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回:茅匪既平八方定,三千刽手天下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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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回:茅匪既平八方定,三千刽手天下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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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将离开莫干山,那遍体伤痛,越发一齐作难。眼下天色渐暗,遂藏入密林,一面休息,一面运功疗伤。他为挨铁八百重拳,内伤也不轻。一藏三日,方略见痊愈。即赶紧出山。此日来到湖州,天色又暗下。他看城门下,贴住皇榜选秀女,要问州府其事。怎想那门卒,见他遍身是伤,且面目淤肿难辨,倒疑其匪类,断不许进城。李将一笑作罢,城外寻店住下,托店家请大夫用药。夜习脉经,册内夹一药方,是弘老暗藏,给他治伤所用。李将不通药理,因叹道:老叫花如此德望,断无阴险手段害人。请大夫按方取药,大胆服用不疑。

第二日,他伤痛内淤,果然消散。李将自许道:有此良方,军中正是合用。他用过早饭,告辞那店家,要往溧阳军营。心愁尊容尽失,军中有损威武,驱马慢而行之。在太湖边上,溜达一日。忽见湖中雾里,一叶孤舟荡出,舟内洞箫之乐,幽雅古趣,忽的又淡雅如愁。李将浅有所悟,笑道:此正如苏公之游于赤壁也。竟听至入迷,不觉随舟绕湖,走了几十里远。船家催赶,道:这是云林先生的船,不搭生客。

李将恍惚而笑,退而思之,自语道:苏公曰浮生须臾,沧海一粟。可见不可荒废。于是驱马快奔,星夜赶往溧阳。途遇山里逃匪,都放之不杀。即日回到大营,他三下军令,要各处将士合围。万余大军,且围且剿。经月余功夫,军达神茅顶方圆之地,众军即连营扎寨。李将升帐招各部,道:寨中群匪,已生怯逃之象,攻取良机将至。众将皆欢喜得很。

宫之乔进计道:我军各处,擒得下逃之匪数百。此间正近年关,人思团聚,山匪多地方逃丁,元帅若赦免放还,山上必逃更甚。李将点头说是,道:他们既能弃恶悔改,割耳放还,不复加罪便是。宫之乔得令,即命此日施行。仅过数日,果真又擒逃匪千余,依旧放还。此一日,金陵廉访张大人,乃张平章族弟,赐赏犒军,送达百牛百担酒。李将甚是感激,亲派人至金陵道谢。他在军中,并不回杭,及过大年,又过残节。那山中逃亡,已是六千余。李将守岁,虽知钦差在江南,未得偷闲去会。

此夜,李将换便衣,径自上山,去刺探那敌情。正是艺高人胆大,如入无人地,骗过重岗险哨。见那茅山顶上,敌寨一百又八处,营火连盘。李将心思:赵怀宗必居正中之所。那喽啰兵等,皆酒肉取乐,呼卢喝陆之声哗然。虽灯明火绿,未觉元帅及境。李将潜入中营,果然见那赵怀宗,申重霸二贼首,在首堂宴饮。堂下七十二头目,环位而居,丐帮袁长老,却坐下客席里敬酒。

李将见此,怎不生恨生怒?思道:他不听我劝,休怪无情。就听那申重霸敬酒,道:今得丐帮众兄弟来助阵,真如虎添翼也。区区一万官兵,不足为虑。到时叫他等有来无回,杀他妈片甲不留。赵怀宗即大呼喝酒。袁长老举酒问:大寨主手中,有几万兵马?那赵怀宗。极大夸口,道:袁兄请安心,山上有五万神兵,个个英雄好汉,且以一敌十,不在话下。话语未息,一喽兵火速来报:玄黄二寨六百人,一齐逃下山去了。

赵怀宗顿时大怒,喝令下去,将来报者斩杀。回头对袁长老说:各处随我三十余年,怎会轻易叛变?实为赵某妙计,令他等诈逃下山,暗里屯守官兵之外。到时山上山下,同时合击官兵,胜算更高。袁仕人号为神猿圣手,大凡此辈,皆精于心计,善察眉目。见赵氏虽口辞堂皇,怎会轻信?席上也不再问,反劝消怒之语。李将往下再听,全是江湖意气之言,遂悄而离开。他四处察看,记下各寨地形。山上共得三处库房,屯粮积布,约有百万。又查藏钱银所在,不曾查到。

他发现毛矮子,同在寨里,各方暗查。没有惊动。料定偷儿伎俩,必有独到之事。便见毛矮子,窜入赵怀宗卧房,翻查许久,搜得许多金锭银锭。他暗藏一锭,悄悄返回厢房。李将从后,也藏一锭,又紧了去。到三更后,袁长老醉酒而归。服下醒酒药,立时如常。毛六斤拿银锭与他看,道:银子官号已消,足见他们把往年所劫,一齐挥霍,并不拿一丝一钱救济百姓。袁矮子大怒道:他们既然未周济贫弱,我帮也不必怜惜他。趁早下山了去。

毛矮子极言为难,道:小弟点他各寨兵员,已不足二万。且贪于酒色已久,豪气尽消,暗夜但知逃命,不愿杀敌。如无外助,必难过此劫。袁仕人道:正是他们活该必亡。二圣偷私议几下,即趁夜出寨下山。李将在暗里,听得分明。亦无意多留。踏踪相随。发现那二偷儿,竟大胆潜入军营,躲藏帅营外。李将哈哈大笑,道:何苦如此,请入帐细察如何?袁毛二人,同是大吃一惊。李将奔袭上前,出手疾封二人气门,一手提一矮子,步入帐内,摔在一处。二偷儿使不来力气,大骂晦命。李将一言不语,独自默念脉经。

那帐外亲兵,探头问讯,李将都推说无事。他读至经上穴位,便在偷儿身上试。五更尽时才睡下。偷儿睁眼至天亮。宫之乔率护卫兵,进来锁出二人,绑到柱子上。李将午时方醒,洗漱用饭,令亲兵带袁毛二进帐。戏笑道:昨晚若无二位,本帅断学不成那功夫。要请二人用饭。袁毛二防他有诈,断然拒绝。毛六斤轻蔑笑道:小爷吃一夜苦骨头,又饮半日北风,饱得不敢再用。李将笑一回,道;可见下毒之人,也须防人之毒。奸人多诈,正是偷窃之辈之心性所然。命部下解开二人。又说:二位安心,我无加害意。欲走欲留,自可从权。

二偷儿怎的肯信,低气细语一会,袁仕人干咳几声,说:我兄弟行走江湖十余载,何曾为人所欺?你要杀便杀,何须在那帐外,暗藏几千弓箭手。诳小爷出去受死,又加胆小之名,辱我等威名。李将凛然大笑,道:二位冤枉本帅,帐外绝无弓手。二位若不肯离,也极好。我请二位监军,定我军中将士可有滥杀一人。那毛六斤发怒道:休想借我兄弟之口,骗那天下侠义之士。二人冷笑一回,即飞奔出营,瞬间踪影风逝。李将不曾追。如今军中,纪律严整。水草膳食,必先试以牲口。营寨昼夜四岗,将士无时不敢轻意。匪徒纵可闯入,也无下手之机。

用过早饭,李将请入宫之乔,讲那昨夜上山。对他道:群匪贼心松驰,各怀鬼胎。我军成事之期不远。宫之乔回道:昨晚擒五百余匪,照元帅军令,割耳放还。李将知晓是六百匪,此时也不曾加责。道:还有一妙计,可教山匪逃得更快些。细声与他说了,宫之乔大叫妙计,即拜辞去办。

次日,他带一万将士,上山伐木焚烧,如同练兵,各有定额。时天寒地冻,将士急求木炭恨暖,干得十分卖劲。火烧一日,至夜遇霜雪而灭。第二日,将士环山巡查,发现炭迹现足印。即骑马去追,大擒几百逃匪。自此每日一伐一焚,次日都可擒下几百逃匪。越往山上烧进,所擒越众。按印去追,无一漏网。到第十日上,足足擒八千九百匪。李将因而大喜,道:此时进攻,大事必成。命部下加紧筹办军备诸事。宫之乔进言道:元帅曾许半年之期进剿,今不满三月,那军饷军粮如何赶得及?

