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金教父 (36~40)

6126Clicks 2020-12-06
    第三十六章:财源

  顶着火辣辣的日头,若昂·塞西诺带着两名保镖穿过被太阳烤的如同烧烤铁撑一般的公路,一路小跑的进了街对面的一家舞厅,没有理会带着一脸谄笑迎上来的服务生,他径直穿过舞厅前堂,进了后面的工作区。

  作为莫里奥贩毒组织中的一名中层头目,若昂今年已经将近五十岁了,他从十五岁的时候开始挣钱养家,最初只是从走私贩手里接香烟来卖,卖掉一包香烟挣三克鲁塞罗,一天下来可以挣到六个面包的钱,能够勉强养活自己还有卧病在床的老娘,以及一个比他还要小五岁的妹妹。

  这种困顿的生活维持了两年,在十七岁的时候,若昂在一次码头的黑帮火并中杀了第一个人,为此,他第一次见到了100美元的钞票,第一次有钱给老娘请了医生,第一次给妹妹买了新衣服。

  这样的成就令他感觉很快乐,连带着第一次杀人后的恐惧也显得不值一提了。最重要的是,平生第一次,他看到了生活的希望,看到了所谓的前途,找到了自己可以为之努力拼搏的方向。

  之后的一切就变得简单了,几年的时候里,若昂以敢打敢拼不要命的风格在当时的莫里奥贫民窟里大出风头,尤其是在跟随了巴诺罗之后,虽然老娘最终还是故去了,可他却供妹妹上了大学,还送她去了美国,让她有了全新的生活。

  几十年的时间似乎转瞬即逝,如今,若昂已经明显感觉到自己老了,年轻时落下的暗伤,现在成了他的噩梦。每到夜深人静尤其是阴天下雨的时候,就会跳出来折磨他,令他感觉如坠地狱。

  人老了,身上又有旧伤,类似若昂这样的人总是希望日子能够过得安定一些,对那些打打杀杀的事情已经不怎么喜欢了,当然,每月能赚到一些钱却是更好的。一个月前,御下相对宽松一些的阿玛鲁被干掉了,「保罗·安」接手组织二号头目的职位,随后就开始全面清查组织中下层的盈利。当时类似于若昂这样的中下层头目都认为好日子到头了,可没想到就在一周前,转机竟然就那么突兀的出现了。

  舞厅后的工作区里挤着很多的年轻人,几乎是人手一支烟,弄得整个工作区走廊里乌烟瘴气的。这些年轻人都是类似于保镖一样的人物,他们没资格进入走廊尽头处那个房门紧闭的大房间,所以只能等在这里。

  看到若昂过来,走廊里簇拥着的年轻人纷纷后退,让出来一条通道。若昂伸手在脸前扇了扇刺鼻的烟气,板着面孔,径直从通道穿过去,进了那扇闭合的房门。

  紧闭的房门后是一个与前场舞厅差不多的所在,也有舞台、酒柜吧台、茶座之类的所在,大厅正中那个椭圆形的舞台上,正有几个服装暴露的女孩子,随着音乐肆意扭摆身体,做出一个个极富挑逗性的动作。不过舞台下的茶座里却只围坐着十几名客人,而且每个人的注意力明显都不在舞台上,而是正凑在一起嘀嘀咕咕的说着些什么。

  在若昂进门的那一刹那,十几个窃窃私语的家伙不约而同的停下来,待看清是谁之后,才又恢复了刚才的交谈。

  若昂的目光在人群里逡巡一圈,找到两个平时跟自己关系不错的家伙,这才快步走过去,坐到他们旁边,没等着屁股坐稳,便急不可耐的问道:「他还没来吗?」

  在座的这十几个人都是莫里奥贩毒组织的中下层头目,过去的一周时间里,他们每天都会到这里来碰一次头,若昂口中所说的「他」不是别人,正是组织如今的二号头目李再安。

  听到若昂的提问,他身边的两个中年人都不搭腔,只是无可奈何的耸耸肩,那意思分明是说李再安还没有到。

  「证交所那边的情况怎么样?有些好转了吗?」若昂紧跟着又问道。

  「还能有他妈的什么好转!」一个正在喝闷酒的老家伙听到他的话,愤愤的将手中的啤酒瓶墩在桌子上,嘴里骂道。

  「是啊,跌跌跌,连着四天都是跌,」若昂对面一个满脸横肉、脖子喉结处长了一个大黑痣的中年人愤然道,「当初我就说过,咱们这些人就没有一个懂得什么期货的,这种事不能干,如今怎么样,被我说中了吧?」

  一通牢骚,引得在场的众人纷纷附和。若昂也不插口,心里只是盘算着该怎么办。

  一切的事端都起于一周前,李再安召集所有中下层头目开会,先给大家看了他统计出来的一份清单,揭穿了他们对巴诺罗隐瞒起来的一笔笔进项,随后,就趁着大家伙心慌意乱的工夫,让他们每人拿十万出来,补齐账上的空缺。

  他要的这十万可不是克鲁塞罗,而是地地道道的美元,要说这些中下层头目们也不是拿不出这么一笔钱来,但问题在于,往自己口袋里装钱谁都乐意,等到往外掏的时候就是另一码事了,如果可能的话,谁愿意把这一笔钱掏出来?

