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附身记】（3）
作者：谢喆纨 2022.8.1发布于第一会所
建议从头看起，把大石桥的位置改成村东头，怪我地理没学好……这章依然没肉，而且我写这章的时候状态不是很好，可能会有点水的感觉？不过我自认为不算水，而且我得说明一下，这篇文其实不是灵异文，只是有点超自然现象发生。好了，看文，希望多一些精品长评和剧情讨论。
第三章 祸福
项建忠惶急地驾驶自己的小奥拓，居然在弯弯绕绕的小路上飞速前进。换挡，刹车，漂移，行云流水，一气呵成，很有秋名山藤原拓海那个技术。
就是后座的严校长和向芸有点受不住，他们已经面如白纸，嘴唇紧抿，默默地系上安全带，攥紧扶手，努力稳住身体。
严校长已经不敢看车窗了，视线里后退的树已经变成残影，他怕晕；向芸在给向洋打电话，半分钟过去没接就撂了，然后就一直在用鼻深呼吸，隔一会儿就努力吞咽……把呕吐的冲动咽回去。
而项建忠在开车的同时，脑中依然在回想刚刚手机里女儿简短截说的解释。
其实就是项兰欣带两个堂弟项冉和项阳去离家不远的河边玩，中途跟男友吵架，吵忘了时间，再回头就发现俩孩子淘气，抱着枯树干已经顺着河流往下游去了！
这种事其实很常见，胥坞河的上中游比较平缓，平时像项家兄弟这么玩闹也可以自己游回来，可这几天接连下雨，水面上涨流速加快，这么一来项兰欣怎么追都追不上。眼见着兄弟俩在视线里越来越小，项兰欣崩溃了。
项兰欣崩溃了，项建忠更想崩溃。
女儿从小被自己溺爱，导致遇事手足无措，这种情况她居然愣了十分钟才采取措施，还是先给自己打电话！项建忠都要气坏了，脑子里疯狂运转，估计不用20分钟，两个侄子顺着河水，就会漂到下游——大石桥。
所以项建忠当机立断，嘱咐女儿叫家人继续在上中游寻找，然后马上给跟老爷子有旧交的大石桥打渔领头王伯联系，希望借自家老爷子和弟弟曾帮助过渔民们的情分上，安排弟兄们救救两个侄子。然后他才给110 和119 打电话，他知道胥坞村地势偏远，警察和消防最少得15分钟能到，只靠他们，黄花菜都凉了。
老爷子项华荣本身就重男轻女，项建忠这支又生个项兰欣这个女孩，致使项华荣对生了一对孙子的小儿子项建平一家很偏心。现在两个孙子由于孙女的疏忽出的事，回去自己怎么向弟弟和父亲交代！而且那个疯狗一样的弟弟会饶了自己吗？
项建忠仿佛想起什么不好的回忆，顿时汗如雨下，他喘着气赶紧胡撸几下脑门，又往裤上抹几把把汗擦掉，手扶着方向盘，但那双手从开车就没安稳过，一直在方向盘上乱抖，给后座的严校长和向芸看得心惊肉跳。
不过他还是想得太乐观，低估了河水上涨和下雨后，河水的流速，以如今的河流，差不多15分钟，项家兄弟就会掉入斜陡的下游，卷进大石桥下的激流！
项建忠恳求老天在小哥俩漂流到大石桥前就能碰到渔民而获救，真要是到了大石桥那个陡峭的下游……他真的要以死谢罪了！想到这儿，恰好他开到直路，一脚踩死油门。
轮胎激吻大地，发出舒爽的尖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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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雨滂沱，风急浪起，飞沫一时间铺天盖地，打在脸上像小沙粒似的。
此刻，车头的所有人都默不作声，错愕地盯着那辆天降正义的面包车。
世界一下子安静了，不，应该是静止了。
王云飞愣了得有10来秒，嘴巴都没合上，拿起手机拨通电话。
「嘟……」忙音也过了10来秒，对面才接听。
「喂……老向，那车是你……」
「你快他妈过来救老砸！」