李将笑道:山上自有百万粮布,大胜之日,正好拿来分赏。未为不可。宫之乔回道:元帅之能,取敌自是易如返掌。此军国所需,何曾怕其多?又说:大元帅手里,已筹办钱粮。元帅不取,省里几位大人,便各饱私心,那里知得将士辛苦?此语虽是在理,那十年未平之事,想必也正因如此。李将心思道:我虽有几千石奉禄,众将士却是清苦得很。此时山匪,虽弱于我军,亦有万余,果真拼死相抵,无一二月苦战,断剿不平的。

他招入部将凌千户,传令道:你速带五百兵士,回省催办粮饷。另请大帅调将十员,以助军威。此事须十日回复,若误战事,立斩不赦。凌千户拜受军令,火速离营。带五百兵马,奔驰回省。回到杭州,他禀报八不罕及张平章,道:我家元帅催促甚急。时那八不罕,已收得剿匪粮饷布衣几十万,果然仅派极少,饷钱派六万,粮派四万但,寒衣派二万件。命他道:命李元帅指日战平,此项足有余额。将士可在汉军调取。只许十将从征。

凌千户出城那时,见所派十将多是嫩手,暗叹一回。时阿普图荐来客客刀从征,方得一勇将。过三日,凌千户不敢多住,恐误军期,备足诸物,匆匆忙忙起运回营。至帅营参拜复命,果真一刻没误。李将大赞一回。请新将入帐,未免叹息,说了客气的话,请了下去。众将尽退,客客刀复回帐里,私下道:他们是新编的职,本江南州县大户子弟。因捐多钱粮,又在大元帅手里打秋风。大元帅破格征来建功。多是不曾拿过刀的。李将出帐外,令新将试以武功,果是不假。略可用者,仅三二人而已。

他又去验收军衣粮饷,又嫌太少。宫之乔从下进言,道;江浙官民三百万户,如官文收法,至少可征百万。可见其中给截留甚多。李将听罢,不禁怒火中升,道:他们就不顾将士死活?宫之乔回道:此法例行已久,不然逆匪如何久攻不灭。李将道了可怜,命部下分发军衣钱粮。不必细说。

又过三日,那逃匪逾万,有一万四千众。次日,李将下令军中,三更造饭,五更吹角上山。见那袁毛二偷儿,闯营来会。毛六斤道;矮爷来监军。李将无话,令二人随行。他另遣二千兵,命客客刀及新将统领,分赴十方,封锁山道,防山匪下逃。部下众将兵,分六路攻寨。其时,那赵怀宗部下,仅剩五千喽啰兵。他贼但欺天,竟率三千兵,迎战李元帅正军,妄想一击夺帅,震怯五路。算计虽高,怎料李将军神勇无敌。二军战一日,匪帮大小头目,被王师斩杀过百,丢失山寨十二所。赵怀宗及申重霸,退守别寨。李将军下,士气大旺,六路军日夜攻伐,势所难敌。群匪何处守?七日光景,连陷八十一寨。

到了此刻,众匪方悟李将军厉害手段,吓破心胆。几十个首领,便无心苦守,渐不从大王号令,也有率众逃窜的。然李将早置妙计,山下各处烧光,无处藏身,更无处遁影。客客刀带兵寻迹追踪,尽为所捕。六军又攻数日,便把一干残匪,围到一寨。真谓欲守无土,欲逃无路,如当年赵宋失都儿,一般光景无异。丐帮二偷看此时侯,绿林恐要绝后。毛六斤进言道:此时不能强攻,当以劝降。李将答应,派宫之乔军前劝降。众匪皆胆破,岂敢不降?出寨受绑者,共一千八余众,四十个首领。

李将亲自查,独无赵氏申重霸。降匪回话:二位大王,已先逃五日。李将传问客客刀各处,都说没擒下。想已逃远,无奈做罢。当日李将定二月之战,不想仅半月平之,足见贼胆虽狂,贼心易失。官军上下,无人不欢,无人不乐。李将对众将道:乱臣逆子,尽乌合之徒。一朝失势,百万可击。此处灭罢,别处再无难事。即下令清点死伤,计有三千一百。斩匪三千三百,降拿二千一百。又查收匪赃,得银十五万余两,官钱三十二万贯。宝钞三十余万锭。另查出粮米三十七余万石。官锦绸缎丝绢二十多万匹。松江官布十万七千匹。诸色物项数万。下令众军将士,不准私藏。

官兵搜那匪营,尽收逆匪妇人七百余。清查妥当,即治理伤残,掩埋尸骸。李将命客客刀,率五千兵,押降匪下山。此时不比旧日,虽降也必治罪。袁毛二人,自不放怀,随押囚同行。李将又命凌千户,解押所缴财帛粮食。宫之乔匆忙拦下,进劝道:此物若送回去,必给蒙古军夺了,讨回难比登天。李将思之有理,命凌千户仅押半数。宫之乔亲查各项,方许凌将军起程。李将倒不急先回,亲埋旧士,叹将士之易失。又细观神茅山各处,实易守之处,后来据而为患者必不绝。然群星可取,山河难移。他李将军也无奈何。只有怒火几丈,尽焚匪所,草草了却。

那宫之乔疑山寨旧地,暗埋重宝,命将士四处掘挖。掘几日后,当真寻到七八处地室。内藏金锭诸珍,搬出一点,黄金整是十二万两,珠玉珍宝,共是五十二大箱子。李将惊叹盛宝,几穷天下。众将士一齐跪倒,请求赐赏。李将准赏,遂把前头所缴,白银,宝钞,铜钱等,各依功劳,尽数分赏。又赏万户将,千户将,百户将,五倍赐予。宫之乔位卑功高,加赏白银五千,黄金百。其余财物,即封存不赏。

众将皆道:元帅功劳最大,为何不封?李将便把各物,皆取一万,并不多占。道:李某绝非贪婪辈,其余自当入官。将士顿时愤愤不平。宫之乔道:元帅虽不贪,奈何上官不贪?钱财必是便宜他们。李将笑一回,跟他们赌约,若凌千户所押,为上官私夺。所余各财,定尽分将士。当下画纸为凭。在山整顿三日,诸事已毕。防逃匪复回,留一万户统三千兵镇守,倍留钱粮。李将号令所部,徐徐下山。

此时,那钦差曹阉,迁到平江府办差,闻报剿匪大捷,急遣使来贺。李将命府兵各处回镇,差那宫之乔等,先带部属回杭。他自率平江兵,前去苏州府。江南各府,皆传元帅大胜,驾临之所,官绅夹其道而拜者,逾千逾万。至平江府,李将拜会曹阉,道尽相念之意。又跟本府达鲁花赤阿里西英,总管宋遗仕,叙礼道情。

总管迎入宴席,曹阉遂盛赞其勇,古今绝品。因道:李兄弟连立二功,英雄出于少年,可见万岁英明神智,用贤不失分毫。又说:八不罕大元帅,已将兄弟平匪大捷,呈报回京。天子龙颜欢悦,加官晋爵,自是易得。李将笑道:他倒真快。心思:那斯行军打仗,全然不通。上奏请功,无人能及。肚子骂一通。曹阉挤眉挤眼笑道:我还有一事贺兄弟。天子下旨赐二十名秀女给你使唤。今三路美人不曾会全,兄弟乱点鸳鸯那日,还等一等。敬上美酒来。

