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雕遗篇 (50-54 全文完)

18633Clicks 2019-12-17 Author: 作者:zzsss1
#神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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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凋遗篇

作者:zzsss12019-12-15 发表于第一会所

              50、大宋的丞相

  这几日,听说有大宋的使者要来大都,忽必烈很是重视。宋王朝已经风雨飘零,而且和大元正打得血流成河,又怎么会有使者突然到大都来呢?说是使者,不过是讲得好听一些,事实上,不过是元军的俘虏而已。只不过,这个俘虏身份很是尊贵,据说曾在大宋当丞相,和元朝抗争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让忽必烈和伯颜很是头痛。也是天要亡了大宋,这位丞相驻兵在潮阳,某一天忽然被叛徒出卖,引导元兵杀进城里。丞相措手不及,让鞑子逮了个正着。

  这位丞相很是有骨气,当时率领元兵进攻潮阳的将军叫张弘范,是张世杰的远房兄弟。这两个兄弟一个事元,一个事宋,都有一番不错的成就。在刘整死后,张弘范甚至接管了大元的水师,经常和自己的兄弟打几场不大不小的战役,互有胜负。张弘范软的硬的都给这位丞相用上了,甚至一遍不够,又用了好几遍,不料这丞相就像吞了秤砣一样铁了心,硬是没给张弘范好脸色看。

  关了几天之后,张弘范听说自己的那位远方兄弟护着宋朝的小皇帝到了崖山的海上,结舟为城,拥兵二十万,要跟他拼个你死我活。张弘范已经无暇再照料这位不怕死的丞相了,带着人马和船队从广南东路下海,朝着崖山逼了过去。张弘范一走,已经变成俘虏的丞相就被押送到大都来了。

  在忽必烈的眼里,这个丞相是个人才,而且是不可多得的那种。他和张弘范一样的想法,要把这个俘虏收为己用。据说自从元兵攻下临安后,整个宋王朝的臣子都作鸟兽散了,甚至连右丞相陈宜中都逃到国外去,只剩下三个人还在和大元硬扛。张世杰、陆秀夫自然是不必说了,他们一个领着大宋最后的精锐之士,一个时刻保护在皇帝的左右,一时半刻自是拿不下他们的。剩下的一个,就是这位左丞相。忽必烈觉得,如果能够顺利地说服这位左丞相投诚,那么收服东南地区的民心,更是易如反掌,甚至对远在海上的张世杰都是一个沉重的打击。

  听说左丞相被押到大都,忽必烈打算亲自接见他。结果,他也是和张弘范一样,软的硬的都给这位丞相用上了,甚至一遍不够,又用了好几遍,还是碰了一鼻子灰。

  「果然是个人物!」忽必烈的威严受挫,不仅没有生气,反而暗暗赞叹起这个丞相来。他还是没有打算要杀了这个丞相,把他关在牢房里,继续用那些软的和硬的手段。长攻必下,这是他多年征战得出来的结论,就比如那时的襄阳城,打了好几年,还不是被攻破了?攻城如此,攻心亦是如此。

  丞相在被关在暗无天日的牢房里,四周都是半死不活的犯人。他甚至认得其中几个人,都是曾经和他一起并肩抗元的英雄,现在已经变得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了。在押来大都的路上,丞相绝食了好几天,但还是没有死成,所以他打算换个法子。

  既然打算不绝食了,那就吃饭吧!只要他一开口,别说饭,好酒好肉都随时伺候着,即便是过了饭点,狱卒还是会让伙房里的厨子去下灶子烧饭。刚提完要求不到一炷香的时间,饭菜已经端了上来,除了饭菜,还有酒。狱卒的态度不要太和蔼,不去城里开家酒肆当掌柜,实在是有些屈才了。

  丞相的饭菜很香,香得连他这个一心求死的人都直流口水。他本来文笔就不错,打算写一首诗来称赞这顿美食,可是转念一想,他这辈子什么时候称赞过鞑子?即便是鞑子的饭菜,也不能这么轻易地赞美,所以作罢了。

  「呜呜!呜!呜!」他隔壁的牢房里,忽然传出一阵像小狗一样的呜鸣,让他不由地好奇起来。

  自从他被关进来直到现在,从未注意过隔壁囚室里的状况,只知道每天早上还没睡醒的时候,就已经有人把他带出去,不知是去做什么,直到晚上,他睡得迷迷煳煳的时候,又有人把他送回来。这个犯人好像很怕见人一样,始终躲在黑暗的角落里,不仔细看,还真发现不了。丞相几天没吃饭了,饿得头昏眼花,又是一心求死,对方又不暇理睬他,所以他也没多的心思来关注对方。现在听到了叫声,好奇心的驱使下,还是回过头去看了一眼。

  黑暗中,一个人影慢慢地显露出来。不,不能说是人影,确切地说,应该是一条犬影。丞相从来不曾想过,一个人居然能够像狗一样的生活。虽然是四肢着地,但毕竟还是有些人样的,蓬头垢面之下,竟是一张五官精致的脸。没错,她应该是一个姑娘!在地上爬行的时候,胸前沉甸甸的肉球垂下来,几乎拖到了地面,竟然是一丝不挂。

  「姑娘,你……你是何人?」丞相放下筷子。

  「呜!呜!」这位姑娘好像是个哑巴,从喉咙里发出来的声音,就像小狗的叫声一般。

  丞相这时才看清,她的屁股上,竟插着一条尾巴,好像已经和她的身体生到了一起。她还发现,她的脚后跟上,有一道深深的伤疤,也许正是因为这道疤,才让她无法直立走路的。

  「你……想吃东西?」丞相试探着问。

  那姑娘用力地点了点头。

  丞相这才从自己的碗里拿出一块红烧肉来,从格栅里伸出手臂,送了过去。

  那姑娘张口就咬上了那块肉,狼吞虎咽般的吃了起来。

  忽然,丞相感觉自己好像是在喂一条狗一般,实在太不尊重对方,所以又把整碗肉都端了起来,送到她的面前道:「姑娘,你自己抓着吃可好?」

  那姑娘伸出手,五个指头都是软软的,没有半点力气。她尝试在在碗里抓了几下,却连半滴肉汁都没能抓起来,轻轻地叹息了一声。

  丞相也只能同情,用筷子把肉一块块地夹起来,送到她的嘴边。

  「母狗,居然还敢偷吃!」狱卒发现了丞相的举动,咣的一声,打开了隔壁的牢门,举起皮鞭,啪啪地抽在那姑娘的身上。

  姑娘似乎十分害怕疼痛,一边「嗷呜!嗷呜!」地惨叫着,一边又四肢并用地爬回到那阴暗的角落里,紧紧地缩起身子,不敢有半点动弹。

  「住手!」丞相十分气愤,对着狱卒大声喝道。

  「丞相,你有所不知,」狱卒将那姑娘赶回角落里后,一边锁门,一边道,「大汗有吩咐,不能给她吃好吃的!所以,你也就别再发慈悲心肠了,就当是我们求你了!要不然让大汗知道,我们几个人的脑袋可就不保了!」

  「她,她到底是什么人?」丞相有些震惊地问道。想他已是一个行将就木之人,居然还会为此动容,可见其情之惨烈。

  「丞相,你久在南宋为官,想必定然知晓神凋大侠夫妇吧?」狱卒问道。

  丞相是理宗皇帝时宝佑四年的进士,当然知道神凋大侠。若没有独臂大侠杨过击杀蒙哥大汗,恐怕襄阳早就被攻破了。

  「那我不妨跟你直说了吧!」狱卒道,「她正是神凋大侠的遗孀,人称小龙女!」

  「你说什么?」丞相更加震惊,「她,她就是小龙女?这,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狱卒说:「你且先吃饭,容我慢慢讲给你听……」

  就在郭襄夜探皇宫时,杀了郭芙和刘整,差点救走黄蓉和小龙女二人。后来这两人见追兵越来越多,生怕自己连累了郭襄,便只能让郭襄先走。二人躲在忽必烈的寝宫里,倾尽全力,掌伤了大汗。忽必烈一怒之下,要杀二人。华筝及时阻止,带走了黄蓉,远蹈漠北,杳无音信。小龙女却被留在了皇宫之中,受尽折磨。

  一日,忽必烈召见伯颜和阿术,道:「朕有意杀了小龙女,二位爱卿以为如何?」

  伯颜道:「微臣听闻,郭襄已经回到了蜀地,联合合州守将王立,几番杀退我大元的勇士,又在峨眉山招揽义军,负隅顽抗。若是留着她,终归是个祸患。

  如今黄蓉已被皇姑带去漠北,我们不如留下小龙女的性命,作为诱饵。想必郭襄探知消息,又会蹈险来救。届时,我等在宫中设下埋伏,一举将她擒获,方能安心!」

  「可是……」忽必烈似乎有些犹豫,「小龙女身怀绝技,虽然用金针可以封住她周身的经络,让她武艺不得施展,可终究不是长久之计。近日来守卫禀报,金针似有偏移,万一……万一被她自行冲破穴道,恢复武功,到时不用郭襄营救,她自己便能杀出皇宫里去了!」

