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出轨时代 (21-22)

5745Clicks 2019-06-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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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三:“拿什么证明我爱你”

              第二十一章巧遇

  冬日,午后。

  秦可依推门进来的时候,岳寒正在发呆。最近这些日子,他经常这样坐在店里发呆,魂不守舍的。

  今天是连日来难得的艳阳高照,可依姑娘鲜红的羊绒大衣好像一道光打了进来,让人豁然开朗,恍然大悟——原来这样晴好的天气是因为她要出门才特意定制的。

  一缕冬日里本不该有的香草味道瘙痒似的钻进岳寒的鼻子,眉宇之间的落寞帘栊被不经意的掀起一角,转瞬间累日的阴霾就被意外驱散了,笑意盈满了窗口。

  像可依这样明媚到扎眼的姑娘,即便是匆匆一瞥,也会让擦肩而过的少年惦念牵肠,何况曾经那半日暧昧不明的遥遥相对呢。当然,让那个周末留下格外深刻印象的,还有可依纤巧的尾指上戴着的那枚戒指。

  即便那戒指自作主张的换了主人,岳寒也从未迁怒这个天性讨喜的女孩儿。

  虽然整个下午他都在郁郁寡欢和惴惴不安中度过,但是,他相信自己并没给在场的其他人带来什么困扰。

  控制情绪对他来说就像天生的本事,分寸的把握向来自如,从未因此而让任何人难堪过,当然也包括自己。

  况且,那天的郁闷很快就有人来化解掉了,只是,无奈又添了新愁罢了。

  「哎呀!你怎么在这儿?」

  与岳寒的目光对上的一刻,可依手里正摆弄着一把油纸伞。

  那是岳寒花了半个月跟扬州的一位老师傅学来的手艺。粗韧的油纸上画着朴拙的水墨春江,与时下北京的天气颇不相宜,更跟红衣蛮靴的艳丽装扮格格不入。

  可是不知怎么,那一刹那,岳寒看见她双手持握着伞柄,抬起清亮的大眼睛惊奇的笑望过来,就特别盼望着那柄伞在下一刻被「唰」的撑开,旋转着上了她的肩头。

  那画面光是凭空想象,就说不出的赏心悦目,和谐唯美。

  「不怎么,碰巧我是这儿掌柜的。」

  岳寒坐在小小的吧台里没动,好整以暇的等着可依觐见自己似的,露齿一笑远比眼前的骄阳温和得多,语气中却添了些戏谑味道。

  可依并没放下手中的伞,说话间一踮脚已经坐在吧台外面的高脚凳上,听见「掌柜的」三个字,一下把眼睛笑成了上弯月,一只白玉柔荑爽快的递过了桌案:「哎呦!原来是岳掌柜,幸会,幸会!」

  岳寒赶紧捏住那纤细透亮的四根玉指,一脸的受宠若惊:「呵呵,秦老板客气!欢迎光临啊!」

  一串脆生生的「咯咯」娇笑引来三两客人的侧目,可依毫不在意,双手交握着伞柄,提在胸前,胳膊肘搭上了吧台,啧啧赞叹着:「看不出,这样古色古香的小店,竟然有个这么年轻俊俏的掌柜,你要是不说,我还以为是少东家呢!」

  岳寒不失厚道的咧嘴笑了。这种明显带着挑逗的夸奖经常从大春二东之流的嘴里蹦出来,每次他都只能一笑了之。

  如今没想到一朵娇花样的姑娘也口出轻薄,真开了眼界了。幸亏那一笑的回报里早练出了厚着脸皮的从容不迫,还不至于手足无措。

  扫了一眼那依然戴在可依手上的戒指,只觉得送戒指的人选手指的眼光果然独到,竟半点儿也没辜负了自己的心血,不禁生出一分释然。

  「都是我喜欢的一些小玩意儿,也有我自己做的,要是喜欢,挑两样儿我送你!」

  「真的吗?」可依虽然没动,却带给岳寒雀跃而起的错觉,左右顾盼间忽然低头,举起手中的油纸伞,「这个,这个是你做的吗?我喜欢这个!」

  岳寒含笑点头:「这个是我大学毕业那年,一个人去扬州的时候跟一老师傅学着做的,功夫不到,做工有点儿糙,你要是不嫌弃就拿去玩儿吧!」

  可依低头摩挲打量片刻,抬起头来莞尔一笑,又黑又亮的瞳仁里漾着一缕柔光:「那我就不客气啦!」说着退下束环,把伞缓慢无声的撑开,高高的举着离开了座位。

  旋转的纸伞遮住天花板上投下的灯光,淡淡的灯影覆在可依仰起的脸上,白皙的脸颊并未失去些许莹润的亮色,反倒在朦胧中掀开了一抹素净的憧憬,仿佛透过那伞,可以回望仙宫中的殿宇楼台,霓裳羽衣。

  这把伞搁在店里有三个年头了,是岳寒还算满意的第一把成品,也是从扬州带回北京的唯一一把。比它新做的都先后卖掉了,只剩下它。

  看着那稍有磨蚀的伞柄擎在一双酥白素手之间,岳寒知道它总算有了主人,似乎经年的心事终于有了着落,松了口气。

  都说毕业就失业,当年的自己不仅仅是失业,还同时失恋,失意,失魂落魄呢!

  说不清为什么要去南方走那么一遭。当然,绝不是因为她的去向,岳寒很明白这一点。被甩的滋味儿的确不好受,但他已经放下了。

  然而,很难说不是为了纾解郁闷,带着看个究竟的心思,量一量自己所在的这个世界到底有多大,人与人之间又有多远。

  漫无目的的流浪之旅到了最后,在青年旅店里蹉跎月余的唯一收获就是这把伞,这是一个实实在在的物件儿,咫尺相伴,触手生温,没多大也不遥远,岳寒把它打进行李,踏踏实实的回了北京。

  「喝咖啡吗?」

  红衣仙子闻声转过头来,收了伞粲然一笑,回到座位才发现小吧台里磨粉机、咖啡机、电子秤、温度计等炮制咖啡的家什一应俱全,而岳掌柜已经把咖啡豆磨好了。

  「你还会煮咖啡?多才多艺啊!」

  可依把法宝珍而重之的横放在吧台上,饶有兴味的看着岳寒熟练的收粉、称重、布粉……

  「新近才开始学的,技艺粗陋,口味还在慢慢调,这一杯应该比上一杯顺滑些,秦老板多提宝贵意见。」

  岳寒从暖箱里拿出一只考究的窄口大肚咖啡杯,按下了加压按钮,两股深红棕色的液流蜂蜜一样淌进杯子,鲜艳醇厚的颜色瞬间沾染了白净的杯底,飘出一缕浓郁的香。

  怎么就想起学煮咖啡了呢?

