情可还没办完呢。」孙二鬼猥邪地盯着小龙女的身躯,顾不得屁股上的伤痛,裤裆里的手上下套弄起来,嘴里还止不住地淫笑:「这以后孤男寡女的,迟早要做一对快活鸳鸯,嘿嘿,到时候可有福了,看大爷怎么玩死你……!」

  ……………………

  有人的地方就有争斗,就会集结,演变成战争,胜者获得所有,败者落草为寇。有胜者的地方便有统治,对外征战攻竭,内部勾心斗角。在攀登权利最高峰的路上,任何的盟友最终都会变成死敌,而在权利被瓜分的过程里,任何的敌人又都可以变为盟友。时代变迁,人物也在更替,然而无论何时,这个世界是属于少数人的,不管是金钱还是女人,最终都是他们的囊中之物。

  这几日的临安城有些冷清,似乎是预感到了即将到来的天地巨变,整座京成都不敢大声喧哗。

  午时三刻,一骑烟尘穿过笔直的长街,直往皇宫而去。

  「呔!」一声平地大吼,如炸雷般将马儿惊吓,马背上的青年险些被掀翻在地。青年连连安抚,但见前方一个五尺大汗带着一众官宦子弟横冲而出,喝到:「哪里来的小儿!见到小爷,还不下马请安?」

  只见这拦路的汉子虎背熊腰高大威猛,健壮的身躯如同一只牛犊,裸露的两臂筋肉虬结,怕是一只猛虎都会被他活活打死,真是个难得一见的绝世猛男!而仔细看他的面容会发现,这威风凛凛的「大汉」竟只是个十五六岁的少年,尚在发育,真不知再过几年会生猛成什么样子!

  青年心中气结,没想京都重地朗朗乾坤,竟有人如此的无法无天。他心中焦急,不想与这莽汉纠缠,刚要绕行,却又听对方趾高气扬道:「兀那小白脸,聋了么?快快下马给小爷请安!」

  青年忍无可忍,叱道:「莽夫无知!目无法纪,再不让开便教你吃牢狱之苦!」

  少年哈哈一笑也不说话,径直向青年走来,他手一伸,便要将青年扯下马。

  「大胆!」青年一声喝叱,身旁的婢女拔剑刺去。那少年看也不看,反手一撩,只听叮的一声脆响,锋利的宝剑竟被少年徒手拍断。他大笑一声,一指将那小婢女定在原地,继而转身出拳狠狠打在马头上,「嘭」的一声闷响,高大的马匹被当场掀翻在地,晕死过去。

  少年这一番动作力大无穷干净利落,众人纷纷起哄叫好,待青年满身泥土狼狈爬起来的时候,那少年已经满脸狰狞站在他身前。青年被揪着领子举在半空,心中又惊又惧,却强撑着说道:「你……你可知我是谁?」

  「我管你是谁!敬酒不吃吃罚酒,今日不给小爷磕头认错就甭想走!」

  青年一听要他下跪,心头大怒,然而一看到少年凶横的模样,不知怎的又软了下来,料想今日算是颜面尽失,万万不能再将身份道出,否则日后如何立足?

  他心中妥协,道:「你且将我放下来。」

  少年满脸讥讽看着青年,见他犹豫半天仍旧不肯跪,不禁大声训斥道:「再磨磨蹭蹭,打断你的狗腿!」。青年身子一抖,连忙弓身跪地,叩首道:「给公子请安,今日不知公子在此,唐突之处请您见谅!」

  「哈哈哈哈……!」少年大笑,拍了拍青年的脑袋,道:「早知如此何必当初?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贱种!」。他见青年面红耳赤也不还口,顿感无趣,一把将青年摁翻在地,兀自扛起那婢女,道:「今日收了你的婢女玩弄几日,权当给小爷赔罪好了。以后见了小爷,记得绕着走!」

  「你……!」青年怒发冲冠,几乎要吐血三升,今日真是窝囊透顶。看着少年被众人簇拥着嘻笑远去,青年死死牢记他的背影,暗道日后掌了大权,定教他碎尸万段,对了,还有那狂妄的贼子嵇聧,他们都该死!

  富丽堂皇的丞相府中,当今丞相贾似道斜靠书案,一旁的幕僚小声对他说着些什么。

  「丞相,太子今日回宫,圣上龙颜大悦,这弹劾一事是否缓一缓?」

  「不必,我已与嵇总管商议好,就在今日!」贾似道好整以暇,有些无所谓的道:「圣上已不是昔日的圣上,局面也不是从前的局面,既已发展到今日,行事不必再有所顾忌了。」

  「丞相说得是,赵家已无力回天,朝廷早已名存实亡,不出两年便要土崩瓦解,我们也要早做准备才是。」

  「蒙古那边处理好了么?」

  「回丞相,该办的都已经办了。」幕僚想了想又道:「只是那蒙古大汗雄才大略,断不会轻易相信我们,就算日后得了天下,怕是也无我等容身之地,还是要早早西去才是啊!」

  「本相自然晓得,我又岂会把性命寄托他人。办完这件事,我等便韬光养晦,积蓄实力。从今天开始,密切监视太子一举一动,待蒙古入侵之际,我等便携了太子去往西蜀,与司马将军会合。」

  「丞相所言极是,赵家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不宜逼迫过急,还是静观其变,让嵇家对付去吧!」

  「嵇鸾那老太监处心积虑多年,道行深不可测,万不可硬拼。他唯一的弱点便是他的宝贝孙儿嵇霸,只是不到万不得已,不可贸然下手。」贾似道语重心长道。

  「嵇鸾一心要为他孙儿打江山,可那嵇霸小儿横行霸道,无恶不作,就算做了皇帝,也是个昏君!」

  「那是他们的事。不过嵇霸小儿倒也有趣,今日一早把回龙街清空,定是要给那太子来个下马威,嘿嘿……,看来我们的圣上今天心情也不会很好……」。

  一个朝代权力最大的人,无疑应该是皇帝。当然,如果皇帝年幼,母后垂帘听政,那便是太后;如果功高震主,挟天子令诸侯,那便是将军;再如果大厦将倾,奸臣指鹿为马,那便是宦官了。

  现今,便是大厦将倾,宦官当道的年代。最大的宦官,自然是嵇鸾,嵇大总管,哪怕丞相、皇帝也压他不住。他本是太后身边一个不起眼的小太监,因为武功高强,深得太后栽培。那正是太后垂帘听政,权倾朝野的鼎盛时期,他替太后奔走于各地,收服一个个手握实权的一方大员,凭借高深的本领屡建奇功,最终荣登大内总管,成为太后之下第一人。后来太后病死,嵇鸾本想收拢权力代替太后,不料被当今皇帝算计,险些丧命。自此嵇鸾搬出皇宫,以总管尚书自封,低调行事,可惜皇帝被架空多年,一时半会儿也奈何不了他。