  就这样,当时的会议上就产生了争论,即便是以李再安的凶悍,也不能将这种反对的情绪全都压下去。

  当时若昂还有一份担心,唯恐这样的反对会把李再安的凶性激起来,可没想到的是,这位凶神却像是转了性一样,最后竟然做出了让步。

  他提出一个建议,说是不要求中下层这些头目们再自己补钱出来了,但他们必须下一季度的收入中暂时挪借出20万来,由他李再安拿去投资期货,争取把账上的亏空通过这样的投资赚回来,这样的话,大家不用往账目上补钱,他对巴诺罗也有了交代。

  至今回想起来,若昂还是忍不住暗自后悔,当初实在是太大意了,考虑问题太不全面。当时他们这些人的想法就考虑到了三点:第一,李再安是组织的二号头目,什么时候抽提盈利原本就是他说了算的;

  第二,这家伙凶名在外,谁都不想把局面闹的太僵,最后把命再搭进去;

  第三,就是他当时说的那一套理论实在是很有诱惑力,什么石油期货肯定要短期看涨啊,什么海湾战争必然会对国际石油期货产生振荡性影响啊之类的。

  如果说能够再选择一次的话,若昂铁定不会随大流,他会自己那两个区的盈利提前交给李再安,而不是他娘的给他拆借20万。

  若是提前上缴的话,至少现在他不用背责任了,而私下拆借,毫无疑问,转了的话自然什么都好说,若是赔了,他就和在场的所有人一样,必须地跟着李再安那家伙一同背负责任,谁都跑不了。

  说到底还是贪心使然啊,叹口气,若昂眯着眼睛看了看周围的老伙计们,不用猜,他也知道这些人当初都是跟自己抱着同样的心思。如今贼船已经上了,再想下去估计是没有那么容易了。

             

    第三十七章:搏一把

  11月15号步行街的圣保罗证券交易所门前,李再安带着两个跟班从大门里急匆匆走出来时,眼睛被刺目的阳光闪了一下,伸手遮挡的工夫,前面奔过来一个黑人小伙子,将一把遮阳伞撑在他的头顶。

  「先生,情况怎么样?」小伙子一脸的希冀,明显是打算从他的嘴里听到一个好消息。

  没有直接给他答复,李再安掏出一支香烟叼在嘴里,就着跟班递上来的打火机点燃了,一边用手背揉搓着略微红肿的眼睛,一边看向街道对面。

  过去将近一周的时间里,李再安几乎就是吃住在身后这个该死的证券交易所里,虽然说他是匿名大户,证交所内给他安排了休息的房间,但整日盯着期货走势所承受的压力,还是让他感觉很有些吃不消。

  这次他等于是豁出命来搏了一把,从组织内挪用的数百万美元资金投进国际原油期货市场里连沧海一粟都算不上,但每个点甚至是零点几个点的价格波动,都挑动着他的神经线。

  前世的记忆能给李再安带来超前的预见性,但这种预见毕竟不是全方位的,比如说在期指方面,长线的涨跌他还有些印象,像咖啡豆的期货涨跌,这是数月甚至半年的行情,基本上把握住一个大概的跌涨月份就够了。而短线的行情,类似具体到某天某类期货的跌涨情况,他就不可能记得清了,大多数的时候,他还要凭借自己的判断来作出决定。

  这次李再安亲自出手操作的期货交易是原油期货,纯粹的短线操作,目的是借海湾战争开战的春风,从期货市场上捞一笔,他这么做的最终目的不是为了钱,而是为了夯实在莫里奥贩毒组织内的地位。

  在前世的记忆中,李再安依稀记得第一次海湾战争中,国际原油期货的跌涨在很短的一个周期内出现过大幅波动,原油价格曾经在每桶18美元的价位上狂飙至每桶30美元的历史最高价位。但这个周期的确很短,甚至可以说是短的令人感觉诧异。

  在正式入场之前,李再安做过详细的分析,他认为造成国际油价短期波动的原因不可能是海湾战争本身,因为在「沙漠风暴」行动正式开始之前,中东石油输出国组织已经做出了提高产量的决定,这个决定对于在战争期间稳定国际原油价格很有效。

  再有,这场战争进行的时间很短,扣除以空袭为主的一段战争时间,真正的地面战争不过才打了四五天的样子。有石油输出国组织的决定在前,又有快速战争的结果在后,两个因素合在一起,对于稳定国际原油价格来说是个十足的保障。

  既然战争本身不是促成油价短期跌涨的原因,那么就得从别的方面着手寻原由,最后,根据前世记忆中的一些印象,李再安将目标锁定在了战场以外的相关因素上,准确的说,是战争中溃败的伊拉克军队点燃科威特油井这一行动上。

  在前世的记忆中,整场战争中伊拉克人点燃的科威特油井可不是一个两个,而是数以百计的,其反映到国际原油期货市场上,就是对炒家们心理预期的持续冲击。在战争前景没有彻底明朗化的情况下,人们会担心这种大规模的破坏行为会持续多久,会不会无限度的扩大,会不会蔓延到对输油管道等其它石油设施的无限制破坏,并由此直接影响科威特战后重建以及石油生产的恢复。受这些因素的影响,国际油价在一个特定的时期内必然会出现暴涨的局面,而随着战争在短时间内的结束,这种暴涨的局面又会迅速平稳下去,从而形成一个暴涨暴跌的跌涨周期。

