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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城
作者：不软的小熊软糖
第四十一章
「崔明涛。」
「是你不要我的。」
「现在问这些，又何必呢？」
崔明涛到底没做下去，他气泄了，身和心。
他能看懂她，她又何尝不是。
崔明涛沉默片刻，解开江烟手腕上的皮带。
他看着那一圈在挣扎中蹭损发青的皮肤，睫毛颤了颤。
他扯过被子包起江烟，「对不起。」又隔着被子用力抱紧了她。
「对不起，江烟，对不起。」
江烟身体在颤抖，不知是冷的，怕的，怒的，还是难受的。
「你好贪心。」
「比我还贪心。」
她沙哑的声音，毫无情面的揭开他心底的恶魔。
崔明涛跟她脸贴脸，像极了夫妻间的耳鬓厮磨。
他叹了一口气，「是啊，我太贪心了。」
他想要太多了，不愿舍弃的也太多了。
他错的离谱，可怎样才算是正确，循心亦或是现实。
可思虑这些又有何意义，他早就做出了抉择。
＊＊＊ ＊＊＊ ＊＊＊
许千渺一夜未眠，概因她老公一夜未归。
天蒙蒙亮时，手机那定位在酒店的小点才开始缓慢移动。
崔明涛在那呆了整整一午一晚，发生了什么，能发生什么。
她握紧了手机，手臂青筋毕露。
许千渺去了下属一个电话，也不管对方是否还梦在温柔乡里。
「我们公司新签的那位南城作者的资料发给我一份。」
杜景威被吵醒，见是上司的电话，便敛了脾气，「你是说，江烟，江小姐？」
「是。她的作品预计是什么时间出版发行？」
「预计是下个月15号。」
许千渺顿了一下，眯着美眸往楼下车位看，语速快了许多，「压缩一下时间，提前出版，越快越好。还有，网络上多投广告宣传，提高曝光度。」
杜景威有疑惑也是止于心，他只管听令行事，「是。」
一通任务下去，许千渺上床。
今天是周末，她可以睡个懒觉了。
她睡得浅，崔明涛刻意压低的进门声隐隐约约入了她的耳。
皱着的眉心，坦了。
崔明涛进房，见许千渺还在睡，一颗心稳了不少。
他蹑手蹑脚上了床，失神地望着天花板。
过了不知多久，他的手轻搭在许千渺的腰上，闭了眼。
＊＊＊ ＊＊＊ ＊＊＊
一大早的，咚咚的敲门声，敲得江烟心烦。
这次也不用想了，准是崔旭。
说来奇怪，她在他面前，总多了几分稚气，外漏的稚气。
不像在崔明涛跟前，老是内敛着情绪，故作老道，怕惹他不欢喜。
「您又怎么了？」
门就开了个小缝，安全锁还铐着呢，江烟就慵懒地靠在门边，抬着头觑他。
「给你带了早餐。」崔旭推不开门，就往里看，看到摊了一地的行李箱。
「你要回去了？」
「是啊，要不要夫妻双双把家还啊。」江烟挪揄他。
她可一直记着他要她假装女友的仇，发生这么些事，可有他一份劳。
不过江烟也看得分明，要怪，也是怪她自己，怪这天，怪这命。
有些人，是注定要来推动自己的人生轨迹的。
崔旭，也是其中一人罢了，怎会真的怪他。
「那敢情好。」崔旭脚尖轻踢几下门，「赶紧把门开了，早餐都快凉了。」
江烟平时不吃早餐，但昨晚情绪大起大落的，能量消耗得差不多，这会儿，是有那么点饿。
她松了安全锁，让出一条道给他。
「北京这会儿早上还是有点冷的，你多穿一件吧。」
崔旭不自然的转过头去，声音倒是有些暗哑。
「我不冷啊，房间有暖气，还挺暖和。」江烟依旧俯身吃着米线，没多想。
薄薄的长袖丝质睡裙，领口也不大，还挺正经。
可江烟一弯腰，那两团白嫩就硬生生跳进了崔旭的眼里。
这么几次下来，崔旭扛不住了，就出声委婉提醒江烟。
怎知江烟是个迟钝的，说她也听不懂。
崔旭就直接明了，「你走光了，真空，我全看见了。」