李将满怀欢喜,向北拜谢皇恩。阿里西英请三位幕官打横处坐,共道不尽那得胜话,又令十二个美人乐席,便见十六对司会女子,歌舞起来。吃到畅快处,宋总管就问:无帅杀几个贼子?李将搂住二美人,笑道:斩了三四千,擒下二三千。合来五六千多些。众官直言了不得。达鲁花赤道:下官据传闻,贼子该有二三万人?李将大笑道:我王师天威之所及,已逃散亡命去了。

众官叹一回。副万户官就说:兄弟从往,知得原委。遂把焚山逼降,割耳赦免,诸事说出。又说:那割耳之数,足有一万四千几百人。众官闻罢,立时拍手盛赞。皆道:足见那乌合之匪,成不得气候。纷纷劝酒言贺。李将饮下,对总管大人道:治下若来割耳人,必山中逃匪。务须小心教化,防他们又去造反。紧记紧记。宋遗仕垂首受教。

次日,李将尚在快活,八个美人奉承,正如神仙一般。却听院外厅里,闹得嚣天透地。原是平江府各州县老爷,及那乡绅大户,都给他送贺胜礼来了。李将出厅酬谢,收十几万财货。又见宣课使赵大人,亲来临门道谢,称颂道:元帅平灭乱匪,实为下再生父母。竟跪将下去。他送的礼,有银钞万贯,官绸千匹,金银玉翠,各物二十件。另有八方七尺檀香绘金屏。画着美人仕女,分寸与真人等。李将十分钟爱,知他乃魏国公之后,尽数收下。

办完苏州公事,曹阉又往常州和金陵,李将一路护随。途经府县,又收得几十万财货。在金陵府,二人都住马御史府上。马御史本蒙古根,改汉姓马。做过三任州府,二任廉访使,七年御史至仕。宦途三十余载,家资丰厚,田产万顷,使唤几千奴才。此官与曹阉旧交,每晚设酒请二人,叫几十个女色,歌舞侍候,好不热闹。李将虽川中豪富,见此巨产之家,惊叹欲疾,赞服不止。对马老爷道:大人府上此光景,比右贤王分儿不差。马列御史好不得意,敬他少年英雄,又是御封元帅,处处礼待。每夜派四名妓妾侍奉,必是一日一换。

他十房里甘夫人,本是风流淫荡,爱慕李将少年俊杰,趁机暗里调戏勾通。李将慕夫人美艳,家中各房所不及,怎的能拒?二人没日没夜大胆淫乐,你欢我爱,贪欲成痴。马老爷体衰,大夫人且顾不周,几十个妻妾,往日已暗越门墙,相互从连横隐瞒。众妇见李将绝好,也来献媚求欢。每夜十几个同榻淫乱,肆意取乐。那曹阉聚各府秀女,在马府住十几日。李将在后房里,便鬼混十几日。

本道廉访使张二爷,张平章之弟也。最重李将军,送了千两黄金,二千匹绸布。李将念他曾犒赏将士,亲往府里道谢。张二爷设酒相待,极言仰慕之情。道:下官任此五年,每年为乱匪劫掠,半生所积几尽。幸逢李元帅,保住此半生富贵。李将只说有愧,道:我皇天威所至,非李某一人之功。张二爷笑道:元帅如此本领,远胜我那长兄甚多。说得兴起,唤出四女陪酒。李将见之美艳,又生爱慕。张二爷即送四妾与他,另赠珠玉金饰一箱,绫罗绢绣几百匹。李将吃一日酒饭,携美人辞别离去。

过一日,各府进献秀女,都汇达行宫。曹阉请李将奉旨点取。李将观阅玉册,女子有官户民户,广有才貌,个个皆爱,心拿不准。请求一睹真容,遂大着胆,不管那官与富,见美艳绝色,点了十名。端妆无妖气,门风显礼的,又点十名。曹阉贺一回,对众女道:奉天子旨意,李元帅便是你等新主。可要尽心侍候。众女得旨退出。李将带二十娇娥,依旧住马家府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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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夜,马府设小酒,请曹公公议事,不曾请李将共会。李将自邀众美人,聚房下歌舞取乐。甘夫人合各房荡妇,来贺他纳新色,李将搂夫人柳腰,戏笑道:新美人虽俏,不及夫人风流。遂扶夫人合榻,做那云雨乐事。十六个淫荡妇,郎情妾意,你欢我爱,都与他淫合,轮番喜上阳台。那新美人知礼的,都退避不敢入目,也有好此道者,含情入帐,共侍其乐。

前院偏房,马老爷送大箱金银,求曹阉准个人情,要把他家七小姐,送入宫里去,做侍候太后差事。曹阉自是明白人,请七小姐出阁,果然美貌无双,又试其诗词礼律,皆可称道。即满口答应,道:大人有此家业,有此贤女,及日做了娘娘,怕不能封王,富贵千年。那马老爷乐得直美,笑说贵言。那七小姐,是甘夫人所出。甘夫人在那里混一夜,尚未知觉。

到第二日,甘夫人得知其故,急的甚么也似,大哭大闹,死活不愿送女。骂老爷道:老爷有七个小姐,已送去六位,不曾争半个名份,倒累不少家产。你道皇后易巴结?要损我女儿。闹半日不罢休。曹阉见人家内事,不敢来劝,只心疼那大箱金银,道:夫人舍不得,便作罢了?大人随意送个姑娘也行,不须亲闺女。
因闹得狠,李将在房内,竟也听了去,于是出来观望。他见那七小姐,真如天仙一般,只怕房下无人可及,眉目又生情意。因作揖道:老大人舍不得,请成全下官,教小姐做我夫人可否?甘夫人也喜欢,一万个心愿意,极力地劝。且道:配李元帅好,眼下便做现成大夫人。老爷添一个贤婿,省得入宫挂念。又说比六位小姐强的话,马老爷拗不过夫人,骂道:我朝祖制,蒙汉莫通婚。你就不怕杀头?甘夫人呸一句可恼,道:妾汉女,要斩先斩老爷。

曹阉也有成全意思,拉老爷劝一回。马老爷不觉心宽了,想新婿年少得意,官高权重,内有天子撑腰,实是不足多虑。又思:我不巴结,少不了给别家抢了去。他拉李将手,道:我女儿做不得小?李将笑道:大人若成全,当奉如半主。马老爷不甚通透,只当是正房,眉开眼笑,连声说好。甘夫人见女儿有靠山,亦十分欢欣,拉七小姐道:我女儿有福,配了好夫婿。

七小姐芳名马边兰,老爷有七女,小姐最年少,芳龄十五。甘夫人极承美意,命新婿小姐,叩头完礼,当晚竟入花房。到第三日,满城官绅人家,争说马家择李将军贤婿,莫不来贺,马府摆百几十席酒。李将和七小姐,又出厅行三大礼,重归花房。马小姐略减羞态,笑骂他道:你天大胆子,抢了皇后做夫人。夫妻笑骂一会,并无防忌,不理她丫头在傍笑话。李将脱小姐罗裘,捧一对酥乳来亲,又舔美人下身,香泽心醉,遂大笑赞其妙。戏小姐道:大美人有销魂之术,小美人也不差。马小姐娇娇嘀嘀,尽献浓香。逗得姑娘们都含欢来笑。甘夫人邀各房荡妇,在外窃闻新人燕语,一同交口欢笑。闻得做那事,小姐直叫痛。她们独快活,窃望半日半夜才散去。