  在经过了慎重的考虑之后,李再安相信自己的判断不太可能出错,因此,便选在近一周前伊拉克人点燃第一口油井的时候进了场。

  但其后发生的一切显然并不尽如人意,连续四个交易日过去,原油期货价格适中在18美元一桶左右做低调浮动,截止到今天上午,期货价格相较李再安入场时的价格已经走低了近24个百分点。对于近四百万美元的投入来说,这种水平的跌幅损失并不是很大,但问题是,这段周期太长了,那些凑钱出来的中下层头目有些坐不住了。

  说到底,李再安如今在莫里奥贩毒组织内部的地位还是不稳固的,上有巴诺罗的猜忌,下有中下层头目们的生疏、各种不服,没问题的时候,凭着一副凶悍的性情,那些中下层的头目还不敢质疑他的决定,可一旦出了问题就什么都不好说了。

  李再安很清楚,仅仅凭借着一副凶悍的性情和心狠手辣的手段并不足以牢牢控制住下面那些组织头目,更不可能拉着他们造巴诺罗的反,对这些人来说,冷酷的手段再加上眼前可见的利益是维系忠诚不可或缺的东西。李再安足够冷酷,也足够有手段,现在,他就是要让这些人看到利益,看到跟着他走将会有一条金光闪闪的钱途。

  撑着伞的黑人小伙子并不是李再安的人,他是那些头目们安排过来打听消息的,眼前着李再安一句话也不说,小伙子也不敢多问,在他的心目中,眼前这个黄皮肤的亚洲人毕竟还是组织的二号头目,根本不是他能招惹的起的。

  「现在的行情,是每桶18.34美元,」吸了两口烟,李再安隔着雨伞朝天上看了看,对撑伞的黑人小伙子说道。

  「18.34?!」黑人小伙子是一众中下层头目们安排过来盯着行情的,他本身自然懂的一些期货的事情,听李再安口中说的当下行情,本能的愣了愣。

  今天早上开盘的时候,小伙子亲自过来看的,那时候的行情还是每桶17.73美元呢,处在跌幅的位置上,相较他们最初入场买进时的价格每桶跌了24美分,怎么这一个上午的时间,行情就暴涨到这种程度了?

  18.34每桶,这个价就相当于他们这次投资已经有了六万多美元的盈利了。

  心里很清楚小伙子在担心什么,李再安扭头看他一眼,说道:「我现在要回莫里奥,这边的事情交给你们了,盯好了,等行情涨到30美元一桶就脱身,不要提前退,也别太贪心,知道了吗?」

  「是,先生。」小伙子频频回头朝证交所的大门看,嘴里心不在焉的说道。

  说话间,一辆黑色的福特轿车从路边开过来,缓缓停靠在李再安的身前。身后的随行快步赶上前,将车门打开。

  「还有,这次盈利的钱谁都不能动,」俯身钻进车里,李再安最后说道,「首先要把账上的亏空补齐,至于其他的以后再说。」

  「是,先生。」小伙子在车外弓着腰说道。

  福特车很快重新开动起来,顺着人流熙攘的街道缓缓驶远,直到最终消失在人流中之后,撑着伞的小伙子才长出一口气,扔掉手里的遮阳伞,撒腿冲向不远处的证交所大门。

  18.35……18.39……18.42……18.57……期行大盘上国际原油期货的数据频频跳动,大笔的成交量一次次的刷新着成交价格,这些数据变动的后面交错着空多双方的较量,也纠缠着炒家们由国际局势分析得来的心理预期。

  李再安对原油期货的分析有正确的地方,但也有失误点,他算准了伊拉克退败军队点燃科威特油井的行动是造成这次原油期货暴涨暴跌的因素,但却不知道这个因素并不是根本因素。

  总的来说,在这个1991年的首个月份,国际原油市场期货价格在一周内完成从18美元一桶到30多美元一桶的跳动,实质上却是国际游资的一次大规模集结。数以千亿计的游资从全世界各个无人关注的角落里蜂拥而至,跳入了死水一般的国际原油期货市场,激起一番滔天巨浪之后,又在短短一周内抽身转场,蝗灾一般的扑向东亚,扑向日本。

  说到底,这一轮国际原油期货价格的暴涨暴跌,不过是海量国际游资转场过境所造成的。

  当天,圣保罗期货市场国际原油期货价格以17.73美元一桶开盘,最终以19.76美元一桶收盘,汹涌的行情一脚踢爆了国际原油期货单日最大涨幅记录,而李再安所操纵的400万美元投资,在这一天不仅抹平了之前的全部亏损,还狂收近50万美元的盈利。

