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伏天 (中伏)

3964Clicks 2022-08-26 Author: 岁安
中伏-怯

陈静是被闹钟吵醒的。

她颦蹙着眉,睁不开眼,蒙着被子想继续睡。

闹铃持续着响,并不让她躲过。

陈静脸埋进枕头,一阵闷叹后,终接受事实。她残喘着不欲睁开眼,挥舞着双手,在枕边游走寻找打扰她好觉的始作俑者。

她寻觅了半天,摸到的全是一片空旷,她昨晚置于枕边的手机不复存在。

陈静猛的睁开双眼,意识逐渐清明。

指尖的触感愈发清晰——是棉质床具洗涤后微微发涩的手感。

陈静仍蒙在被子里,眼前还是一片黑暗,鼻息间捕捉到了铃兰的味道。

陈静并没购置过铃兰气味的香氛,只是上次电商促销时随手加购的洗衣液是这个味道。

香味好闻,但留香很短,只有刚铺上的头一天能闻到。

记忆随着五感的具象化,回笼大脑。

陈静腾的一下坐起了身,动作太快,刚坐直身子,腰酸就发起了攻击。

陈静弓着背揉着后腰,还没仔细理清记忆,闹铃又开始了新一轮的叫嚣。

手机在床头柜上震颤着身子,在木质漆面上顺时针旋转。

陈静一把抓过关掉闹钟,才发现闹铃已轮番响过多阵,此刻已经七点半。大脑里的烦扰立刻被上班要迟到取代,她跳下床直向衣帽间跑去。

虽一顿手忙脚乱,但靠着通勤距离近,陈静踩着点到了单位。

今天周五,大家都一心期盼着双休,手上在办的都是本周内的收尾工作,至于不紧急的工作都推给了下周的自己。

陈静做事不爱滞留,分布的工作都会在当下处理,但她今日依旧闲散。她的工作内容应该会有变化,她潜意识感受到。

但她没在思虑工作,她在心烦另一件事。

“静姐、静姐!”

对桌的小溪连叫了两声,陈静才回过神来,看向她迷蒙的问:“嗯?怎么了?”

小溪指了指手上的手机屏幕,说:“五点了,你还有事没办完吗?”

陈静飘忽的眼神这才聚定神,原来五点了。她摇摇头,开始收拾桌面。

小溪不是盐城人,租住的房子能和陈静同一段路。她帮着陈静一起收拾着文件,打算和她一起下班。

小溪性情外向,一路上话语不停。往常陈静也会陪着呼应一下,但今天的陈静神游在外。只有当她说到兴奋,看向自己时才勉强回应一下。

“静姐,周一见!”

两人很快就走到了陈静小区门口,小溪松开挽着陈静的手,跟她摆着手说再见。

陈静看着她的背影,再见的手慢慢松了下来。她回过头看着石板上“新安小区”四个大字,深吸了口气,走了进去。

越往里走,陈静脚步就愈富怯怯。

陈静楼下有一棵长势很好的梧桐,枝繁叶茂能挡不少烈日。小区里的业主自发地在树旁放了个方形竹床,供人歇脚纳凉。

陈静停驻了脚步,不欲再往楼栋里走。她走去了竹床那弯腰坐下,将肩上的包取下抱在怀里,弓着背深叹了口气。

她盯着鞋尖发呆,她不知道能躲多久,但她想躲一会儿。

“上去吧。”

裴轸不知何时走到了她的身前,还是那双德训鞋正对着她的脚尖。

陈静闻声抬起了头,腰背没来得及挺直,只有一张仰望着他的小脸,茫然无措。

盐城的傍晚,日光依旧火热。

裴轸背着霞光,没再继续开口。他垂眼直视着陈静,情绪难辨。

陈静被盯得发毛,唇角瑟缩,欲说些什么。

但未待她开口,裴轸便移动了步子,向小区大门走去,步履不停。

中伏-瑟

陈静望着他背影,怔愣了几秒。

自己在这儿一整天的踌躇忐忑,而人家则跟个没事人一样。

陈静鼻间一哼,自嘲地笑了。

她站起身,跺了跺脚,像是要踩碎那个惶惶不安的自己,接着迈着步子进了楼栋。

陈静心里愈思量愈愤懑难平,步子踏得急且重,比平时快一半的速度到了家门,换鞋时脚底一片通红。

陈静将钥匙串一把扔进鞋柜上的托盘里,“啪嗒”的一声,用了好大的力。

陈静胸前鼓鼓。如幼时做惯了乖乖女,突如其来叛逆一次后的提心吊胆换来的只是爸妈两眼相顾的会心一笑。

她讨厌他们全在掌控的轻描淡写,更恨极自己在这份对立里的不堪一击。

她胸闷难歇,但她依旧怯怯。

走出门厅,步至中庭,她僵着脖子不敢偏移。她不似以往直步去了南边那间小屋,她瑟缩着指尖,闷头回了自己房。

她拉紧窗帘,厚实的布料立刻让房间置于一片黑暗,接着“啪啪”按着空调遥控器,直至温度最低。

陈静脑子混沌一团,她裹着薄被将自己如蚕茧般包覆着。她来回摇控着投影仪,她寄希望于一部影片来转移她的注意力。

挑挑选选,反倒更加心烦意乱。最后还是播着自己追更多年的情景喜剧,听着里面熟悉的罐头笑声。

剧每集不到半小时,节奏很快,不知不觉就放了近半季。

陈静看的虽不投入,但也排解了些许情绪,消减了些之前的闷闷。

房里窝了半天,头脑昏胀,陈静关了投影,走去阳台透气。

一进一出,时间已去了大半,此时已过午夜时分。

陈静家离镜湖绿道很近,此刻依在栏杆上还能听上些许的蛙叫蝉鸣。距离正好,没有身处其间的吵闹,又可做安抚人心的白噪音。

陈静手里按压着打火机,火苗噌噌,她垂着眼盯着焰心,直至灼眼。

到点了。

陈静转移着目光看向小区大门。

裴轸走了进来,没有疲惫,还是腰背挺直,顿步有力。

裴轸走路很像裴劲扬,两人都是右脚有轻微的外八。裴轸是因为参加任务时右脚落的伤,而裴劲扬只是幼时淘气学他模样,后来改不回来了。

两人太像,尤其背影。

天泛鱼肚白时,陈静才浅浅入睡,醒来已是晌午。

陈静揉搓着眼眶去洗簌,正好途径餐厅,顿住了步子。

饭桌上摆放着两荤一素。

陈静笑了,转头向南边小房走去,还未到至门口就开口道:“不是说让我吃剩下的不好吗?”

