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如无恨月长圆 (1-4)

199Clicks 2022-08-18 Author: 沉心
【月如无恨月长圆】(1-4)

作者:沉心2022年8月18日发表于第一会所

  第一章

  「好了,各位,祝大家假期快乐,散会。」

  公司总裁陆齐话音刚落,会议室内顿时欢声一片。

  「好耶,放假咯。」

  「谢谢老板,老板万岁。」

  「呜呼,太爽了。」

  中秋佳节前夕,齐远酒店总裁陆齐宣布不调休,所以人放五天假期。而且是带薪修假。对于不得不留守在公司的员工,一律三倍工资,且假期结束后,享有五天额外假期。

  员工们一听,顿时欢呼雀跃,欣喜不已,纷纷向总裁陆齐致谢。

  陆齐则表示不必,这是大家应得的。

  「齐哥。」

  待众人离去,陆齐身边一个穿着黑色西装,留着精神干练的平头,模样三十岁左右的男子一脸哭兮兮地喊了声。

  男子是陆齐的创业伙伴,也是他的好兄弟,名叫李辉,是齐远酒店的副总经理。

  公司大部分人都放了假,唯有他运气不好,昨晚抓阄抓到留守酒店签,只好在中秋假期期间暂替陆齐处理各类事务。

  陆齐微笑着,抬手在李辉肩旁上轻轻一拍,「没事,相信自己,这是对你的考验,要抓紧来之不易的机会。好了,假期后再见。」

  陆齐憋着一肚子的笑,灰色西装上衣搭在右手臂上,转身离开会议室。只剩下可怜的李辉绝望地一屁股坐在软椅上,唉声叹气。

  难得有空,大部分时间事务缠身,忙得不可开交的陆齐打算去旅游,好好放松一下自己。

  不过他不打算去什么名山大川之类的旅游景点,这些地方在假期往往是客流量最多的时候。他不喜欢喧嚣和拥挤,这次准备自驾游,开车在江城周围随转。

  陆齐今年三十岁,从二十一岁开始创业到现在,已经成为拥有超过九家大型酒店的公司总裁,身价超过十五亿。是江城赫赫有名的创业青年,也是无数女人的梦中情人。

  除了身价不菲,他还拥有俊朗帅气的外貌和足智多谋的大脑,令无数男人羡慕。

  然而就是这样堪称完美的男人,却至今没有女朋友,以至于有人猜测他是同性恋,据说他和公司几个男性高管关系亲密,经常一起出入不同场所。尤其是一个叫李辉的,更是和他勾肩搭背,有说有笑。

  (李辉:……劳资是纯爷们,性别男,爱好女。)

  对于外界传言,陆齐不作回应。只是不停有各种女人用尽各种手段想做他女朋友,让他很苦恼。

  陆齐的父母,准确说是他的养父母,早已不在人世。

  陆齐小时候,养父母经营着一家不大不小的旅馆,家境还算富裕。

  大学期间,旅馆因为经营理念落后,加上受大型连锁酒店的挤压,所以每况愈下,一度濒临破产。

  这时,陆齐的商业天赋开始展现。他劝养父母抛弃小打小闹的家庭式经营理念,加大资金投入,建设高端商务型酒店。

  年纪轻轻的他,不仅对新酒店的建设出谋划策,甚至四处活动,拉投资。后来更是和几个朋友一起创业,成立公司,专注经营高端酒店。

  两年前,在养母逝世前,才道出他不是令人亲生儿子的事实。

  然而让陆齐无比遗憾,养父母并不知道有关他亲生父母的丝毫信息。

  次日上午,阳光和蔼,秋风习习,湛蓝的天空犹如一块完美无缺的穹顶似的蓝宝石,一尘不染。

  换下西装,穿上一身宽松休闲服,白色运动鞋,陆齐兴致昂扬,开着自己那辆黑色迈巴赫S680离开了别墅。

  江城是一座人口近两千万的超大型城市,中秋假期,外出旅游的人很多,像陆齐一样开车自驾游的不少。临近出城的路段,密密麻麻的车辆一排排,从头到尾有十多公里。人还没放松呢,先被太阳晒蔫了。

  陆齐早有计划,他只打算在江城周边的郊区随便玩玩,故而没有随大流,上高速。

  跟着导航,他从一条小路换到另一条小路,渐渐驶离了钢筋水泥浇筑的城市森林。视野越来越开阔,空气也逐渐清新起来。

  降下车窗,吹着清爽的凉风,陆齐的心情十分愉悦,嘴角不自觉地微微勾起,笑得很阳光。

  单是自然的美景还不够,也需恰当的音乐来点缀。很快,车内的立体环绕音响响起节奏轻快的音乐,前奏过后,美妙的女声传出,好似百灵,清脆悦耳。

  这是一首经典老歌,由一位名叫席婧姝的女歌星演唱。歌词非关一般的痴男怨女,情情爱爱,单纯讲述了疲惫都市白领,和清新的自然风景。

  此时此刻,歌曲非常应景。陆齐跟着哼唱起来。

  从中午到傍晚,从城市到乡村,领略闲静的田园风情。陆齐收起手里的摄影机,准备驾车回家。

  然而天工不作美,暴雨突如其来,且一时半会还停不了。

  陆齐匆忙上车,按原路返回,然而暴雨不断击打在挡风玻璃上,溅起胡乱跳动的水花,尽管雨刮器拼命摇摆,还是无法给陆齐提供安全的视野。

  主要是他现在所处的路段还是乡间小路,既窄,弯道还多。稍有不慎,便会掉到旁边的水沟或农田里。

  没办法,陆齐只得慢慢行驶。可意外还是挡不住。朦朦胧胧的雨中,对面方向忽然驶来一辆面包车。速度还不慢。

  就在两车快要相撞的时刻,陆齐猛打方向盘,迈巴赫避开面包车,右侧轮子压上路边湿滑的小土坡,一头扎了下去。

  「我艹。」陆齐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忍不住骂了一句。

  尽管拼了命踩刹车,由于雨水的作用,迈巴赫还是无可避免地滑下土坡。

  幸运的是,土坡不高,也就两三米,坡度也不大。可是雨一直不停,想把车开回路上,也很难。

  就这样,迈巴赫车头斜向下,前轮没入坡底浑浊的泥水坑中,大半车身还在土坡上。

  「草你大爷的,雨下这么大,还开这么快,找死啊!」

  陆齐狠狠地捏着方向盘,又咒骂了几句。

  面包车已经溜得没影,而他的车进退两难。

  「算了,先等雨停了再找救援吧。」陆齐叹了口气,自言自语道。

  可惜老天彷佛跟他过不去似的。随着时间增加,迈巴赫右侧车身完全滑落到水坑中,而水坑中的水随着降雨不断增加,已经完全没过车轮,甚至涨到了车门下方的位置。

  「完了。」心里咯噔一声,陆齐顿感不妙。

  纵横商场多年,一向坚决果断的他立马决定放弃车,先出去找个地方避雨。然后再寻找帮助。打开雨伞,陆齐艰难爬到路边,看了眼坡地越长越高的水,估摸着发动机可能保不住了。

  朝周围扫视了一眼,隐喻见到前方四五百米处有座三层楼高的白色平房,一条水泥路直通公路边。背着包,两手抓紧伞,陆齐一步一步,稳健地朝下路走去,同时观察前方,有没有车辆驶来。