  如果局面一直如此,直到嵇鸾老死,权利回归朝廷,那也无不可。可是直到有一日,嵇鸾找到了遗失多年的孙儿,那是他被阉之前留下的唯一火种。自此嵇鸾野心膨胀,獠牙显露,一心要将他孙儿捧上宝座。这个时候人们才忽然才发现,原来嵇鸾离宫后势力分毫不曾削弱,反而越发盘根错节,更加难以对付。

  嵇鸾原来早就有了推翻朝廷的实力,只是他毕竟是个阉人,只要能荣华富贵便没有这方面的野心,然而嵇霸的回归却是个谁也预料不到的导火索,引燃了嵇鸾争霸的雄心。

  诺大的嵇府,因为占地太大显得有些空荡,侍女们来来往往,端着珍稀的水果佳肴,却不曾发出一点响声。各色的宾客互相拱手问候,不敢大声交谈,因为所有人都知道总管喜欢清净,不喜噪杂,哪怕门口的车夫路过都知道要放缓慢行。

  整个嵇府中只有一个人可以大声说话,那就是总管的宝贝孙儿嵇霸,所以听到门口张狂的笑声,所有人都知道是少爷回来了,眨眼间都散了去。

  「爷爷,孙儿回来啦!」

  「又去哪里胡混了?」一个淡淡的声音飘荡在院中,只闻其声,不见其人。

  院落的榕树下一阵轻风吹过,原本空荡荡的木椅上出现一位鬓发灰白的长者。这便是嵇鸾了,他的身影并不高大,头发灰白却不显老,一身宽松的衣袍随意坐在那里有一种不动如山气势,然而如果仔细看他的眼神,就会立即感受到地狱般的阴冷。

  「哪里有胡混,我这不是去给您老找乌金去了……」嵇霸满脸憨笑蹲在椅子边,浑然不见平日凶恶的模样。

  「是不是乌金没找到,顺便就去把我们刚回京的太子欺辱一番,还把他的丫鬟给抢了回来?」

  「呃……」嵇霸笑容僵在脸上,呆呆的道:「爷爷,您都知道了?」

  嵇鸾笑了笑,似乎每次听到嵇霸喊他爷爷,心情都会变得很愉悦,有一种说不出的满足感。「还有爷爷不知道的事吗?倒是你,把那丫鬟抢来作甚?难道不知银波功第三层境界之下是不能近女色的吗?」

  「爷爷,霸儿只是气一气那个软蛋太子罢了,再说了……您看!」嵇霸捡起一颗石子置于掌心,五指一收一放,再将石子放于原地,得意的道:「怎样?我没偷懒吧?」

  「好,好,算你这臭小子有长进!」嵇鸾抚掌大笑:「总算是登堂入室,从此有了自保之力!」

  「嘿嘿,连莫先生都说霸儿是武学奇才,孙儿又怎会给您老丢脸?」

  嵇鸾听到莫先生三个字,脸上笑容一僵,道:「那老鬼,不务正业!霸儿莫要学他。」

  「莫先生的丹丸可神奇得紧,霸儿这几日功力大进,都是莫先生的功劳。尤其那火阳丹,霸儿服用之后阳物日日变大,如今已有七寸规模,比成年人还大得多呢。」

  「哼,算他有心。」嵇鸾满意地点点头。

  「可惜,那火阳丹只能服用一次。」嵇霸连连叹息,随即又满脸期待:「再过半月就是孙儿的成人礼,爷爷的要求霸儿已经做到,您老也不要爽约才是。」

  「色心不改的小鬼,说吧,看上谁了?」

  「好嘞,那霸儿可就直接说了!爷爷可知这京城有三大美人?」

  「三大美人?」

  「没错!林家才女林婉晴,范家四夫人殷素秋和南宫世家女侠苗翠娘,霸儿通通都要!另外,还有后宫中的苏贵妃苏月茹,霸儿也一直念念不忘呢!」

  「好你个小兔崽子,一口气要四个,还大都是别人的妻子,成何体统!」

  「嘿,爷爷可不要耍赖,霸儿十六年来未曾人事,这次可要好好体验一下。

  那些娇滴滴的大美人,霸儿看着眼馋得很,再说,霸儿这不也是为您着想,想让您老早日抱上重孙儿嘛!「

  嵇鸾见嵇霸一脸期许的样子,叹了口气,道:「罢了,这回且允了你,看你能生几个!」。嵇鸾似乎对嵇霸传宗接代的事情格外上心,连这种荒淫无道的事情都不在乎。

  「太好了!就知道爷爷最疼霸儿了!可惜莫先生走了,要不然可以跟他多请教一下。」

  「莫要得意,现今塞外蠢蠢欲动,朝廷动静不宜过大,先给你把那赵家小女和殷素秋要来,半年内若是银波功突破第四重,再将其余二女赐你!」嵇鸾语气淡然,似乎这个天下已经是他的了,任何事物都予取予求,当然,他有这个实力。

  「一言为定!哈哈,林姐姐那么漂亮,却整天对我不理不睬,还瞒着我和他表哥定下亲事,这次做了我娘子,看她还怎么说!还有那殷素秋,真是个丰满迷人的美妇,自从前几天看了她一眼,这些天做梦就总是梦到她,一定要得到她,好好玩个够!」其实嵇霸心里还想着:「早就听说这天下有南北二娇,江南第一美女黄蓉和江湖第一美女小龙女,再过两个月便是武林大会,听说她们两个都会来,到时候可要好好见识一下,果真那么倾国倾城的话,嘿嘿………」

  赵府,书香世家,三代状元,文雅的楼阁里容不得丝毫浑浊的气息,哪怕丫鬟仆人都能把唐诗宋词倒背如流。和嵇府一样,这里的人也不会大声讲话,除了那个三天两头来骚扰小姐的京城恶霸。

  美丽的女子在丫鬟陪同下缓步走进亭台,身躯婀娜多姿又弱不禁风,绝美的容颜是那样的楚楚动人,让人只想尽心呵护。这女子,便是让嵇霸辗转难眠的林婉晴了。

  「也不知表哥什么时候回来,他去壅州已有些事日了。」林婉晴轻声叹息。

  她的声音温柔似水,非常好听,是那种一见面便让人心动的贤惠女子。

  「小姐啊,你每天都要念叨公子,是不是思春了?」

  「讨打,没大没小的丫鬟………」林婉晴脸颊泛起红晕,模样很是迷人。

  「哎呀,小姐要打奴婢,那公子刚来的这封信可怎么办才好?」

  「什么?表哥来信了?在哪里?快给我。」

  「哎呀,可是小姐要打奴婢呢………」

  「死丫头,都什么时候了,快快给我。」

  「嘻嘻,信书在此!小姐慢慢看。」

  林婉晴将书信小心接过,逐字看完,又忍不住从头再看一遍,她看得很慢,以至于简单的两张信纸却看了很长时间。

  「怎样?戚公子何时回来?」

  「表哥说他剑术小成,下月初七回京,还有十天。」林婉晴说着,嘴角露出一丝笑意,显然她等这一天好久了。

  「呀!不好!」丫鬟惊叫起来:「下月初十便是科考了,戚公子去武夷山学剑法,这几个月来哪里有时间读书,万一不中怎么办?」

  「表哥的诗书才学万里挑一,早已不局限于埋头读书了,他必然有十足的把握。我只担心那嵇霸会不依不饶,制造事端,误了表哥前程。」林婉晴忧心道。

  「那个流氓,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妄图打小姐的主意,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德行!」