  50万美元不是多么大的一个数字,可是对于莫里奥贩毒组织的所有中下层头目们来说,这个数字却是相当诱人的,毕竟除了挪用组织资金之外,他们什么都没做。

  之后的几天,李再安再没有出现在证交所内,而原油期货的价格仍旧以惊人的速度向上攀升,这种攀升提着组织内每个中下层头目的心尖,让他们食不下咽、睡不安寝。

  最终,进入2月的第一天里,原油期货价格突破30美元一桶的预期价位,如果不是李再安突然出现在一帮大佬们碰面的舞厅里,这帮人还真舍不得在这种好时候脱手离场呢。

  两个星期的期货操作,原来的四百万美元增值了将近二分之一,180万的进账令每个人都亢奋异常,这笔钱均摊开的话,意味着每个中下层头目都能分到13万还挂点零。钱是不多,但它是白得的,即便是放高利贷也没有这么高的利润。

  仍旧是那个一周前的那个舞厅,仍旧是那个空出来的房间,仍旧是那十几个人,不过这一次,再没有人对挪用资金投资期货这件事怀疑抱怨了,当李再安在两名随行的簇拥下走进门的时候,看到的只是一张张兴奋的发红的脸。

  「保罗先生,」看到李再安出现在门口,十几号人忙不迭的站起来,招呼道。

  说起来,经过了巴诺罗入狱、阿玛鲁主持组织全部事务再到他被枪杀,这若干年来的动荡起伏,莫里奥贩毒组织内部离心倾向已经很严重了,虽然没有人公开的表示,但巴诺罗再想像过去那般高压控制整个组织中下层已经不太可能了。

  在组织背后,巴诺罗已经失去了贝塞隆的支持,他现在能够真正拿得出手,仅仅是在莫里奥贫民窟内的声望,以及对毒品来源的绝对控制。在组织外围,盘踞在圣保罗的其它几大贩毒组织也同莫里奥存在竞争关系,比如说由埃沃拉控制的毕塞克昂贩毒集团,他们与莫里奥的争斗由来已久,当初埃沃拉主使李再安将巴诺罗绑出监狱,目的就是为了清除莫里奥这个竞争对手。

  总而言之,种种的内外因素,促成了今天莫里奥集团内部的交困,也催生了这些中下层头目们的离心倾向,如果这次李再安没有在期货市场上获得最终的翻盘,聚集在此的这些人恐怕还真不会再给他任何面子。

  对于李再安来说,他当然能准确把握住在场每个人的心态,如果说没有期货中的这一笔斩获,他今天铁定不会过来,而是有多远逃多远,甚至连巴西这个地方都不会久留。赌博嘛,有赌就有输赢,现在他赢了,自然就得收获他该得的那份收益。

  李再安没想过一口吃个胖子,没想过经过这一次的利益合谋就将在场所有的人收服,他需要时间,一段较为漫长的时间来磨合与所有中下层头目之间的关系,直到将他们系数绑上自己掌舵的利益战车。

  「都到了?」摘下眼前的墨镜,随手递给身后的随行,李再安的目光在众人脸上逡巡一圈,施施然走到众人对面的一张茶座前,面无表情的说道,「都坐吧,有什么话坐下说。」

  不管心里有什么想法,至少就目前来说,在场的每个人都愿意听从他的安排,不为别的,就算只考虑钱的因素也值得如此。

             

    第三十八章:Pai

  等到众人陆续入座,李再安从口袋里掏出一支烟,用右手拇指和食指倒捏着,在面前的茶几上轻轻的磕打,说道:「期货的情况你们应该都知道了,与我当初的预想完全吻合,今天的开盘价已经涨到了31.42美元一桶的高位。如果不出意外的话,这个价位已经濒于虚高了,接下来的几天,走跌的趋势或将不可避免,所以我在来之前结清了证交所那边的投资。」

  现场很安静,每一个人都在听他说这些事,没有一个人插嘴,也没有一个人表示反对的意见。

  可以肯定,在场的这些中下层头目们都是一些大老粗,别说是金融、期货了,就连基本的会计结算他们都不会做,他们只知道这次的投资赚到钱了,而且赚的很是海量。不到两周时间,四百万美元的投入狂赚将近两百万,近乎折半的利润,而且还是完全合法的,这种赚钱的方式他们过去没有经历过,甚至可以说是连一点基本的概念都没有。

  主导这次投资的人是李再安,在座的诸位以他马首是瞻,如今,他们关心的不是这次投资何时退出,而是类似这样的赚钱机会今后还会不会有。

  手里的烟卷在茶几上磕打了几下,烟卷内的烟丝陷下去一大截,李再安把它叼在嘴里,旁边立刻便有一位小头目点燃了打火机送过来。

  「总的来说,这次的投资收益不错,」烟卷点燃了,李再安靠近沙发里,一只胳膊竖起来,拨弄两下手指头,很快便有一名随行跑过来,送上来一份表单。

  「扣除必要的手续费,这次的赢利是……」将表单铺在茶几上,李再安斜着眼睛看了看,说道,「183万,还有些零头。不过考虑到其中的160万要拿来补齐账上的亏空,给巴诺罗一个交代,所以咱们能够分到手的,也就只有23万了。」