  「咚咚咚......」

  「有人在吗。」陆齐拍了几下大铁门,冲里面大声喊道。

  走进平房,他才发现平房外侧还有到大铁门,铁门两侧连接着带刺的钢丝网,向两侧延长数十米以上。

  抹了把脸上的雨水,陆齐抬头一看,大门右上角有个摄像头,镜头缓缓转动,正对着他的脸。

  就在刚刚,还没走到铁门前,一阵猛烈的狂风裹挟着暴雨扫过,陆齐手中质量不错的黑伞脱离了他的掌控,开始在暴风雨中追求自由。

  陆齐终于体会到什么叫喝凉水都能塞牙,真是有够倒霉。

  为了得到房主人允许,陆齐忍住心里的郁闷,对着镜头露出人畜无害的笑容。

  平房里的一间屋子里。

  「哥哥,这位叔叔想进来避雨唉。」

  「嗯......等等,先问问妈妈。」

  「嗯。」

  男孩抬起右手腕,在蓝色儿童智能手表屏幕上轻轻一划,拨通了一个电话。

  「怎么了,小星,妈妈还在忙。」

  电话接通,一个温柔的女声传来,背景中能听到哗哗的雨声。

  「妈妈,大门外有个叔叔,想进来躲雨,可以放他进来吗?」

  「嗯......」女声沉吟片刻后说,「先别,等妈妈看看再说。」

  「嗯。」叫小星的男孩乖巧地回答。

  在一个培育花苗的塑料大棚里,一个头戴斗笠,穿着雨衣的女人手指灵巧地在手机屏幕上滑动,打开视屏监控系统,有飞快调到大门前的监控画面。

  「王婶。」女人收起手机,对旁边一个正在握着锄头捞土堵住漏水老妇人说,「外面有位先生要进来避雨,你去开一下门。」

  「是男人啊!」同样身披雨衣的王婶有些犹豫,「这不太好吧。」

  看不清斗篷下女人的脸,她微微摇头,白皙修长的脖颈一晃而过。

  「不用担心,那位先生不会是坏人。」

  「哎,好嘞。」老妇人点头,把锄头放在一边,钻出大棚。随后坐上一辆老来乐电三轮,沿着大棚间阡陌纵横的水泥路驶向大门。

  把背包抱在怀里,全身淋了个湿透,陆齐久等无人,准备返回划下土坡的车里,毕竟车的防水性还是很好的,只期待水淹得别太深。

  「滴、滴。」

  雨幕中,一辆电动三轮车停在铁门后。

  陆齐一看,一位短发,五十六七岁模样的老人穿着雨衣下了车。老人一边走,一边用警惕的目光大量陆齐。

  「卡达。」老人对着铁门上一个盒子看了眼,铁门自动打开了。

  陆齐这才知道是电动控制的门,而铁门上的盒子,是一个人脸识别仪器,只是被防雨的塑料外壳包裹住,不太明显。

  陆齐马上恭敬地向老人问了声好,跟着她坐上电动三轮车,而三层高的白色平房距离铁门还有上百米的距离。

  「阿嚏。」刚走进一层一间摆放着各式农具的屋子,陆齐忍不住打了个喷嚏。洗了洗鼻子,大概率是要感冒了。

  「坐吧。」老人拉过一张竹椅摆到陆齐面前,粗黑的手指往一张木桌上一指,「这是遥控器,觉得冷自己开空调。」

  「嗯,多谢了,我等雨停了就走。」陆齐点头道谢,觉得自己到别人家里避雨,实在打扰,又表示自己不会待太久。

  老人没有说话,走出屋子,顺手关上了门。

  没想到一间放农具的屋子里都有空调,甚至.....门上的角落还有个摄像头,看来乡下的建设也在紧跟时代。

  放下背包,陆齐弯腰捞起湿哒哒的裤腿,又摸了把脸上的雨水,拿起遥控器,打开空调。

  正当他脱下T恤,准备拧干,用根铁丝做成的简易衣架套在里面,然后挂在空调吹风口晾干的时候,目光敏锐地察觉到窗外有人影正在偷窥他。

  警觉地抬头,却见是两个十一二岁模样的孩子正好奇地趴在窗外看着他,一个短发平头的男孩,一个扎着两条马尾的女孩。

  两个孩子见被人发现,像草原上的土拨鼠一样,害羞地往下一缩。

  陆齐笑了笑,觉得十分可爱,以为两个孩子是那位老人的孙儿。

  恢复手上的动作,陆齐脱下滴水的T恤,两手抓紧,反方向使劲一宁,里面的水立刻被挤出,流了地上一滩。

  屋外隐隐响起问话声,有两个孩子的,还有一个温柔的女人声音。单凭直觉,陆齐就觉得声音的主人一定是位漂亮的女士。

  只不过自己正光着上身,实在不雅观,便拉开背包,翻出一件干净的白色衬衫,准备穿好再开门向女主人问好。

  可他还没来不及穿呢,只听工具间的门锁咔哒一响,被人从外面推开了。

  「轰隆......」

  伴随着响彻天地的一声惊雷,还有风声、雨声,以及人的惊叫声,陆齐惊慌的一瞥,看到了瞬间闪过的一张俏颜,像是雕刻机一般,把女人的容颜深深雕刻进他的心里。

  「啊。」手上提着斗篷,身上还穿着雨衣的女人在看到陆齐裸露的上身那一刻,羞得脸色泛红,触电般转过身去,背对着他。

  即便是背影,还有一层墨绿色雨衣的遮挡,他依然能看出女人绝对拥有一副婀娜的身躯。

  作为男人,陆齐的身材也不差,标准的六块腹肌,厚实有力的两块胸肌,还有男人们纷纷羡慕不已的公狗腰。是典型穿衣显瘦,脱衣有肉的身材。

  可悲催的是,现在根本不是秀身材的时候。哪有到人家避雨,还对着女主人裸露上身的。简直耍流氓啊。

  实在是太过尴尬。

  「对不起,对不起,我只是......只是想,想晾干衣服。」陆齐一边慌乱地穿上衬衣,一边忙不迭地道歉。

  陆齐正想上前说明,又听外面响起之前老人的声音。

  「发生什么事了,小菀。」

  小菀大概是对女主人的称呼,只是她身子微微一动,还没说话,一旁的男孩伸手一指工具间说:「那个叔叔没穿衣服,被妈妈看到了。」

  周遭顿时陷入了短暂的沉默,紧接着是老人的一声爆喝:「哎哟,我的天,这王八蛋想干什么,好心留他避雨,还耍流氓。看老娘不打死他。」

  脚步声与骂声逼近,老人很快冲到门口,手里拿着根扫把。

  深知不过是误会的顾菀清伸手想要拦住王婶,却因力弱还未拦住。只好看向屋中的陆齐,焦急的眼神示意他快躲开。

  而这时,顾菀清的一双儿女也担心她的完全,竟勇敢冲到她前面,张开稚嫩的小手如盾牌般护住她,眼睛警觉而又害怕地看向屋内的「流氓」。

  「哎,冤枉啊,大婶,我只是衣服湿了,脱下来换。」

  「换衣服!」王婶一扫把抡过去。

  陆齐身子一偏,避开飞来的扫把,连连后退。而屋外的女主人轻轻推开儿女的守护,正要走进屋里拦住暴怒的王婶。

  「我真不是流氓啊。」陆齐欲哭无泪,即便平时不怒自威的霸道总裁,此刻面对暴怒的村妇,也慌了神。

  关键是有摄像头,倒时候人家拿他脱衣服的画面传到网络炒作,不光是自己因为涉嫌耍流氓而被抓,甚至集团的声誉也会受影响。

  「不是流氓!」王婶抄起一根细长的竹竿猛地朝狠狠砸去。

  竹竿较长,陆齐躲闪不及,左肩结结实实地挨了一下。竹竿大在肉上的声音清脆可闻。

  顾菀清急了,生怕王婶把人打坏,忙冲上去拦住她。

  可王婶竹竿又朝陆齐甩去,速度之快,以至于产生破空之声。

  「王婶,别打了,是误会。」不知怎的,陆齐因为肩膀被打而吃痛的模样,竟心疼不已。王婶的竹竿彷佛也打在了她的身上。

  又是一竿子,打着隔着桌子的陆齐的肩背。疼痛难忍,陆齐忍不住发出一声闷哼。

  「别打了,别打了。」顾菀清握着竹竿,焦急地喊道。那一双清丽的眸子,此刻泛起阵阵涟漪,几乎就要流出眼泪。她也不清楚,为何自己会如此担忧屋子里这个年轻男人的安慰,明明他才是陌生人啊!