  原本这吧台里只准备了些寻常的罐装饮料。毕竟开的不是餐饮店,不过为了招待熟客,闲聊的时候佐以谈资,润润喉咙。可那天来的那位熟人,当岳寒问喝什么的时候,她竟回了句:「有咖啡吗?」

  岳寒后来泡了杯金骏眉。虽然也色泽红亮,茶香扑鼻,滋润着那明丽的唇齿间迷样的笑意,仍旧是不打折扣的动人心魄,但是他不知怎么,总觉得只有咖啡那浓稠的颜色,暖郁的醇香才配得上她糖心裹蜜的风情。

  不管做什么,岳寒都不喜欢事先权衡利弊,掂量盘算,似乎算计之后就再也抓不住那份最吸引他的感觉了。进退由心一直是他痴迷向往的境界。第二天,他就迫不及待的去找了一个在咖啡馆打工的哥们儿当面请教了。

  煮咖啡,是件易学难精的事,影响咖啡尺度的因素太多,据说一杯完美的咖啡从来没有出现过。不过,这也正是岳寒擅长的,只要是通过感觉判断细微差别的工作,他都有着远超常人的天赋,也愿意下功夫琢磨。

  请人喝第一杯咖啡已经是一个多月之前的事了,虽然屡受好评,但岳寒并不满意,不过,总算在持续的调整中不断进步着。

  她还没喝过自己煮的咖啡呢,岳寒一面盼望着煮给她尝尝,一面又希望她晚点儿来,好再调得理想些。

  「给我多放点儿糖吧,我怕苦!」

  看着岳寒往咖啡杯里冲牛奶,可依趴在吧台上叮嘱着,明显对这个初学乍练的咖啡师不太放心。

  岳寒凝神微笑,轻提奶杯,橄榄叶状的拉花轻松完成,一杯冒着热气的咖啡已经端上吧台,看了看表,二十八秒。只见咖啡油亮,牛奶白腻,满满的一杯堪堪漫过杯口,并未溢出,液面在弥漫的醇厚香气中微微颤动。

  「好香啊!」

  可依吸着鼻子凑上去,就着杯缘啜了一口,大眼睛立刻亮了,沾着一嘴的泡沫抬起头来:「嗯!好喝!又香又浓,一点儿也不苦!」说着双手捧起杯子,小口小口的喝着,对旁边含笑的岳寒一眼连着一眼的刮目相看。

  岳寒被她娇憨的模样逗得忍俊不禁,不经意间又瞥了一眼那枚戒指,心里不禁猜度着。可依既然与她关系不错,今天的巧遇必定很快传到她耳朵里,会不会也来喝杯咖啡呢?

  「为什么自从那天拍照之后,她就不来了?」

  岳寒思忖着清理器具,熟练的动作里不觉掺和进一丝倦怠,明亮的电镀手柄上映出的面容纠结着变了形状,不知所谓的一脸落寞。

  可依喝得开心,不由一阵东张西望。小店不大,从门口到吧台不过七八步的距离,但是再往里走,却有个被货架隔出来的空间,灯光幽暗,似乎别有洞天。

  「诶?那里面摆的什么?」

  可依捧着杯子离开座位好奇的走过去,入口的房梁上垂着一排铁片儿制成的风铃,虽然窗子都关着,铁片儿纹丝不动,可依却在那风铃下听到「叮」的一声空灵悦耳,怔在那里。

  隔间不大,只在靠窗的位置摆了一个茶几,两只藤椅。最惹眼的是地板正中间精致明亮的玻璃柜子,里面低调柔和的灯光把黑丝绒映衬得星空一般,一件件璀璨夺目的饰物静静的陈列其中。

  不过,让可依愣住的不是那些晶晶亮的首饰,而是挂在墙上的照片。

  可依无法解释自己竟然被一张几乎占了半面墙的照片镇住了,而那照片里低眉浅笑的女子每天都跟自己隔着办公桌相对而坐。

  照片很大,却并未给人强烈的视觉冲击,只因她的眼神是望向别处的。看似目光躲闪,其实微微颔首的姿态里敛不够三分娇羞,眼帘也并未垂落,而是柔亮通透的看着某个地方,那唇边勾起的若有似无的笑意,更使人猜度起她心中转动的心思,仿佛下一刻便要凝眸侧首,说出撩拨心弦的话儿来。

  墨绿色的丝绒晚装是无袖的,领口开得极低,偏偏那一只胳膊还要承托在沉甸甸的胸乳下缘,即便是柔美如鹤颈的手腕上缠着数匝细链,还在腕根处倒坠着一颗幽蓝的心形宝石,仍无法让人忽视那原本的娇弹饱腻越发的呼之欲出。可依不由在心里摇头,可怎么藏得住啊?

  所幸,在那沟壑幽深的浅蜜色肌肤上陷着一枚拇指大小的冰蓝色水滴,好像一剂提神醒脑的灵丹,瞬间镇住了肉欲横流的火焰山。然而,令人担心的是那柔腻的肌肤恐怕太光滑,再加上女子的体势是倾斜的,水滴根本撑持不住,很快就会随着女子撩动发丝的动作坠入深谷,化作一股灵泉。

  那只正把鬓发撩过耳后的手上戴着跟可依一模一样的戒指,却借着这个自然而然的动作变成了鬓旁的一枚发饰,在三千柔丝的牵绊中熠熠生辉。

  刚刚撩起长发的动作正好逆着她的眼神,浑然天成的呼应呈现的不过是女子最最寻常的姿态,却说不出的楚楚动人。那三五根溜过指尖儿的凌乱发丝穿越腮边唇角的轮廓,更加柔韧轻盈却一发千钧的牵动着丝丝缕缕的风情。

  无需更多细节的证明,这显然不是个摆好的POSS,而是一个撩人刹那的完美捕捉。此刻,那个成功的捕手终于收拾停当,站在了可依身后。

  岳寒还真没想过会有个婧姐的熟人来店里发愣,好像心里的秘密被戳穿了似的,莫名其妙的直打鼓,神叨叨的来了句:「呵呵,认识哈?」

  可依扭过头,从上到下把岳寒扫描了一个来回,没说话,捧着咖啡继续喝着。岳寒给打量得浑身不自在,慌忙躲开那双亮晶晶的大眼睛,装作继续欣赏自己的得意之作。

  谁能想到,这其实是那天岳寒第一次按下快门儿拍下的照片呢?在那之前,祁婧紧张得坐立不安,手都不知道该往哪儿放了,惹得租器材的小吴捂着嘴直乐,眼睛却不舍昼夜的监视着装备区毫不放松。

  岳寒好说歹说把他打发了,才放心回来安抚满头是汗的祁婧。

  「我是不是太废物了?」

  祁婧不停用手在胸口扇着,不好意思的瞟了一眼茶几上的相机。岳寒用毛巾小心的沾去她额头上的细汗,撩起刘海儿的手指竟然触电似的一抖,只觉得从指缝间掠过的发丝无比的顺滑,一缕清甜的氤氲香气缠绕在鼻尖儿上,气儿就怎么也喘不匀了。

  把毛巾递到祁婧手里,岳寒不敢低头看那片白腻腻的胸脯,双手抓过相机撅着屁股后退几步,语无伦次的说:「婧姐,你别害怕,别紧张哈,这屋里就咱俩,没别人,你放心,我非礼勿视……我除了相机哪儿都不看……」

  祁婧一边擦汗一边答应着:「哦,好……嗯,我,唉,我尽量吧!」脸上的表情好像要开始拍爱情动作片儿的节奏。

  岳寒早在心里搧了自己十七八个嘴巴子,哪儿都不看怎么TMD拍照片啊?白活这么大,话都不会说了!一边摆弄着相机,一边做着深呼吸,总算辨清了东南西北,缓缓坐在门边的凳子上。

  一时间,整屋子的尴尬凝固起来。

  祁婧那边没有声音。岳寒低着头,大拇指一遍一遍的搓着数码相机的屏幕,嘴边儿没一句合适的嗑儿能唠似的,浑身的关节好像越来越僵,终于忍不住歪头装作不经意的偷瞄一眼,只见祁婧双手交握身前,俏生生的站在那里,正斜着眼睛看他,也就不好意思再把头低下去了。

  两个人面无表情的对视了五秒钟,「噗嗤」一声,不约而同的笑了。岳寒只觉得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抬眼望去,眼前的美人好像一下从平面的画里走了出来似的,聘聘婷婷,仪态万千,一派女神风范。

  忽然,岳寒明白了一个道理,面对如此美丽的存在,非礼勿视太TM不礼貌了,不但不礼貌,简直就是十恶不赦的大罪!