“不是剩下的。”

裴轸眼皮没抬,继续手里的翻阅。

这次的书页白洁平整,是本新书。

陈静似被滞了口气,她硬着嘴皮说:“都冷了。”

“微波炉热热。”

裴轸依旧,语气淡淡。

“呵,”陈静嗤笑出声,她最看不惯他这种恍若无事的样子,她硬要撕破他这张假面:“睡了就……”

裴轸猛的将书一阖,“啪——”的一声,声势巨大,将陈静要说的话全部噎在了嘴里。

裴轸接着站起了身,隔着身后的裴劲扬面向陈静,说:“别再提了。”

陈静看清了书的封面,蓝底黄字,是麦家的《人生海海》。裴轸握书的手背青筋纵横,看着用了好大的力。

陈静穿着居家拖鞋,比他矮上近一个头。

两人对立相站,气势悬殊颇大。

陈静不自觉地向后退了半步,双眼还紧盯着那双布满青筋的大掌。

裴轸看见她眼里的瑟瑟,随手将手上的书放置一旁,遮掩着房门,语气恢复平和,说:“以后就这样吧。”

中伏-涩

以后就这样吧。

回到房里,陈静重复着这句,反复多次。

就这样?

就这样置她一人困于泥潭坠落,等待泥沙漫进鼻腔、呛进气管然后填塞肺部?

就这样让他相安无事?

陈静冷笑出声,不置可否。

裴轸那边,手底重拾起书,继续翻阅。

方才书合上的急,裴轸在翻找着刚刚阅读之处,两指捻着书页,一页一页,愈加不耐。

他“啪——”的一声又将书合上,动静不比适才弱。

有关于“上校”的谜团,他此刻无心去了解。

他陷入的囹圄与“上校”不分轩轾。

他僵硬地转着头,看着床上默无声息的儿子。

不过数秒即转回,头颅低垂,如负千斤。

裴轸今日离的要比往日早,四点出头便出了门。没和陈静打招呼,就落了声关门声。

陈静站在阳台上,眺不到他背影后,才走出了房门。

中午置气,吃不进饭,过了半天,此刻饥饿一下子就涌了上来。

陈静快步走向餐厅,准备热些饭菜。

甫一端盘,陈静便愣住了动作。

盘子是热的。

她又回头细细打量桌上的饭菜,菜色与中午她匆匆一瞥的有些许不同。

时蔬由油麦菜替换成了芥蓝。

电饭煲里还在温着饭。

陈静双臂环抱,打量着这一桌饭菜,轻笑出声。

裴轸今日走的早,归的也比平时晚上一些。

落锁关门声响起时,已趋近凌晨三点。

接着浴室花洒水声响起,陈静默默掐着点走了出去。

裴轸前二三十年过的都是集体生活,没有房门落锁的习惯。

他万万也无法想到凌晨三点的浴室会被陈静打开。

“出去!”

裴轸一把拉过只遮了他半边身子的浴帘,神色震怒。

陈静不复午时的畏缩,她神色自若地将浴室门反锁,然后向里走去。

步履轻柔,闲庭信步般。

“陈静!”

裴轸慌乱地取下花洒冲刷头顶,欲速则不达的泡沫迷了他的眼。

“别着急。”

陈静已走至他跟前,掬了捧水帮他清洁眼睑的泡沫。

裴轸一把抓住她动作的手腕,强睁开眼,怒目而视。裴轸眼底满是血丝,红成一片,不知是泡沫作为还是怒火攻心。

陈静不理会那只被控制住的手,半踮着脚凑上去,要亲吻他。

裴轸偏过脸,控制她的手又施了几分力。陈静手腕被捏得发白,她恍若无感,继续贴上去,义无反顾。

她顺着水流亲吻着他的眉弓、眼窝、唇角,接着她慢慢放平踮着的足尖,继续亲吻他的下颚、喉结再到锁骨。

她的吻轻轻、一碰即走,蜻蜓点水般。

“硬了。”

陈静扬起低垂的眉眼,对视上裴轸,目光澄澈,如最高洁的神女。

裴轸深吸了口气,再慢慢吐出。他松开了握着陈静的手,看着她手腕的胀红,轻叹了声:“陈静。”

声音低沉,却好像比震怒时的语气更加坚定。

陈静眼睑低垂,缓缓伸出手握住他的指尖,神态低怜:“第二次不是你主动的吗?”

指腹在他的指根处摩挲,仰起的小脸上缀着的分不清是她自己的泪还是花洒落下的水珠。

裴轸双肩下垂,背脊佝偻,不复往常,说:“对不起。”

陈静向前一步,双手环抱了上去,动作轻快,如雀儿归巢。

“我愿意的。”

唇瓣湿软,紧贴着他胸口张合。

裴轸没似之前推开,可僵硬的身子如同石雕。

迷在眼底的泡沫已被水流,抑或泪液冲洗干净,但他眼底的赤红还是没有减退分毫。

他呆滞的望着陈静身后的白墙,声音艰涩:“不能再继续下去了。”

似对她说,更似对自己。

陈静心底一慌,捆抱着他腰身的手抱得愈发紧了,语调急促:“一次和两次、和无数次有什么区别,做过就是做过了!”