  被顾菀清拦住,王婶这才停止攻击,但依旧像只暴怒的母虎,对陆齐怒目而视。

  「还不快滚,这里不欢迎你,再不走我们报警了。」

  「抱......嘶,抱歉,我马上就走。」陆齐咬牙忍着疼痛,悻悻地伸手拿起背包,又取下晾在空调出风口的T恤,准备离开。

  「等等。」

  一只白皙的手拦在面前,陆齐抬头,对上女人包含歉意和担忧的目光,美丽的容颜再一次完整清晰地映入他的眼帘。

  第二章

  「夫人,我......」

  「先留下来吧,我有药酒。雨还在下,你出去也不合适。」

  「小菀,你怎么还把他留下来?」王婶不解地问,又对陆齐说,「你赶紧滚,否则我们报警了。」

  客人来避雨,反倒被打伤,顾菀清心里无论如何都安心不下。她是个天生善良的人,不能人心把眼前被打伤的男人赶回雨中。

  再次劝解王婶,说明误会,才让她不反对陆齐留下来。

  二楼,一间干净敞亮的卧室。

  「实在抱歉,因为以前有男人来耍过无赖,所以王婶反应有些过度,还希望你能谅解。」

  女人推开门,带领陆齐走进卧室,顺手拿起遥控器打开空调。

  她身上仍披着雨衣,雨水顺着雨鞋流落在光滑的地板上。

  陆齐露出微笑,朝女人微微点了下头,「其实也怪我自己太随意,没注意到不是自己家,冒犯了夫人,还请您谅解。」

  女人站在门口,身躯亭亭玉立,两只白皙的玉手交叠贴在身前,同样露着微笑,朝陆齐点头示意。

  「没事,你也不是故意的嘛。」她伸手把额前几缕散乱的湿发往后一捋,露出精致玲珑的耳朵。

  「嗯。」

  「好了,你先休息一下,我去拿药酒。」

  「谢谢夫人。」

  「呼。」陆齐长舒了一口气缓缓坐到铺着白色床单的床边,把背包拎放在床头柜上。

  短暂的交流,陆齐对这家女主人的外貌有了大致的印象。年龄在三十五左右;除掉雨鞋,身高大概一米七;皮肤白皙,根本不像是经常做农活的模样。倒像是位气质优雅,大方得体的豪门少妇。

  「他妈的,今天不宜出行吗?真是有够倒霉的,要是被李辉那几个家伙知道,铁定要笑话我好一阵子。不过话说回来,这家的女主人好美,身材窈窕,根本看不出来是两个孩子的妈妈。」

  想到这里,陆齐看向门外,嘴角不自觉地露出痴汉一样的笑,开始幻想起来,

  「她去拿药酒,等下会给我.....」

  「叔叔。」

  正幻想到某个使他心潮澎湃的画面时,门外突然出现一个人,是两个孩子中的男孩。

  他两只手端着个白色陶瓷盘子,上面有一碗冒着热气的茶,还有一只棕褐色玻璃瓶。

  「喝茶。」名叫小星的男孩把盘子轻轻放在床头柜上。

  男孩把热茶端给陆齐,一股甜香顺着呼吸瞬间充溢他的肺腑。

  「嗯,真好喝。」陆齐稍稍品尝了一口,甘甜温热的茶水立即温暖了他湿冷的身体。食髓知味,他仰头,一口气喝完了一大碗茶水。

  「可以给叔叔说一下吗,这茶是用什么泡的?」陆齐问男孩,把碗还给他。

  男孩一听,颇有些骄傲地回答:「菊花和蜂蜜泡的。我们自家种的菊花,自己养的蜜蜂。」

  「那叔叔可以买一些吗?」陆齐抬手想摸摸男孩的脑袋,却被男孩羞怯地后退两步避开。

  「当然可以,不过我要问妈妈还有没有。每年都有很多客人和妈妈的朋友预定了菊花茶和蜂蜜,所以叔叔就算想买,也不一定有哦。」男孩回答。

  「这样啊,叔叔也想预定一些菊花茶和蜂蜜,可以吗?」陆齐问。

  「嗯......要问妈妈才行。」男孩又提到了他的妈妈,那位优雅美丽,让纵使见惯各类姿色不凡的美人的陆齐也难免心驰神往的少妇。

  「好,就跟你妈妈说,叔叔可以出高价收购你们家的菊花茶和蜂蜜,而且是长期的。」

  「好。」男孩很乖巧,小手拿起盘子里的药酒瓶,拉开盖子说,「叔叔,我给你搽药。」

  「啊?......」看着男孩疑惑的神情,陆齐无奈点头,「哎,好嘞。」

  美妇亲自给自己搽药的幻想不出意料的落空。

  他脱下衬衫,皱着眉头,忍着浓烈刺鼻,几乎要把他熏晕的药酒味,转身背对着男孩。

  「动作要轻,知道吗?」

  「嗯,小星知道。」男孩点头,用棉签蘸上药酒,开始搽陆齐被打肿部位的皮肤。

  抹完药酒,小星端起盘子离开 。

  半个小时后,又端着饭菜进来。

  「叔叔,吃饭了。」

  「多谢了。」肚子早就饿了,陆齐也不客气,拿起筷子就吃。

  一份炒青菜,一份酸笋炒腊肉,一碗紫菜蛋花汤,十分可口。一大碗米饭很快被陆齐风卷残云。

  放下碗筷,朝门外一看,才发现大雨不知不觉已经停了。

  吃饱喝足,也不下雨了,陆齐不想再打扰人家。提上背包,端起碗筷走出客房。

  「吃饱了吗?不够的话再加点饭。」厨房门口,系着围裙的顾菀清问。

  陆齐摇头,「谢谢夫人,我已经饱了。」

  「那碗筷给我吧,快去好好休息。」顾菀清把手伸到陆齐面前,关心道,「伤得严重吗?要不要去医院看看。」

  陆齐摆手道:「没事,就一点小伤而已,搽点药酒就好了。」

  瞅到厨房洗碗池里放着碗筷,本想就辞告别,却因为多多少少对女主人心存念想,陆齐厚着脸皮说:「夫人,我来帮你洗碗吧。」

  没得到允许,他仍然恭敬地站在门口。

  顾菀清莞尔一笑,把陆齐用过的碗筷放进洗碗池,「你是客人,怎么能让您干活呢。」

  熟练地戴上橡胶手套,往洗碗池里挤了点洗洁精,她一边洗碗一边问:「看你不像本地人,怎么还被雨淋了?」

  「不满您说,我是江城来这附近游玩的。没想到今天运气不太好,被雨淋了不说,还差点出了车祸。我的车还掉到了路边的土坡下面,也不知道现在水退了没有。」

  「需要帮忙吗?」顾菀清说。

  「不.......啊,需要,需要,只是要再麻烦夫人一下,实在不好意思。」陆齐觉得自己脸都红了,实际上他的脸确实红了一大片,连耳朵都是红的。

  「不用客气,帮个忙而已。」

  「多.....多谢。」

  感受到年轻男主的局促,顾菀不禁莞尔一笑。这一笑,却让陆齐挪不开眼睛,那完美的侧脸,彷佛月宫仙子,完美无缺,胜过世界无数绝色,又神圣不可侵犯,叫人不敢生出丝毫亵渎的念想。