向洋宕机的大脑在刚刚恍惚间重新启动，恐惧这种情绪重新占据他的主机。
刚刚这一激动，面包车又往前倾斜了一点点，但向洋生怕牵一发而动全身，惊恐又快速地把拉开一半的座位彻底放下，然后直挺挺地躺平，一动不动，犹如尸体。
他努力控制自己鼓点般的心跳和粗重的呼吸，刚刚简直是太他妈吓人了。他把洪欣然连拉带拽赶下车，等一路疾驰赶到这儿，就撞上刚刚楚冬冬被撞散这一幕。
大雨混着四溅的鲜血，零件一样的脏器碎肉，冲击着向洋的视觉和心理。那一刻，一股气从胸口瞬间直窜向脑门！他什么都不去想，油门一踏，本就疾驰的车再次加速。
灵台清明不再，唯有怒火攻心，他要把那个杀人的疯子，撞进河里！因为，杀人要偿命！
电光火石之间，熟悉的来电铃声，暂时唤醒向洋的一丝理智。他用余光瞥了一眼，顿时一惊，绷紧的脚底刹那间生根，把刹车紧紧踩死！
向芸，姑姑的电话。
怒毒侵脑的向洋这时才想起一个问题，他的刹车，不好使……于是他手脚并用，一脚踩刹车，一手拉手刹，他已经不管会不会翻车了，因为罪魁祸车已经肉眼可见地越变越大！
还好上天还是眷顾他的，尽管悬在岸边，但还没立刻掉下去去见阎王爷。不过他对刹车这件事更加存疑了：老爹也不是图省钱就不要命的糊涂人啊，这到底怎么回事？
向洋躺下的途中，电话没挂断，他也不敢抬头看大巴什么情况，因为现在风吹又雨打，面包车已经开始有左右向微微摇晃的迹象，向洋紧咬嘴唇屏住呼吸，努力让小鹿般的心脏慢下来，但腹部的微微疼痛让他无法长久地保持这个状态，刚刚的一切发生的有点突然，好像有什么东西硌到了肚子上，他记不住了。
就听电话里传来王云飞激动又英勇的吼叫：
「跟我下车救人啊！」然后就是霹雳啪啦好像砸玻璃的声音。
「诶！车头有绳子吗？」
「我看看……有！绳子还不短！」
「得救了！得救了！」
向洋听到杂七杂八，却欢愉又庆幸激动的声音，倒是心安了稍许。
自己救下不少人啊，算是英雄了吧，就是来晚了，不然李文奇和楚冬冬就不会死了……
往后的事情就很简单了，大家伙都忙着从车窗里跳出来救向洋，不过用不上他们了，警察们到了，警察们直接出动警车把向洋的面包车牵回来，而且开始封锁现场。这算不算姗姗来迟？也不能算，毕竟事情发生得太突然。
人生之中，会发生很多突如其来的事情，无论幸福还是灾祸，你能做的就是面对。不求圣人一样宠辱不惊，潇洒坦然，只求想得开，慢慢接受。
向洋上半身已经透透的了，他一下车就看见王云飞和对门寝室关系挺好的老伍伍岳，二人缓缓走向向洋，三人悲伤的目光相遇，面面相觑，黯然神伤。
而其他系的两名男生和10多名女生紧紧地抱在一起，一声又一声地呐喊，尖叫，发泄刚刚这十几分钟内的恐惧！
或许是上天有灵，危机解除，雨势也跟着减弱，瓢泼大雨已变成正常的中雨，雷声不起，大风式微，围在一起的男男女女们完全不顾及形象，在雨中混堆抱在一起，他们无论是哭还是笑，都是在宣泄，在庆祝。
只能说，人类的悲喜互不相通。
严倩，她没加入庆祝阵营，站在一旁，孤零零地把湿透的长发全部掀到身后，露出饱满的额头，隔着人群，眼睛锁定不远的向洋，终于把挂满水滴的一次性口罩摘了下去。
雨中，黑色棉料的半袖因吸饱雨水而贴身，勾勒出曼妙的曲线，浅蓝色牛仔裤更突显她细柳般的身姿。
或许是因为受惊和淋雨，她柔和的鹅蛋脸微微霜白，一双圆圆的杏眼此刻没有犀利感和压迫感；她的鼻子也是圆圆的，雨水打到鼻孔里，小巧的鼻翼正一下一下翕动，鼻头圆润，给人一种少女的娇憨；她饱满的樱唇已淡去稍许血色，唇珠淡红略皱，嘴角上扬但看得出来不是在笑，如果她发自内心的笑，肯定能甜到人心里去！还有那修长的天鹅颈，肩颈横平竖直的舒展感与她不争不抢的温婉相貌，相得益彰！
很难想象她之前还是一个冷冰冰，拒人千里之外的女生，或许她戴口罩遮住这幅温婉可爱的容貌，能更好的用冷酷保护自己？