  「婧主子,您真是美极了!」岳寒知道自己笑得一点儿都不猥琐。

  「贫嘴!」祁婧立马横了他一眼,也没见她有什么动作,就在这瞬息之间,紧绷的身子恢复了妖娆,眼睛里的笑直让人读懂了风月无边。

  「对,就要这个范儿,您可是女神级的,哪能跟没出阁的小格格似的,就是满朝文武,顾命大臣都跪在您脚底下,咱也不能失了皇家的威仪体统不是。」

  岳寒见了主子的笑脸儿,舌头装上了弹簧,脸皮也厚了,手指头也不麻了,利落的举起了相机。

  「咒我守寡是吧,掌嘴!」

  如今的「婧主子」已经不是胡杨树下羞红了脸不知所措的「婧主子」了,这戏搭的没毛病。

  「嘿嘿,主子您坐着,看别累坏了您!等咱拍完了照片儿,我自己领嘴巴子去。」

  祁婧仿佛颇为受用似的,递过来的眼波儿与其说是轻怼不如说是慢撩,轻移莲步,准备落座。

  就在她将坐未坐的刹那,岳寒按下了快门儿……

  「你心里喜欢她?」

  可依姑娘的咖啡喝了一半儿,又低头抿了一口,有滋有味儿的品咂着,抬起头来看着照片,终于一针见血的念动了真言:「不会是爱上她了吧?」

  岳寒立马脊梁骨都僵了,晒然一笑:「别开玩笑哈,我就是请婧姐帮个忙嘛,你不知道,自从挂出这些照片,已经卖出去二十多套了。」

  可依深深的望了岳寒一眼,扭头往里走去。在以暗沉的色调浓烈涂鸦的墙上,挂着大大小小十几张照片,应该都是在店里拍的,但没有一张不是动态的抓拍,甚至画面里的首饰都有了轻微的虚影。

  「果然不一样啊!」可依边走边说,「别人拍首饰都是要彰显奢华典雅,高贵精致,你们的照片啊,只会让男人看了幻想,女人看了嫉恨,这样真的好么?」

  可依说话的同时不得不承认,自己就是那个嫉恨的小女人。同样的戒指,戴在自己手上可以称得上是锦上添花,相得益彰,可是这些亮晶晶的小东西被那个女人戴在身上,竟仿佛一下从宝石变成了星星,每一颗都刻满了故事,遥远而神秘起来了。

  「那不是正好么,哪个女人不盼着男人对自己充满幻想,让别的女人羡慕嫉妒恨啊?」

  岳寒正自得意,一根笋尖儿似的小拇指竖在了眼前,冰蓝色的宝石散发着魔力,吸住了他的目光。

  「哼,还不承认么?」可依举着小拇指,眼睛瞪得就像个鬼上身的小巫婆,「这个,就是你的幻想吧,要不要我来演红娘啊?」

  「不是……哪儿跟哪儿啊这是?」岳寒含糊其辞的同时不由纳闷儿了,这丫头怎么把话反着说呢?

  「不是那个意思啊?」可依装模作样的点了点头,转身继续往前走,「好吧!周一上班我就去跟她说,岳掌柜托我表达谢意,说有了您的代言生意火得不得了,回头准备给您分红呢!」

  「别呀……你说这个干嘛呀?我……」岳寒直后悔刚才没在咖啡里下点儿蒙汗药。

  「哦,不想分红啊,那白忙活了合着?」可依姑娘是个热心肠来的。

  「不是,哎呀姑奶奶!」岳寒忽然笑了,自己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瞻前顾后,躲躲藏藏,被一个小丫头逗得团团转了呢?立即恢复了一贯的淡定从容,摊开手掌耸了耸肩:「我喜欢她,特喜欢她,成吗?」

  「早承认不就结了!」可依没想到岳寒认得这么痛快,一愣之后,还是赏了个白眼给他,在窗边的一帧背影前驻足,「你们男人啊,就是虚伪,想撩还怕惹上臊!不过,咖啡煮得是真香,回头我一定叫她来尝尝!」说完,也不理岳寒,只对着那背影出神。

  那张被裁成竖条的照片其实是用手机拍的,后期做了处理才成了现在的样子。照片的视角偏低,黑色的长风衣被微风带起飘逸的线条,恰到好处的勾勒出女子高挑婀娜的腰背臀股。深空下温暖的灯火都被刻意虚化了,高绾的青丝下,清晰可辨的是小半张莹润的杏脸桃腮和雪白的颈项,顾盼之间莹玉无暇,生动宛然。而整张照片最灼人视线的,是一只妖异的冰瞳,坠在那巧致的耳垂儿下,闪耀着惊心动魄的幽蓝。

  那是那天最后一个美丽瞬间。

  如果时间可以停驻,岳寒宁愿永远留在那个午后,迷醉在方寸之间的取景框里。或倚墙,或凭窗,或并腿斜坐,或绕着一把藤椅转圈儿……适应了夸张的灯光之后,祁婧越来越自如的找到了与镜头交流的感觉,时而迎合,时而躲闪,时而痴望,时而勾瞄,就像在一个新奇的游戏里领悟了要诀,快乐的尽情施展着天生丽质与放纵不羁。

  岳寒除了不断收藏一个个美丽的瞬间,更间或压抑着怦然的心跳,隔着柜子听另一边窸窸窣窣的换衣服,继而在一次次惊艳的赞叹中领略美人的千面妖娆与万种风情。后来,他已经不在乎镜头里有没有凸显那套劳什子首饰了。世界那么大,又如此的小,房间里那悦耳的欢声笑语,不时抛过来的媚眼如丝,比所有的珠翠珍宝都更价值连城。

  然而,天色终究暗了下来。

  「我怎么这么快就饿了?」

  流连在光晕里的祁婧显然没有注意到窗外街市上掌起的灯火。

  岳寒放下相机,默然一笑,看来她终是识得人间烟火的。该告一段落了,岳寒想着,似乎生平头一遭,觉得能讨得这个美丽的女人开心,做什么,他都愿意,什么事,他都敢做!