  「好了,竹儿。时间不早了,我们去庙里烧支香吧,最近心里总有些不安,仿佛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

  ……………………

  雨在傍晚就开始淅淅下着,那个从马上摔下的青年,自从进了皇宫就再无音讯,仿佛石沉大海。而就在人们以为整个皇城都睡着的时候,一队全副武装的金甲禁卫悄然而出。五百人的队伍,纪律严明,行动迅速,眨眼见便消失在夜色中。

  庙堂之高,困龙锁蛟,扰君梦;江湖之远,暗流汹涌,淹众生。


             第十四章 小楼风来

  六月的尾端,正是临安鸟语花香的时节,春雨过后,草木疯长,把大地渲染得一片绿意。然而放眼望去,美丽的郊外此刻却连一个踏青的身影也见不到,甚至过往的车辆也没有丝毫停留,仿佛生怕被厄运缠身。

  显然,临安又出事了!

  清晨卯时,城东的山林脚下,一道醒目的血色顺着雨水一直延伸到护城河,驻扎在山腰的七百嵇府「家丁」无一幸存。

  辰时,护城河里飘下五百禁军头颅,他们怒目圆睁,诅咒一样绕着皇城沉浮。

  巳时,丞相贾似道、总管尚书携百官弹劾户部侍郎范云德,罪证确凿,立即抄家入狱,等候发落。

  同一时刻,七雄寨被剿灭的消息传到临安,六个头目受首,嵇聧独自逃脱,现已被朝廷通缉。

  一个个事件接踵而来,如平地炸雷,震得人两眼昏花心惊胆战。朝廷两大巨头角力,京都军力频频调动,毁天灭地的灾难随时可能爆发。空气中的紧张气息浓郁得化不开,胆小的官吏躲在家里不敢外出,往日的地痞恶霸也不知藏到了哪里,整装的军士呼吸浓重,随时准备扬起手中的屠刀。

  「他们绝不会动手,绝不会!」丞相端坐府中,将盏中的茶饮尽:「如果还想在蒙古人到来之时有点话语权的话!」。他虽然语气笃定,神色却极其凝重。

  「丞相,我们此次弹劾范侍郎,圣上定要怀恨在心,日后要小心应付才是啊!」

  「此一时彼一时,你以为那赵家之前便当真不知此事?呵呵,忠奸在时势面前已经不那么重要。我想,我们也该和那位新朋友说说话了。」

  整个京城风声鹤唳,草木皆兵,当今的丞相这一次似乎也不愿做和事老,以至于众多的朝中大员寝食难安。

  长期的勾心斗角下,自然也会分出派系,稍有实力的人都已经站好了队,虽然墙头草居多,但也不乏忠心之士,礼部侍郎林万曦便是一位典型的「保皇派」。

  林万曦乃是三朝元老,年过古稀,是当代有名的大学者,一身风骨傲然正气。

  林家乃书香世家,几百年来伴随着大宋一路走来,留下许多千古佳话。只是这些年来家族人才凋蔽,或死荐或死于战乱,如今的林万曦膝下,除了孙女林婉晴和十几岁的孙儿林复,再无子嗣。

  「好了管家,你速带他们离去,临安现在已是龙潭虎穴,万一有个闪失,我无言面对列祖列宗!」满头花白的林家家主,礼部侍郎林万曦,此刻看着天边,眼中尽是疲惫,他叹息道:「晴儿和复儿交给你了,便让老朽与大宋共存亡!」

  「万万不可啊老爷!您走了,就忍心看小姐和少爷无依无靠?外面现在也不安全,一旦打起仗来,兵荒马乱的,谁又能确保两位小主子幸存?」

  「唉……,你且去罢!我不能负了圣上。」

  管家知道自家老爷去意已决,不能再劝,只好默默去收拾行李。管家七岁入府,跟随林万曦几十年了,他分明从林万曦那里感受到了一股难言的气息。林家伴随着大宋走过了几百年,享尽荣耀,又受尽伤痛。如今大厦将倾,便是神仙下凡也无力回天,曾经荣耀的林家将会伴随着大宋一起湮灭。这个时候,身为家住的林万曦做出了自己的决定,他以身赴死,为圣上尽忠,又何尝不是在了断林家与大宋的恩情,希望林家以后能够走自己的路,做自己的事,舍弃荣耀,也没有负担。

  草木枯荣,兴败变迁,本是无可厚非,然而范家的下场终是给林万曦带来了巨大的打击,圣上的抉择让人遍体生寒。

  管家想着心事,慢慢离去。不多时,一仆人又慌张奔来,道:「不好了,老爷!那,那嵇霸又来了!」

  「大胆反贼,还敢来!给我叫齐府上家丁,把这小贼捉拿!」林万曦大怒道。

  「曦之先生且勿动怒,小子这次可是来下聘礼的!」那仆人尚未来得及转身,只觉人影一闪,嵇霸壮实的身影便站里眼前,吓得他一屁股坐在地上。

  只见往日蛮横无理的嵇霸,今日竟是一番读书人打扮,他躬身行礼,道:「曦之先生博学多才,小子一直对您仰慕有加,对婉晴姐姐的才情心存倾慕。今日争得爷爷同意,特来府上拜见,奉上聘礼,望能与婉晴姐姐喜结良缘,还望先生成全。」

  「什么?你要娶婉晴?」林万曦像是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继而大声叱道:「嵇鸾莫不是得了失心疯?莫说婉晴已有了婚约,就算没有,我又岂会让孙女嫁与你这大逆不道的反贼!」

  「先生此言差矣,圣上可没有说我嵇家是反贼。」嵇霸今天似乎心情很好,彬彬有礼的道:「先生也知道,这世道即将大乱,我嵇家兵强马壮,富可敌国,足以庇护任何人,婉晴姐姐嫁给我,先生应该放心才是。」

  「住口!我林家世代忠于朝廷,岂会与你这大逆不道之人同流合污!你若再不走,老夫便将你擒拿,交与圣上发落!」

  「哈哈……,就这些货色,还不够我一只手打的,就算把我交给皇帝又能怎样?他还不是要把我客客气气送回来?」嵇霸双手抱胸,又恢复了那副不可一世的样子:「赵家为给太子造势,勉强死撑一把,先生不会当真以为可以和我嵇家抗衡吧!就太子那窝囊样,当了皇帝还不早早投降了蒙古,先生何必执迷不悟?