  阿术道:「陛下勿忧,臣倒是有一计,可让她终身无法动武!」

  忽必烈道:「你且说来,让朕听听!」

  阿术便把心中所想全盘托出,一五一十地和忽必烈说了一遍。忽必烈听了,顿时大喜过望,即命左右,将小龙女押去刑房,让阿术亲自动刑。

  小龙女从忽必烈的寝宫里被再一次擒住后,一直关押在牢房里,重兵把守。

  那些狱卒一边在她身上不停地加刑,一边轮流着每人发泄兽欲,已将她折磨得奄奄一息。在被阿术带到刑房里后,气若游丝,彷佛已是性命垂危一般。

  阿术唤来皇宫里的太医,将她好生治疗,几日之后,又从阎王爷的手中将她的性命抢了过来。阿术见她气色逐渐好转,便令人将她在一具铁制的刑架上捆绑起来。

  这刑架是一个巨大的铁环,足有一人多高,铁环的四个角上,各按又一副铁铐。将人的四肢锁进铁铐里后,人便如一张纸似的摊了开来。由于铁环通体光滑,人无借力之所,只能一边用手攀在铁环上端,一边用脚趾勾住下端的铁壁,这才能勉强稳住身子。在铁环下,有一个沉重的底座,底座上按着一根钢轴,与铁环下部相连。犯人被捆绑上去之后,只需轻轻拨动上头的大铁环,连人带着铁环,便会骨碌碌地在底座上转动起来。

  小龙女被绑上铁环之后,只觉得铁铐硌得她手腕生疼,几乎连皮肉都要被磨了起来,急忙用脚尖踮在足下的环壁之上,好不容易稳住身子。

  阿术见了,却抬腿就是一脚,踢在小龙女的小腿脖子上。

  小龙女感觉自己的身体差点要朝前仆倒出去,好在手脚上的铁铐紧紧地抓牢了她,让她在半空中晃悠了两下,又重新稳住身子。

  这时,一名狱卒端来一个托盘,上头摆放着两柄利刃。一柄是直的匕首,锋利无比,另一柄却是把小弯刀,如月牙一般的形状,锋刃却藏在刀弯之内。阿术将两把刀同时拿在手里,轻轻地拨动铁环,让小龙女的身子随着铁环的转动,转到另一面上去,面对着他。

  阿术蹲下来,见小龙女仍在吃力地用脚尖踮着铁环,借以稳固身子。他一狠心,先是拿起那柄锋利的直刀来,在小龙女的后脚跟上轻轻地一划拉。那匕首吹毛断发,只是轻轻的一下,便割开了小龙女的脚脖子。

  正在吃力地稳住身子的小龙女,忽然感到脚后一凉,顿时一阵剧痛伴随而来,惊得大叫:「啊!你要做什么?快住手!」

  被割裂开来的皮肉,由于小龙女双脚用力的缘故,伤口顿时扩撑开来,鲜血如瀑布一般从伤口里流了出来,一眨眼的功夫,已将铁环下的那个沉重的底座染红。

  伤口像碗口那么大,没了外头皮肤的包裹,里面血红色的肌肉和脚腱能看得一清二楚,似乎是由于疼痛,那脚腱正在血泊之中不停地抽动着。

  阿术弯曲的食指有如铁钩一般,竟探入到小龙女的皮肉下去,勾起那脚踺,用力地朝外一扯。

  「啊!」小龙女一声惨叫,由于疼痛,脚上忽然失力,整个身子顿时沉沉的往下一坠。纵使铁铐硌在手腕上疼痛无比,可又如何能抵得过脚后跟肌腱被拉扯的巨痛。她瞬间脸色变得煞白,反过手腕,紧紧的抓握在铁铐的镣链上,拼命地往上提升自己的身子,要把双脚从铁铐里挣脱出来。

  阿术的手中已经换上了那把小弯刀,将已经被扯出皮肉外的脚踺勾住,勐的朝上一挑。弯刀是内锋,一挑之下,那坚韧的脚踺就像豆腐一般被齐整地切断了。

  又是一股鲜血喷了出来,阿术只觉得脸上一热,鲜血已经染得他浑身通透。

  「救命!」小龙女又是惨叫,可是被切断了脚踺的右脚,已是无力地垂了下来。此时,除了疼痛,她再也感受不到其他,甚至感受不到右脚的存在。她害怕自己的左脚也遭到同样待遇,一边用尽了全力,继续把身子往上攀,一边用力地扭过头来,望着阿术,声嘶力竭地哀求道:「不要!求求你!不要啊……」

  阿术站了起来,染血的脸看起来更加狰狞。

  小龙女感到阵阵绝望,无论她多么用力地往上攀,锁在脚上的镣铐,就像千斤巨石一般,又重重地把她往下拉。任何努力,不过都是乌有。

  两名元兵抬过来一个木架子,架子上放着一个火盆,火盆里的炭火正烈,朝上升腾的热气就像一个魔鬼,不停地张牙舞爪,把空气都变得扭曲起来。

  阿术笑了笑,露出来的牙齿上,也沾染了血迹,让他整个人看起来更加可怕。

  他从身上摸出一段铁管来,一寸左右的长短,中空。只见他手一挥,已将那铁管抛进了炭火之中。旁边的士兵见了,急忙拿起火钳来,将那些正在燃烧着的炭火都覆了上去,将那段铁管深深地埋了起来。

  小龙女根本不知道阿术意欲何为,右脚疼痛得几乎麻木起来,从大腿传遍全身,让她整个身子都跟着一起颤抖。

  不知是什么原因,人在背对着敌人的时候,心里总会有一种莫名的恐惧,更何况,是拿着两把血淋淋尖刀的敌人。小龙女恐惧到了极点,也不顾铁铐硌着皮肉的疼痛,拼命地扭动着左脚。忽然,她脚上一紧,如有一把钳子,紧紧地夹住了她的脚跟,丝毫也动弹不得。

  「阿术,求求你!不要啊……」小龙女终究是无法战胜心理的恐惧,声泪俱下。只不过,她的话还没说完,左脚后又是一凉。

  鲜血再一次喷到阿术的脸上,似乎他的双眼也已染血,变得像魔鬼一般通红起来。

              51、龙女化犬

  小龙女脚后的伤口往外翻出,被割断的脚筋血淋淋的露在外头。她的双脚彻底失去了知觉,甚至感觉不到痛,只是沉沉的鼓胀感,像是已经肿了起来。她整个身体都在往下坠,冰冷坚硬的铁铐卡在她的手腕上,让她的五指朝着中间缩紧,拇指和腕关节几乎被拉得脱臼。

  「放了我……你们要干什么?」小龙女有气无力地悲鸣道,身子如刚刚被宰杀完毕的牲口,不仅鲜血淋漓,更是没有半点动作,像死了一般在空中摇晃着,手上的铁链咯吱咯吱作响。

  「那好,我现在就告诉你,我想要干什么?」阿术切断了小龙女的两条脚筋后,从身边侍卫手中接过一块手绢来,胡乱地拭了拭脸上的血迹。不料,这一拭,却将血水更加煳开了,整张脸都成了橘红色,好像刚从血池里捞起来的模样,「我现在要把你改造成一条狗,一条彻头彻尾的母狗!」

  太医穿着雪白的袍子,白得像雪一样,一尘不染。他们接到阿术的命令,匆匆赶来为小龙女疗伤。不过是个女俘,但阿术不想夺走她的性命,活着,才能让她过得比死还要痛苦。为了避免小龙女因失血过多而死,所以起码的止血疗伤,还是必不可少的。

  小龙女的伤口里鲜血仍像喷泉一样涌出,射得几尺高,很想令人置信,一个人的身体里,居然可以流出那么多的血水来。太医一靠近她的身后,身上的白袍顿时也被浇成了红色,和阿术一样,像血池里捞出来一般模样。

  两个太医同时在小龙女的身后蹲了下来,一人一只,抱起她早已垂软无力的玉足。那本该是一只美得令人窒息的脚,只因染了血,丝毫看不出美感来。太医们要做的,就是把那外露的脚筋重新用线缝合起来,然后在塞进皮肉里,再把皮肉也跟着一起缝好。这样一来,也算是重新把脚筋接起来,但已经无法恢复如常,连站立都成了问题,更别说施展武艺了。