  「看我干嘛,你忘了准备盒饭了吧?」祁婧开着玩笑往窗边踱去,「哎呀!天都黑了,几点啦?」

  这时候的岳寒已经走到了她身后,一只手揽住了那扭了一个下午的腰肢。祁婧身子一紧,倏然转身,还没弄清楚怎么回事,后脑勺已经被一只大手托住了,带着些许汗味儿的男子气息里,两片香唇微张的惊呼只字未吐,已被吻个正着。

  狂乱的心跳在两个人之间起伏冲撞,屋子里的温度陡然升高了,灯亮得晃眼。

  除了那朵红唇,世界上的一切都消失了,那是怎样鲜润甜美的软啊,简直让岳寒神魂玉碎,毕生难忘。然而当痴狂的双眼从迷乱中重新对焦,两汪没来得及闭上的盈盈秋水登时让他失魂落魄。

  岳寒想都不敢想能跟这个昼夜惦念的人如此亲近的对望,连那两排弯翘的睫毛他都能一根根的数清楚,而那湿漉漉的瞳仁里,还荡漾着笑意莹然的余波,颤动着一丝猝不及防的慌乱。

  揽住纤腰的手掌上传来一阵不规律的轻颤,让岳寒猛然意识到怀中的娇躯跟她一样心惊胆战,这活生生软绵绵娇怯怯的暖玉温香就是那个看了一眼就再难忘却的人啊!不可遏止的欢喜溢满他的胸口,几乎要感谢上苍恩赐了这一串行云流水的胆大妄为,究竟是不是色鬼上了身,也顾不得了。

  不过,仅仅数息过后,秋水湖边的叛乱就被平定了,自下而上的目光里升起了温柔,却裹挟着三分玩味和半分捉狭的笑意,让岳寒心中奔跑的小鹿一脚踏空似的,瞬间没了依凭,而那湖底更深的所在似乎隐藏着帝王般八方不动的威仪。

  难道这「主子」还叫成真的了?

  虽然樱唇依然香软,可岳寒嘴上的轻薄再也不敢越雷池一步,喘着气,讪讪的停下了动作,松开了手。总算意识到自己真的唐突了佳人,岳寒抿了抿嘴唇,暗暗懊悔着呐呐的说:「对……对不起婧姐,我有点儿……情不自禁了。」

  只听祁婧轻舒了口气,勉强掩饰着中气不足的轻颤骂了句:「坏小子!」一眨不眨的眸光终于收敛,嘴角一抽,似乎怕绷不住笑,低头跟岳寒错身而过。

  岳寒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低眉顺眼的跟在祁婧身侧,一面钦佩女神的临危不乱,一面偷偷的舔了舔嘴唇,回味馨甜。

  「真是个妖孽……」

  可依喃喃的念叨着,喝完了最后一口咖啡,从那背影里收回视线,想把空杯子递给岳寒,却看见那傻子像是被画壁收了三魂,仰着头发愣,嘴角还噙着病入膏肓的淫笑,不知怎么的无名火起,将杯子怼在他怀里就往外走,边走边从牙缝里挤出个醋溜成语:「卖弄风情!」

  岳寒被怼得一愣,端着杯子寻思着「卖弄」两个字可不恰当,跟在后面懵懵的解释着:「这张是我用手机偷偷拍的,她不知道。」

  「好啊,明儿我就去告状,说你偷拍她,暗恋她,图谋不轨。哼!好色之徒!」

  岳寒虽不自负聪明,此刻总算摸着一点儿这丫头的脾性,知道她嘴巴快利,看似莽撞,其实是个玲珑剔透的明白人,回到吧台,周到的递过一张纸巾给她擦嘴,坏笑着说:「秦老板好胆量,好色之徒的咖啡你也敢喝?」

  没想到可依姑娘脸不红心不跳,只是戚然一笑,抓起那把伞细细打量,仿佛那是似曾相识的旧物。片刻之后,一抬头:「有什么不敢的,酒席我都敢吃,你敢请吗?」

  「收了我的伞,喝了我的咖啡,还要我请你吃饭?秦老板铁算盘啊!」

  岳寒话说的直接,目光却分外温柔,那勉强的一笑让他心中一动,恍惚记起刚刚进来时的身影似乎并不像印象中那么明亮。

  「不懂了吧!」一时半刻的晦暗心绪并不能牵绊可依的爽利个性,她歪头忍着笑慢条斯理的继续说:「就是为了答谢你送我的礼物和殷勤招待,我才把今晚请我吃饭的机会送给你啊,要珍惜!」

  「好吧好吧,我珍惜!」岳寒爽朗的笑着。天色的确暗了下来,可离每天要打烊的时间还早,不过他半点也没犹豫。虽说才第二次见面,岳寒对眼前的姑娘没有半分陌生感,前后不过三五句闲聊,竟然让他闷了一整天的心情渐渐风清月朗,只盼着再跟她多说几句。

  「要吃什么?」

  「嗯——牛排!」

  岳寒英文不好,念不出这家西餐厅的名字,不过这的确是798附近最好的一家了。那天跟祁婧也是在这里吃的。拍照之前,他就打电话订好了位子,主菜是这里最贵的龙虾。

  等着上菜的空当,祁婧捧着平板电脑翻看着下午拍的照片,脸蛋儿一直红润润的,时不时咬着嘴唇吃吃的笑,偶尔抬眼瞄一下岳寒。

  「婧姐……」

  「嗯?」祁婧头也没抬,继续翻页。

  「对不起!我刚才……不是故意对你不……不礼貌的。」

  祁婧睫毛一颤,翻起大眼睛看了他一眼,又把视线放回到照片上,含糊不清的「嗯」了一声。

  「这个,你收下,谢谢你这么帮我!」

  岳寒把一只蓝色的小盒子从桌面上推过去。祁婧终于放下了平板电脑,投过来的目光似有些无奈也有些失望,轻声问了句:「这是什么?」

  「下午你戴过的那对耳环,我觉得你戴着特别……」

  「你不是送过我……」

  祁婧打断他的话,自己却一下子意识到了什么,说不下去了。空气中游荡者丝丝缕缕的难为情,萨克斯正深沉的吹奏《卡萨布兰卡》。真郁闷啊,怎么不是西厢记。

  低头沉默片刻,祁婧清了清喉咙,温柔的说:「岳寒,对不起,我是觉得……可依是个好女孩儿,也许……」

  「我知道,」岳寒笑了笑,又把盒子往前推了推,「婧姐,谢谢你为我操心,这个是我的一点心意,没别的意思。」

  岳寒心虚的看着祁婧双手仍放在桌子下面,一脸的犹豫不决,觉得自己的表情一定像木乃伊一样,碰一下立马掉一地碎渣,忽然自嘲的笑了,心说妈的怎么送个礼搞得跟求婚似的?

  祁婧被他笑毛了,眼神儿一下不知道该往哪放,脸莫名其妙的红着。

  「主子!奴才就是觉着您戴着好看,想天天儿看您戴着,又不是逼着您纳聘礼下嫁,您怕什么呀?」

  遭遇老套路,祁婧的笑点明显升高了,可立刻变得桃红柳绿,宜喜宜嗔的脸色却让岳寒看着更加的受用。不出所料的白眼儿像只蝴蝶,轻快的飞进了他呲着牙的白桦林里。

  只见祁婧拎过手包,翻出一支发卡,似笑非笑的斜睨着岳寒,把披散的头发利落的绾了个髻,又拿起桌上的平板电脑划点几下递给他:「举好!」说完毫不客气的拈起桌上的盒子,取出耳环,对着充当镜子的平板电脑戴在了耳朵上,然后越过镜子,双眼一眯:「好看吗?」