  不若投了我嵇家,荣华富贵自不用说,也不至于埋没了先生的才学,如何?「

  「无耻反贼,光天化日竟敢蛊惑于我!真以为你嵇家没人奈何得了!」

  「哈哈……!我嵇家谁能奈何?」嵇霸满脸邪气,森然道:「是不是反贼不重要,我大宋太祖的皇位是怎么得来的,还不是反出来的,骗出来的!你这老家伙死脑筋也就罢了,希望你多为自己家族考虑考虑,免得到时家毁族灭,后悔莫及!」

  嵇霸大袖一甩,留下彩礼昂扬而去,整个府中无一人敢拦他。

  林万曦叹息一声,仿佛又苍老了许多,他驱散家丁正要回屋,却见老管家带着林婉晴和林复容跑了回来,不禁急道:「不是让你带少爷和小姐走吗?怎又回来了?」

  「不好了老爷,刚刚听到消息,城门已关禁闭,大小官员及家眷一律不准外出!」

  「什么?圣上何以如此?」

  「不,不是圣上的命令,是……是嵇总管!」

  「城卫军什么时候也成了他的人?」林万曦忽然想起嵇霸刚刚嘲讽朝廷的话语,一时间悲从中来,神情茫然。

  「爷爷,发生了何事?」林婉晴有些担忧的问道。

  「小姐,你有所不知,嵇家如今势大,想要谋朝篡位,那嵇霸今日前来提亲,要迎娶小姐,老爷怕小姐和少爷受到牵连,便让老奴带二位主子出城躲避。」

  「什么?霸哥来向姐姐提亲了,那太好了,有他在,就不怕别人欺负了。」

  十一岁的林复欢呼雀跃,吓得老管家连忙把他拉到一边。

  「我会和爷爷在一起的。」林婉晴将林万曦扶进屋里,不知她在想什么,柔弱的身躯似乎多了一份坚强与责任。

  城南典狱。

  一向生人勿近的牢狱之地,因为关押了范府一众,如今更是重兵把守。然而出乎意料的,竟还有些个地痞、乞丐在远处聒噪叫嚣,徘徊不去。

  「范侍郎是清官,是无罪的,放他出来!」

  「他可能是有罪,但家人无罪,就算不放他,那也要把他四夫人殷素秋放出来!」

  「没错!我们要见殷素秋!放她出来,她是无辜的!」

  「你们这些狗官,不要为难女人!大不了把范老爷先杀掉好了!」

  「无耻之徒,只顾着自己看,有本事把我放进去!」

  「对!有本事让我来!」

  「去去去!判官大人来了,再叫把你们通通抓起来!」门外的狱卒驱赶着这群乌合之众,嘴里嘟囔道:「老子都没福气看一眼,你们还想看,吃屎去吧!」

  只见对面的大街上,一位肥胖的官员在侍卫的簇拥下,缓缓走进典狱。他那肥胖滚圆的体型,笨拙的步伐,让人很担心他会不会下一刻就摔倒在地爬不起来。

  作为关压重犯的典狱,建立在深邃的地下,昏暗的环境即使有火把的照耀,依然显得阴气森森。判官在狱卒的引领下,已经走得晕头转向汗流浃背,不禁暗骂狱官不会办事,竟把一个娇滴滴的大美人关在这么黑暗的地方。又行了良久,判官眼前出现了一间单独的狱室,里面还算干燥整洁,他掏出手帕擦了擦汗水,又整了整衣冠,摒退左右走了进去。

  「夫人安好,下官刑部判官葛园,前来告知范侍郎一案事宜。」葛园弯腰吃力行了一礼,连忙坐在案旁,一边喘息一边观察这名满京城的大美女。

  烛光照耀下,只见一个女人卧在熟睡的少年旁,轻抚着少年发抖的背,她柔美慈爱的背影让人不自觉想起自己的母亲。听到男人的声音,她坐起身子盈盈转身,缓步走到案前,道:「还请大人告知,老爷所犯何事。」

  葛园暗暗赞叹,果然是大家族里出来的高贵之人,无论如何落魄,自有一番从容不迫的气质。她貌美如花,举止优雅,贤惠得如同一池温水,让人如木春风,心中不禁充满对女性的赞美。丰满迷人的胸臀,婀娜多姿身段,成熟美妇的风韵令人倾倒,让人不由自主对她产生强烈的占有欲。啊,自己这是怎么了,可不能失礼。

  殷素秋才名远播,又常施粥救济,只是她素来文雅低调,葛园还是两年前有幸远远见她一面,没想今日竟有如此缘分。可是想到此行的目的,葛园不由得又痛心疾首,恨不得立即惩奸除恶,为她洗脱罪名。可是他不敢,甚至都不敢去想,他已经是奸恶,只能被推上嵇家的战船孤注一掷向前冲。

  「范大人贪赃枉法,铁证如山,明日便要处决。」葛园见殷素秋娇躯颤抖却又不说话,狠了狠心又道:「其余人等,七日内相继处死!」

  殷素秋顿时面色苍白,几欲软倒。一日间踉跄入狱,噩耗来得是如此突然,如同晴天霹雳,将她整个世界击打得淋漓破碎。过了好半响,殷素秋才勉强说道:「老爷一向清廉,岂会贪赃枉法。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嵇家作恶多端,是非因果不问自知!事已至此,妾身也无话可说,只是孩子无辜,显儿他才十四岁,娘亲刚刚过世,按律可否从轻发落。」

  「夫人慧智,应当明白,况且此次是嵇鸾的孙儿嵇霸亲自监斩。」

  殷素秋听罢顿感绝望,眼泪不禁簌簌而下。是的,这种斗争,怎会留下活口?

  况且嵇霸作恶多端,臭名昭着,连太子都敢打,范家一家老小落到他手里,哪里还能幸存?