喜宴吃八日,花消都出在马家,几千个宾客,回赠何止十倍。又过三日,曹阉辞别,要回京复命,李将亲送过江,相约他日京里再会。曹阉从舟数十,径直北去。又住十日,李将拜辞马家,要带七小姐回杭州。甘夫人另送十二个姑娘陪嫁,便把他老爷园里,平日跟她争宠的妇妾,骗上船了四房。李将即得四十几个娇妾,十船财帛,满载而归。各府官绅,齐聚送行,送了几里舟河。

此日回到苏州府,停舟装还旧日所寄财货。李将命各府老爷,又索要十二名女子,方辞别起程。途间风流得意,平安无事,回到杭州。那阿普图合八不罕,耶律昌,张平章,通省大员豪贵,皆至码头上相接,立首张盼。几十班鼓乐,吹得好不热烈。李将大喜欢笑,道:诸位如此盛情,下官怎当得起。且说且笑,下了舟船。宫之乔带府兵,上前效力,马车接了夫人及美女,遂搬运那财物。李将跟众官,携臂入城,有说有笑。

才至家门,便见京里宫差,快马驰达,随从就是车驾十余。皇差大呼圣旨,李将和众官,忙跪倒高呼。钦差宣英宗皇帝封诰,嘉李长弓平匪功巨,晋二级,封从二品。官西道都元帅,兼行省参知政事。爵尊职卑,加禄二千石,金二百,钞宝万贯,平江田千亩,御物若干。封八不罕,张闾,皆升一级,八不罕授内院使衔。张氏授兵部衔。各加禄米千石,御物若干。三人跪受封赏,相互道贺。那阿普图,耶律昌,也拱手称贺。钦差另呈一诏,交给八不罕大人,说:军中有功将士,共封赏十八名,有劳大人代宣。八不罕三呼谢恩。李将也不曾看,请钦差入厅,重谢行脚,呈茶来吃了。

阿普图道:李元帅新征始还,车马劳苦,不敢久待。请钦差移驾本府,以便做东道。那钦差应允,告辞李家,随阿普图同去。各府官员会意,亦纷纷告辞相随。李将只拦下八不罕,问:斗胆求圣旨一阅?八不罕岂敢不准,把封诰递他手上。李将看一眼,又惊且恨,因那御旨所封,除宫之乔,凌千户,功不埋贤。八不罕所荐十将,本无寸功,竟一同加官,且尽得改任,充入户曹,工曹,礼曹,派职地方。李将气愤,道:万岁何偏封他们?八不罕只做糊涂,抱拳道:万岁天聪,兄长如何得知!收了圣旨,匆匆相辞。李将忍气未发,入园去拜母亲。马小姐和几十个新妇,一齐拥入叩头。

太夫人盛赞好媳妇,得知是马御史千金,更是欢喜。叫长侍拿金钗十支,送马小姐作礼。又叫拿金钗银钗,尽赏众姑娘,因是皇命所赐,不敢做丫环使唤。叫人打扫几处楼阁,请新人们搬去住。最宽畅的阁台,妆做花房,许给马小姐住,随嫁女子,一个不减,都送进去。园里正热闹,偏叫陶夫人房里听闻,妒火发作好几丈,便跑花房里骂。惹得李将火恼,命长侍恒华及常华,二女又拖又赶,送夫人回房里。陶氏到底骂不休。李将气一回,对马小姐道:此等泼妇,哪日便休了,请小姐做大。马小姐倒无怒气,淡笑戏道:今日休她,何日要休我?半主原是这光景。李将笑一下,道:只愁岳父知此,怪我亏待夫人,便又来作难。

马小姐娇恼道:李郎天大色胆,我娘尚要戏弄,我老爷敢恼你甚么?李将笑一笑,忙赴枕赔罪。正欢快其事,便见秦姬合园内长侍长妾,来楼阁闹花房。李将笑而大乐,留寝共眠。马小姐知晓秦姬得宠,忍而未拒。李将极盛风流,但知纵情其事,做那巫山神女之乐。及次一早,李将赶去丞相府,钦差已启程出城,只见满城官员,皆醉倒官门内。

李将找来客客刀,问:上京奏折,出于何人?客客刀回道:下官不得其细,想必大元帅不差。又说:新封十将,用钱财卖通京师,又请行院举荐。无人敢追问其故。李将那里肯信,命家奴催醒众官员。那众人方醒,又令索酒解渴,请李元帅同饮。李将偏封诰之事。八不罕酒劲尚烈,笑笑道:兄弟已占头功,莫道那锁碎之人。吃酒一斗。阿普图便说:圣旨天定,你我做地方,只知奉旨行其事。朝廷之内,自有丞相辅助天子。李将气恼道:军国即天下,有功而不得封,有劳而不得赏。我何以号令将士?

阿普图笑他痴人,吃吃笑道:有有有!怎的不赏。元帅体恤下属,天下共知。本官已派银万两,布千匹,米千担,送兄弟府上。他脚下打晃,支支歪歪,又说:地方所取,你也占一份,都送你了。你爱赏谁沉谁,由你做主。李将越发恼火,道:我并不得你财帛?八不罕拿酒与他,说:你独占二十万,休要不认。要罚他十斗。迷糊之时,取来一空坛子,要他吃酒。李将夺下,摔打地上,甩袖离去。八不罕酒劲略减,指笑道:这呆子,光想打仗。众官痴半日,大笑不止,又吃得大醉不起。

回到家府,李将即入库房,点阅帐目,果真多白银二十三万两,官钱五万贯。传守门亲兵来问,回道:是太夫人门下代收。李将知是恒华常华二女,急叫人去传。二侍正陪马夫人,闻令忽传,匆匆来见。马小姐也赶来看,怎知家兵眼生,不肯夫人入库。李将传话,才许通行,锁了库门。便见元帅责骂二侍,道:你们收那贿银,要败我名声与前程,很是大胆。即下令杖打,马小姐相助,总劝不动。二侍知元帅令严,不敢分辨,各领二十杖,忍痛受完其刑。

李将喝退兵丁,叫夫人察看伤处,二女已皮肉尽烂。二女欲言又止,含泪轻尝。听李将问话:此事可通报太夫人?二女点首说是,李将也知孝心,自不敢打太夫人。恒华回话道:丞相送的布匹粮米,已折现银。太夫人写了书册,才叫姐妹们入库。岂敢擅主。元帅告诫道:此项银两,即便太夫人要收,你们也该相劝。扶二侍起身,搂放腿上,亲了又亲,着实心疼。马小姐看眼里,取笑道:李郎做一出好戏,奴家看了也心疼。投入元帅怀抱,李将大笑一回。

常华说道:先生回城日,送来一项金银,几十箱珍宝,几十万粮米布缎。都存家库里。姐姐不敢入帐,必要李郎亲许。当下开了金库,引元帅爷入库。恒华说道:金银珍宝三项存库,粮布就屯了客舍。李将巡看一回,那一宗十万黄金,五十箱珍宝,都未开封。他叹一下,明心宫先生用意,防八不罕私侵了去,不能放军库。他叫二侍下去,派人请先生议事。

宫之乔匆忙进府,凌千户同行。进厅拜了元帅,又参见马小姐,一旁落坐。李将命总管进屋,兑出五千现银,行赏凌千户战功,粮布免去。遂问八不罕截留几何?凌千户回道:军师所料不差,下官所押七十二财货,大人派蒙古兵,先扣下五十万。末将恐元帅军杖,不肯留他,便挨他几十鞭子。还要一并截走了。跪倒地间,请求宽恕。李将道:错非将军错。回头说先生道:先生真料世如神也。力赞一回。