  岳寒点头如捣蒜。

  「有什么好看的?」可依毫不留情的把岳寒没见过世面的小眼神儿瞪了回去,「没见过人家吃五成熟的牛排么?我还吃过更嫩的呢!」

  「成,秦老板您不光算盘打得响,牙口还好,您随意。那咱们喝点儿什么?」

  「红酒咯!」

  一瞬间,岳寒从可依的眼神里看得明白,这个才是她今晚最想要的。可让他不明白的是,从来滴酒不沾的自己也想来一点儿。

              【未完待续】

             第二十二章 酒醉

  可依喝醉了。

  没人能拦得住一个想把自己灌醉的人。岳寒自然也不行,不但不行,还醉得更快。

  可依数桌子上究竟是三个还是四个空瓶子的时候,他已经趴在桌子上不动了。

  穿着苏格兰格子裙的服务生走到桌边,狐疑的看了一眼男孩,礼貌的提醒那个眼睛亮晶晶的女孩儿,该打烊了。

  整个晚上,她都在留意这对帅哥靓女。从来也没见过吃一份牛排喝三瓶红酒的客人。难道是在打什么有趣的赌么?倒是一直有说有笑的,不像是借酒浇愁,更不像是分手饯行。当然,她应该不会想到,这两个人是第一次一起喝酒。

  「请问,哪位买单?」

  一直趴在桌上的岳寒抬起头来,脸红得像关公,抓过外套找钱包。

  可依摇晃着上半身,无声的笑着,投过去热辣辣却直勾勾的眼神,有惊奇赞许也有古怪捉狭。

  两个人摇摇晃晃的出了西餐厅。

  可依觉得脚底下轻飘飘的,生怕一跺脚飞走了,一只胳膊摸索着搂住岳寒的腰。

  岳寒努力睁大眼睛,脸上的肌肉不听使唤似的动了动,想笑,没成功,摇了摇头,伸胳膊揽过可依的肩膀。

  「你可真能喝……」

  「切!」可依仰望星空,满脸的不屑被她笑出粉酥酥的艳光,连深浓的夜色也遮掩不住:「生瓜蛋子,就你那点儿酒量,还不够秦爷漱漱口的。」

  可依的潜力是罗翰一手挖掘的,虽称不上久经战阵,也很少喝醉过。岳寒却是第一次正儿八经的喝酒,只能算是个临时捉来的陪练。秦爷的九成醉意其实都与他无关。

  整个晚上,一向口齿便利的秦爷只负责提问和喝酒,佐酒的是岳寒的轻声漫语,唯唯对答。不难看出,他不会喝酒,也不是个话多的人,可今晚,一直在说的却是他。

  让可依有点意外的是,岳寒竟然也跟自己类似,有着被放养的经历。

  他的父母都是军人,父亲曾隶属沈阳军区某部,是一线野战部队的指挥员,常年不在家。母亲曾经是驻京部队某文工团的舞蹈演员,一直在北京工作。

  岳寒的童年里只有母亲,一年到头也见不上父亲一面。上中学之前,在他的印象中,父亲的样子一直是高大的,可亲的,强悍却不失温厚,闪着英雄般的光芒。

  后来,父亲的军旅生涯遭遇挫败,转业经了商,而母亲却在文工团被裁撤之后走上了行政岗位,现在已经是某歌舞团的正师级副团长。一家人虽然终于凑到一起,父母却开始各忙各的,没工夫管他。

  中学时代,岳寒没费什么劲儿就学会了独立打理生活中的一切,按部就班的上学放学,成绩不算优异,也绝不差。

  父母早出晚归,留给他大把的空闲时间,开始喜欢自己动手弄些雕刻,绘画,泥塑手工之类的小玩意儿。没人干涉,他也在自己的世界里自得其乐。

  在他考上大学的那一年,几乎没达成过任何共识的父母终于做出了一个共同的决定,干脆利落的离了婚。他也没明确说明是跟父亲还是母亲,只觉得心里有什么放下了,格外轻松。

  「你妈妈是不是特别漂亮?」

  秦爷端着酒杯,几乎是色眯眯的望着岳寒,在他俊秀的脸上寻找着来自母亲的痕迹。

  「她年轻的时候是团里的台柱子,你放开了想象吧!怎么想都不会让你失望。」岳寒说完腼腆一笑,「我知道你为什么问这个,我的确更像她。」

  就这么淡定的承认,让秦爷撩骚的兴致锐减,看着岳寒渐渐红上来的脸,竟然带着久经沙场的从容,心里便没来由的恼恨。

  不过,凭着可依姑娘一颗剔透的七窍玲珑心,还是注意到了他不经意间的那个「她」的称呼,微露玄机。掫了一大口红酒,眼珠一转悠悠的说:「我知道你为什么喜欢婧姐了。」

  「为什么?」

  岳寒终于显出不自然的神色,清透干净的目光落在所剩无几的牛排上,笑意依然淡淡的,红头胀脸的看不出是不是害羞。可依心里一乐,还没放下的酒杯又举了起来,要与岳寒碰杯。

  「你呀,有恋母情结~ !」

  岳寒一听乐了,露出两排好看的白牙,一脸容光焕发的不以为然。

  「喜欢比自己大的女人就叫恋母啊,那大多数女生不是都有恋父情结?」

  「不一样!」可依眼神迷离,不容争辩,「你没看出来婧姐怀孕了么?」

  「怀孕怎么了?」岳寒状若轻松,心里却倏然飘忽,幽甜莫名。

  「跟以前不一样了呀,怀孕的女人身上有种不一样的东西,那叫母性的光辉,哎呀说了你也不懂,真笨!」

  「那跟我喜欢她有啥关系,我又不吃……」岳寒刹车不及,差点儿没把舌头咬下来,暗骂这酒可真不是好东西,越说越不着调了,赶紧找补:「嗯,那个,她以前啥样儿?」

  「骚呗!」

  可依举着杯子,透过红亮的视野把岳寒的傻样儿全数收进粘稠的液光,一饮而尽。又黑又亮的眸子仿佛蒙上了一层玫瑰色的薄雾,活像个即将现出原形的小狐狸精,咬牙切齿的继续说:「就在几个月前,她还因为上班打扮得太扎眼挨了我们科长的呲儿呢!三成熟的妙龄少妇,就没有她不敢穿的,我们办公室的小毛,不知道为她流了多少回鼻血。现在要当妈了,刚好五成熟,外焦里嫩最有味儿,专杀你这样的小帅哥!」

  岳寒忍不住?一眼对面盘子里的牛排,油亮焦红,鲜嫩多汁,下意识的摸了摸鼻子,往可依伸过来的空杯子里倒酒。

  那天祁婧来拍照的时候带了个大到夸张的皮箱,里面的每一套他都见识了,至今仍可以清晰的在脑子里放走马灯。只是不知道,那几件让人心惊肉跳的衣服,究竟算不算可依说的那种大胆风格。