  葛园看她伤心欲绝的样子,不知怎的,心里难受得要死,她是京城三美殷素秋,自己尊敬且心仪的女性,现在正在自己面前梨花带雨,让他几乎要发狂。然而更让他愧疚的是,为了活命,他竟还要说出此行那个伤天害理的目的。他还是人吗?葛园恨不得抽自己两嘴巴子。

  「夫人节哀,且容我告知。嵇霸在下官临行前有所交代,范大人虽必死无疑,但范家老小六十三口人是死是活,却要看夫人的选择!」

  「嵇家竟肯放了范府家眷?」殷素秋听事情竟有如此转机,稍稍止泣,说道:「嵇霸的条件是什么?大人直说罢………」

  殷素秋是聪慧之人,葛园话一出口,便知事情原委,同时认定他八成也是嵇家之人,说话的态度便有些冷淡。

  这种转变在葛园眼里不免有些难以接受,前一刻自己还怜惜的美艳少妇,下一刻就成了她眼中的坏人,和无恶不作的嵇霸一样。他想解释,想在倾慕的女性面前流下些好印象,然而犹豫半响却终究说不出什么,心中好生失落。这也许就是殷素秋的魅力,她仁爱善良,在她面前的人也总希望她把自己当好人。

  「嵇霸让我转告,若夫人嫁于他,范府一家老小便只发配边疆;若不从,则斩首示众,一个不留!这是嵇霸的书信,夫人请过目。」

  殷素秋颤抖着将信启开,只见上面歪歪扭扭写着几行丑字:秋姨风姿卓越,美貌无双,是为京都三美,小子偶尔得见,夜不能寐。今佳人危难,霸愿施援手,望能有幸结成连理,共享鱼水之欢。

  殷素秋娇躯颤抖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没想山重水复,一个有夫之妇竟要面临这样的抉择,内心的苦楚不言而喻。她无法背叛自己的丈夫,做出有悖伦理之事,更无法眼睁睁看着亲人死去,做家族的罪人。该何去何从?忽然,殷素秋又想到了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嵇家,真的只是想要自己嫁给那嵇霸吗?还是已经知晓了她身上的秘密?殷素秋不禁想起丈夫交给她的那封信书,又想起了他临行前的嘱托,看着床榻上熟睡的孩子,她陷入了沉默。

  葛园默默看着殷素秋,知道她正做着艰难的选择。他多想殷素秋拒绝,开口说不,多想心中的女神一直完美,忠贞无暇。如果她真的迫于无奈献身给那臭名昭着的嵇霸小儿,整日在他胯下忍辱承欢,和他做尽淫媾之事,那……,他只想想便心如刀绞。然而她真的拒绝的话,自己不是就要被嵇霸杀掉?葛园痛苦地等待着,额头上汗珠滚滚,不知何时一声幽幽的叹息传入耳畔。

  「告诉嵇霸,不要为难我的家人……」。

  葛园轻嘘了口气,瘫坐在椅子上,神情满是失落,然而此刻他望着面前楚楚动人的美妇,不知为什么,心中升起一股敬意。也不知是不是错觉,这一刻,木床上昏睡的少年,身体似乎颤抖得更加厉害了。

  ……………………

  月色清冷,凉风袭袭,树林里几个淡淡的虚影迅速滑过,分不清是风还是鬼。

  「我说罗老弟,你确定是这儿没错?」

  「胡长老,您就放心吧,老弟我花了八年时间才从里面逃出,怎会记错。」

  「哈哈,有了这条通道,救人还不是手到擒来?」

  「腾老弟莫要大意,普通狱卒自然不在话下,只怕里面有高手!」

  「唐珉兄说得没错,务必谨慎行事。」

  「诸位兄弟,我唐珉乃唐门执事,腾化天来自大刀门,罗横来自铁掌门,胡老爹乃是丐帮长老。我们因筹备武林大会齐聚一堂,有感于范大人风骨,此次在苗女侠的安排下,共同营救范大人夫妇,也算缘分深厚。此次行动险恶之极,不知能否活命,我等不妨在此结义,若谁不幸身死,望其余兄弟关照家中老小。」

  「一切便依唐兄所言!」

  「嘿嘿,我胡老爹无妻无子,倒也认了你们这几个兄弟!」

  当下,四人就地结义,击掌大笑。罗横一步跨出,单手一掌将身前的大树击碎,露出里面空空如也的树干。他当先一步跃入,三人紧随其后。

  一行人在漆黑的洞里摸索前行,忽然甬道渐宽,一方岩石横在面前。罗横几番试探,小心将岩石移开,跃入地牢。

  牢房无人,四周也寂静无声,腾化天大刀一挥,砍断铁锁当先冲出。杀气腾腾的四人奔到走廊,一时间都愣在那里,整个牢房竟空无一人,连个看管的狱卒都没有。

  四人搜寻半天,只在牢房的尽头找到了一个瑟瑟发抖的少年。少年满脸恐惧,口不能言,四人不得已下,只好又冒险擒了贪睡的狱卒,只得知范家一众戌时之前就被带走,不知所向。

  四人自知晚了一步,只好匆匆作罢,待出了典狱,刚要分头打听,却见那顺手带出来的少年「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涕泪齐流。众人相视无言,还以为少年骤然脱困,感激涕零,不禁好言相劝。

  少年痛哭片刻,消解了些恐惧,连忙抓住唐珉的衣袖颤声道:「我……我是范云德的小儿范显,四娘她,她被抓到嵇府了……!」

  ……………………

  今夜的嵇府依然如往日般黑暗幽深,然而远处新建的别院却灯火辉煌,亭台雅阁张灯结彩,丫鬟仆人往来布置,显得喜气洋洋。

  戌时一过,所有人通通撤离,一身喜服的少年大步走进富丽堂皇的阁楼。看他高大健壮的身形,那嚣张的模样,除了嵇霸还有谁。

  嵇霸有些激动,更多的是期待,成人礼对于任何一个男人来说都是意义非凡。

  他刻意把所有的护卫和仆人都撤走,就是不想今夜有人打扰。

  深吸口气,嵇霸推开喜房,淡淡的花香里,粉红色的大床上静静坐着一个身影。她安静的坐在那里,大红盖头遮住了她的容颜,让人想要掀开一探究竟。

  「范夫人,哦……不,美丽的素秋姐,是你吗?」嵇霸高兴的说道。成人礼的这个晚上,那个诱人的大美人终于是自己的了,这让他感觉兴奋难耐。

  「太好了,素秋姐姐,以后你可是我的了!」嵇霸迈步走了进来,满脸邪邪的笑容。

  「姐姐为什么不说话呢?是在生我的气吗?唔,我对姐姐可是一片痴心的呢。」

  嵇霸笑着掀开纱帘,忽然觉得有些不对,他放慢了脚步,笑着道:「姐姐不必担心,过了今晚,我们可就是一家人了,我自然不会去在意那些凡夫俗子的死活。」

  嵇霸看着面前的身影,忽然面色微变,未等他有所动作,三道寒光骤然从「殷素秋」袖中跃出,直射面门!