  同时又生出一丝自卑的感觉。面对眼前的美人,纵然身为资产十数亿的集团总裁,陆齐都感觉自己配不上她。

  他很羡慕顾菀清的先生,能够取到如此天资绝色,又温婉娴淑的妻子,还为他生育了一对儿女。

  真恨不得早生十年,如果能在差不多年纪遇上她,陆齐发誓自己一定会拼命追求她。

  不过话说回来,现在追求她,似乎也不是不可以。

  正想入非非得时刻,忽然感觉脊背生出一股寒意,陆齐侧脸一看,顿时吓了一跳。王婶站在客厅入口,虎视眈眈地盯着他。

  为了缓解尴尬,陆齐朝老人点了下头,嘿嘿一笑。

  在顾菀清的帮助下,一个身材壮实,皮肤黝黑的中年男子骑着摩托车赶到种植园,从白色平房后面的一间板房里开出一辆拖拉机 载着陆齐前往车的位置。

  「天快黑了,注意安全。」

  大铁门前,顾菀清向头一次坐拖拉机的陆齐嘱咐道。那样子,就好像......好像一位母亲在叮嘱自己出门的孩子。

  陆齐笑了,笑自己怎么会有这种奇怪的想法。可是,心里真的感觉好温暖,是久违重逢的家的温暖。

  在陆齐的指引下,中年男子没多久就把拖拉机开到车赫出事的位置。幸运的是,迈巴赫密封性挺好,车里没进水,发动机也能启动。

  一根粗麻绳,两端分别绑在拖拉机和迈巴赫上,中年男子发动拖拉机,轻松把泡在水坑里的迈巴赫拉会马路上。

  完事,陆齐自觉地掏出两根烟递给中年男子。接着车灯,男子看清陆齐手里的高档香烟,顿时眉开眼笑,笑呵呵地接过,刚叼到嘴里,陆齐又递上打火机点燃。

  陆齐表示还要给中年男子两百块钱油费,却被他摆手拒绝。陆齐又把剩下的烟全部送给中年男子,中年男子倒是没拒绝,欣然接受。

  车开了没几分钟,手机忽然收到一条信息:江城出现十几例新冠阳性病例,为防止疫情大规模爆发,决定对江城市区和周边区域实施封禁,还望广大市民配合。

  陆齐顿时就急了,油门一踩,车速瞬间提高。心里反复念叨着,千万别在赶回去之前就实施封禁了。

  结果开到离种植园五六百米远的一个村子,只见一辆拖拉机横停在进村的路口旁边几个戴着口罩的村民正在搭建帐篷。

  「哎,干什么的?」几个村民围在迈巴赫车前,一个领头的站在车窗边,一脸疑惑的问。

  「去江城」

  「啊?江城疫情这么严重,你还敢去,不行不行,我们不能放行。」

  「大哥,能不能行个方便?」

  「不行。」领头的摇头,「我们已经封村了,就算你要去,也不能从我们村里过,原路返回吧。」

  陆齐好说歹说,村民们就是不放行。

  实在没办法,他调转车头,选了条比较绕的路。等上了高速,就能直达江城。

  于是半个小时后,又是一群村民拦住陆齐,任他磨破嘴皮子,依然不得放行。

  就这样,陆齐被夹在两个村中间的乡道上。

  「啊,我操你大爷。」把车停在一片竹林边,陆齐忍不住朝天空骂了句。

  中秋节,佳佳庆祝团员,唯有他流落异乡,连个栖息的地方都没有。

  再看新闻,江城的阳性已经增长到三十多例。隔壁几个市也有零星病例。

  没办法,陆齐只好取出充气睡袋,在车里将就了一宿。

  种植园的平房,三楼。一间明亮的书房内,小星和妹妹小雨正趴在书桌前做作业。

  「小雨,我给你说件事。」小星用笔头轻轻戳了下妹妹的胳膊。

  「什么呀,哥哥?」

  「来避雨那位叔叔,我好像见过。」

  「啊?」小雨疑惑道,「会不会是明星呀,他那么帅。」

  小星鄙夷地看了眼妹妹,「不是不是,我跟你说,你保证告诉妈妈。」

  小雨为难地纠结了半会儿,终于是挡不住好奇心,点头说:「嗯,我答应你不跟妈妈说。」

  「我跟你说啊。」小星扭头看了眼窗外,才低头附在妹妹耳边悄声说,「我好像在妈妈的一张照片上见到过,一个男的,穿着西装,怀里还抱着个小孩。不过那张照片很老了,估计比咱俩加起来都大,不可能是那位叔叔。」

  「嘻嘻。」小雨笑道,「也许那位穿西装的老叔叔是今天来避雨的叔叔的爸爸呢。儿子长得像爸爸,很正常呀。」

  「可是那位叔叔和妈妈也不认识。如果他是老叔叔的儿子,应该......唉呀算了,也许只是长得像吧,不管了。」

  「哥哥,那张老照片呢?」

  「应该被妈妈藏起来了,我就看过一次。」

  书房对面,种植园女主人,也是兄妹俩的妈妈——顾菀清的卧室。

  刚洗完澡的美妇穿着浅蓝色丝绸睡衣,坐在梳妆台前,对着镜子用毛巾动作轻柔地擦拭湿润的秀发。这是顾菀清坚持几十年的习惯,她不用吹风机,那样对发质不好。

  肌肤雪白,身材窈窕,没有一丝多余的赘肉。饱满的胸脯高高撑起,随着她的动作颤巍巍的地晃动,像两只灵巧的兔子,随时要冲破布料的束缚,寻找更自由的天地。而那饱满的胸脯上,能够明显看到两个突起的小点。

  也就是说,柔软纤薄的丝绸睡衣内,美妇并没有穿内衣。当然,这并不奇怪,毕竟拥有一双傲人32D豪乳,如果一直穿着内衣,也不好受。

  先天的基因传承和后天精心的保养,岁月彷佛从未在她身上留下痕迹,让她拥有一副比实际看起来年轻了十多岁的容颜和身材,除了好友,谁也不知道她今年已经四十五岁。

  而在附近村子,像她这样年纪的女人,很多已经当上奶奶了。

  擦干头发,顾菀清从床底拉出一只银色保险箱,打开后,从里面翻出一个相册。

  手指快速翻动,直到出现一张有些发黄的老照片,她才停下动作。

  声未动,泪已流,顾菀清小心翼翼地把照片捧在手中。看着上面的那张无比熟悉,无比思念的英俊脸庞,酸醋、委屈、孤独,无助,一下子涌上心头。强烈的情感冲击令她再也摁不住,含泪而泣。

  一只玉手紧紧捂着嘴,喉咙处断断续续发出呜咽,双肩也随着啜泣而抽动。

  「阿衡,他真的和你好像,你告诉我,他是我们的儿子吗?」

  忽而,美妇含泪而笑,泪珠似星光般闪烁,目光移到另一张照片上。

  「是的,他一定是我们的儿子。他无意中来到我身边,一定是上天的安排,一定是你在保佑对不对。求求你,阿衡,一定要保佑我和儿子团聚。」

  上面的人还是那个被她叫做阿衡的男人,只不过不同的是,男人的怀里多了个孩子。

  孩子大概一岁多,双眼天真无邪,嘴角上翘,笑着看向抱着他的男人,而男人也满脸笑意地看着他。

  放下照片,顾菀清打开手机,找出之前的监控视频,调出有陆齐出现的画面,截图保存。再拿起照片,细细对比照片上男人——阿衡和陆齐的脸。

  像,太像了,不能说完全一样,至少也有七八分相似。同样帅气俊朗,气质非凡,年龄又都是二十五六岁的模样。

  渐渐地,顾菀清满满合上双眼,进入梦乡。泪痕已干,手里还握着已故丈夫的照片。

  直到半夜,她才幽幽醒来。起身把照片放回保险箱,又把陆齐出现的监控画面重复看了许多遍,才忍不住困意,再次入睡。

  次日清晨,顾菀清打开电脑,写了封邮件,把陆齐的照片和从中年男子那里得知的陆齐的车牌号发给一个,请求她帮忙调查陆齐的背景信息。

  第三章

  「喂,齐哥,起床了没,身边是不是躺着一个,哦不,几个香香软软的妹子啊?嘿嘿嘿。」

  早上七点,陆齐还没醒,就被手机铃声吵醒,一接电话,就听到李辉贱兮兮的声音。

  揉了揉干涩的眼睛,打了个呵欠,陆齐没好气的说:「有你妹啊,大早上的不睡觉,嘻嘻哈哈。你要是有点良心,就赶紧来接我回去。我现在已经无家可归。」

  「啊,齐哥你该不会是被隔离了吧,你去哪旅游呢?」

  「就在江城附近的乡下,现在被夹在两个村子中间的乡道上,上不了高速,人家还不许我进村。」

  「这......」李辉难为情地说,「你想要妹子,我还能介绍几个。可现在江城全是封禁,我也出不去啊!还有,老大,咱们酒店的生意手疫情影响,入住率连平常一半都没有,你说,咱要不要适当涨点价格,弥补损失。」