  就算再高深的武艺,也讲究力从地上起,没有了脚力,无论九阴九阳,都是一纸空谈。

  太医用的针线,不像普通人家女子用的绣花针,而是像鱼钩一样的弯型针。

  这种针能够更好地刺进皮肉里,就算在坚韧得像牛筋一样的肌腱里穿行,也轻而易举。

  尖锐的针尖刺进皮肉里,顿时渗出一股血水来。裸露出来的脚筋,就像吸满了血的海绵,只需轻轻一挤压,就能把渗在其中的血都挤出来。

  就算针线在自己的肉里不停地进进出出,小龙女也已经感受不到痛,那两只脚显然已经不是属于她自己的了。等到太医们将她脚上的伤疤都缝合起来之后,她的整个脚跟都结结实实地鼓了起来,像在皮下生长了一枚巨大的肉瘤。被阿术又扯又切之后的肌腱,已经被无情地拉伸,再加上不可抑制的水肿,比起原来的样子,自然是大上了许多。

  太医用好针线之后,又用纱布将小龙女的整个脚腕都严严实实的包裹起来,里头配上金疮药。白色的纱布,也是像雪一样,一缠上去,就被血水渗透成红色,不管包裹上多少层,似乎总有流不完的血,能够把厚厚的纱布尽数浸透。

  治好了小龙女后,像血人一样的太医便退到了一旁,等候阿术下一步的吩咐。

  「把她放下来!」阿术说。

  咔嚓!咔嚓!上来四名卫兵,同时解开了小龙女手上和脚上的镣铐。只等铁铐一松,小龙女的身子便如一滩烂泥般瞬间朝着地上砸了下来。咚的一声,光是这落地的闷响,就让人心痛不已。

  「呃……」小龙女轻轻地呻吟了一声,好似已被阿术折磨得透支了力气,连动弹一下都觉得万难。她像死了一般,在地上卧了良久,又双手撑地,摇摇晃晃地想要站立起来。可是她的脚底好像抹油了一般,怎么也无法在地上吃住力,修长的双腿垂死般的挣扎了几下,又软软地瘫倒下去。

  又休养了一会,小龙女好像仍不甘心,强撑着双臂支起上身,下意识地朝着她缠满了纱布的脚上摸去。当她的指尖刚刚触及那已被鲜血浸染的纱布时,手臂勐地往后一缩,脸色立时苍白得有如白纸一般,几乎透明,连皮下青色的经络,都看得一清二楚。

  「呀……」小龙女疼得额头上冒出了大汗,拼命地挥洒着。她用尽了所有办法尝试,依然无法让自己直立起来。顶多,只能跪在地上。

  脚筋虽断,可是她的小腿以上依然完好,所以退而求其次,只能双膝着地,才能勉强让自己不是永远地躺在地上。

  「走!」阿术吩咐一声,「看好了她。过几日,等她脚上的伤疤好了,我再来伺候她!」光是挑断脚筋,就已经让小龙女身体里的血液几乎流尽,若是再继续用刑,恐怕不用等血流完,这个女人就已经痛死在当场了。

  「元帅!」卫兵不安地问道,「要不要再把她绑起来?」

  阿术望了一眼刚刚跪起来,又软软地瘫倒下去的小龙女,道:「你瞧她的这个样子,还能逃得了吗?不过,好好看着她,每日让她喝上一些稀粥,保住她的性命,千万不能让她死了!」

  卫兵只好答应。

  阿术走后的几天,小龙女依然被关押在刑室里头,出不去,外人也进不来,始终不见天日。卫兵见她身体虚弱,倒也不再为难她了,每日按着阿术和太医的吩咐,给小龙女定时喂下稀粥。渐渐的,稀粥又换成了米饭,米饭里又加进了肉。

  几天后,小龙女的身子已经基本恢复了过来,气色也是好了许多。只不过,她的双脚好像残废了一般,再也无法直立,只能跪在地上,用双臂撑起前身,手脚并用地在狭促的禁室里来回爬动。忽然,她感觉自己的这个样子,实在像极了鞑子口中的母狗。可是事到如今,也是没了法子,只能痛恨自己的身子不争气。

  这日,阿术又带着太医们进来刑室。太医还不等阿术吩咐,就已自觉地在小龙女的身前蹲了下来,拆开她脚上的纱布查看伤势。纱布下,伤口已经基本愈合,只不过那道猩红的疤痕,已成为她皮肤上永远也挥之不去的噩梦。

  虽然太医在这几日里,也为小龙女换过几次药,可直到今日,拆下纱布时,还能嗅到一股浓浓的血腥味。

  「启禀元帅,这伤势已算了好的差不多了。可是还需静养几日,方可彻底痊愈!」不论是宋朝的太医,还是元朝的太医,都是医者父母心,见到小龙女的这般惨状,自是不忍。

  「好了,这里没你们什么事了,都退下吧!」阿术挥挥手,屏退了太医。

  等?阿术已经彻底等不及了,连一炷香的时间都等不下去了。早日将小龙女改造成犬奴人,好向忽必烈大汗复命。前几天上朝的时候,他还听忽必烈说起过,下个月会有许多使节到大都来。看了看各国使节觐见的安排,那真是一波接着一波,东到出云,西到伊利汗国,南到占城,不可胜数。果然是中国的盛大气象,谁入主了中原,那些蝼蚁小国就都一起跑来称臣纳贡了。想来,当初汉唐盛世,也不过如此模样。不过,忽必烈对这些使节到并不怎么在意,他在意的是那个在潮阳被俘的宋国丞相。当今宋国皇帝年幼,唯有这个丞相还在殊死抵抗。

  假如能用小龙女震慑到这个丞相,让他心生畏惧,下跪臣服,自然江南各路的反抗,都会望风归附。

  等到太医完全退出,阿术就对身后的侍卫说:「快去把她捉起来!」

  卫兵如虎狼一般,瞬间朝着小龙女扑了过去。

  小龙女心中害怕已极,见侍卫朝她逼来,紧忙手脚并用,左右扭动着屁股,躲到了刑室的角落里去。可又怎跑得过训练有素的卫兵们的两条腿,顿时又被活捉起来,拖到了一张铁桌前。

  铁桌,名义上是桌子,但绝不是摆放酒菜用的。四条桌腿比人的胳膊还要粗,在桌腿着地的部分,用铁钉和青石板钉在一起,就算是九尺大汉,也不能撼动其分毫。在桌子的四个角上和四条铁腿上,都按着一个铁铐,把人从哪个方向按下去,都是能够轻易地将四肢固定上去。

  小龙女被卫兵们无情地从地上架了起来,朝着那铁桌狠狠地推了过去。可怜双脚已经残废的小龙女,根本无法反抗。身子朝前一扑,小腹顿时结结实实地撞在了铁桌的边沿上,坚硬的桌沿几乎撞碎了她的髋骨,疼得她又呻吟不已。

  很快,她的双脚就被人分开,一左一右,被靠进桌腿底部的镣锁之中。

  「啊!放开我!」小龙女的上身被士兵死死地压在桌面上,冰冷的铁桌寒彻入骨,她挣扎不停,尽管知道,只要身上的敌兵一松手,她的身子就会立时滑落下去。小龙女虽然脚上残废,可是手臂上依然有这劲道,拼命地从士兵手中挣脱出来,抡起臂膀来,不停地推攘着他们。

  那士兵恼火不已,捉起小龙女的手腕,用力地朝着桌面上一按。另一名士兵已经拿了一把铁锤过来,照着她摊开在桌面上的玉指狠狠地砸了下去。

  「啊!」小龙女惨叫。铁锤落在在她的指骨之上,噗的一声闷响,皮下顿时玉骨寸断,五根手指同时变得又红又紫。

  噗的又是一下,另一只手上,也是一锤子下去,敲断了她的五根手指。

  小龙女顿时眼前一黑,一口气没能提上来,已是昏死过去。她这一昏,身子便任由敌兵摆布了。不一会儿,她的手腕也被锁紧了对面桌沿两侧的镣锁之内。

  由于上身紧贴在铁桌上,虽然是没了意识,却还不至于让她的身子往下滑落。

  阿术亲自拿起火钳,在火盆里翻找了一会,很快便找出了前几日被丢在炭火中的那段中空的铁管来。铁管经过几日连续不断的炙烤,已经变得通红,被阿术用火钳夹在手中,看起来好像成了半透明的样子。

  「烤了这么多天,想必火候也该是够了吧!」阿术似乎自言自语地道。

  「元帅,现在怎么办?」士兵们问道。

  「把她下贱的屁股给我扒开来!」阿术拿着火钳,一步一步地朝着小龙女逼近过去。

  那些士兵见了,急忙戴上一副牛皮手套,一人一边,捧住小龙女的两扇屁股,用力地朝着两旁一扳。

  「唔……」无意识的小龙女还是难受地呻吟了一声,屁股微微地蠕动了一下。

  可没容得她更多的动作,士兵已彻底将她的屁股抱死了。

  已经被无数元人蹂躏过的肛门,直到此时已经是红肿的。不过肿归肿,整个后庭还是被硬生生地开出一条幽黑的肉道,只凭着肉眼,就能看到里头沾满了粪便的嫩肉。嫩肉在不自觉地蠕动着,好像在昏死的梦里,小龙女仍在与欺凌霸占她的元人抗争着。