  「呔!」嵇霸一声怒喝,反掌劈去,只听「叮叮」几声脆响,锋利的钢镖碎落一地。

  「哼,雕虫小技!」嵇霸冷冷地看着「殷素秋」,健壮的身体如同山一样,未曾退却一步。

  见嵇霸武功如此霸道,那床边人一把扯下盖头,翻身落在床塌,竟是一个时辰前前去劫狱的唐珉。只听他一声厉喝,屏风、房梁、塌后纷纷炸出身形,四人大吼一声,同时向嵇霸袭去。

  面对如此杀局,嵇霸深吸口气,略显稚嫩的眼神中反而闪烁着莫名的兴奋。

  他身躯一震,当先跃起,向一人击杀而去。一时间,刀光剑影,步步杀机,小小的喜房如同大海中的一面孤舟,在狂风骤雨中飘摇。

  「嘭嘭」的几声闷响,如击败革,精美的纱窗被一阵刀光搅得粉碎,隐约间可以看到几个身影兔起鹤落,杀做一团。

  「呯呯」,又是几声让人心惊胆颤的交击,如此的势大力沉,恨不得把人一拳打成碎片。嘈杂的小楼里忽然安静下来,落针可闻,四个身影紧张对视,不远处,一个人已经满身伤痕,倒在了血泊中。

  空气中弥漫着让人窒息的血腥味,唐珉三人如临大敌,摒息凝神,只有对面的少年脸上露出残忍的笑容。

  「一直听闻武林中卧虎藏龙,嵇霸一直不曾领教,今日和四位交手,也算如愿以偿,长了见识。」嵇霸衣袍破烂,满身伤痕,眼神中嗜血的兴奋却越来越强烈,他狞笑道:「为了报答几位,我决定要把你们活活打死,再把你们身上的肉全部剔出来,做成包子喂狗,呵呵………」

  看着嵇霸的笑容,唐珉等人心生警惕的同时又有些荒诞。一个十几岁的少年武功如此高强本就是前所未见,更无法理解他为何小小年纪就如此的嗜血狂暴,心狠手辣,难道这人是天生的魔头?眼看嵇霸再次杀来,唐珉当机立断,喝道:「速速撤去!」

  「都这样了,还想跑?」

  「无知小儿,怎知我的手段!」唐珉手指急弹,几粒事物击打在地面爆裂开来,紧接着一阵刺目的白光将整个小楼淹没。

  嵇霸目不视物,凭借耳力挡过几枚钢针,待光线重新黯淡目力恢复,早已失去了几人的踪影,便连那具死去的尸体也消失无踪。

  「殷素秋,就算你跑到天涯海角,我也会把你找出来,这天下早晚都是我的!」


             第十五章 宫锁沉月

  回龙街,午门口。

  宽阔的广场上人头攒动,如同摇摆的麦浪,醒目的刑场周边,狰狞的拒马桩将人群强行隔离,再里面是数百名戒备森严的甲胄侍卫,远远看去,犹如一道凝结的洪流。

  六十三名白衣囚犯跪在刑场,卑微如草芥,仿佛乱世中的流民。萧杀的刑场压抑肃穆,折射着人间的无情,黑暗的人群里,只有雪亮的大刀明晃耀人,仿佛在告诉你,弱肉强食适者生存,什么才是这个世界最本质的道理。

  「范大人是好人呐,就这样死于小人之手,还有没有天理!」

  「呸,狗屁嵇家,不得好死!」

  「老天怎么就不睁睁眼,劈死这个狗太监!」

  人群中渐渐传来怒骂,范云德平素正直清廉众所周知,如今被抄家问斩,终究引发了人们的愤慨。而这种情绪在人群中仿佛得到了推波助澜,嘈杂的抗议呵骂渐渐演变成民愤。然而群情激愤的刑场中,半躺在椅子上的监斩却一动不动,官帽盖在他的脸上,隐隐传来鼾声,似乎已经睡着了。

  「霸哥,时间到了。」一个少年模样的贴身侍卫走到监斩身旁,小声提醒道。

  「唔,这么快………」监斩挪了挪身体,换了个舒服点的姿势,淡淡的道:「那就再等等。」

  人群越来越混乱,渐渐变得不可控制,有人在推拒马桩,于是整个刑场的拒马桩都开始震动起来。

  「快快把范大人放了!」

  「嵇家狗贼,陷害忠良,你们不得好死!」

  「兄弟们,我们冲进去,把范大人救出来。」

  人群的呼喊声越来越高,似乎随时有爆发武力的危险,就连坚固的拒马桩也开始摇摇欲坠。刚退下的小侍卫不得不再次走到监斩的跟前,小声提醒道:「霸哥,人群恐有变动,不宜久留。」

  监斩依旧一动不动,只是打了个哈欠,有些不着边际的道:「小七啊,你知道人是怎么分出三六九等来的?」

  「小七不知。」年少的侍卫有些木讷的答道。

  监斩将脸上的官帽取下,露出那张略显稚嫩却异常邪恶的脸,笑道:「因为啊,人总是在欺骗自己。」

  「人一出生,就在大人的谎言中长大,去相信道德、廉耻、忠义、正直……,用层层枷锁束缚自己,进而要求别人,混然不顾现实与自我的内心。人们服从统治者制定的规则,然后循规蹈矩,希望自己能够出人头地,把奴性当成忠心,把付出当成奉献,自以为实现了价值。」监斩看了看跪在犯人中间的那个身影,哂道:「实则一文不值!」

  「人们总欺骗自己,以为自己看到的就是真的,听到的就是对的,自己想到的就是真实的,以为世界就是他看到的那么大,听到的那么多,空自感慨又坚信不移。」

  「人们总欺骗自己,今天的事情可以明天做,读不起书是因为家里穷,考上状元的人一定有能力当官,四海经商的人是卑贱的,青楼的妓女生不出有出息的儿子,而如果生不出儿子,那一定就是女人的错。」

  「人们总欺骗自己,把自己放在某个环境,然后适应,并且相信自己依然没有放弃理想。农户以为种地就能种出银子,离开了村子他就只能饿死,船夫以为江和海是相连的,自己过些年就可以扬帆远洋。」

  「人要早些觉悟,时不待人,哪里有时间愚钝犯蠢。这个世界是公平的,人是伟大的,每个人都有机会并且有权利实现自己的理想,没有谁有资格把人分成三六九等,皇帝也不能。但人又是懦弱的,总是用一些虚无的东西把自己囚禁,三六九等,人们往往不知不觉中便把自己分好了。」

  年少的侍卫默然无语,他是个天生的倾听者。

  监斩站起身指了指群情激愤的人群,笑道:「小七,嵇家未找到我之前,我们十八个小混混比他们都不如,但我什么时候让你们饿过?寻阳街的那个书生被我们抢了粮食,他自以为还能够度过冬天,结果那年还是饿死了。其实饿死他的不是我们,是他自己的面子和廉耻。」

  看着躁动的人群,监斩眼神中蕴含着异于常人的成熟与残忍,忽然斥道:「你看这污糟糟的世间,活着不知多少庸碌如猪的蠢货,难道你不觉得呼吸的空气都那般脏臭?身上锁着一道道生蛆的道德枷锁,整日在肮脏黑暗的囚牢里摸索吃食,哪里还有自在?人活天地间理所当然就要吃肉,吃猪吃狗吃人吃天地!哪有甚么道理可讲!」