  疫情对酒店生意的影响已经不是一次两次。只不过以前江城疫情都不严重,陆齐的齐远集团旗下所属酒店盈利损失不算严重。然而这次却不同,不仅集团主要市场的江城成为疫情中心,就连周边市区也发生疫情感染。

  昨天稍早时候,新闻还说江城市将实施为期两周的封禁措施,午夜一个,直接变成一个月了。这一个月里,酒店生意必然大受影响,还是中秋时节,酒店行业却提前进入寒冬。

  各家酒店纷纷提高价格,以尽量减少损失。要知道,有不少外地来江城的人只能在隔离期间住在酒店。

  出乎李辉的预料,陆齐没多想,就毫不犹豫地说:「不,不能涨价,相反的,除了高档房间价格保持不变,中低档房间价格给我全部下降三分之一。另外共给客人的普通饭菜和饮品,价格优惠百分之二十。」

  「啊?」李辉急了,疑惑道,「不是哥,这咋还降价了呢?人家都涨价,咱不涨返降,是不是有点傻。再说了,涨价也是合理合法的,不怕别人说咱趁火打劫。」

  「听我的,没错。」陆齐说,「不过有个条件,享受优惠价格,客人必须在任意一个社交平台上发布我们酒店的优惠信息,且浏览量超过两百,或者点赞评论50以上,方可有效。」

  李辉一听,顿时就笑了,激动地称赞道:「高,就是高,不愧是咱齐哥,想出这么好的营销策略。好好,我马上通知各个酒店的总经理举行视频会议,传达你的意思。」

  「等等。」

  「咋了,齐哥?」

  「如果没有达成条件,就只能享受一半的优惠价格。另外,这项优惠方案仅在疫情封禁期间有效,知道了吗?」陆齐又补充了两句。

  「好嘞,齐哥。」

  打完电话,陆齐下车,躲到茂密的竹林里,飞快掏出胯下那根又硬又涨的大家伙,痛痛快快地撒尿。

  憋了一夜,快一分钟才彻底尿完。

  幸亏他早有准备,为了出来游玩,车里备了三箱矿泉水。用矿泉水刷呀,又简单洗了个脸。回到车上,看着手中的两个面包,他考虑再三,还是留了一个。

  无聊地躺了会儿,目光扫到距离马路二十多米远的地方有个网球场般大小的水塘,陆齐原本有些阴郁的表情,以及心中的烦闷霎时烟消云散。

  高档伸缩鱼竿,鱼饵,网兜,水桶,终于排上用场了。

  下午两点,水塘旁边,陆齐捡了堆干树枝正悠然自得地烤着新鲜的草鱼。种植园那里,趁着天气好,领着几个工人在铺晒菊花的顾菀清接到了一个让她激动不已的电话。

  向王婶交代了几句,她立刻骑着电瓶车返回家里,回到自己的卧室。

  「怎么样,霜凝,查到他的信息了吗?」顾菀清迫不及待地问,对于好友的回答,既期待又害怕。

  电话那头,一个中气十足,清脆有力,语气却十分温柔的女声响起,「哎呀,我的菀菀,怎么可能这么快呢,非案件处理利用公安系统查询公民信息本来就是违反规定的,我都是很小心地在做了。要是被别人抓到小辫子,我这个刑警大队的队长恐怕就要下台了。」

  「实在抱歉啊,霜凝,难为你了。」顾菀清明白好友的难处,愧疚道,「我也是想就快找到展恒,我.....真的好想他。」

  「其实有更直接方法确认那个小帅哥是不是你儿子。」

  「你是说DNA鉴定?」

  「没错。」

  「哎呀,我真笨,真是的,怎么没想到做DNA鉴定呢。可是他已经离开了,唉,我不是一个合格的妈妈。」

  「好了,好了。」叫做霜凝的女刑警立刻用无比宠溺的口吻安慰道,「菀菀别哭,我都心疼了。放心,我会尽快给你查清楚的。不过现在又出现两起重大案件,我这段时间会比较忙,所以菀菀,只能委屈你再等等咯。」

  「嗯,谢谢凝霜。」

  「哼,姐姐就是这么疼你,等疫情过来,就去你的种植园玩玩。和你一起泡温泉,我家菀菀,又香又软,嘻嘻。」

  「哎呀,你就别取笑我了。」顾菀清被好友大胆直白的话弄得羞涩不已,忙转移了话题,「对了,霜凝,小成的伤情怎么样了?本来打算你那看看他的,昨天突然爆发疫情,暂时去不了了,实在不好意思。」

  「哼,那臭小子福大命大,暂时死不了。医生说,再修养半个月,就能正常活动了。」沉默片刻,女刑警凝霜回复道,语气中夹杂着无奈和心疼。

  「那就好,希望他早日康复,有机会,你们母子俩一定要来我这里玩。」

  「嗯,一定会的。」

  知道好友公务繁忙,顾菀清没有过多寒暄,很快就挂了电话。

  走出卧室,她看向昨晚来避雨的年轻人待过的卧室,定了定神,迈着稳定的步伐走过去。走到一半,路过小星小雨的书房,突然想到了什么,便推门而入,出来时,手里拿这个放大镜。

  客房里,她捏着放大镜,对着枕头,被子,床单,反反复复查找了四五遍,依然没有发现陆齐留下来的头发。甚至又趴在地板上找了一个多小时,还是未如常所愿。

  坐在陆齐趟过的床上,白皙柔软的纤手缓缓抚摸可能留有他身体气味的床单,枕头。顾菀清陷入往昔的回忆中,想起与丈夫、儿子在一起的美好时光,不禁悲从中来,泪眼盈盈。

  回过神来,又无比懊悔,自己怎么就不勇敢些,接近那个可能是自己儿子的年轻人,让他留下来,至少能够取到他的毛发,可以做亲子鉴定。

  脑海中又浮现出年轻人的样子,阳光俊朗,身材高大,气质非凡,简直和年轻时的丈夫一模一样。

  是的,他一定是自己的亲生儿子,顾菀清念叨着。

  中塘村,距离顾菀清的种植园大约四五百米,人口一千出头。但大多年轻人和主要劳动力都在城里工作,村里常住人口也就五百多。

  正是因为村民大多放弃了以庄家种植为生,才纷纷把土地集体租给顾菀清,让她建起一个占地五十多亩的种植园。除了土地租让租金,一些留守的村民还时不时到种植园打零工,多一比额外收入。村民大多淳朴,加上顾菀清为人谦和,又擅于交流,给租金和工资还不低,大家对她印象良好,尊敬有加。

  中塘村,村西口,一家老旧的红砖房与周围几家的新式洋房形成鲜明对比。那是村里又名的贫困户,寡妇陈舒芸家。

  院子里,干干净净,几只鸡在西边的土沟里刨虫。

  秋日的正午,阳光正好,温暖宜人。

  一个披着头发,盖着毯子的女人躺在轮椅上,身上盖着快红色薄毯。与红毯形成强烈对比,乌黑秀发下掩盖的女人面色苍白,神色虚弱。那一双无力但清亮的眸子眺望着种植园的方向,时不时因为眼球干燥而眨眼。那里似乎有她最在意的人。

  轮椅旁边是一张有些年头的旧木桌,上面有一个水晶茶壶,里面泡着浓郁清香的茉莉花茶。水晶茶壶旁边摆放着五个白瓷杯。

  随着一辆黑色电瓶车使劲院子,一个不到二十,肤色偏黑,看起来精瘦有力,双眼清澈的年轻人拿着一瓶蜂蜜朝门走过来,轮椅上的女人一改之前病怏怏的状态,突然支起身子,面露笑容。