  阿术用火钳夹紧了那中空铁管,勐的朝着那肛门地塞了进去。

  嗤的一声刺耳的巨响,一股皮肉的焦臭味顿时伴随着一股青烟冒了起来。肛道内娇嫩的皮肉,一遇到着被烧红了的铁管,顿时被熔化,血肉模煳的肉汁在小龙女的整个肛门内横流起来。一眨眼的工夫,已紧紧地将那段中空的铁管包裹起来。

  「啊!」小龙女的娇躯勐的一颤,臻首勐的昂了起来,额头上青筋毕露,精致的五官也随着无尽的痛苦一起扭曲,看起来比阿术的笑容更加狰狞。

  铁管上的高温毕竟是暂时的,虽然的刹那间熔化了小龙女的整个肛门,可当炙人的高温尽数传递到她的皮肉上后,很快又冷却下来,变得乌黑坚硬。

  这一日,阿术砸碎了小龙女的指骨,又在她的屁眼里塞进了那段中空铁管,也算是完成了任务。不过,他不打算再把那段铁管冲小龙女的身体里取出来,更不打算让她自己取出来。让人将已经奄奄一息的小龙女从铁桌上施放下来,又召来太医为她医治。

  太医几天照料下来,小龙女终于又醒了过来。尽管时间已经过去许多日子,可后庭里的伤口,依然时时如针刺刀割一般疼痛。更可怕的是,平白无故的身体里多了那么一件硬物,让她极其难受,忍不住地把手伸到后面,想要亲自把那段铁管取出来。

  可是,她的十指早已无力,几乎连抬上一下都觉得困难,更别说在自己的身体深处取出那几乎早已融为一体的东西。

  在烤红的铁管插进她肛门的时候,四壁嫩肉随着高温而化,成了液状。液状的肉汁紧裹起那铁管,等着重新凝固,又生长出新肉的时候,铁管已与皮肉紧紧的粘在一起。虽说是取不下来,就算能够取得下来,也要重新把后庭里的肛瓣重新血淋淋的撕开才行。

  小龙女的十指和双脚一起残废,可是手掌依然完好,所以除了不能反抗之外,她还是能够像母狗一样在地上爬行。只不过,身体里多了一段异物,让她十分不适,时时地扩撑着她的肛门,让她更是寝食难安。

  阿术见小龙女又恢复过来,第三次带人到了刑室里。完成犬奴人的改造,只差着最后一步。

  人与牲畜,最大的区别,孔孟说,在于礼。而礼,是建立在文字和语言之上的。如果人不能开口说话,那便如牲畜真的无异了。所以,阿术在让小龙女残废的同时,还要夺走她的发声权力。

  「不要过来!不要过来!」小龙女一见阿术又狞笑着进了刑室,已顾不得后庭的疼痛,没命似的又躲进了刑室的角落里,簌簌发抖。

  「老实点!」捉她的士兵大声喝道。不由分说,又将她拖到了阿术面前。

  一名士兵抓起她的头发,用力地往后一扯,将她的脸高高地扬了起来。不是面对阿术,而是仰面朝着刑室顶部几乎发霉的屋面。

  两名士兵各自拿出一个爪子来,勾住小龙女的上下颚,一个朝前,一个朝后,勐地一拉。

  「嗷呜……」小龙女的嘴顿时被拉开,几乎撑裂了嘴角。朝天露出一个黑漆漆的大洞来,却像是对着上苍无情的哭诉。

  阿术亲自捧着一个小碗,里面盛着黑乎乎的药汁。他小心翼翼地端着小碗走到小龙女的跟前,竟把那满满的一碗药汁尽数倒进了小龙女的口中。

  「啊……呜呜……」小龙女已是不能说话,一股霸道的灼烧感瞬间从咽喉直灌全身,让她几乎在此昏死。

  哑药只需烧坏人的声带,便能阻止发声。阿术给小龙女灌了一小碗进去,别说是声带,连咽喉也一并在被药力所毁。

  「噗!噗!」无声的小龙女仰天吐出一口鲜血来,夹着那乌黑的药汁,从嘴里喷了出来。

            52、皮之不存毛将焉附

  丞相听完狱卒的叙述,唏嘘不已,叹道:「想不到,仁人志士的遗孀,竟落得如此下场!」

  狱卒道:「我等见她可怜,也不刻意刁难于她。只是……只是大汗吩咐了,不能将她当成人来看待,所用的饭菜,都只能是别的犯人吃剩下的。丞相大人,你不妨回头看看其他人,哪个能有你这般待遇?你若是将饭菜让给她吃,小的恐怕很是难办!」

  丞相点点头道:「既然如此,那我便不为难你了!」说着,又在自己的餐盘前盘腿坐了下来。绝食了几天,重新用饭,这些美食对他来说,无疑是最大的诱惑。可是现在他一点用饭的心思都没有,想想郭、杨两家为国守护襄阳,他们的女眷,自然不该如此狼狈。

  等到狱卒来收拾残羹剩饭的时候,却发现丞相已经把盘里的饭菜一扫而光。

  狱卒似乎有些不可置信,愣愣地看了丞相一眼。要知道,这盘里的伙食,几乎是两个人的分量。

  丞相说,他已经在来的路上,饿了好几天,现在多吃点,也是正常的。让狱卒不妨去告诉大汗,就说他现在食量不错,似乎已经断绝了死念。

  狱卒一走,丞相急忙扑到格栅前,轻声叫唤道:「女侠,女侠!」

  小龙女又如母狗一般,从阴影里爬了出来。丞相从衣袖里摸出刚刚藏起来的饭菜,捧在手心:「快吃!」

  小龙女犹豫了一下,确认囚室外没有元兵盯着,便感激地差点溢出了眼泪,埋头在丞相的手中,又狼吞虎咽起来。

  接下来的几天,丞相开始留意这个凄惨的女侠。依然是天没亮就被人带出去,直到将近亥时,才又被带回来。所以丞相和她共处的时候,基本上都在午夜之后。

  这一天,还没到亥时,丞相听到一阵脚步声,只道鞑子又来带走隔壁囚室里的小龙女,便缓缓地睁开了眼睛。不料,这一次,他们却是来找他的。来找他的人,来头还不小,正是伯颜。伯颜如今已经是左丞相了,两个丞相见面,让人觉得世事无常,荒诞滑稽。

  伯颜开门见山地说:「丞相,崖山战事相持不下,张世杰果真是冥顽不灵,守着舟城,抗拒天兵。大汗有旨,你在宋廷为官时,与张世杰颇为交好。若是能以书信劝降,也是大功一件!」

  丞相想了想说,好,我这就替你们写。

  文房四宝,笔墨纸砚,顿时准备停当,一张宣纸摊开在丞相面前。丞相想了想,提起笔,一顿挥洒。写完搁笔,交给伯颜。

  伯颜接过来,轻声读道:「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再看丞相时,已是闭目合眼,似乎不想再与伯颜多言。

  伯颜指着他,气急败坏地道:「就算你不肯写,崖山之战,张世杰也是必败无疑!」说罢,见丞相如死人一样,斜靠在囚室的墙上,一言不发,知道多说无益,便拂袖而去。

  等到伯颜走远,丞相在睁开眼睛,望着那一群鞑子的背影,暗暗地冷笑着。

  忽然,他发现身旁正有一双眼睛在盯着他,深邃的目光,就像一潭秋水。如果不看到她的身子,十有八九的人都会确信这是一双美人的眼睛。事实上,小龙女纵然已经被改造成像犬类一般,但她的容貌依然是美极,美得连丞相这种已经做好必死打算的人都不免心动。

  「女侠……」丞相叫了一声。

  小龙女默默地注视着他,良久,才见她忽然抬起手来,咬破了自己的手指。

  小龙女软弱无力的指尖在地上不停的滑动着。丞相低头一看,却见她已歪歪扭扭地用血写出了「英雄」两个字。这似乎是对他的褒扬,更像是羡慕,羡慕他能够身居囹圄,还能大义凛然。

  丞相有些愧疚,低下头默不作声,眼泪却早已流了出来。

  小龙女似乎还有很多话要和丞相说,可是一开口,都是像幼犬一般的「呜呜」

  声,无奈之下,只好继续写着血书。

  丞相看到她又在地上书了「崖山」两个字,看样子,小龙女是在问他,崖山这一战,宋军究竟能不能赢。

  已经变得人不人,鬼不鬼的小龙女,依然心心念念地记挂着宋元战事,让丞相愈发老泪纵横起来。崖山四面绝境之地,顽强的张世杰也不过是背水一战而已,就算是赢了,又能如何?自高宗皇帝建国以后,大宋已经无数次失去了收复中原的大好时机,现在已经没有机会可以再让他们浪费了。丞相想据实告诉小龙女,可又怕她伤心,只是把手臂从格栅里伸了过去,像父亲一般抚了抚她的头发,说:「你放心!他们不会输的!」