此刻，她纤细略瘦的身影在烟波水雾之中，遗世独立。看到她的第一眼，不是惊艳，而是舒适，就好像……白开水一样，很淡，有种古典的婉约美，宛若仙子。
洪欣然从半路截到的警车里走出来，很贴心地从包包里掏出一把大折叠伞，打开后一溜小跳来到向洋背后，默默地为他撑伞。向洋悲伤地站在原地，过了几秒才抬头反应过来，回身对洪欣然摇摇头，然后自己走出伞的庇荫……
这帮人没有一个去避雨，通通站在天地之间，任凭雨打风吹，人群里有个人说，这是好好冲冲身上的晦气，而对向洋他们三个人来说，或许是洗刷内心里，可能永不磨灭的灰霾。
有人欢喜有人忧，看着失控的现场，警察们犯了难。
「各位同学，请你们马上离开现场！稍后还要去警局做个笔录！」
一男一女两位警察在雨中举着喇叭用力朝他们大喊，不过他们充耳不闻，完全沉浸在劫后余生的喜悦中，不知身在何处，身边何人。
然后一辆辆黑色小轿车和灰色面包车响着喇叭躲过封锁线飞驰而过，激起地上鞋跟高的积水，远远地崩了他们一身……虽然他们早已变成落汤鸡。
「干嘛啊？怎么回事！」
「会不会开车啊？」
「开车开那么快，赶着投胎啊！」
几辆车快速行驶到最近的几处停泊点，三个人一组火速下车，套上救生衣，又在身上系上结实又粗实的救援绳，另一头牢牢系在岸边的柱子上，然后他们便站在岸边开始准备工作，惹得众人纷纷侧目。
向洋他们几个人无暇关心这破事儿，他和王云飞伍岳待在一起，不说话，也无话可说。洪欣然就站在向洋身边，也不说话，现在说什么，都不如让他们自己静一静。
过了一会儿她看到了什么，伸手碰碰向洋，向洋回头，只见一辆小奥拓直接冲破封锁线漂移过来，又激起一层水浪，这时几个警察也顾不上那帮实习生了，纷纷跑过去拿大喇叭警示！
「马上下车！车里的人马上下车！」
三个人同时下车，警察刚要上前询问盘查，结果被一个身材健硕的胖子给撞得一趔趄！
「警察同志！是这样……」关键时刻严校长赶紧拉住马上要跑过去追项建忠的警察，及时说明三个人的情况，而向芸慌忙地在人群里带着哭腔大喊：「向洋！」
「姑姑！」向洋喜上眉梢，直接跑过去，向芸也赶紧追过去，姑侄二人激动地抱在一起。
向芸悬着的心终于落地，喜极而泣哭喊道：「你没事就好，吓死姑姑了！」
王云飞和伍岳远远看着向洋，心里也未免有几分苦涩，危难时刻兄弟有家人在身边担心，可自己呢。王云飞突然觉得有机会多回去陪陪家人，而不是为了赚兼职钱假期都不回家。
伍岳更是一个泪窝子浅的人，看见这温馨的场景，再想想自己，更偷偷地别过脸擦眼泪。
「哭了？」突然，身边传来一个娇俏的女声。
「啊！」
伍岳一惊，扭头回身，发现一个贴耳短发长相略英气的漂亮女生离自己很近，他下意识地要往后退，不过脚下一滑，马上就要摔倒，女生赶紧上前一扶，伸手就把他揽在怀里。
啊……软绵绵的啊。伍岳只觉得自己的前胸贴在她的前胸，软绵绵，很舒服。
「噗……看你挺容易害羞的，没想到你单子不小嘛，吃人家豆腐。」她就是那个在车头被吓哭，把伍岳救上来的假小子，不过假小子的规模倒是不假，真材实料。
「啊！对，对不起，还，还有，谢谢你。」伍岳臊了个红脸，在雨天浑身湿透这么冷的情况下还能红脸……他平时得害羞成什么样。
「举手之劳，不用老谢我……你好，我叫莫鲤，莫失莫忘的莫，锦鲤的鲤。」
莫鲤大大咧咧毫不在意，伸出手，低头看着这个小个子男生。
莫鲤一米七二的高个子，而伍岳还没向洋高，只有一米六五……
伍岳握住她有力的手，昂起头颅，支支吾吾地回答：「伍，伍岳，队伍的伍，三川五岳的岳。」
「伍岳？五月，你爸妈是不是五月份生的你啊。」莫鲤微微一笑，这个英气的女孩笑起来，还挺鬼灵精怪的。
伍岳瞪大眼睛，一副你怎么知道的表情。
「啊？真猜对了啊，我是大年初三的生日，以后要叫我姐姐哦……放心，我是不会告诉别人的。」