  「小书,回来了。」陈舒云说,「妈已经蒸好饭,你......你把豆腐和猪肉炒一炒。」

  陈舒芸面露愧,儿子在种植园忙活了一上午,她却只能坐在轮椅上,最多做用电饭锅蒸饭的简单事,连菜都要儿子回家来做给她吃。

  年轻人是名叫韩安铭,是陈舒芸刚满十九岁的儿子。显然他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生活,没有因为母亲没有做好饭菜而表示任何不满。走到木桌旁,到了一杯茉莉花茶,咕咚咕咚,一饮而尽。一杯解不了渴,韩明书又倒了一杯。

  「妈,喝茶。」韩安铭端起一杯茶递给陈舒芸,眼神中满是温柔。

  陈舒芸接过儿子递来的茶,小口品酌,低着头,清瘦的脸被浓密的秀发遮掩,似乎不敢与儿子对视。

  恰恰相反,俯视着母亲的韩安铭见她小女人般羞涩的模样,嘴角不禁勾起笑意。

  主动接过母亲手里的茶杯,放在木桌上,韩书明走进厨房,从冰箱里拿出一块豆腐和一块猪肉洗干净,熟练地切成快,然后起锅烧油。很快,香味就飘到门外陈舒芸的鼻子里。

  「妈,吃饭了。」韩安铭走到母亲身边,把轮椅推进家里。

  刚把母亲推进屋里,他就迫不及待地关上门,转身掀开覆盖在母亲身上的薄毯,一手拦住她的后背,一手勾起她的腿弯处,整个人抱起来,放到一张软椅上。

  陈舒芸也适应了儿子这过于亲密的举动,没有出言阻止,只是苍白的面容微微泛起潮红。

  夹了块青椒炒肉塞进嘴里,又扒拉了一口白米饭,韩安铭没嚼几下就咽进肚子。

  看到儿子饥肠辘辘的样子,陈舒芸心疼不已,他本该在城里上大学,和年轻漂亮的女孩子们谈恋爱,却因为这个贫穷的家庭,还有她瘫痪的身子拖累,年纪轻轻就扛起生存的重担。

  为了她,为了在读高中的两个女儿,长子韩安铭主动休学,在家里照顾她。

  听到儿子的决定时,她坚决反对,心中又自责不已。可不管她是责骂,还是劝导,甚至是哀求,儿子都无动于衷。

  这一年来,儿子一边打工挣钱,一边无微不至地照顾瘫痪多病她,是整个中塘村人人称赞的大孝子,道德楷模。

  可外人谁会知道,这个勤勤恳恳,寡言少语的少年,竟然多次一次在关上门的时候,向他的妈妈陈舒芸表白。他不仅要做她的儿子,还有做她的男人。

  无论陈舒芸拒绝多少次,韩安铭都会再次鼓起勇气表白。他说过,反正一辈子和妈妈在一起,没有别的男人会比他更疼爱妈妈,所以他不会放弃,直到陈舒芸接受。

  虽然一直被拒绝,但他从未对瘫痪的母亲做过任何过激的事,从未强迫过她。

  「慢点吃,别噎着了。」陈舒芸劝道。

  韩安铭努力咽下饭菜,笑了笑,「早上没吃早餐,种植园的活又急,肚子实在饿了。」

  「那妈就做点馒头包子,早上你带着去。年纪轻轻的,别饿坏了,落下病根。」

  「我来做吧,虽然没有妈的手艺好。」韩安铭说,「你教我,我学。」

  「你是不是嫌弃妈不行了。」陈舒芸放下筷子,抬起两只纤弱的手在空中挥舞了两下,向儿子示意自己双手还能动,不是个废人。

  「而且,医生说我要经常活动上半身,免得躺久了,肌肉都萎缩了。」陈舒芸补充道。

  这一句满是娇嗔的话,却吓得陈安铭饭都顾不上吃,紧张地摇头连带道歉:「没有没有,妈你别误会,我就是怕你累着。我真没嫌弃你,我......」

  儿子略显委屈又满是着急的神情逗得陈舒芸嫣然一笑,那模样,宛如一个纯真无暇的少女,令韩安铭不由得多看了几眼,眼神中露着几分痴意。

  陈舒芸敏感地察觉到儿子的眼神,知道他对自己有着超乎母子亲情,不可明说的禁忌感情。霎时间收起笑容,低头扒饭,以掩饰尴尬。

  饭后,见儿子往茉莉花茶里加了两勺新鲜的蜂蜜,陈舒芸好奇地问:「这蜂蜜应该不便宜吧?还是节省点吃,倒一半给安欣和安雅送去,两个丫头还没尝过蜂蜜是什么味道。」

  韩安铭拧上盖子,点头说:「我倒半瓶给她们寄过去。不过这蜂蜜虽然贵,但是免费的。」

  「免费?」

  「嗯,顾姨送我的。」韩安铭给母亲解释,「她说妈妈身体不好,让我带点新割的蜂蜜给你,补充营养。」

  「唉,这怎么好意思,这罐蜂蜜三斤重,要是拿到街上卖,起码也能卖三百多。」

  放好蜂蜜,韩安铭抱起陈舒芸放在沙发上,挪过一张小凳子,开始给她双腿按摩。

  「我本来要给钱的,可顾姨说我要是不收,她就送到我们家来。」韩安铭说,握住母亲白净如嫩笋的小脚,拇指抵住脚底的穴道,稍稍用力按压。

  「唉。」陈舒芸叹了口气,「菀清姐是个好人,你工作可不能偷懒,辜负人家的好意。」

  「放心了妈。」韩安铭开始按摩陈舒芸的小腿,「我又不是白眼狼,知道啥是感恩。对了,顾姨说让我下午带你去,晚上在她那里吃饭,和她一起泡温泉。」

  「这......」陈舒芸欲言又止,她细微谨慎的性格让她不愿意打扰别人,可是顾菀清不止一次的热情邀约,又实在不好拒绝。

  她深知,如果不是真心实意,谁会多次邀请一个体弱多病,瘫痪在床的女人去家里做客呢。

  「妈。」

  「嗯?」

  「去吧。」

  「好。」陈舒芸点头。

  村口路障处。

  「唉,怎么又是你?」一个手臂带着红袖章的秃头男子冲面前刚走下车的年轻人吼道,「都说了现在防疫期间,严谨外来人员流动,你再这样,我们只能报警,强制把你隔离了。」

  面对没有好脸色的秃头男人,陆齐没有跟他一般见识,淡淡地说:「别误会,我没想破坏你们村的防疫工作。只是肚子饿了,想来买点吃的,总可以吧。」

  秃头男子打量一番,虽然不知道是什么名牌,但看上去就知道那一身穿着绝对不便宜。后面那辆车更是没见过,可那造型,颜色,材质,比平常路上跑的小汽车档次高多了。

  中塘村民风淳朴,可总有那么几个列外。

  秃头男说:「买吃的可以。不过你还是不能进村,要买什么我们给你买。」

  「可以。」陆齐也不跟他多废话,「两厢矿泉水,一包盐,一瓶油,再来一箱方便面,记好了?」

  「记好了。」秃头男子朝旁边一个老头吩咐了两句,然后骑着电瓶车离开路障点,驶向村里。

  没一会,秃头男子返回,果然带来了陆齐要买的东西。

  「谢了,这些多少钱?」陆齐本来想多给秃头男子二十块钱,算是他的跑腿费。

  「三百。」秃头男子粗粝的大手抬起来,伸出竖起三根手指头。

  一旁老头见了,正欲开口,却被秃头男子一个眼神阻止,无奈地摇头叹气。

  「三百?」陆齐以为自己听错了。

  秃头男子点头:「就是三百。」

  「这.....行。」陆齐咬牙,无奈地接受。心里感慨,同一个地方的人,怎么做人的差距这么大。

  三百就三百,毕竟自己也要活下去。付钱,抱着东西回车里,陆齐忍不住笑出了声。自己一个集团总裁,竟在这乡野之地被人讹诈,还真就没办法,只能忍气吞声。

  而自己呢, 同样是面对疫情的威胁,下令集团旗下所有酒店下调住房价格,以给那些暂时不能回家的人优惠。

  算了,陆齐不想扫了自己心情,调转方向,朝水塘的方向驶去。

  第四章

  开出去不到两百米,转了个弯,前面一辆黑色奔驰车停在路中间,车门打开,一双白皙的小腿伸出,熟悉的身影出现在车外。

  陆齐开着迈巴赫,缓缓靠近,距离黑色奔驰还有四五米的位置停下。

  就在奔驰车的位置,一个年轻人推着一辆轮椅走上路边。轮椅上坐着个长发女人,不过她戴了顶遮阳的草帽,看不清她的模样。

  年轻人和轮椅上的女人同时向女人问好,女人笑着回应,看来他们应该是熟人。

  女人的身体彷佛一块磁石,牢牢锁住陆齐的目光。他多想上前和她打声招呼,可又怕她以为自己是在刻意接近他。他也说不清楚,面对这个女人,心里为什么会生出这样的怯懦和顾虑。