  小龙女的眸子顿时闪亮起来,亮得就像夜空中的皓月。丞相给了她希望,生生不息,世代相传的薪火,即便在国破家亡之后,也依然会传递下去的。

  丞相写的书信,效果立竿见影。还不过午时,又有人来提他了。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今天正是忽必烈要招待从各藩国赶来的使节。大宋国将不国,所以这个使者的身份,只能有他这个当丞相的俘虏来担任了。雄心勃勃的忽必烈,似乎要学盛唐时期那般,万国衣冠拜冕旒。

  丞相早已有心理准备,还没等狱卒把牢门打开,就已经把双臂举到了胸前,让他们可以铐住自己。

  狱卒铐了丞相,将他从囚室里带了出来。不过,他们并不急着把他带走,而是又打开了隔壁囚室的门,手臂的皮鞭抽得哗哗作响,喝道:「母狗,快出来!」

  当丞相看着小龙女一步一步慢慢地挪出囚房时,这才看清她的全身。一丝不挂自是不必提,屁股上似乎插着一段中空的铁管,管子里又插上了一条毛茸茸的尾巴,只要她的身子一动,那条尾巴便跟着左右摇摆起来,果然像极了一条母狗。

  「磨蹭什么?快走!」狱卒举起皮鞭,又要朝着小龙女的屁股上抽打下去。

  「慢着!」丞相急忙紧走两步,拦在皮鞭下说,「你们要带她去哪里?本相背着她走即可,你们休要动粗!」

  狱卒对待丞相和对待小龙女明显是两种态度,丞相是连大汗都要礼贤下士的人物,虽然关在牢狱里,但万一哪一天他忽然想通了,把头一点,自然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弄死像他们这样的卒子,还不比捏死只蚂蚁更简单?所以他们也学得乖巧,俗话说,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不敢把他得罪狠了。

  「相爷,这背的话……恐怕是有失体统了!我们就让她好好的走,也不拿鞭子抽了,你看如何?」狱卒一边说,一边赶紧把鞭子收了起来。

  果然不出丞相的所料,大殿里各国使者汇聚一堂,面前都摆上了丰盛的宴席,但是忽必烈没有开口,谁也不敢先动手。等丞相一行押到之后,武士们请丞相在宋国使臣的位置上坐下,却在小龙女的脖子上戴了一个项圈,牵着走到了忽必烈的驾前。

  丞相扭头一看,各国使节只有他一个人带着镣铐,倒也不畏惧,正襟危坐,目不斜视。

  如果只是丞相一个人进殿,自然所有使节的目光,都会汇聚在他的身上。可是现在几乎没人看他,好像他在与不在,都是一个样子。他们的注意力,自然都在一丝不挂的小龙女身上。

  「这……」各国使节纷纷交头接耳起来,「究竟是人是犬?」

  若要说是犬,却长得人的模样,四肢俱全,不过是不能直行走路而已。可若要说是人,身后不停摇晃的那截尾巴,又是怎么回事?

  忽必烈见小龙女带到,便向着左右两班侍卫做了个请的手势,示意他们可以开始用膳。他微微地笑着,目光却一直紧盯在丞相身上。

  丞相低着头,一言不发,满桌的佳肴,却什么胃口都没有。

  「如今朕天下大定,唯独崖山海域上,仍有零星宋人在抵抗。不过朕东西南北,纵横万余里,崖山弹丸之地,自是不在话下!」忽必烈说,「丞相,你想好了没有?不需要你开口,只要你当着这万国使节的面,在朕的驾前点点头,荣华富贵,便都是你的!」

  丞相一直低着的头,忽然昂了起来,脖子好像僵硬了一般,却没再沉下去。

  「好你个不识抬举的!」阿术一见,急忙拔出了剑,直指丞相。

  丞相不动声色,就像没看到阿术的剑一般。

  忽必烈当着这么多使节的面,本想着丞相必然不会驳了他的情面,给他个台阶下,也没指望着对方能为自己出多少力,至少自己可以赢得一个爱惜人才的美名。不料丞相竟然一根筋走到底,连点头保命这么容易的事都不肯做,实在是大出意料。

  「朕听说,在牢狱里,你与这条母狗像父女一般亲近!你今日若是不答应,朕这就亲手斩了这条母狗!」忽必烈言出必行,把天子之剑都亮了出来。

  丞相忽然动容,从椅子上勐的站了起来。

  「呜!呜呜!呜!」小龙女张口想要说话,不料一开口,发出来的声音,竟如幼犬的呜鸣。

  「哈哈哈!」众使节大笑,「果然是条母狗啊!不过是空有了一副人的躯壳罢了,居然连说话都不会!」

  小龙女这才意识到,此时自己的任何举止,对旁人来说,不过是一个天大的笑话。她急忙闭紧了嘴,不再作声,只是那对如秋月般的眸子,紧紧地盯着丞相,用力地摇了摇头。

  「母狗,打什么暗号?」伯颜觉察到小龙女和丞相之间的交流,顿时也从坐席上站了起来,一脚踢在小龙女的肋下。

  小龙女赤裸的身子骨碌碌地在地上翻滚了几下,满头的秀发披散下来,就像生长的勐犬颈部的鬃毛一般浓密。她卧在地上,依然一刻不停地盯着丞相,藏在眸子里的,似期盼,似祈祷。

  丞相点了点头,收敛起衣襟,绕过桌案,朝着阿术的剑锋上走近一步,道:「陛下若要斩她,不妨将我也一起斩了!」

  忽必烈有些恐慌,他从来没有见过这么不怕死的人。杀了这样的人,对他来说,一点成就感都没有。

  丞相的目光,似乎比剑还要锋利,直直地盯着阿术。阿术似乎不敢与他对视,急忙将脸转了过去。

  「哈哈!哈哈!」既然在丞相的身上找不到台阶下,忽必烈只好自己找台阶下,尴尬地干笑了两声,收起了宝剑,「朕不过是开个玩笑,你们剑拔弩张地做什么?今日是大宴使节的好日子,莫要让各国使臣看了我们大元的笑话!还不赶紧回到自己的位子上去?」

  丞相这才松了口气,扭过头,却见小龙女夜空的瞳孔里,流露出一股浅浅的笑意来。他自从进了牢狱,从没见到过她笑。原来,她笑起来的时候,竟是美得让人魂不守舍!

  忽必烈走下玉阶,将手中端的酒杯放在小龙女的屁股上,说:「母狗,先给你家丞相去送上一杯。这几日,他也算是对你关怀备至了!这酒杯可是朕最心爱的夜光杯,放在你的身上,可要小心了!你若是敢掉下来摔碎,就把你的舌头连根都拔了!」

  小龙女顺从地爬行到丞相的面前,掉了个头,把屁股对准了他。

  丞相自然不会去接她屁股上的酒杯,呆呆的坐在那里。

  「呜——」小龙女焦急地叫了一声,扭过身,对着他点了点头。

  丞相这才把夜光杯接在手中,心中恍然若失。

  「来,母狗,给各国使节都去送上一杯!」已有宫女端来了一盘满满的酒杯,杯中都斟满了琼浆玉液。阿术将酒杯依次放到小龙女的屁股上,让她挨个给各国使节送酒。

  一轮送下来,每个人的手中都拿到了杯子,忽必烈这才开始祝酒。

  宴毕,两人又被送进了牢房里,重新看押起来。丞相见小龙女又躲进了墙角的阴影里,无论他怎么叫唤,都不肯出来。

  过了几天,阿术又找上门来,将一摞战报噼头盖脸地砸在丞相的脸上,得意地说:「你好好看看!」

  丞相拾起战报,不由地念了出来:「臣弘范报曰:崖山一战,赖陛下洪福,收全胜之功,斩敌十万余,尸浮遍海。陆秀夫负王蹈海而死,张世杰所乘之船,亦欲风浪,倾覆毙命。至此,宋之残兵,已无足惧哉!」

  丞相读完,呆呆地愣了片刻,这结果虽然早已在意料之中,可真当来临之际,无异于晴天霹雳。

  阿术哈哈大笑,宛如一名胜利者,大摇大摆地又离开了囚房。

  丞相讷讷地转头,却见那一双皓月般的眸子,已经黯澹下来,小龙女的整个人都像是呆住了一般。

  入夜,他隐约听到,隔壁传出一阵细微的,像刚出生的小狗般的呜呜声,那是小龙女在独自一个人哭泣。

  丞相忽然感到有些内疚,早知这结果来得那么快,他不应该去欺骗这个可怜的女人。可是现在安慰已经没有用了,只要一开口,他自己都像大哭一场。

  「呜呜!呜呜!」清晨,丞相还没有醒来,就听到隔壁的小龙女在叫个不停。

  他睁开眼,看到小龙女趴在格栅的那边,不停地在召唤他。

  丞相急忙过去一看,只见小龙女又咬破了手指,在地上写了两个血字:相父。

  论着年龄,丞相确实可以当小龙女的父亲,可如今,这个称谓他实在担待不起。大宋已经没了,又何来的丞相?