裴轸松开陈静横在腰间的手,语气坚定,不复方才:“错误的事不是错了一次,就可以继续罔顾它错误的本质,蒙骗自己一次与多次没有区别而继续错下去。”

裴轸没有逃避,注视着她的双眼说完。他眼底沉沉却平静的可怕,陈静暗知自己已经惨败。她瑟缩着身子后退着,她颤抖着声腔想继续说些什么,她知道说些什么都是徒然,她张合着嘴却发不出声。

“陈静,”裴轸双手握住她瑟抖的肩,说:“你可以和任何人,但不该是我。”

陈静摇摆着头,她低垂着眼不愿去看他、她不愿,她声音发着颤:“不要、不要别人,我只要……只要……”

裴轸轻晃着头,终没让那个字说出声来。

“你不是这样的人,”裴轸拿起浴巾将湿透的陈静包裹住,继续说:“事态如果不受控制,继续发展下去,你会更痛苦。”

陈静手指紧拧着浴巾,指尖磨得发疼,她勾着裴轸的小指,用尽最后的力气:“还硬着。”

裴轸没再回头,慢慢抽出小指,语气淡然:“都会过去的。”

中伏-刺

正如陈静所料,她的工作的确发生了变动。

她被委任安排去了“旧改办”——旧城改造办公室,服务一直被滞留的盐城市成安区的旧城改造工作。

陈静一直从事的都是案头文书工作,没声响地突然被调动到一个临时重启的项目组,不仅是原同一个办公室的同事,就连陈静自己本人也是大吃一惊。

“小陈呐,实践才能出真知啊。”

杨主任点了点陈静交上来的文件袋,笑着冲她说。

陈静立马领其意,眼底的疑惑烟消云散,恭敬着正要开口,却被杨主任打断。

“好好干。”

杨主任拍了拍陈静的肩,没多做寒暄就离开了会议室。

这次改造的范围主要是针对成安区2000年前建成的配套设施不齐全、功能不完善、公共服务及社会服务不健全的城镇住宅小区进行改造。

成安区的旧城改造其实在17年就有规划,但因种种原因被压到了现在。五年前的现场勘测报告早已失了效,重接这个项目的陈静与她的同事都需重新前往地块现场勘查,确定是否符合旧改的条件。如需进行危房鉴定,则需报区危指办申请危房鉴定。

成安区住户庞杂,现场勘查比想象中艰难。

做惯了办公室早八晚五文职工作的陈静,这些日子的确有几分费劲。但当下的她十分感谢这充裕到要溢出的工作,费胳膊、腿比费脑要好。

她可以累到没空神游想其他。

自那夜已过去了近半月,两人貌似又恢复到了裴劲扬刚出事的那半年。

无言、静默、生疏,陌生无交流的同居人关系。

不,是较之前更甚。

裴轸不再居家等待陈静下班交接。

他估摸着时间点出门,两人总是在楼道两肩相擦、错身而过。

楼道狭窄,他总是主动偏过身子。

楼道阴暗,照不见两人皆低垂着的面容。

交错而过的神色,更是无人可知。

陈静梗着脖子专注视线于门锁上,钥匙却总找不准锁孔,开门费了不少力气。

自从被调入旧改办后,陈静白天均是在跑现场,数据整理及相关问题整合的文书工作都压到了晚上。

裴劲扬躺着的床边有张长桌,之前放置的都是些裴劲扬护理相关的用品。陈静转移了些没那么重要的东西,腾出了一小块儿桌面供自己敲打文件。

陈静不知裴轸现在会多晚归家。

她一个人站在阳台看了好久,还是只有她和夜间飞舞不歇的蚊虫。

这次成安区旧城改造涉及152个老旧小区,建筑面积约542.79万平方米,居民约6.67万户。夹杂上其他各类问题,数据处理上十分麻烦。好在陈静基本功扎实,基本还能胜任。

“小陈,你快来……”

陈静正在做现一阶段的工作梳理,突然接到了街道办马主任的电话。声音嘈杂,各式的人声此起彼伏,完全听不清马主任在说什么。

旧改势必涉及搬迁、拆迁,所以旧改办需要确定将要改造地块的搬迁户数、面积以及被搬迁范围内的单位和住户意见这些数据。这些工作都是需要街道办协作将摸底调查情况整理后报给旧改办。

马主任便是街道办跟陈静工作的对接人。

陈静听不清马主任的话,但大抵能清楚是些什么情况,直回了自己马上赶到。

合上电脑,陈静起身,急欲出门。

但转身看到裴劲扬的面容,陈静步子一顿。

陈静抿抿嘴,滑开手机欲传裴轸短信,让他回来照料。

指尖来回敲打,字不成句。

陈静狠咬了下唇瓣,删除输入框的所有文字,电话拨打了出去。

裴轸电话接的很快,陈静言简意赅说明了情况,裴轸回了个“好”,通话结束。

陈静不知裴轸关铺要多久,一边微信安抚着马主任一边踌躇等待。

裴轸比陈静想象的快,原本十五分钟的路程,他才过了十分钟就赶到了家门。

陈静没空想他是怎样去说服的店里那些顾客,听到钥匙插进锁孔的声音,就拎上包急欲出门。

与之相同的是裴轸,他的动作亦是急切。

陈静本就松散的包,被两个慌乱的人撞翻到地上,包内的一切,天女散花般落了一地。

本就着急的陈静愈加焦灼,裴轸蹲下身帮她一起收拾。

包内没有多少细碎的东西,都是陈静近几日在使用的工作物品,两人很快便收拾完毕。

陈静挎上包,欲出门。

裴轸竟没让开,还将侧着的身子横了过来。

房门被挡的严严实实。

“这个?”

裴轸手上捏着个药盒,蓝白方盒包装,盒子半瘪着,是已经服用过多次的样子。

陈静没说话,冷着脸要夺回。

裴轸指尖一偏,没让她如意。

“这个是?”

裴轸继续问,语调严肃。

陈静继续动作,抓住药盒用力争抢,但没用。

她冷嗤了声,眼皮未抬,直盯着药盒另一端的手指说:“不要你管。”

没得到准确答案,裴轸紧皱着眉,手上的力量又加了几分,另一端的陈静抢得指尖都发了白。

的确抢不过,陈静泻了口气,松开手,扬起脸看着他:“这不是我丈夫的父亲需要关心的事。”

门厅的射灯正打在陈静的眸子里,光亮刺眼。

中伏-扎

药是地西泮,对焦虑性失眠疗效极佳。

陈静自从被调到旧改办,工作量成倍数的增加,彻夜的失眠已经严重影响到她白日的工作进展。

安定比陈静预想的要难买。

医生起初只答应开两三天的药量,陈静便需要三天两头地往神经内科门诊跑。多去了几次,医生才渐渐给陈静增加剂量到目前的一周。

药效不错,陈静阔别已久地体验到了一夜无梦。与此同时,精神镇静类药物的副作用也在作用于陈静身上。

陈静用药后,常出现头晕的不适感。

但比睡不着强。

“别挡着,”陈静直接上手推开裴轸,言语冷漠:“我赶时间。”