江烟举着筷子的手就这么停住了。
她低头看看自己的胸，可不是，还漏点了。
她想了想说，「你对女人又没兴趣，就当作是女人看女人了……」
江烟本想挽回一下自己的面子，话都说一半了，却被崔旭突然握住了手，打断话端。
「你手腕怎么回事？」崔旭收了笑意，靠近她，改握住她的手臂，仔细观察她的手腕。
她的手臂也很细，崔旭一点劲也不敢使。
那块皮肤的确可怖，又青又淤红。
「另一只手也给我。」崔旭语气冷了许多。
江烟见瞒不过，就递了另一只手给他。
崔旭看了，就猜出来了，「崔明涛昨晚来过？」
江烟对上他的眼，心里发虚，要不是场景不对，她真想夸他一句名侦探柯南。
「我……摔的。」
江烟抽回手，抱着手臂，空气好像是有点冷。
「别给我扯谎。」
「你们做了？他强迫你的？」
江烟料想他反应这么大，应当是怕她会破坏他弟弟的婚姻。
索性她也不瞒了，瞒也瞒不过他，「没做，我们没做。」
「没做？那你的手怎么被绑成这样？」
崔旭看一眼，疼一眼。
江烟也不知怎么解释好，好半响，就憋出个「反正我们没做」来。
她也不知道崔旭信没信，就见他阴着一张脸出门了。
……
第四十二章
江烟也不知道崔旭信没信，他就阴着一张脸出门了。
她搞不懂他心思，一声不吭就走，也不知道他气谁。
江烟一推饭盒，没心情吃了，转头去收拾行李，她订的晚上的机票。
事分缓急，崔旭压了压火气，就出去给她买些活血化淤的药。
他没想到崔明涛结婚了还不收心，做出这些荒唐事来。
怎么说，江烟这会儿都是他名义上的女朋友，他就这么敢？
一想到江烟手上的伤，崔旭眼神又暗了几分。
＊＊＊ ＊＊＊ ＊＊＊
崔旭走得快，回得也快。
江烟东西略多，因着手腕酸痛，收拾得慢，慢腾腾的收好些瓶瓶罐罐，崔旭就回来了。
男人额头渗了点薄汗，也没管去擦，就把女人唤过去上药。
江烟其实不想把手抹得黏黏糊糊的，腻人又不方便。可她也不忍拂了他好意。
后来，就成了崔旭在替她收拾行李，江烟双手一摊架在沙发扶手上看他拾缀。
崔旭衣服叠得不错，方方正正的，正宗老干部作风。
江烟看了，直泛笑。
叠到她的内衣裤时，她的笑就僵了，长这么大，她内衣裤还是头一回被男人这么直观的认真对待。
她莫名有点羞，耳朵红了点，转念一想，崔旭也算半个女人，有什么好羞的。
江烟就痞了，「怎么样？」
背对着她的崔旭不明所以，「什么怎么样？」
「你手上的，性不性感？」
崔旭本来还心无芥蒂，她这么一说，手上的黑蕾丝边内裤就烫手了。
他心猿意马起来，转过身，装模作样的左扯右拉着内裤瞧，「还挺性感，穿出来给哥瞧瞧？」
江烟眉眼弯弯，嗤了一声，「你有感觉吗？给你瞧我可太浪费了。」
崔旭倒没理会她的意有所指，只是转回身子，在她的视角盲区，手指小幅度的轻轻摩挲那块薄薄的布料，隐隐还有淡香。
他调整了一下呼吸，却说了别的话题。
「你什么时候的机票？」
「晚上八点半。」
「我跟你夫妻双双把家还。」
「……」
＊＊＊ ＊＊＊ ＊＊＊
行李收拾好了，崔旭订了同江烟一班的飞机，就离开了。
他还要回一趟他爸妈家，跟他们吃顿晚饭，顺便告别。
只是这样的场面，也少不了崔明涛夫妇。
崔明涛一顿饭下来，眼观鼻鼻观心，话少，却又是一副正常的模样。
唯独听到崔旭说，晚上的飞机时，眼珠才动了动。
崔父崔母听了，还是少不了一阵伤感，只道怎么不多呆几天尔尔。
吃过饭后，差不多时间了，崔明涛便主动提出送崔旭去机场。
他存了私心，还是想见一见江烟。
许千渺听了，心就是一咯噔，条件性反射的看了崔明涛一眼。
崔明涛看到妻子怪异的眼神，心思有点重了，「怎么了？」
众人听他这么问，就都看向了许千渺。