  「蝼蚁尚且偷生,人总要为自己的愚蠢付出代价!既然那狗皇帝喜欢算计,那我就再给他加一把火。」

  监斩手一挥,街道两旁的瓦房上忽然探出了密密麻麻的弓箭手。他们一声不响居高临下,如同冷冰冰的死士,在监斩的命令下骤然松开了弓弦,直接对人群进行了无情的射杀。

  原本嘈杂的刑场瞬间变成了炼狱,箭矢如雨,人群涌动,根本就不用瞄准,成群的百姓瞬间倒在血泊中,又被拥挤的人踩成肉泥。

  「住手!」

  一声清斥响起,一道紫色的身影落在刑场,距离监斩不过三丈。她风姿卓越,体态修长,两条笔直的大腿牢牢站定,腰间的宝剑配上动人的美貌,看起来是那样的英姿飒爽。

  监斩挥手制止了上前的护卫,只道:「我为何要住手?」

  「嵇霸!你禽兽不如,竟然杀害无辜百姓!还不快住手!」

  「呵呵,你就是苗翠娘吧!不错,够漂亮,身材也够惹火,比那些弱女子有味道多了,我喜欢。」嵇霸啧啧赞叹着,混然不顾苗翠娘愤怒的眼神。「他们是受你蛊惑的,现在是在代替你接受惩罚,可不关我的事。不过要我住手也可以,除非……」

  「除非甚么?」

  「除非你亲自接受我的惩罚。」

  嵇霸一抬手,两旁的弓箭手停止了射击,就这一会儿时间,几百人已经成了箭下亡魂。箭雨停了,人群变成了无头苍蝇,连地上的尸体也顾不得,屁滚尿流一哄而散,哪里还记得他们刚才的叫嚣。嵇霸看也不看他们,只是盯着苗翠娘的身体,道:「你看,玩弄这些蝼蚁有甚么意思?」

  「说好了,你可要接受我的惩罚。」嵇霸笑吟吟走到苗翠娘跟前,伸手捏住她光洁的下颚,赞叹道:「多么漂亮的女侠啊,你可知道?今天这刑场本就是为你摆设的。」

  苗翠娘侧过头,好不掩饰眼神中的厌恶。然而嵇霸却并不在意,一只手肆无忌惮地抚上苗翠娘的腰肢,把两个人的身体贴得紧紧的。

  「为那些猪狗自责不值得,皇帝这么轻易把范云德舍弃,不就是要我嵇家的名声更臭一些吗?既然如此,再臭一点又有什么关系呢?」嵇霸陶醉地嗅着苗翠娘脖颈上芳香的气息,身体渐渐火热起来。

  「你胡说!圣上英明,是你们这些奸贼目无王法!」苗翠娘挣扎着,毫不客气训斥道。

  「好好好,我是奸贼,就是不知道美丽的苗女侠愿不愿意嫁给我这个奸贼呢?

  我对女侠可一直仰慕得很呢。「嵇霸说着,大手毫无征兆的摸上苗翠娘浑圆挺俏的美臀。

  「你……淫贼!」光天化日下被人如此调戏,苗翠娘羞愤交加,恨不得一剑将嵇霸斩杀。

  嵇霸不顾苗翠娘的挣扎,将她死死抱在怀里,上下其手,笑道:「美人儿,你的身体好香啊,身材又这么棒,今晚给我侍寝怎样?」

  「放肆!」苗翠娘用力挣扎,却怎样也挣脱不开,不由怒骂道:「无耻淫贼,快放开我!」

  「哈哈,苗女侠不是想救范云德吗?只要你从了我,我保证放了他们。」

  「畜生,我死也不会从你的!」苗翠娘羞愤欲绝,正要咬舌自尽,却又听嵇霸道:「你若自尽,范云德一家老小我会立即处死。」

  见苗翠娘不做声,嵇霸在她修长的大腿上摸了两把,恋恋不舍地收手后撤,赞叹道:「这么极品的一双美腿,夹起人来一定舒服死了。」

  「放了他们!」苗翠娘转过头去,语气冰冷,似一朵寒山上的雪莲,只有高耸的胸部急促起伏,显示了内心的不平静。

  「我可没说过要放了他们。」嵇霸好整以暇的道。

  「你……!」

  「我怎样?我在乎的只有苗女侠,其他人的死活我可不管。」,嵇霸邪笑道:「不过,苗女侠如果想要我放了他们,也无不可,那就要看你的表现了。」

  「你要怎样?」苗翠娘的语气中充满警惕。

  「很简单,今夜戌时,苗女侠一个人来玉池园找我。过时不至,范家上下一个也别想活。」

  苗翠娘犹豫不决,一时不该如何抉择。嵇霸却并没有给她反应的时间,大笑着转身离去,只远远的道:「苗翠娘,你早晚是我的女人,还是想想到时候怎么讨好侍奉我吧!哈哈哈哈……!」

  ……………………

  今夜的皇宫灯火通明,无数侍卫往来奔走,好不热闹,盖因白日里的一起失窃案引起皇后大怒。对于太监宫女来说,这注定是一个无眠之夜,但也只能在心里抱怨一下那个盗贼胆大包天,竟连皇后的凤冠也敢偷。

  侍卫往来匆匆,徒劳地搜寻着,又谨慎地绕过一个个不宜打扰的院落,毓亭宫便是其中的一处。

  传言这是太子居所,只是直到现在也没有人见到过太子的真容,说是太子要静心修学,以备择日登堂,端的神秘无比。这几日,关于太子赵允平的话题一直萦绕着宫里的每一个角落。他长什么样子?为什么不出现?什么时候继位登基?

  种种传闻不一而足。

  很少有人知道,太子之所以不出现是因为被人打了,暂时没办法见人。

  就如前两日一样,依然是一身白衣,依然在昏暗庭院中往来渡步,只是赵允平的心始终平静不下来。

  「原来嵇聧和嵇霸是一家,怪不得如此猖狂,姓嵇的都该死!」

  「应该先把嵇家的人全部拿下,再通缉嵇聧,对!让他知道,即使逃到天涯海角,最终也要在我面前磕头认罪!还有那嵇霸小儿更加可恶,定要教他受尽牢狱之苦!」

  赵允平嘴里碎碎念着,如同无处发泄的受气包,苦闷至极。他自小在碧水岛长大,跟随岛主夫人碧水瑶修身养性,博览群书,日子逍遥自在。但自从来到中原,处处上当受骗,心爱的小鹿被偷走宰杀,银两被盗,书籍被抢,甚至被嵇聧这般莽夫羞辱,马儿没了,丫鬟也被掳走,最终走进皇宫的时候已经两手空空,还卑躬屈膝的被教训了一顿。这一路的经历,绕是赵允平心性平和,也始终难以释怀。

  毕竟也只是个十几岁的少年,虽满腹经纶,却经受不住现实的肮脏残酷。多年的修养早已抛到九霄云外,内心愤愤不平的他只感觉到大宋的腐朽,变革已经迫在眉睫。

  「天下永远是赵家的天下,巩固朝政是我的责任!」赵允平忧心地想着。他走在假山旁,忽然看见一个矮小身影在角落里鬼鬼祟祟,这里是他的寝宫,没有他的允许任何人都不得进入,他是怎么进来的?