  看见岳寒又露出那副没见过女人似的淫贱样儿,秦爷忽然觉得好没趣儿。她当然不是今天才凭着几张照片窥破玄机的。

  两个月前许博家的聚会上,手脚不老实的秦爷曾经不小心按住沙发上的一只胸包。可疑的手感让她忍不住找机会拉开了一小截拉链儿,就看到了内里墨绿色的蕾丝乾坤。

  有了这个线索,再加上一颗好事儿的心,即便是有意掩藏的秘密也躲不过秦探长明察秋毫的眼睛了……

  而现在真相大白,好奇心不知怎么有点儿变味儿,秦爷懒懒的问了句:「你是什么时候喜欢上她的?」

  岳寒被问得一愣,干了杯中酒,又抓起瓶子倒上,小心翼翼的盯着杯壁液流卷起的波浪,缓缓开口:「第一眼看见她的时候。」

  这话两人异口同声的说出来,竟然一字不差。

  名侦探柯依不知道自己怎么就有了感应,脱口而出。

  与岳寒相视一笑之后,一股自心底泛起的酸涩苦味儿瞬间冲进了喉咙口鼻,眼眶里涌起氤氲的热气,模糊了视线。

  她努力睁大了眼睛,朦胧中举起酒杯,与岳寒默契的相碰,仰头又是一饮而尽。两颗清泪顺着她的眼角滚落鬓旁的散乱青丝,倏然不见踪迹。

  那天的庆功宴上,她也是这样喝酒的,比今天喝得多,却没有今天醉得这么快。

  那个专项活动圆满成功的通过了验收,可依就想到了一个成语叫破釜沉舟。那天她故意没有开车,为的就是厚着脸皮让他送自己回家。

  无论发生什么她都不在乎!两个月了,任何事都比什么都不发生要好……

  代驾大叔衣着朴素,车技娴熟,游刃有余的当儿不自觉的就会往后座上瞟一眼,这当然很正常,这一对儿实在太惹眼了。

  可脑子里盛满热汤的可依姑娘并不这么认为。

  她不知怎么就又被「好色之徒」搂在怀里却偷偷给他点赞:「这傻瓜的警惕性还挺高,如果不是他坚持送自己回家,这会子保不齐就是先奸后杀的下场啊!」

  想着想着,忍不住又往岳寒的怀里钻了钻,就听见了那厚实的胸口里砰砰的心跳。一时间恍然失神。

  那是一个男人有力的心跳,来自为了护持周全而无私接纳的陌生怀抱。在这醉意孤清的深夜,仍不忘输送着一缕温暖的慰藉,是该感念冥冥中总有凑巧,还是该慨叹,天可怜见,那颗殷殷女儿心,终不至滚落尘埃?

  昨天,在那辆黑色的迈腾里,她孤零零的歪在后座上,手里只有一瓶矿泉水。

  上车的时候,她曾想挽住他的胳膊,撒个娇,要求坐前面,可终究脸皮儿薄,没能出口。他的车开得很稳,却一路沉默,而她无比清醒的数着凄惶的路灯,喝完了瓶子里的水……

  忽然之间,一阵从来没有过的难过仿佛决堤的洪流,追上了奔驰的汽车,吞噬了可依的心,胸口一阵阵空洞的疼,急促的喘了几口气,一个憋不住,扑簌簌的落下泪来。

  可依不知道岳寒有没有察觉自己哭了。他搂在肩头的手一直有意无意的轻拍着,闷闷的不说话。

  深夜车少,师傅开得很快,几个转弯之后,可依觉得身体里的酒开始翻江倒海,轻哼一声,咬牙忍住。岳寒把车窗开了一条缝儿,一丝微凛的风吹进来,才勉强驱散了恶心。

  「你有女朋友吧?怎么一晚上也没听你说起她?」可依想转移一下注意力,感觉司机师傅的目光又及时的出现在后视镜里。

  「早分了,没什么可说的。」

  「什么时候?」

  「毕业前。」

  「说好的?」

  「哪有那么潇洒!」岳寒轻笑,略显疲惫的声音像要睡着了,「不过,我们还真就像两个比较熟的同学,毕业了,前程未卜,再没有做同学的心情了。」

  「你,爱过她么?」

  岳寒沉默着。可依以为他睡着了,才想抬头,听他轻声说:「爱一个人,什么感觉?」

  这回轮到可依沉默了。她自认为是爱过的,曾经拥有一段美好的回忆,也许算不上刻骨铭心,却一定可以说是畅快尽情,了无遗憾的。如今,虽然不知道萧桐那个家伙身在远方,境遇几何,每每想起他,总会抒怀一笑,默默祝福。

  爱的味道,该是酸酸甜甜,回味悠长吧?

  如果几个月之前被问到,可依也许会这样说。此时此刻,她只能默默的回答,爱的滋味也会是酸涩苦楚,伴随着无法言说的煎熬。

  无从知晓萧桐离去时候的心境,也不清楚罗翰怎样经历了这许多年的等待。可依今天早上醒来的时候,对着自己那张宿醉之后苍白憔悴的脸,似乎明白了另一个真相,那就是,爱一个人真的好难。

  两个月来,可依一直满怀着热情与信心。与人相交,她从来都是受欢迎的,然而在面对陈志南的时候,才发现,仅仅受欢迎还远远不够。

  他像是一座城。

  日常工作中,他城门大开,车马往来,四通八达,在他的领导下工作,人人劲头十足,关系热络融洽,合作亲密无间。

  可是到了私下里,他的城门会关闭,戒备森严。

  这时候的他,笑容依然是温厚的,言谈谦和,平易近人,礼貌周到。他可以让你看到他的方方面面,几乎每一个角色。前辈,上级,朋友,甚至兄长,当然还有丈夫和父亲。唯独不肯露面的,是那张与女人坦然对应的男人面孔。

  可依觉得自己像个手无寸铁的小兵,面对坚城高楼,只能站在护城河边徒劳仰望,彷徨无措。

  毫无疑问,他还是那个温和友善,真诚热心的陈哥,陈老师,加班的时候自然随和的请她吃宵夜,却同样用他的温言笑语击碎每一个暧昧的幻想,摸着她的发顶笑呵呵的把她送上的士。

  虽然等闲不屑炫耀自己的美貌,可谁也不瞎啊!

  要脸蛋儿有脸蛋儿,要身材有身材,胸大腰细,肤如凝脂,咱是个性格开朗,思想开放,才思敏捷,工作认真,趣味时尚的魅力女人,在他眼里竟然被当成个没发育的初中生,完全忽视了那些山山水水,春潮秋波的存在。

  难道,十岁的年龄差距,可以让男人进化成另一个物种么?

  当走进岳寒的小店,拿起那把略显陈旧的油纸伞,她就想到了西湖断桥边那个美丽的神话。人妖殊途,前世今生,万千阻隔都可以爱得轰轰烈烈,为什么到了自己身上,就这么难?

  姻缘,那是个多么妙不可言又无可奈何的结啊!