  出乎意料,上天似乎听到了他的心声。

  女人帮助年轻人一起把轮椅上的女人扶进车里,并没有第一时间就钻进驾驶室开车。她面露微笑,走向陆齐的车。

  她来了。

  陆齐紧张得不知所措,甚至以为是自己的幻想,心脏怦怦跳动。

  当温柔的女声响起,以及那张美丽的容颜出现在车窗外,他才发现幸福真的来临了。

  「你好,实在不好意思,啊.....是你,你还在呀,我,我......。」顾菀清惊喜地看到车里男人的脸,几乎控制不住自己,简直快要哭出声来。她努力克制心里的激动,大脑飞速运转,要怎样才能和女人多说几句话,最好把他留住,带到种植园,多住几天。

  「是啊。」陆齐微笑道,「因为疫情被困在这里,出不了村了,刚去村里买了点日用品和吃的,准备熬过这个月。」

  「那就好。」顾菀清忽然脱口而出。

  「啊?」

  「呀,不是不是。」顾菀清急忙改口,「我是说如果你走不了,要不要到我家去住几天,这样你就不用睡车里了。可......可以吗?」

  期待的目光中包含着别样的心思,可惜陆齐看不懂。

  但是面对美人的邀请,能不答应吗?

  心里一万个愿意,话到嘴边,却还是有顾虑,陆齐说:「多谢,可我一个男的到贵府住一个月,你的丈夫不会介意吧?」

  「我没有丈夫。」顾菀清轻描淡写地回应。

  「那太......啊,那好,我还怕不方便。」陆齐也差点说了句好,幸亏脑子快,及时止住。心里已然乐开了花,比种植园里的花朵还鲜艳。

  「哈哈,她没有丈夫,简直天助我......等等,她不是有两个孩子吗,难道她离婚了,还是丈夫去世?」

  陆齐当然不会问这种傻逼的问题,眼下美人主动邀请,自然欣然前往。

  在平房的东面,有一道百米长的木制走廊。每隔二十米就有一个凉亭。在第一个凉亭的北面,有两个相隔约五米的竹屋,屋顶由茅草铺成,看起来古香古色。

  陈舒芸被儿子推到第二个凉亭下,在那里,她可以看到儿子和一群村名在花圃里除草。

  顾菀清简单向韩安铭安排完工作,便迫不及待地带着陆齐上楼。

  「还是这间房,钥匙给你。」顾菀清拿着一把钥匙,递给陆齐。

  「谢谢,接下来就多有打扰了。」陆齐接过钥匙,手指头不经意间触碰到顾菀清手心光滑娇嫩的肌肤。

  「你先坐,我去给你炒两个菜。」顾菀清转身欲走。

  陆齐叫住了她:「谢谢,不过我现在还不饿,就是两天没洗澡了,可以借下浴室吗?」

  「可以。」顾菀清把陆齐带到小星的房间,让他在里面的浴室洗澡。

  正用干净的热水冲洗胯下那根不太安分的大家伙,外面响起人声。陆齐一听,原来是顾菀清在告诉她的儿子小星,说他的房间浴室里有昨天那位叔叔在洗澡,让他别去打扰。

  小星很听话,拿着副羽毛球拍转头就找妹妹小雨玩去了。

  之前的谈话,两人互相介绍,知道了对方的名字。

  可令陆齐吃惊的是,顾菀清竟然四十五岁了!

  可是无论如何观察,她的身材,脸,皮肤,双手,还有声音,气质,根本就不像一个已经四十五岁的中年妇女。说她三十五岁,陆齐都觉得有点大了。

  可是她有两个十一二岁的孩子,难道是三十多岁才生的?

  但这是人家的隐私,陆齐不便过问。

  顾菀清想让陆齐叫她姨,陆齐却坚持要叫她姐,说她年轻得就像他的姐姐。

  没有女人不喜欢别人夸她年轻,顾菀清欣然接受。其实,她更希望他叫她一声妈妈,永远。如果他是她的儿子。

  她的好朋友,不管是高傲清冷的秦霜凝,谨慎细微的陈舒芸,身边都陪伴着自己的儿子,时时刻刻在照顾她们。

  唯有她,丈夫早亡,儿子失踪,在无尽的思念中孤独度过了二十多年。其中辛酸委屈,唯有自知。

  秦霜凝发来邮件。据资料显示,陆齐今年三十岁,江城人,家中独子,父母在几年前陆续去世。他年轻有为,目前担任齐远集团总裁兼董事长,公司主要经营酒店业务。资料还算详细,就连陆齐是单身的状况都调查清楚。

  可当顾菀清看到年龄的数字,别的信息再也看不下去,脆弱的心脏有一次遭受猛烈的锤击。希望有多大,绝望就有多大。

  卧室里,她无助地坐在床头,抱着双膝,低头啜泣。

  她的儿子如果还活着,今年应该是二十六岁,就算他的养父母估计有误,也不会有四岁的差距。要知道儿子始终时还不到两岁。

  手机铃声响起,是秦霜凝打来的。

  「喂。」

  「怎么了,菀菀。」秦凝霜似乎有所预料,「哭了?」

  「霜凝,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他明明那么像霄衡,我......呜......」

  「哎呀,菀菀你平常挺聪明的,怎么一遇到有关你儿子的事,就乱了阵脚。别哭了,姐姐我心疼。」

  顾菀清努力止住哭声,「霜凝,怎么办,你告诉我怎么办。他现在就在我家里,我多想和他相认,可为什么,他偏偏不是......」

  秦霜凝打断了她,问道:「等等,你说陆齐还在你家里?」

  「嗯,疫情封村,他回不了江城,只好先住在我这边。」

  「呵呵呵,那就好,我还怕不好找人呢。」秦霜凝清了清嗓子,认真道:「听着,菀菀,先别哭。虽然年龄对不上,但不能就证明他不是你儿子。首先年龄是否真实有待商榷。其外我看过陆齐和他父母的照片,发现他身上没有遗传任何一点他的父母的特征,简单说就是长得不想他父亲,也不像他母亲。另外,我还查到关于陆家其他人的照片,发现陆齐和他所有叔叔,姑姑,舅舅,甚至是堂兄弟,表兄弟,在外貌上不像。可以说他在陆家简直就是一个异类。所以,我怀疑他根本就不是陆家亲生的。」

  秦霜凝的话彷佛天边出现的曙光,一下子驱散顾菀清内心的阴霾,挽救濒临崩溃的她。

  「霜凝,你说的是真的吗?」顾菀清小心翼翼地问

  「是了。」秦凝霜说,「好了,废话半天,我就直说了,既然陆齐还在你那里,你就想尽办法,一定要弄到他的头发,指甲或者唾液,保存好,疫情解封后寄给我。你的也寄一份。我想办法帮你们鉴定,看看你们是不是亲母子。不过我还是多嘴两句,菀清你要做好准备。结果出来,如果陆齐不是你儿子,你必须坚强。毕竟找了二十多年,失望了那么多次,不还是挺过来了。当然,我衷心祝福你,愿你们母子早日团聚。」