  在场的人除了楚振邦之外,还有十六个中下层的头目,23万分十七份,每人只有一万多。原本兴奋了几天的情绪,在这时候就像是遭遇了一盆冷水,十几个人一下就被打蔫了。

  「这次的投资,我投了80万,」李再安的目光在众人脸上逡巡一圈,恰到好处的把握住了每个人的心态,「不过就像我当初说的那样,我只拿回自己的本金,至于赢利我就不跟你们分了。至于说这23万的赢利怎么分配,那是你们的事情,在这里,我只能提一个建议。」

  「您说,您说……」

  「我们都听您的……」

  「是啊,听保罗先生的……」

  在座的每一位都有同样的心思,这一次的操作让他们尝到了甜头,他们当然不希望这第一次变成了最后一次。

  「这次咱们之所以能够在期货上有所斩获,主要还是选择的时机恰当,一般情况下,像这种短期内谋求暴利的机会只能是可遇而不可求的。」李再安垂着头,沉闷的吸了两口烟,座前四周的一双双都盯着他,对于这些眼睛的主人来说,期货、股票距离他们都有点遥远。

  「不过话说回来,即便是没有这样的机会,只要选对了方向,期货、证券市场仍旧是目前咱们谋求高利润的最佳地点,其中最关键的一点,就是克鲁塞罗始终在贬值。」鼻孔里喷着淡蓝色的烟雾,李再安慢条斯理的说道。

  对于期货来说,影响其行情的因素有很多,像什么市场供求关系啦、经济周期啦、政府政策啦等等等等的,而对于目前的巴西来说,还有一个因素至为关键,那就是受高通胀影响而带来的货币持续贬值。

  圣保罗证券市场是紧盯国际期货行情的,既然牵涉到国际期货行情,就必然会与货币汇率相关联。而在月通胀率百分之三四十,也就是克鲁塞罗兑美元汇率逐月暴跌的情况下,即便是某类期货当月的国际价格不变,在圣保罗证券市场以克鲁塞罗做结算的时候,看到的该类期货行情也是持续上扬的,这就是高通胀为证券、期货市场带来的畸形。

  以七月大豆为例,美黄2号期货在当月维持每蒲式耳13美元的价格不变,而在当月,克鲁塞罗兑美元的汇率从80:1跌倒了100:1,那么该类期货的当月价格在圣保罗证交所就表现为上扬的趋势,从每蒲式耳1040克鲁塞罗涨到了每蒲式耳1300克鲁塞罗。

  也许有人会说,既然这种涨跌是受克鲁塞罗汇率涨跌影响的,而圣保罗证券交易所的交易又是在巴西国内展开的,那期货投资者的收益同样也受到了货币贬值的影响,从表面上看他是在期货市场上赚了一笔,实际上扣除通货膨胀的因素,他不还等于是不赚不赔?

  的确,从表面上看,这其中存在一个类似于守恒的定律,但实际上却并非如此。期货市场本身就是金融体系内的一个组成部分,本身又与大宗贸易直接关联,因而这个市场对货币涨跌的反应非常迅捷,其期货价格几乎紧密关联某一种货币的当天涨跌,从某种程度上说,它这种价格变动甚至是带有预期性的。

  比如说,克鲁塞罗在四号到五号两天跌幅为0.002%,这个下跌的情况最晚在五号收市的时候就能反映到期货市场上。但在普通生活中,菜市场上、超市里是感受不到这些的,一瓶洗发水五号卖500克鲁塞罗,可能到月底还是这个价,直到大宗货物的价格调涨反馈下来,市场的价格才会突然出现暴涨的局面。

  500克鲁塞罗一瓶的洗发水,或许到了下个月五号,也就是一个月后,才会突然提价,猛涨到2000克鲁塞罗一瓶。而在这一个月的时间里,在国际期货市场上有所斩获的人们,早就将他们原本不该收获的收益装入囊中了——当然,这部分收益严格来说并不是他们从期货市场上的获得的,而是从国内普通市场,从普通民众的口袋里掏走的。

  通货膨胀是对底层民众最直接也是最无耻的剥夺,这便是一个最直接的表现。当然,李再安绝不会将这些东西当着眼前这些人的面合盘托出,他只需要告诉这些人,自己打算筹资申办一所投资基金,受资金和自身条件的限制,基金打算以风险较高、融资较为困难的对冲基金的形式申办,审核挂靠银行为圣保罗州银行。

  巴西对投资类基金的监管与美国类似,但申请条件要比美国略高,按照去年的政策,申请一般的开放式投资基金,创立资本不得少于七千万克鲁塞罗,按照当时的汇率,相当于七百万美元。而对冲基金因为风险高、收益无保障,且又是免责类金融产品,融资困难,所以门槛低很多,为创立资金不少于两千万克鲁塞罗,差不多两百万美元上下。受克鲁塞罗大幅贬值的影响,如今申办一所对冲基金的创立资本已经远远不到两百万美元了,真要较真的话,几十万美元就够了,但李再安打算将创立资金定在两百万美元的线上,毕竟启动资金太少的话根本操作不起来。

  这两百万美元的启动资金,李再安打算自己拿出一百万,剩余部分则由在座这些人去凑,他自己不是搞不到这些钱,而是希望通过这种手段将自己的利益与这些头目们的利益更紧密的联系在一起。