宫先生只说不敢,道:下官乃是数逢盗贼,长些贼性而已。李将笑不止,说:君子不忘旧约。即命他入库,可尽取金银宝物,行赏将士。宫先生看夫人在傍,不敢领命。禀道:众将士行赏足欲,若加赐过甚,他日无饷,只防无心效力。凌千户亦说有理。马小姐识体礼,辞了回园里。李将叹一叹,对二人道:贪官好不狡猾,竟把我有功将士,无耻夺去封爵。各处将军,本帅当多赏一份银禄。亲领二人入库,点出十万白银。叮嘱先生道:大凡有功而未封将领,皆可赠银。你速速派人办了,莫教众将军寒了壮志。宫之乔得令,叫兵丁搬抬银钱,带了凌将军,拜辞元帅退走。

及次日,李将亲往犒师,兵府造在城外。屠牛宰猪,煮酒吃肉,庆贺平逆大胜之喜。又命擒获妇人,为将士歌剧助乐。天黑时份,生起大火,依旧吃酒吃肉,众将众军皆醉。李将略怀酒色,独入帅帐麒麟堂,叫了七个女子,嬉戏作乐。未尽时,那军营外,忽而一阵虎啸,侍人惊恐惶呼。李将猜疑难决,便见二个矮子,闯门跃进军堂,正是袁毛二偷圣。二矮子见状,嘻嘻相笑,骂道:原来在此风流快活。李将兴致未欢,异常恼怒,拔身扑来,呼呼二掌三分劲道,竟把二矮子,打出堂外好几丈。二人怎想有此,一口气喘不来,晕死难省。李将恨一回,下令道:把二人丢清波门,不可杀人。亲兵营外得令,遂拖了二丐,扔到马车,鞭马出大营。绕城到清波门,踢下车去,鞭马便走。

清波门外,花楼酒馆极盛,叫花多聚此度夜。他们发现袁毛二长老,晕迷将死,急忙送去吴山三绝巷。筐隐二老大惊,细察一会,知晓被掌功震成内伤气息尚存。哪敢担误,匆忙运功传气,各为一人救治。那宋长老众弟子,便防守巷口,只道敌手再来偷袭。二老耗一夜时辰,几将半生内功耗尽,终把二偷儿救醒。二老已筋疲力竭,取酒服丹药,各调息数刻,方还通畅。宋长老用水,给二偷儿喝下。急问:何方虎胆,敢伤你俩?

毛六斤口急,一喘一咽,大骂道:那狗官李,自恨无敌,背信弃义,仗势无理。不杀他千刀万刀,矮爷再难存世。二老听罢,必李长弓无疑,立怒发冲冠,不报不快。莫青遂问:他因何故伤你?袁矮子恨恨回道:属下无过,他无故偷袭了我。二老更怒火如鼎,问清对方所在,急奔赶去。来至军营外,即破口相骂,道:狗官狗官,丐帮二老,必与你决一生死。二老怒声纷纷不休。

时天色已亮,李将携宠妇回城去了。将士看叫花,来势凶狠,但骂狗官,都说是疯子,拿刀枪来驱逐。怎想他筐隐二老,武功奇高,大施拳脚,立把十余兵丁,踢倒打伤。直闯军帅大堂,到那麒麟堂里,并不见李元帅踪影,又骂不休。惹恨了凌千户,亲率五百死士,大胆越门抓人。此军帅大营,四面青砖石墙,高三丈六尺,仅一军门,内一平院,七级高台,造三军元帅麒麟堂,七柱五间大屋。后为军库。凌千户入内,但见三百亲兵,任叫花痛骂,皆畏缩不敢前。凌千户大怒道:叫花敢情嫌命长,来此军中造反。即下令活捉,自横刀斩上。那莫青并不畏他,闪过刀锋,右掌打其背,力透盘骨,好不了得。凌将军惨号飞出,摔了半死。那几百死士,顿时大乱,匆匆退出堂。匡仲人高呼道:李长弓卑鄙狗官,何不现身,任我杀人,屠尽你部下?叫嚷几回,无人答应。

便见那宫先生,独个持胆相会,怒斥道:大胆狂徒,我已派人请元帅,不时可至。你若怕死,逃命不晚。二老俱笑,齐道:何须逃,上门找人都敢。二人立影飞驰,直如鬼魅,眨眼失了身影。宫先生吓一跳,急派信使三人,入城给元帅通报。他自是寡闻,二老轻功快捷,信使迸步难及。二老入城,却见元帅府,门里门外,上百上千的宾客,挤也挤不开,熙熙攘攘吵不了。都是城里城外,各处的乡绅财主。也有官品老爷,呼奴喝道,各处都有礼,要拜贺李元帅。那宾客间,也有来认亲家,也有来叙家谱认旁亲。李府的总管,领十几个家人,在门里指天写地说话。说一腔川言。老爷们听着,都不进耳里,嚷骂不止。

二老在人后,只望到门狮上。莫青寻来丐众,问:可是何日,要来送礼?小叫花回道:李元帅不在,老爷们不乐意,都不肯走。莫青又问:怎看得不在?小叫花笑笑,道:看那二爷便可知。若他家元帅在门里,他怎敢拿班做势。二老听有理,不好进府闹。一同找处风水位子坐下。叫几个叫花子,到侧门后门那里守住,遇及乃报。

而李元帅此时辰,正往军狱巡查。因前曾向弘老许诺,不滥杀降匪。防他狱官,枉动肉刑,所以常来关照。狱官拜了元帅,道:元帅屈临卑贱之地,有损军威,下官不胜惶恐。因是不敢怠慢,极力奉承笑脸。李将巡遍各处囚房,二千几百匪,都不曾用刑。回头对狱官道:新犯将流充边,送与蒙古王族做奴才,切不可刑罚。如是不然,本帅一并处你。狱官陪笑道:小人明白。矮子爷已吩咐了,若犯人少腿少手,累大人雇车雇马,便拿小人花消抵帐。小人没这狗胆。

李元帅哼一下,出了牢房,就闻那望台上,警鼓大作。差役大呼:有反贼劫狱。李将一听,大门外打斗声不绝,又见几十个狱卒,抱头回窜,逃进门里。求道:贼人好生了得,请元帅作主。李将出门一看,原是铁八百那呆子,闯入牢中。大笑道:本帅倒怕你不来,总算尚存几分英雄胆色。铁八百提根铁扁担,见官兵挡道便打。看到李元帅,愣一阵,嚷道:你若是好汉,便放我兄弟。大爷可不怕死。李将笑道:你入我军中效力,放有何难。铁八百遂大骂,呸一句,道:做你春秋大梦。

就见他,舞起铁扁担,朝李将头上打落。李将急忙跃开,轻笑一声,伸腿把他一勾,铁八百扑倒地下。李将连封他麻穴哑穴。大笑道:足见点穴功夫,何其巧妙,省了不少气力。对狱官道:他是我军中犯人,几乎连累众人。他命护驾亲兵,送妇人回府,亲自押铁八百,复上马出城。遇到报信人,报说军中给叫花闹了。匆匆急驰回军。便见凌千户以下,数十勇士,在那里痛苦叫吟。李将不禁大怒,道:你们方得几分功劳,便吃不得痛,尝不得苦。从将士哑若寒鸦,不敢仰望威严。

宫先生拱手回报:闯营者武功高强,众将士已然尽力。李将道;军纪如山,虽至亲而不可违。何况动武强闯之徒?即下军令,自凌千户以下,守营官兵,不能尽职,当受杖罚。将军百计,士兵三十。立命左右打人。军令行半,不打了。他道:且打一半,下次再犯,如数补足,绝不留情。将士拜谢宽恕之恩,极言不敢再犯。李将取巨铁链,把铁八百锁入重牢,又亲点勇士看守。出来对宫之乔道:此人勇武有力,乃大将之材。宫之乔明主帅用心,道:下官可劝之归顺,为元帅所用。李将点头,想起要紧事,即别了军营,直奔中书府上。发现各府大员,依然醉卧,或是吃酒赏乐。他暗骂:真酒囊饭袋之徒。

众官因他登访,皆呼李元帅,迎酒不敬。李将推开众人,拉住八不罕,道:吃酒末事,兄弟有要紧,还要请教。当即便问牢中人,怎的处置,求那部里文书。八不罕道:部里无文。就听那耶律昌说:乱臣贼子,一并斩了干净。李将却说:是流放充边的好。滥施刑罚,必伤国运。边寨各府兵丁欠缺,该当充盈。各部王爷得几千奴才,他们也喜欢。充边的好。耶律昌遂无话。八不罕笑道:是流是杀,诸位都做不得主。京里文书来了方知晓。那阿普图中书,正忙打点进京,正合做此大人情,也说流放的好。李将于是道:请大人合下官,写一奏折上京如何?