  代驾大叔车停得很稳,手脚利落的从后备箱里拽出他的折叠自行车,看了一眼互相搀扶的小哥俩,笑着摇了摇头走进夜色。

  下了车一见风,酒意汹涌,可依越发的头昏脑胀,四肢颓软,双臂勉强抱住岳寒的腰,步履蹒跚,摇摇欲坠。

  岳寒比她强不了多少,却执意搂着她,好在原本教学楼改的宿舍,楼梯特别宽,可以由着两个人东倒西歪的折腾,连拖带拽,总算上到三楼。

  刚刚气喘吁吁的把钥匙插入锁孔,可依心头一阵粘稠的烦闷,再也压制不住,踉踉跄跄的冲进走廊中间的洗漱间,趴在水槽里大吐特吐。

  岳寒随后跟来,呼哧呼哧的喘着气替她捶背,没两下一扭头,趴在另一面的水槽里翻江倒海。

  可依扶着水槽的边缘颓然坐倒,耷拉着脑袋吃吃的笑。

  胃里的七荤八素倾泻而出,身上乱窜的酒劲儿一下没了后援,缓和下来,只剩下血管里突突的跳动还能让她感知到身体的存在。一丝力气也提不起来,脑子却清醒了许多,忍不住斜睨着岳寒一脸的恨铁不成钢。

  她昨晚就喝多了,今夜又醉,只觉得胸肋间被掏空了一样难受,精神却格外的亢奋。

  岳寒吐完了,拧开水龙头洗了把脸,眼睛仍然难以对焦,脸上的胀红却迅速的退了,甩了甩手上的水,晃着两条长腿朝可依走过来。

  「哼!还笑话我呢,瞧你,软得像面条似的。」

  岳寒一把把可依横抱起来,一步三摇的往回走。

  可依像坐了过山车,仰起的眼睛被走廊上的灯光刺痛,一阵迷乱失神。

  昨夜,她没吐,却装作双腿发软,是陈志南背她上楼的。

  趴在他的背上,越过肩膀数着每一级台阶,她的心在跳,眼睛在笑。

  胸前的两团香软没羞没臊的抵在那厚实的背上,随着脚步来回的晃,揉得她脸上直发烧。痴痴的望着他鬓角上细密的汗珠,总算忍住没去擦。

  像一件工艺品一样被轻轻的放在床上的时候,她喘得比他还厉害,大衣的襟怀已经敞开,雪白的真丝衬衣被揉得一团乱,扣子松开了两颗,露出大片淡粉色文胸承托的丰饶饱满,雪腻酥白。

  她的目光看似迷离,一直追着他利落的动作,不可能错过他望向自己胸口时刹那的燃烧与躲闪。在他越过自己去拉被子的时候,她决定不再等了,颤抖着双臂搂住他的脖子。

  「志南哥!」她第一次这样叫他,虽然已经在心里喊了千百遍,「我喜欢你,我不图你什么,就是喜欢你,你不要……不要不理我,我……」

  她的呼吸颤乱滚烫,声音越来越低,满腔的委屈堵在胸口,说不下去,就那样搂着他,想哭,想让他抱,让他安慰,盼着他能懂……

  可是,他一动不动。

  良久,她终于不好意思再缠他了。胳膊上松了劲儿,他才轻轻的拉着她的手,掖进了被子。抬起头的那一刻,虽然逆着灯光,她仍然看到他狭长明睿的眼睛里,有一团炽热的柔软正像夕阳一样缓缓退去。

  她的心跟着下沉,落进尘埃,无声无息。

  是留恋?是失望?是彷徨?是不甘?她品不出心里的滋味,只觉得嘴巴里又干又苦。

  「小秦,下次别喝这么多酒了,伤身体。」拍了拍她的肩膀,笑容一如往常的温暖,「早点休息,别胡思乱想的,我走了。」

  一杯清水放在了床头,门被关上了。

  头一回,她感到这间房子空得怕人……

  「砰」的一下,可依感觉自己跌落床垫又被弹起,「咯咯」娇笑,醉眼迷离。

  岳寒差点儿扑倒在她身上,勉强直起身子,又去替她脱鞋,嘴里边嘟囔着:「看着挺瘦的,真沉,膘都藏哪儿了?」

  可依恢复着力气,没精神回怼,嘴巴里粘稠酸苦:「岳掌柜,给拿瓶水。」

  岳寒打开冰箱,拿了瓶农夫山泉和一只纸杯递给她,看到大衣襟口湿粘一片,想是刚才呕吐不小心弄脏的,凑近一闻,连连摇头。

  接过可依漱口的纸杯,连瓶子放在床头,岳寒迟疑了一下,还是解开了她大衣的扣子。穿着这么脏的衣服睡觉想想都难受。

  可依大衣里面穿一条深咖色的裹身针织连衣裙,曼妙的曲线慵懒的展现,让岳寒不由呼吸一滞。酥胸纤腰不敢细看,两条匀称笔直的长腿上穿着黑色的羊毛裤,不仅恰到好处的强调着完美的比例,更凸显着骨肉均匀跳跃般的弹性,再加上纤细的脚踝,小巧的脚掌,让人禁不住想象它们下一刻便会灵活交错,翩然起舞。

  混沌渐渐退却,可依的脑子里像温着一锅杏仁儿粥,虽然双目烘热,浑身无力,但是心里是清醒的。看着岳寒手忙脚乱却体贴用心,任他摆布,只歪着头笑:「你说实话,醉鬼是不是特别招人烦?特别是喝醉的女鬼。」

  「女鬼?」

  艰难的从那双美腿上收回目光,岳寒仍觉得晕乎乎的,身体里不知是什么在跳,无暇多想,顺着她瞎扯:「聊斋上说,女鬼都是有情有义的,可爱着呢。」边说边拎起可依的袖子,把胳膊抽出来,又俯身去拎靠里面的一只。

  「有情有义有什么用,你们男人还不是跟块木头一样,要么深明大义,要么墨守陈规,总之就是不解风情。」

  可依故意伸直胳膊,拒不配合,惹得岳寒不得不用上另一只手。

  「别闹了女鬼,喝醉了还不老实。」

  可依望着他年轻俊秀的侧脸,从微嗔的语气中听出一丝温柔宠溺,心头倏然蒙上一团慰暖舒松,笑意油然,举起胳膊没轻没重的搂住了岳寒的脖子。

  岳寒正纠缠不清,被她一搭,本就不稳的重心一下倒向床里,左手下意识一撑,正按在一团饱满娇弹的软肉上,五指顿时麻木,电流顺着手掌胳膊冲进大脑,半边身子都僵了。

  可依突遭掌握,毫无防备,「嘤咛」一声,半搂着岳寒的胳膊停在半空,只觉得胸口的闷胀中竟有种莫名的踏实有力,瞬间激活了身子里憋闷许久的蓬勃渴望,散落在周身血管中的酒精被同时点燃一般,血液轰然加速。

  岳寒的左手像被磁石吸住了,握着那座异样娇柔的高峰,五指张开竟够不到边缘,不敢稍动,也不舍得松手,低头惊慌的望着可依仰起的小脸儿不知所措。

  灯光下,酒红未退的雪腻霜颊上遍染桃浆。黑宝石一样的瞳仁里有激情,有娇怯,有慌乱,也有企盼。只张开一半的樱桃小嘴儿急促的呼出阵阵湿热,沁着若有似无的酒香。

  正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耳边听到伴着颤抖的两个字:「吻我!」

  岳寒觉得自己像被施了咒语,张口含住了那一粒红艳艳的樱桃。

  原来,不是樱桃,是果冻,凉丝丝的,又软又弹,可这果冻怎么不甜,还会动?