后者则是笑了笑说，「大哥应该是和女朋友一起回去的，你去送他们，岂不是打扰了他们二人世界嘛。」
这么个话，当是行云流水，合了崔父崔母的心意。
「是啊！明涛，还是让你大哥自己看着办吧。你呀，有那时间，还不如跟千渺早点回家造个孙子给我抱抱！」
崔母大腿一拍，三世同堂的画面都出来了。
造个孙子……
崔旭一口水差点喷出来，他妈总算说到点上了。
他咽下那水，眼神轻飘飘的在崔明涛和许千渺身上来回打转。
「那我可谢谢弟弟了啊，你们早点给爸妈生个孙子，转移一下他们的视线，我就不会被他们催婚催得头都大了。」大家哄然大笑。
许千渺闹了个大红脸，见目的达成了，笑容都少了几分僵硬，「我们在努力呢，这不还得看缘分嘛！」
崔明涛则是笑着不说话，变相了默认。
他心思变了几变，总觉得许千渺那话说得好巧不巧，像是察觉到他的什么意图一般。
如果她察觉到了，反应应当不会这样小才是，况且他根本没把柄可找，应当只是他想多了。
只是，见不到江烟，他心里就像被压了座五指山似，又沉又闷。
他们还会结婚？
怎么能。
就在崔明涛沉思之际，崔旭告辞了。
崔旭的车就留在了父母小区楼下，打算滴滴到酒店，车平日里放在那，也是给崔父崔母开的。
崔明涛琢磨了一下，作了个让步，「既然你的车也不开过去，那我车你到酒店吧。」
崔旭想了想，也不拒绝了，回了句「也好」。
崔父崔母见他同意，也不多说什么，只是叮嘱路上小心之类的。
许千渺则是在原地挂着礼貌的笑容，应和他们，指甲却嵌进了肉里。
酒店路上。
路程不远，算上塞车，也就十多分钟的路程。
两兄弟沉默着，心里都装着事儿，气氛就很微妙。
没了，还是崔旭先开的口。
他说，「我知道你跟江烟的事。」
……
第四十三章
酒店路上。
两兄弟沉默着，心里都装着事儿，气氛就很微妙。
没了，还是崔旭先开的口。
他说，「我知道你跟江烟的事。」
这么几个字，无疑揭开了那遮羞布。
崔明涛握着方向盘的手一紧之后，又松了。
他注意躲避着车辆，「怎么知道的？」
他并不觉得江烟会说出来，除去这个，就只能是崔旭自己发现的了。
「你在广州，手脚不大干净。」崔旭点到为止。
崔明涛一脚油下去，恰恰冲过了正转红的灯。
他倒是想起来了，在广州，他用的他哥的车，行车记录仪有该有的记录，发现也并不难。
他绷紧了神经，「既然早就知道，靠近江烟是为什么？她知道吗？」
话毕，才察觉到他问了些什么傻话，江烟怎么会不知道呢，要是她心里没点数儿，那次饭店门口见面，也不会是一副心知肚明的样子，被吓到的反倒只有他一人。
现在看来，他倒像是个笑话了。
崔旭还是沉得住气，他说了别的，「你上次来广州的时候，我找过她一趟，跟她说你要结婚了，让她识点数，别再纠缠你。她很有主意啊，嘴硬得很，说不关我事。」
说到这里，他就笑了，「的确不关我事，那是你们的事儿。但知道这件事的可不止我一人，你老婆央着我帮她。」
「你婚事都谈好了，再不断，的确就做的难看了。」
「开始那会儿，对她的印象差得不行，风骚又勾人。」
「后来，她经常来我店里，我也算是对她有了了解。」
「才知道，是你需要她，她才会越界。」
＊＊＊ ＊＊＊ ＊＊＊
直到崔旭下了车，崔明涛还坐在主驾驶位上，失了神。
崔旭最后说的话还在他脑里回荡。
「第一次，你没有选她。我冒个险，把第二次机会送到你面前，你还是没有选她。」
「我想你也没多爱她吧，既然如此，就好好守着自己的婚姻。」
「你不心疼她，我心疼。」
想着想着，崔明涛呼吸都困难起来。
他心疼，他怎么不心疼。
那是他在大堆大堆学生中，一眼选中的小姑娘。
当时有多心动，这会就有多疼。
崔明涛拿过手机，手指有点发抖，循着记忆按下江烟的号码。