「告，告诉什么啊？」伍岳满脸不解，他根本没在意莫鲤还没问年龄就让他叫姐姐的点。
莫鲤像温柔大姐姐般伸出手，轻轻擦抹伍岳的眼泪，然后弯下腰凑到他耳边，调皮地说：「当然是你哭，还有你……下面也哭了的事情。」
说完，她笑着，轻盈地离开了，留下纹丝不动，小脸更红的伍岳。刚刚莫鲤挨他那么近，青春女生的香气扑了一鼻子，她说话吐出来的热气仿佛依然萦绕在耳畔，她一碰自己的眼睛，就像触电一样，顺着眼睛飞快蔓延到全身，麻酥酥的……一种莫名其妙说不出来的感觉让他心跳加速。
「哭……下面也哭，下面？」他看了一眼自己的裤子，然后瞪大双眼，揪着头发赧然又羞恼，惹得刚刚很有眼力见躲到一旁的王云飞再次凑上前去。
「老伍，你这……」
「没事，我，我就是等会儿得换条裤子。」
王云飞一时也听不明白伍岳在说什么，不经意一看，那个很冷静的女孩，严倩，正被一个中年男人搂在怀里，应该是她的父亲吧，看他着急的表情，心里又有点一酸……他想回家了，不过他马上又打起精神，因为，活着真好。
几乎所有人都在为这场事故中存活而感到庆幸，幸福……除了一个人，项建忠。
他赶到最近的停泊点，跟渔民兄弟们打好招呼后，也套上救生衣，站在岸边，就算雨水冲得他睁不大眼睛，他也在岸边望眼欲穿，焦急地等待着侄子们的踪影。
甚至他都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麻烦几位渔民兄弟去下游的几个地方开始打捞了。
还是那句话……人类的悲喜互不相通。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由于之前大雨的冲刷，现场除了尸体、一些尸块和车上的药品外，基本上没有其他有用价值的线索了。更何况，事情的经过，严校长和向芸正跟带头的姜警官叙述，现在就剩这波实习生们去做个简单的笔录，然后一切就暂时结束了……至于受害者家属尸体认领和诉讼要求赔偿，都是以后的事。
把缺了一大口的防护网也拉上封锁线后，其余的警察们去协助渔民救人了。
向洋和王云飞伍岳三人靠在一起，站在被向洋撞掉的防护网旁边。之前防护网被那么大力的一撞，大部分尸块全都掉进河里，残余的都被警察收走，现在只剩一摊淡红色的痕迹，还在被雨水冲刷。
感觉雨过天晴，谁也看不出来，这里曾经有人，碎在这里。
「老李，老楚，一路走好。」向洋哽咽地说。
风弱雨弱，再加上他们三个人靠得很近，彼此间说话才能相互听得清楚，这时候王云飞绷不住了，左手右手各自揽住向洋和伍岳的肩膀，抽噎起来。
伍岳声音嘶哑，哀伤地说：「安息吧，希望你们下辈子，再续前缘。」
「嗯，老李老楚，你俩下辈子再……啊？」王云飞突然感觉到不对，惊讶地看向伍岳，伍岳看着王云飞也跟着惊讶又迷惑起来。
各自沉默了一会儿，还是伍岳最先说话：「你不知道？」
「我该知道什么？」王云满是不解。
「我以为你和向洋都知道。」
「知道什么？老向你知道吗？」
向洋解释道：「老伍你说错了，老楚是同志，老李不是……」继而更怀疑地看向王云飞，问：「不过老楚是同，你居然不知道？」
王云飞张大嘴巴喝了一口雨水，呛得他直咳嗽，但依然在问：「咳……我怎么知道？你俩是怎么看出来的？」
伍岳想了想：「直男，平常可能会穿粉上衣，但不会穿粉裤子，还是紧身的。」
向洋扫了一眼呆若木鸡的王云飞，嫌弃又无奈地解释：「咱寝室就他和老李那边，整洁又没有异味……老李一直都不习惯。」
「我看他俩天天腻在一起，而且楚冬冬还用……就是刚才给老向打伞那个姐姐看他的眼神，一直看老李。」伍岳一副肯定的表情肯定地说。
王云飞一是好友去世很悲伤，二是得知这么大的猛料很惊讶，一时没反应过来向洋和洪欣然的关系，换了平常他肯定要起哄。
「所以三年了你一点儿都没看出来？」向洋赶紧转移话题。