没费多大力气,裴轸就被推至到了一旁,目光呆滞、失魂落魄。

陈静是第一个赶到街道办事处的,刚走至大厅门口,就听到吵嚷的人声。马主任的办公室拥堵的都是成安区涉及到拆迁的住户。

吵来吵去,大家其实异议的就是拆迁面积。五年前成安区着手旧改办时,街道办的工作人员就有上门进行一一拉尺,进行拆迁面积的确认。五年过去,拆迁范围与面积赔付规定都有了更新,新旧两个方案就会出现赔付多少的出入。

若是这次旧改拆迁是一锤子买卖,成安区的这些涉及拆迁的住户大体不会出现这么激烈的争吵。但就是有过五年前的那次摸底,拆迁户心里早有预期,所以事情就变得繁杂了不少。

陈静和街道办的工作人员协调了半天,才勉强劝慰了大半,聚闹的群众慢慢散了去。

“小陈,辛苦了。”马主任递了瓶水给陈静,讪讪地说:“本来是我们的工作,还让你这么晚赶过来……”

陈静接过水,连连摆手否认,说:“能帮你们拉快进度,也是在方便我们之后的工作,咱们都是冲着一个目标。”

说完便站起了身,没做继续寒暄的打算。

出租车到小区时已趋近午时,老房子楼道隔音很差,陈静轻缓着步子走上三楼。

“嘶……”

陈静今天穿的是双小猫跟,3厘米的高度,日常通勤如履平地。但今天刚赶到街道办时,有些利益落差极大的拆迁户情绪十分激动,陈静协调时不免遇到了些许推搡,不小心崴了下。

穿着鞋倒不觉得,此刻脱下鞋,左脚脚腕处好像有些红肿发热。

陈静弯下腰,拿指腹按了按,估摸着没伤着骨头。但一旦脚底放平,刺痛感就又冒了出来,陈静只好半踮着脚走路。

陈静半跛着走到客厅,身子一僵,踮着的脚下意识地落地踩实。

疼得她直皱眉头,但还好咬住了腮帮,没疼叫出来。

裴轸正坐在客厅那三座沙发上,就点了盏角柜边的落地灯。

那灯本就是盏氛围灯,光线暖黄昏暗,照不清东西。

裴轸躲在里面,神色难明。

陈静没作声,拖着步子,尽量正常。

走到一半又打了转,站定在沙发后方墙壁转角处,冲着裴轸的背影说:“药还给我。”

裴轸没说话,暗淡的背影没动作。

陈静等了几秒,正欲再次开口时他起了身。

他走去了门厅,打开了杂物柜,窸窸窣窣地不知在翻找什么。

陈静等的不耐,正欲转身走时,裴轸走了过来。

家里没开灯,就靠着那盏昏黄。

陈静看不清裴轸的脸,更不明他心底的翻涌。

只看得见他在朝着她走来,手里拿着东西。

裴轸走至近处时,开始摇晃手里那东西。看着是瓶装,体积不大,刚好他一手。摇晃起来,有钢珠碰撞的声音。

裴轸停在了离陈静的半步远处,撤了右脚后退半步,半蹲下去,欲托起陈静受伤的左脚。

陈静没如他意,脚腕挣了下,急撤了半步。

裴轸僵着动作,抬起头来。

窗外的月光正打在他眼里,柔和无措。

陈静俯下身,抽出裴轸手里的云南白药喷雾,说了声“谢谢”,语调冷淡。

转身即走,干脆利落。

中伏-拂

耗时一个月,成安区涉及被搬迁范围的单位和住户终于达到了90%以上的同意意见。

陈静踩着预定时间线,将拟旧城改造的申请提交给了成安区政府。

旧改办的同事一同忙了一个多月,其中艰辛如人饮水。劳务派遣的小林突然冒了句:“下班一起喝一杯吧!”

小林年纪轻,嘴一秃噜就将心事说了出来。说完才警觉不对,这话不该她来说。

“挺好,”陈静没停手边文件的收拾,接住小林的话头,附和着说:“我们一起喝一杯吧!”

一呼百应,最后旧改办的男男女女、老老少少一同去了酒吧巷。

“静姐……”小林不胜酒力,才喝了杯金汤力,眼神就开始飘忽。她头趴在胳膊上,嘴里含糊不清的说:“静姐……你好厉害啊……你怎么……怎么可以毕业就能考上市政府的正编啊……”

陈静低垂着眉眼,看着手里那杯干马提尼,没有说话。

小林没在意陈静的沉默,转过了身,背靠着吧台,头仰着继续念叨:“我什么时候才能上岸啊……”

陈静抬眼看了过去,小林是个圆脸,喝酒上脸,此刻脸蛋红扑扑的,分外稚气可爱。

“升大三的那个暑假,我同级的同学就在规划着考研、出国的事情,”陈静不再玩弄酒里的橄榄,指尖一松,丢进杯中,同小林一样转过了身,背靠着吧台继续说:“我便从那个时候开始了盐城市政府考试的准备。”

小林听见声音,转过头望着她,等待陈静继续说。

“所以我不是毕业就考上的,我是非常非常努力了两年多的时间才考上的。”

小林没想到陈静会跟她说这些贴己话,一个激动又问出了口:“我听说静姐你是R大金融学毕业的,这可是全国排名前五的专业,当初没考虑过去高大上的投行吗?”

对于这个问题,陈静笑了笑,转过了身,不再作答。

旧改办里的同事大多都成家有娃,一行人九点不到便散了。

陈静没喝多,一杯干马提尼、一杯大都会,最后以长岛冰茶结尾。

酒精正正好刚上头,有点亢奋但不致醉,特别爽的状态。

陈静自从去了旧改办,回家的时间就没之前固定。裴轸没异议,配合着她的时间。

也不知他那个烧烤摊这样开无定时,还能不能撑下去。

“哧!”