阿普图道:求之不得,但不知何人代笔?众人皆道:大元帅乃此中博士。那八不罕万分得意,自荐道:小弟义不容辞。即命佐官上四宝,挥墨立就,文采数百,媚笔灿然。李将恐他欺骗,亲自过目,无一处不合意,笑而赞道:大人真一代文豪也。八不罕满脸欢笑,夸口道:此奏最合丞相法眼,必然诺许。李将称是,事不宜怠,即遣使上京送书。李将心意松畅,入席对酌。众官欢悦。总管再添美酒佳肴,传齐优伶妓色,舞蹈助兴。酒热那时,阿普图掏出几册田券,塞李将手里。细语道:此乃治下各同僚一番美意。李将看了,原是田地万三千亩,急忙推辞,道:小弟一带兵之人,不用许多田地。

阿普图道:李兄弟休客气。天子钦点大将军,区区万余,何以言多。这江南地广田多,一年新垦几十万亩,去年开的不多,不足成礼。众同僚知晓元帅家下业浅,难配盖世大名。在此正额外,各凑几亩。莫寒我们一腔热肠。李将心思:与其给他们私分,不如便宜自家,有何不可?遂称谢收下。那阿普图乐得大笑,敬酒与他,道:正该如此。此后每年都会有的。李兄弟今日比不得在京里,通省臣僚,都承元帅恩威,日子丰美得很。李将大笑,自顾吃酒,看美人娥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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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节人物:李将,筐隐二帮主,弘老,伯鼠,红纤草,马夫人,秦姬,陶氏夫人,奇丑,

话说匡隐二帮主,苦守半日,但有乞讨风光。忽得帮众来报:铁八百师叔给姓李的,捉进了军牢。二老恨的大骂,直欺人太甚。匆匆忙忙奔到军营,望营里戒备森严,急停住宝足。正是智者多疑,哪敢轻心再闯。匡老就说:他自当知道,我们有禁中横行能耐,断不会放着他任人救。莫青应是如此,即思有诈。谓师兄道:恩师说我二人联手,未必能与配敌。不若回山,且禀恩师定夺。匡老道:只能如此,我不想逼他狗急跳墙,累及铁蛋。二老叹气无话,把宋长老交托帮务,令他监视勿失。赶回三绝巷,带上袁毛二人,连夜起行,赶回莫干山。弘老因门人伤重,未问孰对孰错,取出新炼内丹,给二偷儿服下。遂亲自运内功导气,推脉渡血。二偷儿是弘老同门黄老传人,貌似古拙,根器不凡,深得二老喜爱。弘老亦传不少绝技,偷儿的蛙跃代步功,即为所授。

匡莫二帮主,同来助恩师救人。苦熬七八时辰,渡功完成,二偷儿总算逃过一劫。哇的吐出淤血,气脉通畅。弘老师徒三位,人人汗湿衣衫,如同劲敌恶斗几日几夜般。五节令煮好稀饭肉汤,请长老和帮主食用。偷儿也吃一些,大伤初愈,不敢多吃。弘老对二矮子说:性命虽无碍,内腑伤创极重,要一年半载才好。切不可枉动真气,跟人动武。又说:明日派人寻你师傅,他手中想有些妙药。二偷儿磕头拜谢。就听筐隐二帮主,大骂李将,卑鄙无耻,手段毒辣等语。弘老直叹息。道:肚里知晓对手厉害,你们偏往惹他做甚!二矮子慌忙叫冤。一个说:他自上门来。一个说:对方先动武,并不曾还手。弘老却不信,道:他一个大官人,与你叫花争什么,将你们打伤?必是你俩寻事。惹他发狠。二偷儿听着,垂道难觅辩辞。

匡帮主道:伤人总归错。他也曾许若,不与我帮为难。出尔反尔,岂敢再信他前约。老妻从傍又来帮腔,说:他捉去铁蛋,如今哪知生死!二夫妻即求师尊做主。弘老恼道:铁呆子,城里是他能去的?满天下都在通缉拿他。恼一会,说:李将军官高名重,自不会跟他较真。似是求贤本意。毛矮子已忍半日了,抢着接口道:难料难料。他也曾答应不伤神茅寨一人,攻打那时,便大斩几千人。把归降众人,统统割耳。我兄弟找他公道,反给打半死。你老说多可恨。弘老沉思一会。忽叹息起来。道:纵有不是。眼下须相求于他,不可不忍。请免几千人无罪,亦非易事。得免一死,实属万幸。或流或放,总是李将军盛情,休要责怪。

他即修书信,命伯鼠和红纤草二人,送至李府门上。对二帮主说:你俩别去,以免另生枝节。对手武功深不可测,权掌重兵。你们身负本帮大任,须顾全大局。二帮主心明恩师苦心,哪敢违背。天色渐沉,二节令却不敢上路。次日一早才出山,赶到杭州府,天黑城闭,二人爬狗洞入城。跑上三绝巷,混了一夜。到第三日上,二人吃些饭,匆匆急急往李府。那护府门军,见来二叫花,都不理会。伯鼠打躬禀几回,没人答采,硬头皮往里走。惹得门军火恼,拦下大骂:小乞丐,在我家元帅门外,吵嚷半日。不跟你计较,你还得理?想闹府里去!拔出腰刀来,相吓一回。

伯鼠大有道理,回道:我受长老差遣,要会你家元帅。莫挡我道!直往里钻,众门军动怒不饶,决计不放行。指着满门拜客。道:他们拿礼来求,元帅且不曾会,岂是见你叫花。一齐把刀舞动,红纤草立时心慌,担心师兄闯祸,赶忙拉开。二人摸到后门里,又给打出,气得泼皮臭骂。在门外纠缠三日,终不得其门入。

李家门内,正值进财纳喜,丰盛之时。李将自平茅匪,接二受英宗赐封。各处官宦哪个不巴结。更有地方豪门富民,乡绅人家,争献财帛。真谓门庭若市,车难载,斗难量。李将本性寡语,拙于辞令应酬。辞不胜辞,急请宫之乔坐堂,代为应对。及料理完些散客,即有本省治下诸路诸府属员,各处入城进献,名平匪得胜钱。下路府进献一二万银,几万钞。上路便有十几万。余进之货物,车载马拉。那江北诸府县,曾受匪患祸害的,也来进献沾恩钱。真乃天降贤将,万方披恩。此一日,府上更来姻亲客。因先时天子赐娇,李将独享二十,来的都是各家父母,从行更众。