「不过……三年了，李文奇难道也像老王一样，没看出来吗？我都觉得挺明显了。」伍岳适时地又给王云飞来一刀。
向洋沉默了……好像有道理，李文奇也不傻啊。一个人无论是直的还是弯的，都不影响他敏感，而李文奇，是个挺敏感的人。
三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集体沉默，他们好像都想说什点么，却都等着对方先说，三缄其口。
最后三人一愣，貌似想通了什么，相视一笑，只有王云飞有点别扭，不过还是真心地对去世的室友们祝福：「老李，老楚，祝你们来世，各自幸福。」
一时的生死别离，暂时以一种别扭又温暖的方式，切肉一般地淡化了。只不过余下的那一大块肉，还要他们花很多时间，慢慢消化。
「原来我磕到真的cp了，呜呜呜……他们好可怜。」
三人身后突然传来伤心动容的哭声，他们纷纷转头，只见程珺宁离他们仨半米都不到，半蹲在他们身后捂着脸，被感动得不要不要的，洪欣然正撑伞蹲在一旁安慰她……而其余的人都站在他们身后，劫后余生的喜悦已经耗尽，他们现在对校友的逝世，低头哀悼。
严倩身上披着严校长的衣服，站在程珺宁身边，也不安慰自己的姐妹，而是毫不掩饰地看向洋。
向洋看见严倩，脸色一变，慢慢站起身。王云飞刚想问向洋怎么认识这么漂亮的同村女生从来没提过，再看二人仿佛深仇大恨的表情，很恰当地闭了嘴。
「老向，你这里……」伍岳发现向洋的腹部上，有淡红色的痕迹透过白色的半袖正缓缓地扩散，向洋撩开一看，刚刚的蹲起彻底让腹部的伤口裂开，但只是伤到皮肉，稍微渗出一点血，不大动就没什么毛病。
严倩瞥一眼向洋腹部的伤口，刚想说什么，突然，她蛾眉紧蹙，一双杏眼煞气腾腾，她咬牙切齿地对向洋说：「你看见身上这道疤，不觉得亏欠吗？」
洪欣然见状，赶紧过来帮向洋的场，她顺着严倩的眼神一看，诶？这不就是自己总戳的那道疤吗？
向洋低头一瞄，继而冷哼一声：「哼，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严倩非常激动地上前抓住向洋的领口，面若寒霜，对向洋破口大骂道：「你个混蛋！你就这么心安理得？」
向洋做双手投降状，十分无奈地看着面前这个熟悉又陌生的女孩，淡淡地说：「我不欠任何人的，该说的我早就说了，是你不信。」
「不可能！我亲眼看见的！早知道你这样，还不如当初他就一刀把你捅死！」
洪欣然和程珺宁急忙上前拉开严倩和向洋，洪欣然是听得云里雾里的，不过她终于知道那个疤的来历——真的是刀疤！
而程珺宁更是十分诧异，她认识的严倩，三年了，时而冷酷，时而温婉，跟亲近的让会很温和，跟不熟的人会很高冷。但一直都是冷静淡定，情绪波动不是很大，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可今天她居然看到了严倩如此失态的样子！
向洋也被勾出怒火，语气犀利地回道：「真可惜啊，我还活着！不过我最后再告诉你一遍，我不欠他什么，也不欠你什么！」
严倩指着向洋，娇唇颤抖，泫然欲泣，气得欲语还休，在那股愤怒，哀怨，不甘，失望等复杂的感情挣扎中，硬生生从口中挤出两个字：「无耻！」
说完，终于忍不住，两行热泪翻涌而出，她扑在程珺宁怀里，放声大哭。
伍摸摸下巴，走过去悄悄问向洋：「你是不是把她给……睡了，然后不负责啊。」
「我是那人吗？」向洋说完这句话，心虚了一下……洪欣然还在身边呢，他对洪欣然，好像一开始就是睡了不负责。
洪欣然白了向洋一眼，她当然知道自己跟向洋11岁的年龄差在这儿，根本没有结果。本着一开始为解决生理需求，既不想找发育未完全的初中生，也不像找那种油腻的中年大叔，所以把主意打在向洋这个大学生身上，可慢慢地，她倒是真在这个小家伙身上，多多少少抛出几分真心，因为她现在有点吃醋了。