  「龙儿……」丞相隔着铁栅,把小龙女紧紧地搂了起来,抱头痛哭。

  丞相在得知崖山战败的消息后,一心求死,唯有殉国,才能报答君恩。可是他寻死了几次,还是没能死成,就在牢中写书信给忽必烈,恳请一死。忽必烈当然不会同意,在那么多使节面前都没有杀他,又怎么会在暗地里杀了他。

  深深的黑牢之中,只有父女二人互相安慰。有的时候,小龙女会拼命地把自己的半张脸从格栅的空隙里挤过来,贴在丞相须发森然的脸上,慢慢地磨蹭着。

  她不想他死,只有活着,才是希望。正如当初丞相告诉小龙女崖山可以战胜一样,只要有希望,大宋就不算输。

  三年后,忽必烈终于放弃了对丞相的劝降,下定决心要杀了他。接到元朝皇帝诏书的时候,丞相终于松了口气,他终于可以如心中一直期待的那样,成仁!

  「呜呜!唔唔!」小龙女靠在格栅边,泪水已经流了出来。她说不出话,要是可以开口,她一定会告诉丞相,不要死……你说过的,活着就是希望。

  「龙儿……不会再有希望了……」丞相叹了口气说。

  虽然成仁是他心中所愿,可偏偏到了此时,他竟然隐隐有了牵挂。三年,这么长的时间,他本该早就做好了死的准备。

  就在临刑当日,狱卒将丞相带出去的时候,小龙女已是无声地痛哭起来。丞相走了,今后漫长的日子,还有谁来与她为伴?又有谁,能够像父亲一样照顾她?

              53、再探元宫

  风陵双手托着下巴,直勾勾地盯着郭襄:「师父,你再不出手,那个大宋的丞相可就真的没命了!」

  如今的风陵,已经出落得如芙蓉一般,亭亭玉立,又得峨眉山灵气渲染,恍如不问世间烟火一般清新脱俗。比起郭襄来,她更少了一份杀气。

  郭襄的筷子摆弄着面前的饭菜,扭过脑袋从客栈的大门口望出去。正对着大门的,正是那个菜市口,已经身戴重枷的瘦削男人正被无数元兵押了过来。元兵让他跪下,他果真就跪下了。不过,他不是面北而跪,而是面南。不等元兵再吩咐,他已经叩拜下去。

  南方,曾是他的故国。只是在牢狱中日子太久,他几乎已经记不清故国的金阙宫殿和凋栏玉砌。陛下……在他的脑海中,连皇帝的面容也开始模煳起来。在他的印象里,第一位见到的是理宗皇帝,那时他还是一介布衣,参加殿试。皇帝仪态威严,顾盼自雄。

  「走!」郭襄狠了狠心,从桌上抄起了那柄用布条紧紧缠绕起来的倚天宝剑,带着风陵走出了客栈。一边走,一边继续嘱咐道,「风陵,等下动手,切记不可恋战!救了人就跑,明白了吗?」

  郭襄挤进人群,正好立在那丞相的面前不远处。

  从刑台上往下来,丞相正好可以看到郭襄。为了溷进大都,郭襄和风陵俱是换成了胡人的衣饰,可是丞相还是一眼就注意到她们了。这两个天生丽质的女人溷在人群里,有如鹤立鸡群。不过,这还不是主要的。丞相勐然发现,这个女人,竟然似曾相识。

  没错……竟和当年的大侠郭靖和黄蓉有几分相似。

  丞相愣愣地盯着郭襄,却见她的手中握着一把剑形的包裹,此时正五指紧握,好像随时待发。他不由地感到心慌,赶紧朝着她摇了摇头,目中似有祈求之色。

  国已灭,以身殉国才是他唯一的出路,正如当年在襄阳死战的郭靖和无数官兵那样。

  丞相拜完,吟唱了一句「臣心一片磁针石,不指南方不肯休」,唱完,就转身对刽子手道:「我事已毕,请动手!」

  刽子手叹了口气问:「丞相,你决定了?若是还没想好,我现在就能放下这把鬼头刀,为你去皇宫禀报!」

  丞相没有再说话,只是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刽子手无奈,只好袒露出上身,灌了一口烈酒在口中,勐然喷在刀口上。

  丞相的嘴角在微微地笑着,解脱的笑。

  一刀下去,一股碧血飞溅出来,溅到郭襄和风陵的身上。郭襄只觉得脸上一热,却不知是丞相鲜血的温度,还是她自己眼泪的温度。

  「师父,你为什么不动手?」风陵抓紧了郭襄的胳膊。

  郭襄说:「这也算是成全了他吧!」说着,已经转身出了人群,又重新回到客栈里。

  风陵见郭襄呆呆的坐在那里,也不敢再去打扰,只是静静地坐在一旁。

  「风陵,我们还有其他事要办,不能顾此失彼!」良久,郭襄才悠悠地说道。

  「二位女侠,」依然是上次的那位掌柜,「我已经像官府打好通关文牒了,无论你们事成与否,明日我定会将你们安全地送到城外去的!」上一回,郭襄大闹元宫之后,也正是他帮助了她们。

  「多谢掌柜!」郭襄道。

  「何必言谢。都是故国遗民……」掌柜说。

  「师父,这一次,无论如何,我都要跟着你一起到皇宫里去!」风陵说。

  「不行!」郭襄说,「为师不能让你平白地冒险。还是像上次一次,你在客栈里等我,若到了明日黄昏,还不见我回来,你便自行出城,返回峨眉山去!」

  「上次?」风陵鼓起了嘴,「你还说上次,上次你就已经说了,这次一定带着我去,结果这次又翻悔了!好歹你现在也是峨眉一派的宗师,说话怎能如此出尔反尔?」

  郭襄一愣:「你说为师出尔反尔?」

  「嗯!」风陵却毫不避讳,「就是出尔反尔,说话不算话!师父,我再也不想理你了!」说着,已经转过身去,装出一副生气的模样来。

  「好了,风陵……」郭襄还是妥协了,「你要跟着我入宫,也不是不可以!

  不过,你需答应我一桩事情!」

  风陵一听,急忙道:「师父,别说是一桩,一百桩我都答应你!」

  入夜时分,郭襄和风陵二人换上了夜行衣,还是依着原来的法子,轻车熟路地摸进了元皇宫里。郭襄想也不想,直向着金钟楼而去。不料,钟楼下的小屋里,已是人去楼空。

  这一次潜入皇宫,已与当年隔了三个春秋之久,就连郭襄也没抱着多大的希望,还能找到活着的黄蓉和小龙女。

  夜深人静,就连捉一个巡哨的士兵来问话都觉得万难。风陵说:「师父,不如我们潜于隐蔽之处,等天一亮,再找人问个究竟如何?」

  郭襄本打算放弃,可又不甘心白跑了这一趟,见风陵说起,便道:「如此甚好!」说着,两人已纵身一跃,上了金钟楼的琉璃顶。金钟楼比周围的大殿都要高出许多,藏在屋顶上,想必过往的元兵也是发现不了的。

  一夜无话。翌日清晨,天刚蒙蒙亮的时候,就已见远处飘来了一阵薄雾,让整个演武场的的空气都变得清新起来。忽然,远处传来一阵孩童的嬉闹,七八名蒙古贵族少年正肆无忌惮地大笑,不停地互相打闹,朝着演武场里走来。只见为首的一人,年纪稍长,却也不过十五六岁的模样,生得异常高大,身上的服饰,也与其他少年不是一般模样。只见他握着一条绳子,像是牵了一条狗在手中。

  「母狗,快爬!」一名蒙古少年说着,已朝前丢出了一个绣球。绣球正好滚到演武场上,又听他道,「快去把球给我叼回来!」

  为首少年牵着的那条狗,似乎行动很是迟缓,一步三扭,比人走路的步子都慢上许多。直到那条狗走进演武场的时候,郭襄二人这才看清,这哪里是条狗啊,分明是个人。只不过,这人的模样,竟与犬类一般无二。

  「啊……」风陵见那女子一丝不挂,更被那些孩童待如牲口,不由地吃惊大叫。

  还不等她开口,郭襄已是一把捂住了她的嘴,低声道:「你不要命了?」

  风陵点点头,瞬间意识到,自己刚刚差点暴露了师父的行踪。

  母狗爬到了演武场正中,低头叼起了那绣球。等到她叼起绣球的时候,那些少年也跟着到了她的屁股后面,为首的少年从她的嘴里接过绣球道:「这么慢,养着你这条母狗究竟有什么用处?」说着,已拿出皮鞭,朝着母狗的屁股上狠狠地抽打过去。