  除了资金上的要求之外,申报对冲基金还必须有一家银行作为审核挂靠银行,这家银行无权插手对冲基金的投资行为,只是对它的盈亏情况做审核。李再安选择了圣保罗州银行,之所以选择它,一方面是因为这家银行规模不大,管理也不是很严格,另一方面则是因为科里亚持有这家银行的大部分股份,凭借她的支持,有些事情办起来更方便。

  对于在座的这些人来说,除了李再安之外,十几个人全都是大老粗,若是问他们如何贩卖毒品,他们说起来绝对头头是道。但若说到投资,说到对冲基金,他们只能是两眼一抹黑,大部分人甚至连对冲基金是什么东西都不知道。

  为此,李再安还得耐着性子给他们解释什么叫对冲基金,这东西都是靠什么赚钱的,当然,正因为这些人都不懂,他才可以乱说一气,给他们许下一片美不可言的愿景,并将这份愿景与此前两周狂赚数百万的现实紧密联系在一起。

  十六个人均摊一百万美元,再加上之前已经有二十万放在那里了,也就相当于均摊八十万,只需要每人掏出五万美元就足够了,而对于在座这些人来说,五万美元拿出来固然有些肉疼,但却是也不算多大的数目。最重要的是,李再安还给了他们保证——最多两个月,就能让他们拿回全部的投资,而在此之后,他们就可以坐等盈利了。

  别说是一群靠贩卖毒品、放高利贷过活的匪徒,类似的事放在谁的身上谁又不能毫不动心?

  最终,就在这个地下舞厅的后间里,一个毒枭头子带着一群贩毒头目定下了进军金融界的大计,两百万美元资本创办的对冲基金定名为「Pai」。

  名称最前面的「Pa」,取自与保罗·安的葡萄语首写字母,而「I」则是一个计量符号,也是一个野心的表现,此后,李再安名下的所有产业,任何一个一类企业、企业集团、金融机构名称都是以「I」为收尾字母的。

    第三十九章:地下法官

  圣诞节之后,圣保罗的天气一天一天显得愈发炎热,处在北半球的中国,这个时节应该正是一年中天气最为寒冷的一段日子,一般人从北半球迁到南半球,最初的一段日子恐怕对这种季节的颠倒会感觉非常不适应。

  临近中午,这又是一天中最为酷热的一段时间,莫里奥贫民窟中,李再安那栋小楼前的庭院里却是挤了六七个人,这六七个人中有男有女,彼此分成了两个阵营,中间隔了四五个小楼周边保镖,彼此还兀自愤愤不平的争执着什么。

  一门之隔的小楼一层客厅内,李再安面南背北,坐在一张松软的单人沙发上,右手夹着一支烟卷,左手握拳支撑着下巴,面色严肃的倾听对面两对夫妇各有理由的陈述。

  今天是周六,也就是星期六,而在宗教尤其是犹太教中,星期六的本意就是指的安息日,在这个日子里,任何人都不能工作,否则就要处死。而在天主教的教义里,按照马太福音中的规定,安息日不必人人停止工作,但应该多多行善。同样也是这一天,类似莫里奥这样由毒枭、黑帮所统治的贫民窟里,各个贩毒组织、黑帮的主要人物会放下手头的工作,集中处理掌控区内发生的一些「民事、刑事」问题。

  像莫里奥贫民窟,这里是巴诺罗毒枭集团的控制区域,国家的律法在这里不好使,圣保罗的警察也无法进入这里执法,但作为一个数万人聚居的贫民窟,一些普通人之间产生的纠纷终归要有人来解决,换句话说,这里也必须存在一种秩序,而实际掌握这一地区的贩毒组织,便成为了这种秩序的维护者。

  按照惯例,每逢周六的时候,莫里奥贫民窟内积攒了一周的纠纷都会由巴诺罗出面亲自调解,诸如盗窃、伤人、强奸等等罪行,他都会给与当场处理。其中的原则很简单但却很直接、很有效——杀人偿命、欠债还钱,这个道理亘古不变。

  不过在这个过程中,也引入了一些人性化的东西,比如说伤人这种事,不可能伤人者砍了对方一刀,就判对方补回这一刀,巴诺罗以往做仲裁会先与受害者协商补偿的问题。如果伤人者能拿出钱来做补偿,同时受害者又能接受的话,那么就用金钱做补偿,若是受害者不接受,非要补回那一刀,那仲裁基本还是会遵从受害者的意愿。反之,如果伤人者拿不出钱来做补偿,那也没关系,一般巴诺罗会给他安排一件危险性比较高的事情去做,像是运毒、杀人等等,然后由组织上拿钱补贴受害者。

  李再安不清楚这种规则是由谁最先兴起的,但从根本上来说,它对于贩毒组织立足贫民窟、收获贫民窟的民意有极大地助益,因为这种当场判决、当场执行的仲裁方式,比繁琐的司法审判更直观、更具体,同时也会给普通人一种更公平的印象——最重要的是,整个判决过程完全不收费,不仅不收费,如果犯事的人被判死,贩毒组织还会拿出一笔钱来安置他的家人。