  岳寒脑子里晕陶陶的打着问号,胸口砰砰砰跳个不停。刚想喘口气,脖子被紧紧的搂住,掌心立刻被柔情胀得更满。不自觉的试着收拢五指,耳边传来一声舒爽的轻哼,竟然从耳朵里激起连锁的酥麻。这时候,他才发觉,裤裆里的兄弟已经硬得生疼。

  虽然并不觉得羞于启齿,但也不想让人知道,他还从来没真正的跟女孩儿亲热过。跟那个相伴六年,从中学交往到大学的女朋友,最亲密的举动也只是亲亲抱抱,隔着衣服体验一下那并不算丰满却可谓秀挺的娇羞所在。

  大学毕业后,也认识过几个女孩,尝试着交往,不知怎么,总是草草收场,有的甚至连手都没碰过。

  两个月前,趁祁婧不备,厚着脸皮赖到的半个吻是长久以来尺度最大的一次,让他回味了许久,却终究是浅尝辄止。

  在这方面,他并不着急,告诉自己,每一种体验都该珍惜,希望抱着一颗平常心,做到水到渠成,有条不紊,不失点滴的去发掘,感知,投入,享受。

  可是今天晚上的遭遇让他一向淡定平和的身心措手不及,所谓渠道根本容不下排山倒海的感官刺激。巨浪滔天中,所谓条理像一条舢板,顷刻碎成了木片儿。身心皆醉的刹那,他的状态只能用一个词形容,神魂颠倒。

  不要说身下的女孩绞扭纠缠的腰身长腿,只是那条调皮渡过贝齿的丁香小舌就让岳寒忘记了呼吸。

  彻底乱了,口中的甘甜救不了胸中的烈火,手里的弹软堵住了视线和鼻息,黑云漫卷的缭乱发丝缠住了双手双脚,那发中颈侧氤氲的香气是药性最强的迷幻剂,让肌肉僵硬骨头发软,浑身大汗淋漓。

  可依的煎熬并不比岳寒轻松分毫。自从有机会跟陈志南亲近,可依就再没跟罗翰在一起了,原本厚着脸皮谋划着昨夜能发生点什么,却终是枉然。

  被亲吻的快慰根本无法缓解身体里的渴望,反而更加火上浇油,让她腰身扭结,双腿交缠却没着没落。

  岳寒虽然吻着她,握着她,搂着她,却不知为何,不肯进一步动作,逼得她鬼使神差的松开一只手,往他腰间摸去。

  休闲裤底那山峦般的胀硬让她手心一热,心头乱跳,摸索间正想辨清头尾,岳寒忽然剧烈牛喘,慌乱的挣脱,几乎一跃而起,拿起床头的农夫山泉兜头盖脸的浇下,旋即又对着嘴一顿猛灌。

  可依愣在床上,细喘片刻,「噗嗤」一下笑了出来,越笑越收不住,捂着肚子在床上直打滚儿。

  岳寒一瓶凉水浇下,只觉得自己头上蒸汽直冒,顾不上被可依嘲笑,又灌了两口水,低头发现自己那兄弟快把裤子顶破了,装作醉酒疲惫,靠着床边一屁股坐在地板上。

  房间里一个笑,一个喘,若不是灯光明亮,像是半夜闹鬼。

  「笑够了吧,你个女流氓!」岳寒懊丧的抗议。

  眼前一黑,温香罩头,是可依把大衣丢在了他头上,还没来得及扯下,脑袋上不轻不重挨了一下。反正是要洗的,卷做一团,扔在一边,扭头怒目而视。

  可依并膝抱腿坐在床上,下吧抵住膝盖,小脸红晕未退,眼中笑意盈盈仍不乏嘲弄捉狭。

  岳寒瞥了一眼,不敢与她对视,低头摆弄水瓶:「果然是个女鬼。」

  「你不是说,女鬼都是有情有义的么?」

  背后的声音听来未必毛骨悚然,却如同魔音咒语,让岳寒心旌摇荡。

  「应……应该吧。」他忽然结结巴巴的不知如何对答才好。

  「那你怕什么?」

  略微沙哑的尾音里,几乎可以数清楚细碎的颗粒夹杂着香暖的气息在耳边回荡,岳寒下意识的摸了摸耳朵,语塞心慌,憋红了脸。

  「你不会……没做过吧?」

  只有秦爷能问出杀伤力如此爆表的话来,酒意未散,顽心又起。

  这个才见过两次面的大男孩儿俊逸出尘,温良洒脱,不但襟怀坦然,还心灵手巧,心中早怀了不设防的亲近。见他被逼问得像个偷看姐姐洗澡的中学生,现出生平未见的傻样儿,捉弄之心更重,故意挤兑得他无地自容。

  岳寒面红耳赤,一仰脖儿把剩下的水喝完,接的却是上一个问题的答案:「女……女鬼都是含冤受屈的,指不定找谁报仇撒气呢,能不怕么?」

  不知怎么,「含冤受屈」四个字一个比一个生硬的砸在可依的心头,一瞬间,经年累月的芳心可可,用情良苦,不可遏制的涌上心头,昨晚那一下冷彻寒夜的关门声之后憋闷的委屈终于抑制不住,眼泪像崩了线的珠子,一串串的滚落桃腮粉靥,饮泣无声。

  岳寒沉默半晌,没听到动静,才想起总坐在人家女孩子的房间里不合适。看了看表,十一点多了。起身想要告别才发现可依抱膝而坐,珠泪涟涟,一下子慌了。

  「诶,你怎么哭了,这……」手忙脚乱的抓过纸巾盒,揪起一团就往她脸上擦,「不是,我也没说你害人啊,不算欺负你吧?别哭啊,哎呀……不哭不哭……」

  可依接过纸巾,白了他一眼,胡乱擦拭,浓密的睫毛上也挂了细小的泪珠,目光斜望着床铺越发的楚楚可怜,似乎听不见他的连声劝解,幽幽一叹,自言自语:「唉,是我犯贱……」

  一句话没说完,悲从中来,眼泪再次潸然而下,流成了小河。

  岳寒一听更慌了神儿,迈着长腿跪在床上,手足无措,试着拍了拍她纤薄的背脊,语无伦次:「秦老……不是,可……可依,我没有……我是那什么……你别瞎想,我……我其实……挺喜欢你的……可是……」

  可依听着他乱七八糟,水淋淋的大眼睛转过来瞪了他一下,忍住悲声鼻子却是堵的,哽咽着轻斥:「胡说什么,跟你没关系!」说完把脸埋进膝间,长发垂落,双肩微微耸动。

  岳寒被呲儿得一愣,心中懵懂,眼见越劝越糟糕,没关系也变成有关系了,心里一急,伸手搭上了可依秀气的肩头。

  接连不断的抽噎带起的轻颤顺着手掌传递,岳寒心头忽然涌起了莫名的柔软,探问和劝解的焦急消散了。

  无论是因为什么,自己的过失还是别人的原因,都不那么重要。眼前这个原本明媚鲜妍的女孩儿心里的悲伤需要发泄和抚慰,而此时此刻,她的身边只有自己。

  记得他还是个小学生的时候,有一次,放学回家发现妈妈独自垂泪。

  以他小小的心思,自然无法理解妈妈为什么哭,感觉到的只有朦朦胧胧的心疼。他只是走过去,伸出双臂拢住妈妈的双肩,把头靠在她的颈窝里。虽然不明白为什么要这样做,可是没过一会儿,妈妈就不哭了。

  那时的小岳寒就隐约明白,有些事,不是非要分个是非,问个究竟,解决问题需要的可能只是一个眼神,一个微笑,一个拥抱。

  岳寒不再说什么,只叹了口气,便俯下身去,双臂伸出,一只胳膊穿过可依的腿弯,一只搂住她的腰背,一吸气把她抱了起来,紧接着一扭身靠在床头坐了。可依便像个乖顺的小猫一样依偎在了他的怀里。

  寒夜幽深,时光宁静,有温香在怀,不免气息微乱,心里却是柔软平和,不生杂念。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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