陈静自嘲一笑,踢着路边的石子,嘴里暗骂:“个小破摊儿能挣几个钱,值得天天守半夜。”

才不替他担心。

陈静走至楼底,不想上去,正逢此时吹过一阵夜风,凉如秋水。

陈静站定,迎着风的方向,待它拂面。

陈静站了好久,待风渐渐歇了脚,她又去了那棵梧桐旁的竹床上躺着。

夏夜星空闪烁,她隔着斑驳的梧桐叶数着这方寸之间的星星。

数着数着,陈静开始眼花,天上的星星变得迷蒙难辨,她揉了揉眼,继续数。

“一颗……两颗……”陈静嘴里含糊,但食指点着,数的仔细。她突然又锁住眉毛,揉了揉眼,但挡在眼前的黑影仍在,她嘟囔着嘴不耐:“走开!别挡住我数星星。”

酒精这时麻痹了口舌,陈静吐出的话语似小儿学语,字难成句。

裴轸走到了一旁,竹床的另一角坐下。

陈静的数星星游戏得以继续,曲着手指,指点星空,模样童稚。

裴轸顺着她指尖的方向望去,陪着她一起数了起来。

“五颗……六颗……七颗……”

数着数着,就只剩着裴轸一人的声音。

转过头去,陈静已阖上双眼,昏昏睡去,数着星星的食指仍曲着,垂在胸前。

中伏-颤

陈静是凌晨醒来的。

和衣而眠十分难受,她皱着眉拉扯着内衣的搭扣,胸前的两团跟着左摇右晃。

几番动作下来,内衣没扯下来,人倒醒了大半,陈静这才渐渐察觉到了不对。

混酒喝得她此刻头痛剧烈、口渴的厉害。

房间一片黑暗,她撑起胳膊慢慢坐了起来,按开了角柜上的台灯。

灯光白炽,她皱眯着眼,打量起自己。

奶油白的真丝衬衫被睡成了咸菜,高腰的烟管裤把腰身勒出了不少红印。

难怪会这么难受。

陈静又揉了揉脸,发现了更可怕的事——她还没卸妆!

陈静立刻清醒,连忙爬起了身,直跑向卫生间。

洗簌完毕,时针已指到凌晨两点。

陈静擦着半湿的头发,向门厅走去,翻找包袋里新开的安定。

摁着铝箔板,药片掉下了两颗,陈静接着又摁了两下,手心里一共卧着四枚药片。

陈静也没想到自己的耐药性会建立的这么快,医嘱建议的剂量早已对她无作用。

再往以后怎么办?

以后的事就交给以后去想。

陈静将手里的药送至嘴边,仰头准备吞下。

“咳……咳咳……”

陈静佝偻着腰,被呛的厉害,还未送至咽喉的药片混着水全被喷到了地面。陈静摸了把鼻尖上的水渍,怒目横对犹如鬼魅般出现的裴轸,大叱:“你有病啊!”

裴轸倒了杯水,端到陈静手边,示意她漱漱口。

陈静斜睨着水杯,轻嘲道:“怎么?刚刚把我呛的不够,想再来一次?”

陈静话说的快,气管里还残留着刚刚呛进的水渍,骚得喉咙发痒,又咳嗽了几声。

裴轸端住水杯,送至陈静嘴边,说:“顺一顺。”接着又抬起了右手,欲帮着轻拍她后背。

陈静侧过身直接躲开,唇瓣连杯壁都没碰到。

她没再看他,冷着脸盯着桌面,等了好久才冒出一句:“不要说一套做一套。”

陈静睫毛浓长,顶灯打在颤抖的眼皮上,惹得眼下影影绰绰一片,犹如蝶翅飞舞。

裴轸僵着胳膊,没有动作,还是刚刚举着水杯的模样。只见握着水杯的手背,青筋尤显、指尖发白。

两人僵持,各不动作,静得可怕,落针可闻。

陈静半湿的发尾被冷气吹干,不再黏在脖颈上,飘到了胸前,不安分的几缕闹去了脸颊,惹人烦躁。

陈静低低笑了声,语调讥讽,不知对谁。

她拢过头发到脑后,转身抢过裴轸手上的水杯,放置到桌面,未满的水杯依旧飞溅不少。

陈静接着拾起药盒,按压着铝箔板里的药片,动作急促。

“你今天喝酒了。”

裴轸拦着陈静欲送进口中的手,劝阻着说。

陈静挣了挣手腕,没挣脱,被握得更紧了,松下力气,就靠他的力量悬在空中。

“所以呢?”陈静低垂着脑袋,眼观无处,放着空。

裴轸捏住她的手掌,欲抢过她手心里的药片。陈静攥得紧,不似方才,没给他半分机会。

“别再浪费了,”陈静先于裴轸开口,她抬起了头,苦笑着说:“很难开的。”

陈静最近轻减了不少,本就瘦削的脸又小了圈,没饰脂粉的脸清清泠泠,看得裴轸心头一紧。

“让我睡个好觉吧。”

陈静眼睫轻闪,嘴角上扬得厉害,眼底的苦涩就要溢出眼眶。

裴轸失了神,缓缓松开了手,退却了半步。

陈静低垂着头,慢慢展开掌心,眼睫一闪,一颗泪正打到药片上。

白色小圆片立即被染湿,没有包衣的药片在手心涂上浅浅白痕。

陈静紧闭双眼,睫毛颤抖,抬起了手。

中伏-陷

“不可以!”

回笼心神的裴轸上前一步,直接打翻陈静欲送至口中吞服的手。

药片四处飞溅,餐桌、地板皆是,唯陈静手心空落。

“你到底想干什么!”陈静颤抖着身子,怒不可遏。

裴轸轻摇着头,握住陈静双肩,说:“你喝酒了。”

陈静一把推开他,指着一地的药片,声音颤抖:“你知道这药有多难开吗?”

她挥开裴轸又欲向前的手臂,手掌握拳敲打着桌面,继续质问:“你为什么不能让我好过!”

陈静慢慢垂下了身子,瘫坐在地上,两手扒弄着,似要将散在各处的药片聚集到一块儿。

地上有水,陈静团来团去,手指脏黑,药片也不复原样。

“医生起初让我只吃半片,但我要吃一片才行,”陈静松懈了四肢,依靠在餐桌桌腿上,目光呆滞继续:“没过几天我就发现一片也不够了。”

陈静说到这笑了声,没有情绪,像电脑合成出来的一声AI。

她蜷起了腿,下巴抵在膝头,呆愣着说:“慢慢我就开始两片、三片再四片。”

“再继续下去可能就五片、六片?”陈静喃喃地数着,顿了一会又说:“吃到二十片是不是就要死了?”