「那这情节，怎么看怎么像你耍完流氓后穿上裤子不认账啊。」王云飞眼神不善地看着向洋，他本来就对严倩有好感……好家伙，原来你们曾经有故事啊！
「……算了，我也不想跟你们解释。总之这事儿是我跟她的私人恩怨，一时半会儿也说不清楚，当然也从没想过跟你们说清楚。」向洋彻底放弃了，转过身面朝湍急的胥坞河，身影落寞。
而这行为在众人眼中，更像是铁石心肠的负心汉了，渣男！别忘了，人群里可大都是女生……就连洪欣然都要忍不住掐他，尽管是一伙儿的，但这说话怎么这么欠揍？
王云飞一看形势不对啊，后面那帮女的嘀嘀咕咕的干嘛呢？于是乎，他转移话题，指着最近的停泊点大喊：「你们快看啊，那边干嘛呢？」
由于河堤较深，水面上涨，停泊点上渔民们尝试了一下，结果下水没踩几步，水直接没过脖子，水流非常湍急，差点儿连自己都被卷进去，还搭进去一个救生圈，而且这里对岸是没有任何攀附物的，这让救援工作的难度，大幅度地提高。
为什么不开渔船救人？尽管不如海风海浪，但是在这种极端天气里，渔船也是很容易被掀翻的，除非那种大型的机械制动渔船，而胥坞村这里，大多都是木制的小渔船。
所以只有一个笨招，在仅剩的几个停泊点上，两个渔民穿着救生衣和救生圈飘在水面上，用拴在岸边石柱的救援绳系住以保证安全，双手分别拽着渔网，等到抱着枯树的项家小兄弟漂流到这儿，以人力和渔网截住他们。这是渔民们能做到的最大努力，尽管多年打渔他们经过不少风浪，设备也比较齐全，但是救人并不是他们的专业，还是得靠消防队。
由于最近的停泊点离现场不远，这一系列操作这帮实习生们看得清清楚楚，大感兴趣，完全燃起了八卦之心，似乎忘记了刚刚他们还在默哀……
「诶！你们看啊，河里有小孩子！」
不知是哪个眼尖的人大喊，致使众人纷纷朝河岸看去，人群一挤，20多个人都堆在向洋撞坏的缺口！
这可把前排那几个人吓坏了，他们前面只有一条封锁线，可没护栏啊！向洋死死地把洪欣然堵在身后，本来就有气，这下直接破口大骂，也不管啥三俗了：「你们他妈的别挤了！前面还有人呢！妈了个逼的都没见过河啊！」
「你们他妈的旁边都有地方，都往这儿挤干鸡巴啊！这没防护网了！操你妈的老子要是掉下去绝对半夜爬你家窗户给你带走！」王云飞骂的更狠，同时死死地往后挤。他刚想拽住伍岳以防他个子小被挤下去，扭头一看，他正被一个高个子女人，护在怀里，她一手撑杆，一手护娃，好像个为母则刚的妈妈……
莫鲤把伍岳保护得好好的，就是伍岳觉得有点憋得慌，本以为她的胸口只是软绵绵，这么一接触……还真有料啊。
「谁踩我啊！」
「我想往后退，谁拉我呢？」
「后面往后退！我们他妈可不想死！」
「不行，我要倒了！」
突然，有人被踩倒，人群一下子失去平衡，往前倾倒！
最前面的两排直接被逼到河岸边！
莫鲤抱住伍岳往身侧一倒，撞在防护网上，毫发未损。
王云飞眼见着快掉下去，程珺宁在第三排窜起来，手疾眼快，一手死死地拽住他的脖领子，硬生生把他薅回来了，不过倒是把王云飞勒得够呛……
程珺宁刚把王云飞薅回来，就见严倩和向洋一前一后压着封锁线，像是赛跑冲过终点线的一二名，马上就要跌下河岸！
洪欣然已经伸手去抓半个身子栽下去的向洋了！
向洋现在觉得时间很漫长。
他能清晰地看见面前的人的表情。
洪欣然红着双眼，惊恐地伸出手要拉回自己。
严倩与自己不过咫尺，她手往前伸，好像才反应过来，又好像认命，紧闭双眼，俏脸煞白。
王云飞身子已经朝后倒去，不过被勒得要翻白眼了……
我好像，要死了。
这么高掉下去，不摔死也淹死了吧。
向洋苦笑，趁脚还在岸上，用尽最后的力气，把身前的严倩，死命往上推！
哼，嘴上说着不欠，可我心里始终记得……把你妹妹救了，算是偿还吧。
力的作用是相互的，向洋施给一个斜上方的力，必然会受到相反方向的反作用力。
严倩错愕地睁开眼，自己没有下坠，反而在上升！她朝下看，看到加速下落的向洋，正微笑地看着她。