他屏住了呼吸，等来的却是「对方用户忙，请您稍后再拨。」
他来回打了几次，结果都一样，才反应过来，江烟是把他拉黑了。
崔明涛气馁的将手机扔到角落里去。
再抬头，就撞上了江烟跟崔旭上的士的场景。
他想也不想，发动车子，跟了上去。
什么妻子，什么家庭，通通被他忘在了脑门后。
他心里乱糟糟的，惟有目的很明确。
江烟。
崔旭坐的副驾驶，崔明涛跟着他们，他是早发现了的。
他眯着眼看那后视镜，发出去了一条短信。
管好你老公。
「如果崔明涛来追你，你还会走吗？」
崔旭无缘无故问了这么一句，语气就像问今天天气怎样一般平常。
江烟心跳快了一拍，她回过头，透过那玻璃，试图在车水马龙中找些什么。
可当她目光触及到外面的车辆，她才想起来，她根本不知道崔明涛在北京开的什么车，又从何找起。
崔旭看到她这么个反应，就很不舒服。
「别看了，人没来，他这会儿家里造人呢。」
江烟愣了几秒，才把头转回来，微微垂着。
怎么看，怎么都带了点失落的意味。
崔旭又问她，「你还没回我呢，如果崔明涛来追你，你会走吗？」
江烟这次回得很快，她说，「会。」
她会走的，她不该留在这。
纵使有再多不舍，所有错误都必须在这里终结了。
不能再错了，不能了。
＊＊＊ ＊＊＊ ＊＊＊
崔明涛跟着他们到了机场，拿起手机就要下车。
手机这时却震动了一下，进来条信息，崔明涛余光一扫，是崔旭的。
他看着他们渐远的背影，心里着急。
本打算过后再听，手指却不小心划过那条语音。
「如果崔明涛来追你，你会走吗？」
「会。」
江烟清冷的嗓音就这么在车厢内游走。
她说会。
崔明涛红了眼，不肯相信，她竟然不带一丝犹豫。
他自虐式的听了一遍又一遍，眼眶就湿了。
他再看向前方，那儿早已没了她身影。
手机铃声又突兀的响起，是许千渺。
崔明涛清了清嗓子，发出的声音还是有点哑，「怎么了？」手机那边安静得很。
接收到崔父崔母鼓励的眼神，许千渺掩饰性假咳了一下，斟酌着开口。
她说，「明涛，我好像怀孕了。」
「刚刚妈看我干呕，就买了验孕棒，我试了一下。」
「是两条杠。」
崔明涛眼眶里的泪就留不住了。
他闭着眼，连说了几个好。
再睁开时，那双眼布满红血丝。
他对着电话那头说，「我马上回来。」
随后，他打着方向盘，深深望了一眼里边后，掉头走了，也收住了最后那滴泪。
江烟登机前，再次往外边看，还是没能看到那人。
又怎能看到呢？她嘲笑自己。
江烟往前走，没有再回头。
……
第四十四章
江烟的书出版了，好几本。
这一系列，男女老少人手至少一本，仅上架两个月，便续印了三轮，销量可观，甚至出人意料。
也有影视公司购买版权，改编成电影。
南城，凭实力与神秘，一下风头无双。
就在网友们再次投票猜南城性别时，一条评论炸了。
「据可靠消息称，南城是位年仅23岁的女性，名叫江烟，定居在广州，而她18岁的时候就当了小三，在大学名声很臭。」
网友们当然不信，点进那人的主页，发现全是有关南城的扒皮帖。
一字一句，有鼻有眼，还有不少自称为江烟校友的网友证实。
南城江烟是小三，就这么一跃成了微博热搜。
江烟偶尔才会看一下微博。
她自北京回来后，潜心创作，已经两三个月没打理过微博了，当然也就不知道网络上的风风雨雨。
还是杜景威打来的电话，让她知晓了一切。
杜景威说得相当委婉，公司高层不管爆料真假，暂时都不会给她压下去，黑红也是红，流量话题少不了。
江烟签了约，一切皆以公司意志为准，不能轻举妄动。
她无能为力，一颗心沉沉浮浮。
铁粉跟黑粉撕逼得厉害，愈演愈烈。
终究纸还是包不住火的。
「姐！你快回家吧，爸妈不知道干嘛，现在气得要死，叫着喊着要你马上回来……」