语调淡薄,似在说旁人之事。

裴轸心脏半停了一下,躯干失去泵机的供血,四肢似被抽空般,瘫软无力。

裴轸攥了攥发麻的指尖,抽了张纸,蹲下了身,与陈静持平。

他将陈静的手掌摊平,放置在自己掌心,一个指缝一个指缝擦去,动作轻柔。

“不会的。”

擦到一半,裴轸突然开口,声腔轻缓,如春日负暄。

陈静这次没有抵抗,呆愣着看着他指间动作,擦到最后一点污渍时开口道:“你这样是在折磨我,知道吗?”

裴轸僵住了动作,握着纸巾的手停顿在她小指污渍上。

陈静抽过他手里的纸巾,三两下就将最后的污渍擦净,说:“别再散发这种似有若无的关心了。”

裴轸呆怔地抬起了头,与她对视。

陈静一扫方才,两眼平静,幽深邃远,笑着继续说:“你就放我一个人……”

话未说完便哽咽住了,陈静吞咽了几下,哭腔依旧。

她没再说话,就静默的注视着他,笑容疲惫。

裴轸深吐了口气,放松身子和陈静一般趴坐到了地上,不复往常。

他缓缓抬起了手,托着陈静的脸,指腹轻轻搽拭着她脸上的泪痕,说:“我怎么舍得……”

陈静继续笑着,眼角的泪却滚滚:“都会过去的……你说的……都会过去的……”

“只要你、只要你不理我,就会过去的……”陈静按住他的手,不让他继续动,直盯着裴轸的双眼,语气坚定:“就不会继续错下去,不是吗?”

裴轸的手任她握着,没有动作。

他抬起了另一只手,将她额前的碎发捋去。

他捧住她的脸颊,陈静的小脸不及他一掌。

注视着她的目光温柔,裴轸眼底盛着的是压抑太久的波涛。

他轻抚她的眉骨,顺着毛流,一缕一缕,酥酥麻麻。

“大概……过不去了。”

指尖滑至眉尾,裴轸轻笑,抬起的双眼灿若星辰。

他揽住陈静后背抱进怀里,慢慢勾起她的下巴,低下头去,亲吻着她的额心、眼眶、鼻尖再到唇瓣。

他吮吸着她的唇瓣,动作轻柔,如珍宝般。

他突然松开了口,低笑了声,指腹摩挲着陈静的后脖,说:“张开,好吗?”

陈静被揉得身子发麻,未知其意,呆愣的问:“啊?”

声音才漏了一半就给堵了回去。

裴轸碾咬着她的唇瓣,直冲了进去。

陈静没抵住这突来的势不可挡,她身子软成了泥,全靠裴轸手掌托着。

她笨拙的不知如何是好,全副承接着裴轸的侵略。

裴轸攻势愈来愈猛,身子紧压到了她身上。陈静身子愈仰愈低,最后直接被放平到了地板上。

裴轸一下解放了双手,进攻性更强。

陈静被压在地面,全在他的笼罩下。还未看清事态,舌尖就被轻咬了下,她轻吟出声,紧接着又被裴轸含吮的动作吞没。

裴轸动作急促,两舌追赶,陈静有些喘不过气。她拍打着裴轸后背,想要停下。

裴轸不依,擒住她作乱的手,置于她头顶,继续啃咬。

束手无策的陈静逮住他舌根不放,用力一咬,终得解脱。

中伏-坠(上)

裴轸松开了她手腕桎梏,稍稍抬起了身子,但依旧离得近。

陈静转了转手腕,接着手掌抵于他的胸前,将他推得更远了些,说:“明天还会后悔吗?”

裴轸没说话,移动身子错过胸前的阻挡,又压了下去。

陈静偏过头,不让他得逞,继续追问:“想清楚了吗?明天还会后悔吗?”

声色严肃,紧咬不放。

裴轸轻托过她的脸,将其摆正,四目相对,神色幽远,轻声答:“不会后悔。”

一字一顿,明亮清晰。

两人都没有继续动作,一上一下,继续对望着。

看了好久,像要将彼此装满在眼底一般。

忽的,陈静笑出了声,面容柔软。

接着,裴轸也扬起了唇角,左手覆盖上她的右手,渐渐,十指紧扣。

裴轸不复方才的急不可待,他慢慢轻啄着陈静的唇瓣,如获至宝般。

陈静也愈发主动,小口轻张,迎接着他的到来。裴轸细细舔舐着她的唇肉,舌尖顺势探进翻搅,刮舔着她的上额,吮吸得陈静舌根发疼,嘤咛出声。

陈静四肢酸软,犹如浮萍,惴惴不知归处,半睁着的眼皮迷蒙旖旎。

裴轸没多做停留,他的唇瓣又去了香颈处。他头颅深埋,紧贴着深吸了一口,接着唇瓣附着上去,顺着脉搏的方向,用力的一吮。

脖颈的肌肤薄,血管纵横,一下就被吸出了个红印。

裴轸指腹勾画着那块红印,眼眶发红,附下身欲再添上几个。

陈静一手拦住,挡着他的唇,蜜着嗓子说:“还要见人的。”

裴轸眼底红得欲烈,如嗅到鲜血的鲸鲨,一把抓住她的手,置于一边。才不理会她的言语,俯下身在那脆弱的脖颈上又添上几块斑驳。

陈静被压得无法动作,偏着头只能任由他胡闹。裴轸的舌头湿软发烫,从脖颈吮到锁骨。陈静撇着眉毛难受极了,小腹微微抽搐,更隐蔽处的花穴也在蠢蠢欲动。

她挺了挺胸口,不耐地摩擦着裴轸。

裴轸却不理她这番邀约,大掌竟还在她腰腹处抚弄。

陈静穿的是件吊带睡裙,来回摩擦,细带已落至了肩下,半边玉乳尽收眼底。

她轻喘着,一头乌发在木质地板上四处散开,望着裴轸的眼神迷蒙。

她勾着他手心不说话,指尖挠得裴轸心底发痒,欲火难收。

裴轸扑了上去,直接拨开陈静两肩的吊带,两团白肉一览无余。他双手托着陈静胸部的下缘,轻轻晃荡,两团白肉如水球般来回晃荡,乳波好似就要溢出他的大掌。

裴轸掌心用力,来回揉搓,叹了句:“奶子真大!”