那好像是，没有遗憾的笑容。
为什么？为什么要救我？你笑什么……你笑什么！别以为你救我我就会原谅你！你回来，你……你回来啊！
严倩模糊了双眼，伸手要往下拉向洋，程珺宁连忙伸手接住了她，紧紧地抱住，像护住失而复得的宝贝。
洪欣然扑在岸边，撕心裂肺地哭喊，她还保持着伸手的动作要往下坠，被身后的几个女生及时拉住。
向洋闭上双眼，耳边尽是狂风的呼啸，他觉得自己耳朵像个漏斗，疯狂往里面灌风，顶着鼓膜隐隐作痛。
身体有种失重的感觉，然后便是浑身每一寸都被压碎的疼痛，席卷而来！他脑子里只剩一句话：妈的，也没有走马灯啊！
冰冷的河水保留他最后一丝理智，不然，刚刚的疼痛他差点儿就要昏死过去。
向洋只有脖子还在水面上，随着风浪起起伏伏，呛了好几口水。尽管浑身像碎了一样，但他还是划动灌了铅似的的双腿，尽力让自己浮在水面上。
他还没分清水里的方位，顺着水流就挂在预备好的渔网上。岸上的渔民刚穿好救生衣准备救向洋时，一颗枯树顺流直下，来势汹汹，直奔向洋砸过去！
枯树上，还挂着两个痛声哭号的小男孩。
渔民们没料到这颗枯树是顺茬下来的，这一下肯定会把渔网戳破了！他们不再紧紧绷直渔网，微微往里贴合，形成一个缓冲状。
向洋拼尽全身力气，终于在渔网上翻了个身，千钧一发之刻，树干擦耳飞过！
果不其然，渔网瞬间裂开，向洋还没躺平，再次卷入激流中。
第一道和第二道渔网阻碍了枯树的冲势，到了第三道渔网，瞬间被扯断了一半，可它成功截住项家兄弟和意外遭险的向洋！
枯树卡在渔网中间，拉网的两位渔民拼尽全力地撑着，不敢懈怠！项家一个小男孩正爬在网上，而向洋一手死死抓住他的脚脖子，另一只手抓住项家另一个孩子的手腕，他和另一个孩子还在渔网之外，激流之中，情况不容乐观！
留给救援队的时间，不多了。
「小冉！小阳！撑住！撑住啊！」项建忠赶到最后的停靠点上，声嘶力竭地呐喊，两个侄儿就在眼前，他全身颤抖险些就要站不住，欢喜的是终于把侄子们截住，担忧的是危险尚未解除。他在心里求菩萨保佑：菩萨，千万保佑我的侄子们不要出事啊！若是应验，我以后戒赌戒色，重新做人！
向芸跪在项建忠旁边，声泪俱下，她望向伤痕累累却仍在险境的向洋，哭得说不出话来，王云飞和洪欣然一边担心向洋的情况，一边想搀向芸起来，可二人怎么也拉不动她。
严倩站在严校长身边，一言不发，但目不转睛，眸子里尽是万分担忧。
众人们快马加鞭地赶过来，可那帮实习生呢？他们在停靠点外远远地关注向洋的情况，或许是向洋的坠河是因为他们，他们……心里有愧？
此时又有两名准备好的警察抄起拴好绳子的救生圈，飞扑进奔腾的胥坞河里，全神贯注地朝渔网游过去……生命面前，他们不敢怠慢！
向洋这次真的感觉快撑不住了，刚刚他还被大树刮蹭一下，现在后背火辣辣地疼，而且浑身碎了一样地难受，他快感受不到手的知觉了。
「啊啊……疼啊！」趴在网上的男孩嚎啕大哭，他一个人支撑着两个人的重量，对他来说确实疼痛难忍。
「看，大伯在这儿呢，忍一忍，忍一忍咱们就回家了！」项建忠已经喊破音了，可跟涛涛河水翻涌奔腾的轰鸣声相比，简直无可比拟。
「快点儿救人啊，我快挺不住了。」见一个警察游过来，向洋也不管对方能不能听见，有气无力说。
游到网前的警察已经拉住那个趴在网上的小男孩，而向洋身边的这位，也把另一个小男孩拽过来，套上了救生圈，他拉住向洋，正准备给向洋也套上一个…
…
一切都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突然，网上的小男孩发出痛苦不堪的尖叫，被向洋抓住的那只脚尥蹶子般轻轻一卜愣！
其实他甩脚的力量不大，但，向洋已经脱力了……事发突然，救援的警察都没来得及反应，下意识地一抓，却没抓住，擦指而过！