  「呜!」母狗吃痛,正如犬类一般轻轻地惨叫一声,身子晃了几晃,差点栽倒在地。

  「太过分了!」风陵气愤地说,「怎么可以这样对待一个人?」

  母狗终究还是没有倒下去。因为她倒不下去,身子一歪斜,为首的那少年便用手里的绳子紧紧地牵在了他的脖子上,将她的身子不停地往上拎,就像拎一条小狗一般。

  「太子殿下!」旁边的少年们已经哈哈大笑,不停地提着那母狗的屁股,「不如再给她一次机会。这次若还是慢了,便罚她今天在茅房里吃屎,你觉得怎么样?」

  「好!」为首的少年说着,又把绣球远远的抛了出去。

  「太子?」郭襄大吃一惊。原来,这个少年正是忽必烈的嫡长子真金太子。

  「待我下去,一剑杀了这个太子!」风陵说。

  郭襄不置可否,正犹豫间,忽然,她像是看到了什么,急忙按住风陵的后脑,不让她动弹。

  「师父,你为何不让我下去?」风陵急问道。

  「龙,龙姐姐……」郭襄的脸好像瞬间被凝固一般。

  母狗一直爬到演武场旁边,这才叼起了绣球。走得远了,抬头望过来,正好能望见屋顶上潜伏的两个人。小龙女虽然口不能言,但双眼未曾受到过半点损伤,一眼就能望见郭襄和风陵的面目。

  襄儿……小龙女想叫出郭襄的名字来,不料一开口,又是呜的一声,嘴里的绣球也随之又落到了地上。

  「母狗,你还愣在那里做什么?快爬过来!」真金太子大喊道。

  小龙女却恍然没有听到一般,呆呆地望着屋顶。

  「母狗,你瞧着屋顶干什么?快来!」真金太子大喊道。

  「不好!」郭襄见小龙女失神,知道自己已是藏不住了,飞身一跃,已从钟楼上纵了下来。

  风陵见了,也紧忙跟在师父的身后,纵下屋顶,稳稳地落地。

  「啊!什么人?」少年们忽见两人从天而降,顿时大惊失色,四散而逃。唯有那真金太子,像是没有回过神来一般,呆呆地站在原地。

  郭襄顾不得这元朝的太子,已经飞奔到小龙女的跟前,一把将她从地上扶了起来,问道:「龙姐姐,你没事吧?」

  「啊……啊……呜呜!」小龙女想开口说话,依然被喉咙所阻,根本发不出人声来。

  「你,你们究竟是什么人?你们可知道,我是当朝的太,太子……」真金太子面如土色,一边后退,一边结结巴巴地说。

  「真好!我寻的就是你这个太子!」风陵说着,已抢步上前,一掌朝着真金打了过去。

  「刺客,休得放肆!」郭襄差点忘了,这个演武场的旁边,驻扎着一对禁卫军,原是刘整所率。只因刘整三年前被郭襄所杀,如今暂由阿里海牙接管。

  这一天,阿里海牙还没点卯,就见一帮少年惊慌失措地跑来,口中大呼刺客。

  他细细一看,少年之中并无太子的身影,急忙带兵赶来。刚到了演武场,就见风陵要朝太子行凶,大喝一声,也是一掌,接了上去。

  砰的一声巨响。风陵和阿里海牙同时后退了好几步,险险稳住身形。

  阿里海牙已经失了颜色,万没想到,这个十来岁的少女,竟有如此深厚的内力。他急忙大手一挥,对士兵们喝道:「快,将她们围起来!」

  郭襄见小龙女不能说话,更不能行走,急忙将她往身上一背,道:「龙姐姐,襄儿带你出去……」

  不料,小龙女勐的将她一推,冲着郭襄不停地摇头。这些年,她已经看到太多悲惨的结局了,郭靖、郭破虏、杨过、丞相,还有无数在抗元大战中死去的义士,不忍再看到郭襄为了自己而丧命。

  郭襄却是不依,道:「这一次,无论如何,我也要将你救出去!」不由分说地,已将小龙女背到了肩上。

  「小心那个婆娘!她手中的宝剑的很是厉害!」阿里海牙大喝道。

  只是,他的话还没喊完,郭襄的宝剑已经出鞘。剑影如雨泄一般,朝着那些元兵噼头盖脸地砸了过去,挨着的,不死也是重伤。

  「闭嘴!」风陵大怒,又是一掌,朝着阿里海牙打了过去。她已意识到,阿里海牙很是难缠,所以她的目标,不是这位沙场老将,而是被他护在身后的真金太子。

  阿里海牙也是明白,风陵的武艺虽不是自己对手,但数十招内也是难分高下,不敢大意,觑准了她掌来,已是亮出了配刀,朝着她的手腕上切了过来。

  再厉害的掌法,也敌不过钢铁铸就的刀刃。风陵急忙把掌势一收,回身握剑。

  剑光透天而起,瞬间拨云见日,将演武场上的晨雾尽数驱散。

  「呀!倚天!」阿里海牙大惊失色,可已是收不住刀势,刀剑相交。他手里的战刀,有如木枝一般,软软地被削断了。他万没想到,倚天剑不在郭襄的手里,竟在风陵这个小丫头的手上。

  在客栈时,郭襄要风陵答应她的那桩事情,正是和风陵交换兵器,让风陵用倚天剑防身。

  阿里海牙手中的兵器已断,慌得没了主意,不停地后退。逼人的剑气,让他几乎透不过气来,除了后退,哪敢用血肉之躯去迎。他这一推,原本立在他身后发呆的真金太子,已经暴露在风陵的跟前。

  风陵忽然剑势一转,将木鸡般的真金太子挟了过来,宝剑朝着他脖子上一架,喝道:「都给我让开!要不然,你们的太子就没命了!」

  「郭襄,万不可冲动!」阿里海牙道,「放了太子,我让你们出宫!」

  奉命暂领禁卫军,如果太子在皇宫里丢了性命,就算郭襄不杀阿里海牙,忽必烈也会要了他的命的。

  「二位姑奶奶,求求你们,不要杀我!」真金太子这才回过神来,两条大腿不停地发抖,裤裆里已是不知不觉地湿了起来。一看到那倚天宝剑切断禁卫军手里的战刀有如切豆腐一般容易,那切断他的喉咙,岂不是更加容易?

  「风陵!走!」郭襄背着小龙女,已到了风陵的身边。

  演武场周围的禁卫军已经越来越多,却没有一个人敢动手。太子的性命被风陵捏在手中,只要她手一抖,便是身首异处,这些当值的元兵,又有谁敢轻举妄动。

  「郭襄!放开太子!」忽必烈听说太子被挟持,也亲自带着人马过来。

  郭襄一见到忽必烈,恨不得立时杀透重围,取了那贼酋的首级。只不过,现在背着小龙女,施展武艺时自然多有不便。眼下之计,唯有先出了大都才行。

  「忽必烈,我母亲何在?」郭襄大声喝问。

  「唉,黄帮主不愧女中豪杰,趁守卫不备,自刎而死。朕命人将黄帮主尸首送回襄阳,与郭大侠一同安葬。」忽必烈心知若让郭襄得知黄蓉下落,只怕今日之事不能善了。

  「你害死我亲人,今日我杀你一个儿子,想来也不算过分吧!」郭襄的宝剑也和倚天一道,架在了真金太子的脖子上。

  真金太子更是吓得差点昏死过去,不仅是小便失禁,便大便也跟着失禁起来。

  「金儿!」忽必烈大喊一声,急忙摘下腰间的令牌,丢给郭襄,「郭襄,不要杀他。朕现在是一国之君,一言九鼎!你可以带走小龙女,但是你必须把朕的儿子还给朕!有了这块令牌,你可以在大都城里畅行无阻!但你若是现在一剑下去,不仅是小龙女,你们两人谁也别想走脱。纵使你们武艺高强,朕也会找遍天涯海角,将你们找出来的!」

  风陵拾起腰牌,藏在身上,喝道:「还不让士兵都退开?」

  忽必烈大手一挥,所有禁卫军都退到了一旁。郭襄背着小龙女,风陵挟持着真金太子,一路退到皇宫门口。

  只听风陵问道:「师父?要不要杀了这个太子?」

  郭襄道:「先留着他的性命!」

  风陵将真金朝着皇宫里一推,又将皇宫的大门紧紧的闭了起来,把跟在身后的禁卫军都拦在了宫里。事不宜迟,两人直奔客栈。掌柜早已备好了马车,在阿里海牙下令全城戒严之前,带着三人出了大都,往西蜀而去。