其实,元廷宫制不立汉妃,各处怎舍得送亲女,入宫为奴?各家选女,多是族里女子,拿钱买来,拜契认干。更有青楼充斥者。那攀亲的便有本家父母,养主,中表,三党。也有拜认干契,接盘婆子,七长八短。但凡沾些亲故,都来结交李府。李将一日得十八亲家,有贫有富,有官有贵。姑娘本家父母,多小户百姓,县佐府吏。从行却是大富豪民,乡里显贵。其所赠亦较丰厚,金银斗量,丝帛车乘,土产满筐。陪嫁女子,亦是好相貌,珠玉满头,锦绣缠身。李府一并收下,太夫人带着各家小姐,跟各处相认。设酒摆宴,留家里住着。这亲家口,如那割肉刀。朝晚都得一宴。招呼欠周些许,便要各传扬。李将盛待十几日,不觉生些厌烦,只教李增寿代劳。他每日居闺园里,自顾快活。夫人姬妾虽勤快。也不知倦。

这日他睡到三杆天,秦姬和三五小妾,侍候着梳洗更衣,如胶似漆。马夫人唤伴娘七八名,到厨下打点早膳。花房里层层帐帷,重重珠帘,烧极旺炭火。铜炉吐龙涎香,春馨帐暖。寝阁三十六个艳娘美娥行走,着金丝小罗,犹怨极热。李将坐拥娇怀,看秦姬玉体隐现,动兴抚弄。秦姬挪近身子,笑骂道:小心夫人不畅快。马夫人已望眼中,只做不知。含笑说:官里无要紧,厅外巧没事。李郎今日留园里,陪秦姐姐取乐子。秦姬芳怀欢腾,撒娇问情郎?李将亲她又亲,道:有何不美。待我耍一套工夫,好来陪你。秦姬心花怒放,百般献媚亲热。马夫人笑她痴,说:他一个武痴,动刀动剑那时,怎记着姐姐你。

李将笑不止,搂夫人入怀,你亲我爱,混得火热。丫环送来膳食,李将吃大饱。即唤齐夫人姬妾,干那快话风流。房里众女,欢笑不知避羞。李将精通房中秘术,敛气固元,勇不可言。此术本土蕃西僧,传入宫禁,淫于兴圣。太皇太后又传李将,宠爱甚欢。李将巨阳,长可及脐。陪马夫人大战二回,未泄半分。夫人承威不住,大呼饶命。李将转战秦姬,越发放荡。他十三置嬖,秦姬得宠最久,已有三载,夫人所不及。马夫人不如秦姬风流,纤肢娇弱,看着秦姬那气势,着实爱慕。记起本家四位姨娘,同入后园,性情好此道儿,正该请来请教。即命侍娥去找人。一会,侍儿请了来,四夫人一个王氏,一个赵氏,一个郑氏,一个与秦姬同宗,房里称秦二娘。上去给马二夫人见礼,口里唤二姐姐。马夫人轻轻笑笑了,拉到床沿同坐。道:姨娘休要见外,终是一家人,兰儿岂敢大胆取笑。拿手给四美娘宽衣裳,搂在一处亲热。

四夫人侍旧主时,早跟李将私通。听夫人一说,反感羞愧,人人玉面通红。李将到底宠爱,唤美人共承欢乐,乐不可耐。王氏四女俏眼望二夫人,并无妒色,承了小姐美意。搂住情郎,入怀行乐,极尽淫巧之态。李将纵情风雨,美似仙客。五艳妇齐拥,一个不偏。马夫人卧旁观望,只觉情迷心窍,筋酥骨软,尽作娇嗲吟唱。王氏见小姐难耐,含笑抱来,伴小姐戏弄。嬉笑之间,传授巫山神女,诸般行乐奇巧之技。马夫人尽得其巧,无奈玉体柔嫩,望着众妇肆无忌惮,夫君如龙似虎,酣战无休,又羡又爱。席间缠绵一日,又行一夜。次早犹欢情未消。

就见七名美人,哭泣闯入花房,跪拜床前,诉苦不止。马夫人认得是新姐妹,吓一跳,命她们起来回话,只是哭不成语。惹恼李将怒火,责问何故。新美人哭哭啼啼,才肯说起委屈。原是被正房大夫人陶氏所羞辱。她们新进门,哪晓府里厉害。因在园里玩,经陶夫人楼下。陶夫人性情多妒,恨美人妖淫惑主,唾的满头满身。新人自做委屈,来求李郎做主。且说:夫人居长无德,未念同侍一主,是该赔礼认罚。李将听罢,怅然无语,楼过秦姬亲吻。秦姬受夫人责骂,非止一日,亦言大夫人不是。房里丫环侍娥,七嘴八舌的帮腔说。李将又无语,独去闻檀香木床芳香。马夫人美目环顾,含笑道:陶姐姐如今做的过,李郎总该劝劝!李将望一眼夫人,又去闻夫人青丝秀发间缕缕幽情。忽然就说:夫人人主,新人人仆。主责其仆,向无对错。我劝她何理?

马夫人机敏聪达,明白元帅心思。即不敢多劝。众姬也不敢多舌,静待行罚令。李将望床外跪人,是军中带回。道:新人怎知家规,免去重罚,责床前跪二时辰止。当到太夫人座下,听教家训。日后再犯,损其主之名声,家杖三十,严惩不贷。七个新美人收住泪,吓得不敢吱声。经美人此一闹,李将兴致尽消,唤侍娥更衣,要到陶夫人楼里走。圆儿和小衣二女,披银裘作伴。到独楼下,陶氏闻元帅驾临,急下楼相会。看二嬖在后,极不喜欢。二女知夫人手段,哪敢上楼。李将笑一笑,对夫人道:何故与她们丫头做难?陶夫人嗔恼说:荡妇目中无人,过我楼下,竟无敬畏。李郎莫听信她们胡言。李将笑了,抱起夫人上楼。坐下时又劝:夫人居长,今怀我骨肉,当小心伤神,气坏身子。陶夫人撒娇气,楼着情郎亲热。

陶氏妒性极烈,府里丫环姑娘,都躲着不愿侍候她。楼里只奇丑一个婆子,递茶听使。奇丑即骊山煮茶仙者,其面目丑陋,无处不教人厌。肤残体黑,发白齿缺,皆难以入目。陶氏独能忍耐。然奇丑于李家恩重,专以煮茶为务。非李将母子,无人得嚐茶香绝色。李将本不忍劳役奇丑,奈何陶氏不容她女,自居独楼。奇丑自请入楼侍奉,要保元帅嫡亲血脉。

正文 第2回-4章

本章人物:李将,奇丑,安奶奶,陶夫人,马二夫人,吴监士,增寿,宫之乔,常华,太夫人,红纤草,伯鼠,陆姑娘。

李将用茶三碗,自感军国之苦,案台之累。及家中锁碎烦恼,皆尽消散无形。再品茶香,身如羽化,心神飘飘而仙。虽美人坐怀,不能乱其真。大笑称妙。陶夫人请嚐此茶,只知其味,终不得其妙,便笑他痴人。笑着就问:我听说恒华那大丫头,昨日有了喜脉。可是不假?李将说是。陶夫人立生不乐,催促道:你今日立盟誓,他日我儿在日,莫管是男是女,总是一家之主。李将不喜,道:李门但立男子,岂可奉妇人!断不肯立誓。陶夫人使性子大闹。李将劝道:夫人莫急,若产下女子,我多分家业与她便是。陶夫人又逼立誓,指奇丑说:婆婆做中人。李郎不许食言。他日我去了,你待她如待我。李将笑起来,从她所言。
陶夫人这方欢喜,叫奇丑退下。搂抱情郎亲热。李将收那心思,闻楼下圆儿禀报:安奶奶送礼来与元帅爷。李将对夫人说:夫人歇了,我去与你拿好东西来。陶夫人恼道:她若往家里送妓女,我拿刀宰了去。李将劝道:我不收便好,何须杀人家。人已下楼去,二嬖给他披上貂裘衣。道:前院姐姐来报,已在花厅用茶了。二女含情含娇,拥住元帅过去。到花厅上,马夫人和众姐妹,一同出来。安奶奶拜了元帅,恭顺道:元帅招新夫人,天下同贺。丞相与府老爷,凑合几件花饰,托我贺元帅大喜。奶奶呈递花册,李将接着,内列江浙行省,行御史台,行枢密院,诸道员,路属,州县父母。姓名品禄。其贺仪以官位尊卑上,无一不在其中。那张平章之名号,亦大书其间。