  「凝霜,谢谢你。」顾菀清再次哽咽,不过这次是因为感动,有一个陪伴自己二十多年的好闺蜜,慢慢寻子路,她一直陪伴着自己,无数次给与安慰和鼓励。

  「傻菀菀,记住,无论真相如何,姐姐会一直陪着你。另外说好了,如果陆齐真是你儿子,必须第一时间让他认我做干妈。我让我家那臭小子看看,他顾姨的儿子多优秀,年纪轻轻就当上集团总裁。」

  顾菀清终于笑了,「你放心,一定会让他做你干儿子的。不过霜凝你也别那么说驰野,这孩子看似叛逆,其实心里还是很关心你的。」

  「唉,他要是要你说的一半好,我也不用整天操心他。好,先挂了,有时间再聊。」

  秦凝霜挂了电话,她的确很忙,身为刑警队长,经常因为复杂突发的刑事案件加班每年有一半的时间都是睡在江城公安局的集体宿舍。常常都是丈夫下班做菜等着她回家,要么就是带到警局给她。

  儿子高驰野小时候还经常叨念着去警局看她,可后来,随着儿子初中毕业,步入青春期,和她的关系一下冷淡了许多。

  有时她心里过意不去,特意请假要陪丈夫和儿子好好吃顿饭,除外旅游,儿子多反应都是不冷不淡,与小时候听到能与爸爸妈妈出去游玩的时兴高采烈的态度完全相反。

  就在儿子高三临近高考的时候,丈夫高原的尸体被发现在经常下班路上经过的一条河中。死状极惨,全身被绑,嘴里塞着毛巾,活活淹死在河水里。她至今也忘不了丈夫那双严重鼓起的眼球,充满了恐惧和痛苦。她知道,这是多年办案以来,得罪的仇家报复所致。可是她得罪了太多人,究竟是谁所为,至今都没有查清,丈夫的死成了一桩悬案。

  从那开始,她和儿子高驰野俨然成了一对仇人。高驰野被父亲的惨死深深刺激,更痛恨母亲对家庭缺乏关心,就连父亲的死也是因为她的原因,而她迟迟不能查出真相,为夫报仇。

  所以每次与秦霜凝相见,他都会嘲讽一句:「堂堂的江城市警局刑警大队队长,号称冷血秋霜的女神探秦霜凝,竟然连杀害自己丈夫的凶手的抓不到,真是徒有虚名。」

  纵然秦霜凝对儿子心怀愧疚,以她高傲火爆的脾气,哪受得了儿子一次又一次的嘲讽。

  当儿子高考结束后,母子俩再一次因为高原的惨死发生吵闹,秦霜凝憋了一肚子怒火,终于忍不住狠狠抽了高驰野两巴掌。

  这回她抬头仰视儿子,不知不觉间,儿子竟然比一米七的她高了大半个头。

  秦霜凝伤心地看着倔强的儿子,哭诉大吼:「你觉得妈妈不行,那你就当警察,给你爸爸报仇啊!」

  高驰野忍痛擦去嘴角的血,狠狠地瞪了母亲一眼,想再说什么,却又止住,默默转身回到自己的房间。

  看着儿子房间紧闭的门,泪水源源不断,如珠帘般流在她冷傲如霜的脸庞上。

  一个多月后,当她放下架子,主动询问儿子要填报什么志愿时,高驰野回复了一个令她无比吃惊的答案,——他要做警察,而且是刑警。

  秦霜凝万万没想到儿子会填报刑警专业,因为她的原因,儿子从小就不喜欢警察的职业,甚至到了讨厌的地步。

  可是为什么,他的高考志愿是刑警?一个既费力又危险的职业。秦霜凝懊悔不已,儿子的志愿已经不能再修改了。她恨自己因为投入案情的调查,再一次忽略了最亲近的。她确实称不上一位合格的母亲。

  她试图劝儿子重读一年,重新选择别的专业,遭到儿子的坚决拒绝。

  为了表达自己的决心,高驰野还说自己的六个志愿都是刑警专业,而且按他的高考排名,录取第一志愿几乎百分百就能成功。

  果然,录取信息表示,儿子成功被人民公安大学,刑警专业录取。也是秦霜凝的母校。

  读大学之前,总是对母亲态度冷淡的高驰野破天荒地主动邀请她出去旅游。

  儿子真诚的目光让秦霜凝阴郁的内心感到无比温暖,这一次她答应了。在高驰野离开前,母子俩度过了一段温馨难忘的时光。

  毕业后,高驰野申请到江城市警察局任职。

  这回母子俩的矛盾再一次爆发。

  高驰野想证明自己,所以直接申请到刑警队工作。然而入职后,他每天被安排的都是些整理文件档案之类的工作,根本进入不到刑侦一线。一年以后,他更是被以年轻为由,调到基层锻炼,做了一名片警。

  高驰野知道,这一切的安排,绝对是母亲再插手。可他的性格就遗传自母亲,又怎么会屈服呢。申请信接二连三地送到是公安局领导的邮箱里,他要求把调回市刑警队。失望的是,领导每次都以各种理由委婉地拒绝他。

  某次之后,高驰野终于不再写申请信,似乎安分了许多。只是让秦霜凝担忧的是,他也忘了自己还有个家,不仅很少主动和她说话,还在外面租了间房,直接不回家了。

  每次询问儿子,秦霜凝都只得到同样的回答——「工作忙,没时间。」

  这句话令她无奈,唯有苦笑,因为这是她以前常对丈夫和儿子说的话。如今,终于换成她来感受了。

  只是她没想到,儿子真的在忙。

  半年前,江城破获了一起重大贩毒案件,抓获打量犯罪嫌疑人,收缴重大上千公斤的各类毒品,成功铲除一起制度,贩毒,吸毒的犯罪产业链。

  而破获这起毒品案,功劳最大当属某小区片警高驰野。从发现小区内存在吸毒人员,到发现数个毒品交易地点,掌握关键贩毒人员信息,他独自一个人,用了大半年的时间,白天处理抓猫找小孩,劝解夫妻吵架之类鸡毛蒜皮的小事,晚上乔装打扮,混入酒吧KTV等场所,收集毒品犯罪信息。

  鉴于高驰野的重大立功表现,江城市公安局领导警察局领导同意了他的申请,把他调回刑警队,参与刑事案件调查。

  高驰野终于挺起胸膛,满脸神气地出现在刑警队的办公室。秦霜凝看着和她怄气的儿子,满脸无奈。

  又是不知不觉,秦霜凝发现和他一起工作的儿子已经二十三岁了。可是英俊帅气的儿子还是个单身汉,从来没看到,没听说过他有女朋友。

  面对母亲的询问,高驰野的回答都很坚定,不查明杀害父亲的真凶,他绝对不谈恋爱,更不会结婚。

  一个星期前,在处理一起劫持人质案件时,劫匪提出用三个人质交换秦凝霜,并给他们一辆越野车。当时情况紧急,劫匪随时有鱼死网破的举动,警方只好答应了他们的请求。

  然而当时坐在车里的并不是秦霜凝,而是化了女妆的高驰野。没错,他顶替母亲来执行这项危险的任务。

  他不仅在性格与秦霜凝相似,就连那张脸都遗传了大部分她的特征,所以稍微画下妆,再戴个假发,不仔细看,还真以为他就是秦霜凝。

  当劫匪用枪抵着高驰野的后脑勺,逼他赶紧开车的时候,他悄悄按动了藏着手心的遥控器,装在车里隐秘处的麻醉气体开始释放。

  可关键时刻,持枪的劫匪识破了他的伪装,在昏迷之前,朝他开了一枪。

  高驰野快速拉开车门一个纵身飞跃而出,然而子弹还是大中了他。幸运的是,由于劫匪临近昏迷,受体不太受控制,加上高驰野动作极快,那枪打在了他的手臂上。

  手臂受伤,高驰野没能完美撑住地面,一头重重摔下。昏迷之前,他看到一道身影飞快冲出人群朝他奔来,那张一向清冷如霜的容颜挂满泪水,他甚至还听到了她的哭声,她的呐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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