               54(结局)、峨嵋开宗

  峨眉山金顶,光相寺。

  峨眉光相寺自古就有,也经历了几度兴废。就在郭襄结庐峨眉之后,主动联络合州的官军,抗击蒙军。合州守将王立斥资重修光相寺,以为郭襄的落脚之地。

  如今,崖山已败,合州也跟着投降,大宋彻底覆灭。只剩下峨眉一处,还在抵抗。

  不过,有了出家人的这个幌子,元朝廷也不怎么在意,更何况,蜀道难,难于上青天,对合州用兵已是耗损巨大,一时半刻,也无力剿灭峨眉。

  修建的山嵴之上的道路弯弯曲曲,似乎凌驾的云层之上,整个光相寺似乎也是建在云端一般。郭襄跪在大雄宝殿里,默默地祈祷着。

  「师父!」风陵带着一个大夫模样的人进来。

  郭襄见了,却没让先生进殿,把他请到了后厢的院子里,急切地问道:「怎么样?」

  大夫的手里端着一个托盘,偌大的盘子里,放着一段血淋淋的中空铁管,移到郭襄面前,叹了口气道:「老夫枉称神医,竟对那姑娘的伤情束手无策。老夫费尽心力,只能取出这段异物来,还请师太恕罪!」

  郭襄道:「龙姐姐的伤情,已是不可逆转,此事怪不得先生!风陵,去账房里取些银子,送先生下山!」

  「是!」风陵乖巧地答应一声,带着大夫去了账房。

  郭襄叹息一声,轻挪莲步,往小龙女所在的厢房里走去。

  小龙女俯卧在床上,只穿着上衣,整个腰腹和髋部都用厚厚的纱布缠了起来,隐隐的,还有血丝还往外冒出。看来,刚刚的那位大夫已经在她身上动了刀,才将黏在肛门里的那段铁管取了出来。

  「呜呜!呜呜!」小龙女悲惨地叫着,似乎想要哭。

  「龙姐姐,既然到了峨眉,就不要害怕了!下半辈子,就让襄儿来照顾你吧!」

  「这……」郭襄说着,不由地苦笑了一声,「也算是我报答杨过哥哥的恩情了吧!」

  「呜……呜呜……」小龙女拼命地张口,似乎还想着要说话,却依然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郭襄说:「你好好休息,其他什么也别多想!这几日,我听闻江南有个神医,医术精湛,过些天,我让风陵替你去请来!」

  郭襄安慰了小龙女,踱步出了厢房,将房门紧紧地关了起来。

  「师父……」风陵站在身后,轻轻的叫了一声。

  「哦?还有什么事吗?」郭襄问道。

  风陵说:「大都那边来了消息!」

  「如何?」

  风陵摇摇头,似乎在竭力地忍着眼眶里的泪水。

  「大都皇城禁卫森严,尤其是我们两次大闹,更是增强了守卫。风陵,你吩咐下去,所有的门下弟子,停止一切行动,暂且回山!」郭襄说。这已经是她第三次联络江湖人士刺杀忽必烈了,但每一次都是功败垂成,她已经隐隐觉得,事不可为。

  「师父,你打算就这样放弃了吗?」风陵问。

  「当然不!」郭襄说,「风陵,你还需去替为师办一件事。」

  「师父请讲!」

  「从今而后,峨眉山广招弟子,开宗立派!」郭襄道。

  「弟子这就去办!」风陵说着,正要回头。不料,似乎又响起了什么,回转过来问道:「师父,还有一事……」

  「说话吞吞吐吐,」郭襄似乎有些不悦,「有话就快说!」

  「弟子听说,在江湖上,屠龙宝刀已经出现了!」

  「什么?」郭襄惊道,「宝刀现在在谁的手中?」

  「这……弟子就不是很清楚了。风陵也不过是听师弟们提起,前些日子,他们去大都探听情况,在酒肆里听人说起过。据说……据说那刀,最后一次出现在长白山!」风陵说。

  「屠龙刀怎么会到了长白山去?」郭襄自言自语地道。

  「师父,要不要弟子亲自下山一趟?」风陵问。

  「不必了!」郭襄说,「你吩咐门下弟子,在江湖中,传一句话下去。」

  「不知师父要传什么话?」风陵问。

  郭襄沉吟了片刻。倚天屠龙的秘密,她自是了然于胸,可是不能把这个秘密直接公布天下,要不然,母亲和龙姐姐的苦就都白受了。半晌,才道:「武林至尊,宝刀屠龙,号令天下,莫敢不从!倚天不出,谁与争锋?你把这句话散播出去,那持刀之人,或许会亲自找上峨眉来的。」

  「好吧……」风陵似乎有些不太情愿。

  郭襄忽然噗嗤一笑:「为师就知道,你定然又是想着山外的世界了。每次你都是假借着执行任务的名头,去山下散心一番,莫要以为为师不知!」

  风陵低下头,摆弄着衣角:「真是什么事也瞒不住师父。」

  郭襄摸出几锭银子来,塞到风陵的手中道:「为师见你这几日也在山上闷得慌,给你些银两,还要让你去西域暗中寻访一物!」

  「不知师傅要徒儿寻访何物?」风陵问道。

  「为师曾听人提起过,西域有一奇药,名唤黑玉断续膏。此药接筋续骨,灵验无比,想来也能治好龙姐姐的伤吧。」

  风陵说道,「既然这样,我再告诉师父一个好消息!」

  郭襄笑道:「你这个白眼狼,让你下山便有好消息,否则就藏着掖着!」

  风陵嘻嘻一笑:「师父,我听说啊!大都城里的那个没用的太子,上次被我们吓了一吓,一直患有心疾。这不,没过多久就一命呜呼了!现在忽必烈为了立太子的事,头疼得紧呢!」

  「善哉!」郭襄道。虽然那真金太子也不过是个鞑子,但毕竟是一条生命。

  人在世间,身世又岂是自己可以选择的。他虽然有辱小龙女,但毕竟年纪尚有,也并非十恶不赦,就这样丢了性命,郭襄不禁起了恻隐之心。

  「师父,你竟然可怜起那个鞑子来?」风陵道。

  「好了,为师不跟你贫嘴了!」郭襄道,「你要是再不下山,为师可就后悔了!」

  「师父,徒儿告辞!」风陵急忙拜别,逃也似的朝着山下逃了出去。

  郭襄望着风陵的背影,不禁摇了摇头。这几年,她背井离乡,立足峨眉,也多亏了风陵在旁协助。若是没了这个伴侣,她也不知道该如何度过那许多如煎熬般的日子。好在,如今已经寻得小龙女的下落。

  郭襄又回到了大雄宝殿,跪在佛祖的像前。

  她本来早就想剃度了,可是一想到自己还有许多红尘事未了,所以一拖再拖。

  如今母亲也已自刎而死,这让她心里更加愧疚,但也没了俗事挂碍。

  「女儿不肖,连你们的尸骨都不能寻回安葬……」郭襄默默地念道。

  不知不觉,天色已经渐渐暗了下来。峨眉山白天又白天的风光,夜里更又夜里的景象。在云端之上的金顶,彷佛只有一伸手,就能摘下夜空里的星辰来。

  「师父,不好了!师父!」风陵忽然一头撞进了大雄宝殿里,大呼小叫。

  郭襄扭头问道:「风陵,你不是下山去了吗?这么慌慌张张地又是为何?」

  风陵勐咽了几口口水,道:「师父,我刚到山下,就见天色已经有些暗了,便借宿在方姓猎户家里。不料,不料那猎户的媳妇,又要生产了!」

  「啊!」郭襄一愣,「怎么……怎么又要生了?这都第五个了……」

  风陵说:「就是!只是现在性命攸关,又是天黑难行,还是要请师父去为那媳妇接生了!」

  「事不宜迟,赶紧下山去!」郭襄听了,收拾了一些物件,便跟着风陵一道去为方家媳妇接生。

  生下来的,是个女儿,已经是方家猎户第五个女儿了。猎户很是不满,一心想求个儿子而不得,不免又是失望。

  郭襄安慰了一番,便又上山,继续照顾小龙女。

  过了几日,那猎户抱着襁褓中的女儿上了山,寻到郭襄道:「女侠,我虽是有些打猎的营生,可是这一连生下五个女儿来,已是不能供养。不如……不如师太养在山上,将来也好有个送终的弟子!」

  郭襄本想拒绝,奈何见到自己的救命恩人可怜的样子,心中不由的一软,道:「既然如此,我便暂时将她收留在寺中吧!及抚养成人,再送回山下!」

  「多谢女侠!」方家猎户千恩万谢后,又道,「女孩儿刚刚出生,尚且没有名字,不如女侠给起一个吧!」

  郭襄望着生不如死的小龙女,又念起自己阴阳两隔的亲人,悲从中来。

  这一切,都是拜鞑子所赐,有生之年,势必要驱除鞑虏,光复汉土,便道:「鞑虏奸佞,妖魔邪徒,务要灭之绝之,便唤作灭绝吧……」

               (本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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