李将收下,看礼成三箱,打开来点查。果然赤金首饰,其珠玉之贵,宝石之重,打造之精,非民间能比。疑是贡入宫禁御品。李将见此等御珍,非天子皇后赏赐不能用,而封疆大吏手中,多以此贵物行贿新贵,滥而无禁。江南富足,此物犹盛,他心也不以为禁。命小衣入帐房,支三万官钱,赏与安奶奶行资。安奶奶收下不辞,喜颜欢放。道:丞相常托老身做此美差,总说李元帅大方。李将笑一笑,叫丫环上茶,请安奶奶吃着。马夫人代众姬妾姐妹求赏。李将道:不急!自取一把珠玉玩赏。他往日最爱此物,常随带身侧。或言诸宝,金银为尊贵之宝,珠玉为雅宝,翡翠玛瑙为艳宝,宝石为重宝。珊瑚为珍奇之宝。百宝之中,他最重珠玉,美其秀雅,清纯之质。随身无时不带,即兴抚玩。

马夫人笑他痴宝,把珍宝传众姐妹玩,悄悄往发间插。李将掏出宝箱玉观暗,笑一回,又掏得一尊玉佛。大笑道:夫人求大士已够,何须他来参和。又掏出一串明珠,叹道:若此做念珠,出家又何妨。叹罢复笑起来。马夫人陪着笑,就说:奴家恭喜李郎,今世无缘为佛。如来不爱珠子。李将乐起来,回望众美人,早已金玉压云鬓,又笑一回。即命厅上内侍,抬宝物入供后园。叫夫人领安奶奶,入园里坐。他自出前厅,看宫之乔同在会客,叫他上前。交了玉佛明珠。吩咐道:你送到王府,亲献右贤王,不可送错门庭。宫之乔应诺,取黄绸包裹玉佛明珠,匆匆辞出。总管领宾客拜元帅,李将还礼,请客人坐下用茶。客人有与他攀亲的,上来作亲热,极赞元帅品禄之厚,威望之高云云。李将不善美言,笑未开口。时门子来报:大御史门下吴老爷门外磕头。

总管飞跑去请,领上客厅。吴老爷是耶律昌幕僚,官中称吴监士,拜了参政李元帅。李将曾会此人,命左右赐坐。吴监士拜谢。众亲客老爷知是御史门人,人人侧目回顾。李将问之来意?吴监士回话说:大人手头收缴几块田地,如今想卖。托下官问元帅,要买不买?李将问:大人有几许田亩?价银几何?吴监士环顾左右,回道:足有五万二千亩,大人的意思,若元帅买,可赠些折头,每亩五千官钱。又问:元帅要买几亩?李将笑一笑,实想全买,不肯开口。对他说:你且回话大人那里,一会我派人登门商议。吴监士告辞退了去。李将招来增寿,吩咐如此。总管兑银钞去了。厅里客人同来赞颂,皆道:有这等便宜产业,多置无妨。李将笑着不语。

此时,又闻客人临门,是新妾族党,同行十几人。李将请入厅里相会。方坐股热,门外又来三处,几十个客。李将忙得真苦,记起安奶奶,善于此道。他急告罪进去,寻到安氏,正陪太夫人听曲儿。拉到一旁,如此这般相请。又说:你代本帅陪客,便是李家二总管,每月赏你三十两银子,可满意?安氏直美,笑道:蒙元帅抬爱,求之不得。李将从怀里掏几粒金珠,塞安氏手里,在心在意,叮嘱一番。那安氏眉开眼笑,立时堆起笑来,出厅外会客。李将随后跟出,在帐帘后细听。安氏与众亲客,天花乱坠大道其事,多是捏造胡编。李将自感汗颜,轻笑一笑,想起陶夫人那里,该回楼哄一哄,回园去了。

那宫之乔代主送礼,自王府里出来,遇了李增寿,便结伙回府。总管得一千赏钱,问军师得几千?宫之乔笑道:王爷怎会打赏我这等汉人!总管即许诺请酒作东。二人骑马行左门进府,遇见伯鼠,红纤草。已苦等十几日,急拦马相求。总管许是讨钱,丢五十钱与他二人。伯鼠回道:小人不讨钱,只求拜会李元帅。总管跳下马,瞪眼小叫花,怒叱道:我家元帅是肯见你的?别痴了你心肝。门军上来回道:他小子盯门十几日,许定是贼?总管更恼起来,吓唬道:胆子不小,竟算计李元帅府上。宫之乔防他是叫花帮,下马逼问。伯鼠老实回道:我奉本帮弘大长老差使,给李元帅送信。总管问:你家长老是那位老爷?伯鼠却道:长老大名,李元帅曾相会过,无须你等来问。总管,军师,哪里会信,丐帮素与元帅为敌,私里怎能相识。二人怒责一回,命护府将士,驱逐莫迟。

那红纤草看此法难通,急上来跪倒,求道:求大爷赏小人一口饭吃。原是看到门里一个姑娘,探首在望。李总管气不打一处,连呼赶人。那姑娘自推门走出,劝住不许,道:一个可怜落难人,怎好不救。总管须称她陆姑娘,与她打躬施礼。那陆姑娘年纪不甚大,着棉布衣裳,围了羊皮裘子,上下无分寸零碎。陆姑娘面目和善,叫一声可怜。总管急掏百钱,递与红纤草手里。道:造化了你。红纤草知姑娘好说话,爬行上去,说:奴家不要大爷赏,只求府上一碗热饭。总管不悦,道:有钱不好,与我做难不是?陆姑娘着实可怜,道:你随我来。要领她进府,赏一顿好饭菜。总管打躬候着。伯鼠要随进府,请求不止。总管恼他道:你门外守着,她多拿些与你不好?伯鼠怕他厉害,悄悄将长老书信,塞师妹手里。红纤草自随陆姑娘,入门里去了。

总管军师随后,宫之乔拉住他问:小丫头是何出身,老兄这般礼重?总管笑一笑,附耳说:自幼伴元帅爷床头,入府十六年,太夫人许为半主。宫之乔笑笑,道:姑娘倒少些娇横气,必是夫人的命,只年纪难配。二人偷偷笑着,看陆姑娘进前厅,他们方转奔花厅。管事丫环是常华,也是太夫人跟前长侍。请二位爷先用茶,亲自去请元帅。李将满脸春风,从内寻出。二人上去施礼。宫之乔回了顺当。李将笑了。总管应诺一声,即把田券呈献。李将万分欢喜,递与军师阅目。口里说:御史大人真有心思,拿极大好事便宜我。宫之乔看过田券朱印,大道奇事。说:元帅是给他哄了。李将愣一会,急问:有何不妥否?

宫之乔回话:朱印是金华府所在。田地当是新垦无疑。如下官知晓,此田种不出粮。李将惊道:有此等事?宫之乔道:此事大有因由。前任金华总管吕大人,其任上垦田七万亩,上官视之能员。荐举京都。天子念他功大,晋三级入京供职。然其新田,不曾兴水利,继任官员,轻废其事。田中所产甚微,难饱山间麻雀。佃户怨言日盛,官课催租日急。新官恐累及自身,一本密折,先把吕大人参了。万岁震怒,命劝农使查实无冤,即以贪功,欺君,累民,三罪问斩。尽抄其家资。此乃年前旧事,是耶律大人亲手操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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