陈静从未听过裴轸这般说话,羞红了脸,捂着他嘴不让他说。

裴轸顺着她掌心,舔舐她掌心上的纹路,闷哼着说:“乖,松开,让我亲亲。”

陈静被舔得发颤,小穴湿哒哒的,侧过脸嘤咛,任由着他。

得到自由的裴轸直接埋到她的胸前,他蜻蜓点水般亲了下左右的乳尖。陈静的乳头小小,黄豆粒般,被他碰了后慢慢硬挺了起来。

裴轸指腹揉搓着奶头,陈静心颤得厉害,挺了挺胸口,想要更多。

裴轸抬头看她心痒的模样轻笑,终于轻启了唇瓣,叼了颗含进嘴里,来回吮吸、咂弄。

陈静呼吸急促,但未被怜及的地方愈加焦躁。她忍不住了,抓起裴轸的另一只手直覆到另一只被冷落的奶子上,嘤咛着说:“这边……也要……”

裴轸松开含着的那颗奶头,两手握住左右两只奶子,十指收紧,用力一晃,接着手掌来回拍打一下,娇弱的奶子上立刻出现两片红印。

裴轸啧啧:“真嫩。”

说完便再次埋下了头。

裴轸将两团奶子拢在一起,舌尖来回逗弄着两边的乳头,绝不厚此薄彼。

中伏-坠(下)

裴轸禁欲多年,陈静的一对奶子就够他玩了好久。

陈静绞着腿,来回碾压着小穴。

她抬起了手,从裴轸衣底探入,顺着他脊背缓缓摸过去,慢慢双手抱住他的劲腰,将两人拉近。

她柔软的唇瓣贴着裴轸的耳廓,叹出的热气直打在他耳尖上,娇滴的说:“下面……”

裴轸胸口突然涌进一团热气,力气无处可用,一把将人抱起,坐到自己跨上。

“伺候了你半天,我呢?”

裴轸捻了簇陈静的发丝,撩她的鼻尖,逗着玩。

陈静被勾到一半,小穴空虚得厉害,她勾住他的脖子,腰身挺动,磨着身下的那团坚硬。

动作愈来愈愈大,身上的睡裙已经褪到了腰间,裴轸看着眼热,直接一手将之褪去,扔到身后。

裴轸手撑在后面,上身后仰,欣赏着陈静动作。

陈静此刻就剩了条内裤,被小穴泌出的汁液染湿,变得透明。上身更是完全的光裸,两团绵乳随着她的动作,上下跳动,实在淫靡。

陈静拉扯着裴轸置于后方的胳膊,呢喃撒娇:“摸摸……摸摸……”

裴轸眼底深沉,小臂上青筋暴起,但依旧不为所动,音色低哑着说:“自己揉奶子玩。”

陈静气急,一巴掌拍向他的胸前,好大一声响。

裴轸被打得身一晃,唇边的笑却愈演愈烈,眼底一片兴色,就是不依她。

陈静咬着唇瓣,一脸可怜,她推了推他,指尖在他胸口画圈,腻着声音继续引诱:“帮帮我……”

裴轸还是轻摆了摆头,噙着笑继续瞧她的假模假式。

陈静见他软硬不吃,收起了可怜模样,嘴角轻撇,眼珠一转,坏主意直接就冒了出来。

陈静不再急色,她轻缓着指尖,在他肩头来回触摸,若有似无,搔得人刚刚心痒又撤了走。

手指从他的肩头一路滑至衣角,拽住衣角就向上提,直接翻了过去。但又不让上衣完全脱下,就蒙住他的脸,置他于黑暗之中。

陈静指腹轻点,滑至裴轸胸前两点时,报复似的用力一掐。裴轸眼前一片黑暗,身体上的触感愈加浓烈,他攥紧了拳头,用力压住喉间的低吟。

陈静戏谑地看着他喉结上下伸缩,动静剧烈,手指却停滞不前。

待到裴轸呼吸渐缓时,她一个附身压了过去,伸出舌尖勾画着他的喉结,然后用力一吸,吸得裴轸尾椎发麻,身体微颤。

陈静撑着他两肩,不让他靠近,她上下浮动着身子,用那硬挺的两颗乳头刮蹭着裴轸胸前。

若即若离,或轻或重。

裴轸向前一分,她就后退一分;裴轸撤退,她就进攻。

把控着这磨人的距离,吊着他一口气,不上不下。

裴轸被磨得筋脉喷张,双手握拳似石头。他一把拽下蒙在头上的睡衣,用力之大,听得见衣料绷坏的声音。

他单手将陈静抱起,大步流星,直奔主卧走去。

裴轸一把将她扔到床上,松软的床垫随之一震。接着又将主卧的大灯打开,把陈静的裸体展露无遗。

局势突变,陈静环抱着双乳,双腿夹紧,瑟缩着后退。

裴轸一把擒住她的脚腕,直往床沿拉,一把拽下她身上最后一片遮挡。

白色蕾丝小裤被扔向了地板,孤零零的躺着。

裴轸的气势汹汹,陈静心底的兴奋和惧意来回翻涌。

裴轸踩着裤脚将睡裤褪了去,只剩下一条灰色棉质内裤鼓鼓囊囊。

好大一团,随着他的步子晃动不安。仔细一看内裤的前端还有点点的深色,大概是方才被陈静撩出来的前列腺液。

裴轸膝盖错着陈静两腿之间压了上去,直接扒开陈静胸前遮挡着的手,手掌又是一扇,乳波荡漾。

此刻光线甚好,裴轸压着又来回啃咬了几下陈静的两只奶头,吃奶一样,吐出的奶头红艳挺立,不复方才。

吃完奶子,裴轸身下肿胀发硬,憋在内裤属实难受,他握着陈静的手去到自己身下,低声说:“帮我脱了。”

陈静拧着手不愿碰他那儿,但裴轸心愿已定,不让她逃,箍着她手不放。

“你不要了?”