  难道想意图不轨?赵允平正要喊禁卫,又忽然响起自己现在的情境,脸上的伤势都还没好,哪里能让别人看见?要不假装没看见?荒唐!我堂堂一个太子,岂会惧怕一个鬼鬼祟祟的贼寇!

  「是谁!」赵允平呵问道。

  那矮小的身影吓了一跳,转身对赵允平不满地道:「这么大声干什么!没看我要办正事?」

  「大胆!还不跪下!」

  「跪你妈跪!这里的环境,用交叠后入式才最舒服!」

  好个大胆的贼子!定是做了什么亏心事,到这里躲避来的。不过看样子他倒是不认得我,也是,整个皇宫除了父皇他又何尝认得别人。对了,何不借机打探一下外面对我是如何议论的?

  「贼子听好了,你可听说太子的消息?」

  「甚么太子?死一边去!」

  「你这贼人,不知好歹,太子也敢骂!」

  「小白脸,脚爷我好久没开荤了,不要在这里碍事,再啰嗦,射你一脸!」

  赵允平不明所以,但知道这贼子肯定没什么好话,不由大怒,心想宫中禁地哪里招来的这等诨人。

  赵允平走上前正要斥责,忽然发现原来这贼子身下还有一人。那是一个昏迷的女人,看穿着应该是个妃子,她衣衫半解,胸前大片雪白的肌肤暴露在外,一只黝黑的手正放肆地在白嫩的酥胸上粗鲁抓弄。

  「这,这是?」,赵允平一时没反应过来,他又看了看面前的这个身影,只见他矮小丑陋,赤条条的身体黝黑猥琐,如同一只直立的野猪,更加奇异的是两腿间横生着一根粗大的肉棍,一翘一翘的甚是邪恶,配合着他矮小的身材,看起来就像第三条腿。

  「哈哈,我鲁三脚重出江湖,天下的女人可都是我的了!」矮小的男人撸了撸身前的肉棍,尖声笑道。

  赵允平目瞪口呆的看着鲁三脚,似乎意识到了什么。「难……难道那根粗大的棍子是他的……?!他们这是要……!」。赵允平有些难以置信,如此淫秽的场景赤裸裸呈现在面前,直接打击着他心中的礼义廉耻,让他只能呆呆地站在那里,一时间不知如何反应。

  「还不快滚!再不走,老子射你一脸!」鲁三脚抓起一个事物,不耐烦地扔了过去。

  赵允平被砸了一下,不由低头看了看,隐约间,一顶凤冠呈现在眼前。他的脑子有些乱,本能的要转身回避,却忽然醒悟过来原来这贼子说的「射你一脸」

  是……,放肆!荒谬!竟如此侮辱于我!!

  赵允平怒火中烧,猛然转身斥道:「大胆贼子,你可知道这是什么地方!」

  「去你妈的小白脸!唧唧歪歪,老子先弄死你!」鲁三脚大怒,飞起一脚将赵允平踢得鼻血四溅晕头转向。

  可怜赵允平手无缚鸡之力,被鲁三脚骑在头上一通狂揍,片刻便鼻青脸肿,直到鲁三脚似乎想起了什么,揪着他的领子拖到女人身边时,赵允平已经被打得神志不清了。

  「说,她是不是那个江南第一美女苏月茹,苏贵妃?」鲁三脚叫道。

  「不……不……」赵允平吓得一哆嗦,又有些口齿不清。

  「不是?」,鲁三脚愤愤不平站起身:「妈的!废了半天劲,居然抓了个赝货!」

  鲁三脚骂骂咧咧穿好衣服,正要离去,忽然看到躺在一旁装死的赵允平,又心生一计。妈的,刚才叫得那么起劲,现在怎么不吭声了,贱骨头!说不得要教教你怎样做人!

  他一脚将赵允平踢晕,扒掉他全身衣物,让他一丝不挂,又不知从哪里找来绳索,将他牢牢绑在一座假山上,这才撒了泡尿,悻悻离去。

  ……………………

  皇宫的后宫六院无疑是男人最向往的地方,就算皇帝年事已高几年未曾人事,后宫如同冷宫,也改变不了这个事实。不过对于那些妃子来说也算幸事,冷落了的后宫终究少了些争斗,否则在皇后的恶名下,又能有几人活到今日?

  深宫重重,年华易逝,多少佳人孤独终老,无疑让人惋惜。尤其是后宫中最为美貌的苏贵妃苏月茹,这几年来让多少男人空自感叹。那年,她作为江南第一美女嫁入皇宫,城头短暂又惊艳的亮相,不知征服了多少男人的心。如今,三年过去了,曾经倾国倾城的她,现在过得怎样呢?

  寂静的沉月宫中,树荫茂密,百无聊赖,细细的泉水缓缓流淌,陪伴着树下的人儿,如一幅静谧的画卷。

  窈渺的倩影静静地看着刚刚盛开的栀子花,想要伸手摘取,却又不知想到了什么,纤纤玉指停伫在空中,仿佛洁白的花儿变得遥不可及。一声轻微的叹息传来,失落、忧郁、惆怅、希冀……,仿佛把所有的女儿心事揉在一起,化作一场让人怜悯的消磨。

  花开需折,摘花需人,最美的花朵自然要最心爱的人摘下,亲手插在自己鬓发间。

  「娘娘,水准备好了。」侍女缓步走来,似乎看出她的心事,说话的声音都刻意柔缓。

  「辛苦你了。」贵妃点点头。

  侍女识趣告退,心里却替她惋惜。曾经的江南第一美女苏月茹,这样一个绝世的美人儿,又心地善良,毫无架子,却注定要在这冷冰冰的宫殿里孤独终老,让她这个贴身丫鬟看着也不是滋味。这些年后宫日益凋蔽,苏月茹身边的丫鬟也只剩她一个了,平日的饮食起居不是轻松的活儿,但苏月茹却很少唤她,还把每月的银钱都赏赐给她,这让她感激的同时又心存愧疚。曾经不止一次,她幻想着自己化身成为一个绝世的高手,把苏月茹救出皇宫脱离苦海,从此无拘无束,追求自己的真爱。但,这也只能想想罢了。

  侍女想着心事缓缓离去,浑然没有注意到苏月茹身后的密林里,那双如饥似渴的眼光。

  就在苏月茹走向浴室不久,一根黝黑的肉棍探出茂密的枝叶,它筋肉虬结,粗如儿臂,狰狞的棒身在月光下黝黑光亮,散发着淫靡邪恶的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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