手机传来弟弟慌乱的声音，江烟能想象出他此刻的手足无措。
她定了定神，「好，我回去。」
「还有……就是我在网上看到一些你的谣言……爸妈会不会也是因为看到了网上的东西才发怒的啊……可姐明明就不是那样的人啊……他们为什么不相信你？」
江烟窒了好几秒，才说：「我回去会和爸妈说的，你专心读书就是，不用担心这么多。」
江烟抖着手放下手机，深呼吸了几次，才把眼里的泪收回去。
江家。
江烟把弟弟支了出去买东西，是以家里只有江父江母和她三人。
弟弟一走，江父脸色马上就沉了。
他打了江烟一耳光，指着鼻子骂她，「你去给人当小三？」
江母坐在一旁，手指纠在一起，并没有阻挠。
江烟生生挨了他一巴掌，默不作声。
江父气得发抖，说话就难听了，「我看你这死样是认了吧，现在哪个街坊邻居不知道你做的『好事』啊？写书写书，你写个哪门子书？啊？写到做第三者！你这会儿真的成网红了！街通巷闻！你让我面子往哪放？」
江烟抬起头看他，声音淡淡的，「基因遗传吧。」
「什么？」江父声音高了几个调。
「我说，我遗传你的，你不也爱找小三吗？」
江父憋红了脸，「你胡说什么！」
江烟笑得嘲讽，扫了江父江母一眼，「我是不是胡说，你们都清楚。」
六年级时，她就发现了她爸跟一个已婚妇女纠缠。
发现的前一天，她妈还当着她的面骂过那个女人，狐狸精，死八婆。
当时，她还一头糊涂，怎么一向温柔达礼的妈妈变得犹如泼妇骂街。
而好彩不彩的，没过多久，她妈给了她一台小手机用。
那台小手机是江母充话费送的，说没怎么用过。
江烟那会拿着小手机相当的爱不释手，每个功能她都要翻翻看看。
翻到了短信，就一条一条往下看，只是越往下看，一颗心越慌乱。
「帅哥，晚上寂寞吗？需不需要人陪？」
「我也是附近的少妇，想跟帅哥你约一约，保证不会说出去的哦。」
「就附近的富华酒店吧，明天晚上八点，不见不散哦。」
＊＊＊ ＊＊＊ ＊＊＊
江母本躺在沙发上，教育着江烟不要沉迷手机，后她灵光一闪，问江烟有没有看短信。
江烟那会儿才十一二岁，也不知哪来的心智，她一边不慌不乱的一键删除短信，一边回江母。
「看了前面几条，都是些中国移动的信息，就一键删除了。」
江母还不放心，叫江烟把手机给她检查过，才作罢。
可那短短几分钟的时间，江烟像没了方向。
那么些短信，江母不是发给别人的，是发给江父的。
恍恍惚惚中，江烟想起她爸妈前后脚出门，想起那之后，她妈每晚在床上偷偷抹眼泪。
那会儿，她没能把这些事串在一块儿，感受倒没多深刻，只是隐隐约约感觉到了父母的不对劲。
可随着年龄的增长，那些过往就抽丝剥茧的叠加，涌来，再叠加。
江烟到底是跟她爸妈生疏了。
她生疏，她爸妈就骂得起劲，说她冷漠没有心，对家人冷暴力，像陌生人。
江烟的确，她爱他们，也恨他们，矛盾又煎熬。
而她一颗心也变得千苍百孔，淌着血，剜着肉。
初中，她以为自己是叛逆。
高中，她把心事都藏起来。
大学，她才知道，自己是病了，抑郁症。
她真的放不下过去，一个虚情假意的家庭，出轨的爸爸，心机的妈妈，折磨了她的整个童年。
她真的恨透了小三。
可她还是成了小三。
江烟就跪在地上，红着眼眶，无声地呐喊。
她好恨自己。
……
第四十五章
崔明涛也是忙事业的，江烟的事，他知道得晚。
知道的时候，他就立马扔了一大笔钱，把热搜压了下去，连带着禁了一些关键词，雇了一群水军，转了舆论风向。
大风向是过了，却也奈何不了小鱼小虾。
崔明涛是知道江烟状态的，可他又联系不到她，心里很不妥。
就注册了个微博小号，给江烟发私信。
发了很多，但都没有回应，他也不知道她看没看到。
崔明涛忙了几天，都是在公司过的夜。