裴轸冲她耳后吹了口热气,低喃的一声搔得她心口一颤。

陈静闭着眼,两手拽着内裤两边,用力一拽。

一股热气打来,陈静急偏过头,不去看。

裴轸没再为难她,轻抚了下她侧脸,继续把她放倒到床上。

裴轸托起陈静的右腿,折迭于她胸前,让小穴大开。

他上手摸了一把,湿淋淋一片,手上全是她的淫液。

他摊开手掌送到陈静眼前,给她看。陈静羞赧的闭上双眼,直哼哼不理他。

裴轸将手上的淫水抹到了她胸上,两颗乳头亮晶晶的。

裴轸不满陈静紧闭着双眼,指尖继续在她阴瓣处探索,找到阴蒂,来回揉搓。

陈静被玩得全身发烫,呼吸渐喘,呻吟难抑。

裴轸手上动作加快,待到陈静呼吸骤急时,指尖用力对着蒂尖一弹。

“啊!!”

刺激来的太猛烈,陈静全身颤栗,手脚发麻。

裴轸就着小穴新鲜吐出的淫水,将肉棒润湿,趁陈静还残留在高潮余韵中时,插了进去。

还是好紧,裴轸眉头紧皱,肉棒才进了一半就被小穴里的媚肉吮咬住,无法前进。

裴轸托起陈静下半身,朝她屁股连扇两巴掌,声音喑哑:“放松点!”

陈静小穴吃的幸苦,摇摆着头,不肯退让。

见她如此不配合,裴轸欲火难平,沉着脸直接握住她左右脚腕,折迭至胸前,尽根埋进。

“啊!!”

陈静被插的叫出了声,额头都冒出了细密的汗珠,嘴里直喊着疼。

裴轸俯下了身,舔舐着她脸上的汗珠,趁着她身体渐松,腰身挺动。

裴轸抽插的剧烈,两颗囊袋来回拍打着陈静臀瓣,打出两片绯红。

裴轸每每直往着花心处撞,一下比一下重,陈静不受控制地摇摆着头,贝齿咬着唇瓣,不让呻吟出声。

裴轸喜欢她失控的样子,下身撞得更猛,直往宫口去,托着她的屁股,继续扇着巴掌,低吼着:“叫出来!”

快感来的太猛烈,陈静终于压抑不住,被操得淫言浪语乱响。

裴轸拨开陈静脸前的乱发,身下不停,继续抽插,啵叽啵叽,两人阴毛间都打出了泡沫。

“你快点射啊!”

陈静被操得小腹酸软,穴道发疼,锤着他胸口啧道。

裴轸任她敲打,眼底兴奋不退,说:“怕被你嫌弃说秒射。”

陈静双手遮脸,不再看他,不再理他。

中伏-新

两人虽闹得凶,但因陈静次日还需工作,并没有继续缠绵恋战。

同上次一样,陈静是被闹钟唤醒的。

她翻着身子找着手机,摸到的却是一具温热的肉体。

她睁开困倦的眼睛,正对上裴轸注视的眼神。

裴轸侧躺着,一手撑着脑袋,望着她,目光温柔,问:“睡的好吗?”

陈静扫视着他,不知他何时重换了衣衫,衣领处最高的那颗扣子还是全副武装的姿态。

裴轸的眉眼和裴劲扬很像,但又有很大的不同。

裴劲扬的那双眼总是澄澈见底、朝气蓬勃,就像烈日下的溪水,让陈静一眼即可探知他此间心事。

裴轸不同,他总是眸光幽深难测,和暗夜里看似平静的潭底一样,让陈静每每都需好生琢磨思量。

两人最像的还是挺立在中庭的鼻子,挺而直,如刀刻的一般,一模一样。

陈静手指从裴轸的眉心滑到他的鼻梁,接着轻啄了下他的鼻尖,笑着说:“睡的好。”

两人没有过多温存,皆起了身,准备洗簌。

陈静赶时间,先用着卫生间,裴轸则在客厅收拾昨晚那片狼籍。

陈静动作很快,一刻钟就收拾好了自己,她今天要赶去开旧改预招商准备大会。

裴轸看她端了杯水在吞药,拿起桌上的药盒就看,上面第一行就写着女性口服避孕药,他紧皱着眉说:“对不起。”

陈静接过药盒,点着药盒正面上的那行字说:“这个学名叫屈螺酮炔雌醇片,是调节雌激素的,医生开来给我调经的。”

说完就将那盒药放回进了抽屉,陈静又看着他接着说:“不过,为了安全和卫生,以后记得必须戴套。”

裴轸舒了口气,紧绷的肩膀也懈了分毫,点了点头。

话音落地,急着出门的陈静却没有动静。

她怔愣的站在原地,她正对着南边的那间小屋,和他的父亲说着以后做爱要戴套的事情。

裴轸察觉到她的目之所及,但没顺着她回头看去,他帮着陈静将东西收拾进包袋,提到她的手边,说:“好好去上班。”

裴轸的目光平静且坚定,让陈静心底莫名安定了下来。

陈静缓过精神,接过包,开始了新的一天。

裴轸送陈静出门至门口,继续看着她下楼梯,在陈静走至转角,二人再次正脸相迎,互相笑了笑。

裴轸一直看着陈静走出楼栋,楼道里不再有她高跟鞋踩出的“嗒嗒”声,他才阖上了门。

屋内寂静,不复方才。

裴轸在门厅站定了好久,才慢慢移动了步子,开始他每日的周而复始。

他握着柔绵巾,细细擦拭着裴劲扬的身体。裴劲扬两年躺在这儿,无论裴轸多么用心照料,身体还是免不了浮肿,之前的古铜色也睡成了苍白色。

裴轸犹如机械人般做完了整个流程,没有接着去清洗衣物,而是坐到裴劲扬的床边,背脊佝偻。

他没去看裴劲扬的脸,就盯着盖在他胸口处的蓝白薄被上,目光晦涩。

“劲扬……”他坐了半晌儿,终于打破宁静,声音嘶哑,似砂纸般粗硬:“下辈子……下辈子……我……”

停停顿顿,终没连成一句话。

裴轸颤抖着手想去握住裴劲扬的手,就要握住那刻又收了回来。

他双手掩面,低垂着头,痛哭流涕。

裴轸从未如此狼狈。

幼年逝父、少年失学、青年丧妻、中年残子,皆未如此作态。

他一直活得像长在悬崖峭壁间的迎客松,风雨不惧,应承着过往的熙攘。

他本该继续这样活下去,却难逃一个她,越想远离却越向着她靠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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