生死一刹那，向洋最后的求生欲望，让他瞬间抓住身边小男孩的脚！然而就是这一抓，让本来安静点儿的小男孩再次哭闹，小男孩浮在水面根本就没抓稳救生圈，一个不留神，他被向洋从救生圈下一把拽了下去！
警察奋力最后一扑，可于事无补，二人瞬间被奔流的河水吞没，眨眼间，失去行踪！
项建忠和向芸同时撅过去，不省人事。
小个子伍岳红了眼眶，指着岸上的那帮实习生破口大骂，直呼他们是凶手。
王云飞无法接受，躺在地上打滚，哭得像个四五岁的小孩子。
洪欣然烂泥般瘫坐在地，呆呆地望向滔滔河水。
严校长拽住痛哭的严倩，离开现场。
一切罪恶，一切是非，一切的因缘际会，通通淹没在污秽不堪的胥坞河，随波涛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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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洋被卷进水里后，几乎快失去意识了。
恍惚中，他好像跟那个小男孩撞了一下，还是跟石头……记不清了，但肯定是脑袋，因为，头最疼。
这一疼，把他疼精神了。尽管河水没过胸膛，让他喘不过气，他依然在水里划动铅一般沉的身体，他得让脑袋露出水面，他想活！
人在死亡面前，爆发出的生本能是无比强大的。
雨水打得他睁不开眼睛，他无法辨别方向，随波逐流。
冰冷的河水让他体温下降，瑟瑟发抖。
虽然河浪不是很大，但是也拍得他喝了不少，他感觉自己要慢慢往下沉。
嗯？这是啥？救生圈？我不是出现幻觉了吧……我滴妈啊，是真的！
向洋欣喜若狂地把救生圈套身上，最起码他暂时不怕沉下去了。他还以为是老天在眷顾自己，实际上他不知道这个救生圈就是一开始救援队实验的时候掉进水里的那个……
他还是撑了一段时间，生理现象应该叫，回光返照？
终于，困意击败他的意志。向洋知道自己一睡就可能过去了，所以他在纠结是见阎王爷还是见周公的问题上又挺了一小会儿，但本就精疲力尽精神涣散的他也撑不了几时了。
不行了，真的想睡了……
「咚。」
他撞到了一个坚硬的东西，这让他已经闭死的双眼，又撬开一条缝。
他抬头，眼缝里模模糊糊地看见一个老头，正疑惑地瞅着他，老头精神矍铄，长得还有特点——鼻子红。
向洋实在是太累了，连高兴都没力气，只是气若游丝地说了一句：「救我…
…」
然后眼前一黑，脖子一歪，失去意识，彻底昏死。
红鼻子老头赶紧下水，把他救上自己的捕鱼小快艇。又探鼻息又探颈动脉的，确定这人没死后，掏出保温杯，给他灌上几口热乎乎的鱼汤，盖上自己又干又净的外套，总算长舒一口气。
拍拍自己湿漉漉的裤子，爽朗地大笑几声，红鼻子老头发动快艇，从来处来，回来处去，随心所欲，自由自在。
风平，浪静，雨停，人行
悠悠的小快艇上，一个头发乌黑的红鼻子老头掌舵，叼着根烟，精神抖擞，潇洒地唱着民间小曲——十八摸。
老头身后，是一个十四五岁的小男孩，他盖着一件老头衫沉沉地睡着，眉头紧皱，不知梦到了什么。
他们迎着阳光，他们驶向远方。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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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评论区有作者大佬说我文笔好。其实，我觉得水平还不够，就是喜欢写点有意思的小故事，跟真正有文笔的大佬比，不值一提。不过我也在练，争取赶上他们，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