  类似这样的桥段,李再安前世也曾经看到过,比如说黑帮电影《教父》中就有这样的场面,当时只认为这是一种艺术上的演绎,没想到它却是真实存在的。无怪乎那些立足数十年的黑帮屡禁不止,也不怪拉美地区的贩毒组织能与政府军队相抗衡,不为别的,就因为他们采取了「密切联系群众,在小范围内构建和谐社会」的基本方针。

  原本这种仲裁的事情是由巴诺罗亲自出面处理的,不过这两天他老人家身体不适,估计是饮酒过量导致了酒精中毒,所以今天的仲裁就由李再安这个组织二号人物出面处理了。

  别看莫里奥是个贩毒组织盘踞的贫民窟,在世人的眼里,它就是个被上帝遗弃的罪恶之地,等闲没人敢进入这种地方,但实际上,这种险恶只是对外人来说的,在贫民窟内部,实际的犯罪率要远低于圣保罗市区。

  从早上八点开始,一直到现在,李再安前前后后的处理了二三十件纠纷,其中绝大部分都是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就像眼前这两户人家,他们之间的争执不过是因为其中一户在原来的房子上加盖了一层,挡住了后面一户家中的光线。李再安前后听了将近十分钟,只用一分钟就给出了仲裁:让他们两户人家换房子,人口比较多的一户换到后面去,这样他再起一层就不会影响到别人了——反正两户人家都是破破烂烂的箱式房,谁家的情况也不比另一家强。

  判决完了,李再安招招手,示意站在客厅一角的史皮拿了两沓钞票过来,一沓是十万克鲁塞罗……这段时间克鲁塞罗贬值的厉害,这二十万克鲁塞罗如今连两百美元都换不到了。

  李再安将两沓钱拆分开,其中十五万给了人口多的一户,剩下五万给了另一户,按照他的说法,前一户人家还要把原来修好的房子拆了,又要重新再盖起一层来,这些钱算是给他们的补偿。而对于剩下那一户来说,五万虽然不多,但也是他的一份心意了。

  这样的处理方式两户人家自然没有什么不满的,两对夫妇站起身,给李再安鞠躬道了谢,这才各自攥着手里的钞票欢欢喜喜的出门而去。

  「还有吗?」等到两对夫妇出了门,李再安直起腰,揉了揉酸涩的腰眼,头也不回的问道。

  史皮快步走到玄关的位置,朝门外的院落里看了看,转过身来的时候摇头说道:「没有了先生。」

  「那就好,」李再安用两根手指头掐了掐眉心,想到刚才接到的一桩汇报,说道,「南区坡地通水管道胀裂的事你安排人修理一下,费用先从账上走,回头我会向巴诺罗解释的。」

  莫里奥贫民窟内也通了自来水,地下的通水管道还是六七年前巴诺罗出自铺设的,天长日久的缺乏修缮维护,前几天南边坡岗上的一段出了问题,造成整个南区百十户人家断水。类似这样的事情,也是需要组织出面去处理修缮的。

  相对来说,包括莫里奥在内的诸多贫民窟,更像是一个个与主流社会完全割裂的治外之地,住在这里的人不交税也没能力交税,而国家也没将这些不缴纳税金的人当做公民,巴西利亚为数不多的惠民政策根本就到不了这里,其中甚至包括了最基本的基础设施建设。

  听了李再安的吩咐,史皮转身走向门外,走到玄关处的时候,险些同拿着一沓报纸走进来的劳蒂尼撞在一起。

  「先生,今天的报纸。」让过史皮,劳蒂尼等他出了门才走到李再安的身边,将手里的报纸放在他面前的桌子上,轻声说道。

  「嗯,」李再安点点头,伸手将报纸拿过来,看似随意的翻出一份《圣保罗信报》,草草的浏览一遍。

  当翻到第六、七两版夹页的时候,他浓长的眉毛微微一挑,原本平静无波的脸上在极短的一个瞬间里闪过一丝狞厉。

  劳蒂尼没有察觉到这种异常,她从小餐厅里端出来一副托盘,弯腰放在桌子上,正想说这是给他准备的午餐,李再安却抢先一步站起身,说道:「我出去一趟,如果有人来找我的话,就说我天黑之前会赶回来。」

  「可是您的午餐……」劳蒂尼迟疑了一下,怯声问道。

  「不吃了,」李再安快步走到客厅的角落里,从衣架上摘了一顶遮阳帽,急匆匆的出了门。

  《圣保罗信报》是当初李再安与陈锦等人约定互通消息的地方,而今天在六、七版之间的中缝处,李再安看到了一则消息,通过简单的密钥翻译过来,其中隐藏的信息是「班长负伤,路德教会医院」。

  李再安很了解自己那一群伙计的性情,如果不是事态严重,他们绝不会通过这种联系方式将消息发过来。

  路德教会医院李再安知道,这家医院全名是「马丁·路德基督教教会慈善医院」,地点就在「3月25日街」上,离着陈锦他们的中餐店不远。

  李再安驱车赶到25日街,将车停在教会医院对面一家「春芳茶楼」的停车场里,才下车,就看到陈锦骑着一辆山地车从西边过来,车把上挂着一大兜的盒饭。

  陈锦显然也看到他了,只是没有过来说话,而是装作一副陌生的样子,径直骑着车进了医院前的小广场。

  路德教会医院作为一家慈善医院,本身收取的医疗费用相对来说比较低的,所以平日来这里诊疗看病的人大都是家境不是很好的小市民。尽管已经临近中午,医院门前进出的人还是不少,其中亚裔人居多,李再安混迹其中很不显眼。