他刚回到家，许千渺就贴心的给他煮了宵夜，她坐在他对边，看着他吃。
崔明涛如鲠在喉，吃不出什么滋味。
他今天才查出，是他老婆，许千渺，在背后动的手脚。
他很想质问她。
可他想起崔旭的话，想起是他错在先，想起是他背叛了她一次又一次，就问不出口了。
不管谁是又谁非，他始终不能捅穿他们之间那层薄膜。
崔明涛视线落在了许千渺还不明显的肚子上，说不出的神情。
他有孩子了。
他做什么都多了份牵挂，多了份责任。
他再渣，他也做不出抛妻弃子的事来。
只是他心底留了个红色朱砂痣罢了。
许千渺有一下没一下地抚着肚子。
她做的不光彩，她承认。
她实在是咽不下那口气，总得让那个女人尝点苦头，毕竟她从来不是什么大圣人。
更何况，这孩子来得刚好，让她有了依仗。
是天在帮她吧，崔明涛背叛她，却不能辜负她。
就像现在，他明明知道了一切，他也不会选择戳破。
许千渺突然笑了，似心酸，似苦涩，又似憧憬。
那就好好过吧，好好过，她想。
＊＊＊ ＊＊＊ ＊＊＊
互联网的忘性大，遗忘不过也就几天的事，这场风波于大家而言，算是过去了。
可江烟忘不了，她过不去。
她连上网的勇气都没，微信，微博通通不碰，天天在家闷着，发酵。
直到有一天，她似是觉悟了，下定决心。
江烟在收拾东西，她打算去旅游，去很多地方，去很久。
她赚得的钱，划出旅游经费，也全部打进了他爸妈的帐户，够他们衣食无忧到老到死。
她环顾这个家，最不舍的是那个吊椅。
她鬼使神差地走了过去，坐上去晃荡，双眸低垂着，看楼下。
隐约间，仿佛看到了崔明涛，他靠在车旁吸烟，眯眼望向她这边。
江烟唇畔弯了弯。
崔旭前段时间就开始上班工作了，今儿个过来，是替江烟打包东西。
他看着吊椅上的江烟，「留下来，不行吗？」
「不行。」
「那等我休年假，再一起去？」江烟还是摇摇头。
两人收拾得差不多，就一起出去吃晚饭，完了，散着步往回走。
夏天了，夜晚有风，那也是闷热的。
并肩走在公园小路上的两人，都微微出了汗。
他们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聊到最后，崔旭出其不意地说了句，「江烟，你知道我的心意的。」
江烟愣了，似乎没想到男人这么直接。
她看了崔旭一眼，就被他炙热的眼神烫到，她不敢再看，转过头，目视前方，说，「我知道。」
她知道，一直都知道，只是她给不了他想要的。
崔旭知道她心里容不下别人，也还是不死心的问一句，「那你有什么想法？」
江烟并没有什么想法，她撩了一下头发，「友情建议，换一个。」
崔旭低头笑笑，他说，「我等你回来。」
＊＊＊ ＊＊＊ ＊＊＊
这一年来，江烟断了所有人的联系，没有人能找到她。
她也的确是到处旅游，门槛踏破的，无人问津的，她都去了。
而她也定下了最后一个目的地——三亚。
那里的海很美。
那个晚上，江烟没有回崔旭。
原因无他，她不会回去，他又怎么等得到她。
她不会回去了，也回不去了，从她的童年开始，从她爱上不该爱的人开始，从她决定来三亚开始。
这里的海的确很美，就连倒灌入她体内的海水，也是温柔的让她沉溺。
她的身体在下沉。
她的意识在飘散，散落在海里，散落在北京。
一步错步步错，她这辈子做错的事，自己都无法原谅。
就这样吧，被遗忘，抹掉存在感。
孤身而来，又归于虚无。
就像这世界上本来就没有她一样。
如果有下辈子，有下辈子，她只希望，他们能再早点相遇。
六年后。
这一日，春光正好，车内的小女孩正兴奋的上蹦下跳。
崔明涛温声教育她，「别乱跳啊，待会把车跳坏了，你可就去不成游乐场了啊。」
女孩一听就不动了，坐得很定。
可她又耐不住性子，就找事说，「妈妈真是的，都说好了一起去游乐场的，然后又去工作工作！」
男人听后就是一笑，「你妈妈可想来了，这不是工作出了紧急状况嘛。现在不好吗？我们两个二人世界噢。」
女孩也装不出佯怒的样子了，笑得咯咯响，直道好。
就那么几分钟，女孩又坐不住了。
「爸爸，这首歌叫什么？好好听啊！」
崔明涛音乐放得小声，注意力又在女儿这里，根本无暇听歌。
放大音量后，他听清了，心就痛了。
「爸爸，他说的什么话啊，我怎么听不懂。」
崔明涛声音很哑，「他说的是粤语，这是首粤语歌，叫无人之境。」
「爸爸你听得懂吗？」女孩儿实在是太好奇了。
「以前听不懂，现在听懂了。」
小女孩太喜欢这首歌了，听不懂也喜欢，就这么单曲循环播放着。
-让理智在叫着冷静冷静。
-还恃住年少气盛。
-让我对着冲动背着宿命。
-混忘自己的姓。
-沉睡的凶猛在苏醒。
-完全为你现形。
-这个世界最坏罪名。
-叫太易动情。
-但我喜欢这罪名。
-惊天动地只可惜天地亦无情。
-不敢有风不敢有声。
-这爱情无人证。
-飞天遁地贪一刻的乐极忘形。
-好想说谎不眨眼睛。
-这爱情无人性。
-若世界陷进大骗局里面。
-朋友亦难以发现。
-共你隔着空在秘密通电。
-挑战道德底线。
-如若早三五年相见。
-何来内心交战。
-我信与你继续乱缠。
-难再有发展但我想跟你乱缠。
-惊天动地只可惜天地亦无情。
-不敢有风不敢有声。
-这爱情无人证。
-飞天遁地贪一刻的乐极忘形。
-好想说谎不眨眼睛。
-似进入无人之境。
-即使间整个约会情调幽暗似地下城。
-还是算温馨。
-多么想跟你散步桥上把臂看着风景。
-但是我清醒。
-月亮总不肯照亮情欲深处那道背影。
-你我像快快乐乐同游在异境。
-浪漫到一起惹绝症。
-不想说明。
-只想反应。
车内又再次响起女孩清脆的说话声。
「爸爸，你怎么哭啦？」
《全书完》
＊＊＊ ＊＊＊ ＊＊＊ ＊＊＊
第四十六章 番外
我叫崔媛，生于北京，长于北京。
人人都说我的父母郎才女貌，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小时候的我听了，很高兴。
现在的我听了，很嘲讽。
他们看似恩爱，实则相敬如宾，不对，是相敬如冰。
他们很爱我，但是，他们不爱对方。
为什么会不爱了呢？
明明，妈妈在我小时候，总会拿起他们年轻的照片，跟我讲述他们的故事。
故事很好啊，从校园走向婚礼殿堂，谁不羡慕。
到底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让这个本来美满的婚姻，变成了坟墓。
＊＊＊ ＊＊＊ ＊＊＊
从我懂事以来，爸妈都是分房睡的，我以为这正常不过了。
直到上学，同学们谈起他们的父母，我才知道，关系好的父母是不会分房睡的。
可大家不都说我父母恩爱吗？那为什么他们又会分房呢？
那时候我不懂。
爸爸很奇怪。
我有时半夜起床上厕所，会看到爸爸站在阳台吸烟，看着不知道哪个方向。
我也不知道，小小的我，居然还能看出那道背影的落寞。
我以为爸爸是偶尔才这样，直到我偷偷观察了一个月，才知道，爸爸是天天如此。
大一点，我学会用指南针，我知道了那个方向，是南方。
想来，我也是执拗的，也不知道跟了谁，能耐下性子，偷偷摸摸的，坚持一个月。
南方啊，那里到底有什么？
妈妈也很奇怪。
我有时不想一个人睡了，就会抱着被子找妈妈一起睡。
好多次，我都发现，妈妈在床上偷偷抹眼泪。
印象中，我问过一次妈妈，她怎么哭啦。
妈妈只是擦了擦眼泪，说，她没哭，只是眼睛有点累而已。
可每次妈妈哭过之后，她都会做噩梦。
是噩梦吧，我猜。
因为妈妈讲梦话，是哭着讲的。
我老是被吵醒，也听不懂她在讲什么，听得最多的就是，她说对不起了。
妈妈对不起谁？她做了什么对不起别人？
这些我都一概不知。
大伯也很奇怪。
我知道的，他至今未娶，定居于广州。
爷爷奶奶还在的时候，他一年会回一次北京，爷爷奶奶不在了，他就没回过来了。
他对我很好，每次回来，都给我买很多好吃的好玩的。
可是他对我爸爸妈妈，一句话也不说，一眼也不看。
我不懂，大伯和我爸爸不是亲兄弟吗？
是什么事，让他们关系这么僵。
而我十三岁的时候，妈妈去世了。
大家都说她是个女强人，她有个无坚不摧的心脏，可医生说，她是抑郁成疾，五官衰竭。
妈妈临走前，像用尽毕生的力气，用她干枯的手抚上了爸爸的脸。
她说，是她错了。
爸爸含泪，反驳她说，是他的错。
我那时哭着问爸爸，为什么妈妈会抑郁。
爸爸只是抱着安抚我，什么都不说。
随着我的年龄增长，我对爸爸的态度是愈来愈恶劣。
我怪他，怪他冷落妈妈，才让妈妈生病，去世。
所以，当他让我报北京的志愿时，我毫不犹豫的，填了广州的院校。
我就是要跟他对着干。
而他得知之后，只是无奈的叹息。
在广州的大学四年，我和大伯见过几次。
最后一次，他把我带到一块墓地。
他说，墓主人托梦给他，想见一见我。
我被吓到了，我说，我不认识这个女人啊。
我的确不认识这个女人。
尽管墓碑上的照片，是个很年轻的，看起来跟我差不多年纪的女人。
可我看着看着，心底某一根弦就断了。
因为我发觉，这个女人，长得很像一个人。
那份爸爸每晚都会悄悄拿出来看的报纸上，就有她的照片。
我以前偷偷找出来看过，那份报纸也就是普通的北京日报，但有个标题很皱很醒目，显然是被眼泪反反覆复的浸湿，我就记了很久。
知名作家江烟投海自尽。
是了，就是她，江烟。
她，到底，发生了什么？
跟我父母又有什么关系？
所有的信息就像一团迷雾，困住了我。
大伯拍了拍台阶上的土，就地而坐。
他说，他爱上了一个女人，很莫名其妙的。他本以为自己这辈子都不会喜欢女人了。
这个我知道，小时候听爷爷奶奶抱怨过大伯性取向的问题。
但我没想到，大伯还会爱上一个女人，那么，至今未娶，是因为这个女人，她在这里长眠吗？
大伯说，他一开始是很不耻那个女人的，因为她是个小三。后来，他发现，她比任何人都煎熬，她的内心脆弱又敏感，他开始心疼她了。
大伯又说，他前段时间梦到了她，她在梦里问他，能不能让她见一见她爱的人的孩子，看看那孩子长得是不是也一样好看。
听到这里，故事的大概我都清楚了，唯有一件事我不明白。
我问大伯，我妈这辈子对不起谁？
大伯摸着照片中女人的脸颊，似在回忆。
他说，我妈这辈子只做错了一件事，就是让江烟从谷峰跌下了谷底，让她处于风口浪尖，可是，她不过是在扞卫自己的婚姻，不择手段罢了，说到底，也是个可怜的女人。这辈子，是我爸对不起我妈。
＊＊＊ ＊＊＊ ＊＊＊
弄清困扰了我多年的问题，我的心没有轻松，反而充斥着伤悲与沉重。
太乱了，我无法说出他们谁是谁非。
总归是一个圈，他亏欠了她，她又亏欠了他，解不脱，也逃不过。
就像我的名字，崔媛，到底是缘，还是冤呢？
而在我毕业稳定下来后，我爸就自杀了。
我从广州赶到海南，给他处理后事。
对，没错，就是海南三亚。
跟当年知名作家江烟投海自尽的，是同一块地方。
我把我爸的骨灰撒向大海，说不清是想成全了他和那个女人，还是觉得他不配和我妈葬在一起。
我面朝大海，无悲无痛，内心早已是一片荒芜。
我希望崔媛的媛，是圆。
《番外•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