  缀在陈锦的身后上了医院大楼前的台阶,走进医院的挂号大厅,转到4号电梯口的时候,感觉到陈锦的脚步放慢下来,李再安看看四周,没什么人注意到自己,这才紧赶两步追上去。

              

    第四十章:意外

  等到李再安从后面追上来,陈锦没有走电梯,而是引领着他进了走廊一侧的楼梯间。

  「究竟怎么回事?」楼梯间里冷冷清清的,上上下下的一个人都没有。李再安从陈锦手里接过装满盒饭的袋子,迫不及待的问道。

  陈锦看他一眼,咬咬牙,素白的牙齿从两片润红的嘴唇间透出来,磨得咯吱作响:「那些越南猴子干的。」

  李再安的脸色一瞬间便阴沉下去,让人感觉像是随时会滴下水来。

  「边走边说,」陈锦扯扯他的衣袖,朝楼梯上瞟了一眼。

  安置吴兴国的病房在六楼的重症观察室,从楼梯一路上去,陈锦简单的介绍了一下整个事件的经过。

  在3月25日街这个华人聚居的街区,并不是只有华人居住,这里与日本移民聚居的中心自由区类似,混居着大量的亚裔移民,越南人是其中的一部分。只要是有人居住的地方就会有争斗,就会有黑帮势力的存在,这一点在圣保罗体现的尤为突出。

  例如在中心自由区,华人的帮会就有福清、潮汕两个规模较大的帮会组织;而日本移民中最大的黑帮则是水心会,这个帮会是从日本本土发展过来的,也是山口组的直系一代组织;除此之外,还有来自于马来西亚的大马帮、来自越南的越南帮。

  若是从规模上说,这些亚裔帮会中规模最大的当然要数水心会,其次便是福清帮和潮汕帮,越南猴子的帮会与两个华人帮会比起来,不仅成员少而且发展的时间也很短。按道理,他们得被两个华人帮派压的死死地,甚至连个存身之处都找不到。

  但这世上地事却不是都按照道理来的,中国人最大的本事不是团结起来一致对外,而是绞尽脑汁的坑害自己人,不遗余力的搞内斗,正如柏杨大师在《丑陋的中国人》中所说的,中国人的内斗是上帝的意思,因为中国人太聪明,人口也太多了,倘若中国人都一条心的话,这世界上就没人能玩得转了。

  当初李再安入狱之前,福清帮与潮汕帮就在争斗不休,而且他们对保护当地华人利益不感兴趣,与此相反,他们绑架勒索、收取保护费的目标恰恰就是圣保罗聚居的华人,他们在华人堆里为祸之甚,一点都不次于越南帮。

  这次事件的起因,倒不是因为越南帮又跑到中餐馆去收保护费了,而是因为一个外人。过去几年里,福清帮的势力取代了潮汕帮,成了唐人街一代的控制帮会,陈锦他们每月按时缴纳保护费,倒也不再担心越南帮前去捣乱了。没办法向街边店铺收取保护费的越南帮,开始将勒索的目标转向街区内的零散居民。

  就在陈锦他们那个中餐店的后面,有一栋破破烂烂的筒子楼,三楼最尾端的一个单元,住了一个老太太,独自带着一个十几岁的孙女过日子。她们主要的生活来源就是给一家华式糕点店糊包装盒,除此之外,老太太的孙女也在陈锦她们的中餐馆里打工,祖孙两的日子过得很局促。

  即便如此,越南帮的人也没打算放过她们,而是要求她们每月缴纳一万克鲁塞罗的保护费。一万克鲁塞罗就相当于十美元,祖孙两人一个月的生活费也不过二十美元出头,这笔钱交出去,她们也别过日子了。

  交保护费日子没发过,不交保护费越南帮的那些人当然不会放过她们。就在前天晚上,越南帮的四五个小喽啰冲进老太太家,拖了她的孙女就走,结果出巷口上车的时候,正好被经过的吴兴国拦住。

  几个帮会小混混,吴兴国当然不会放在眼里,三拳两脚的就把他们收拾掉了,人自然也没让他们劫走。

  不过这一切只是开始,越南人也是心狠手辣之辈,转过来的第二天,也就是昨天下午,吴兴国在中餐馆的门口遭到蒙面枪手的袭击,两个枪手朝他连开四枪。幸好他们的枪法不怎么样,没有直接击中他的要害,否则的话,现在连抢救都省了。

  「人现在怎么样了,脱离危险了吗?」说着话,两人走上四楼的楼梯平台,李再安面无表情的问道。

  陈锦摇摇头,说道:「虽然抢救的很及时,但有一枪却打在了左胸上,从昨天到现在,手术已经做了两场了,现在人还在手术室,具体情况要到下午四点以后才能知道。」

  李再安闻言停下脚,迟疑了一下,将手中的袋子递还给陈锦,说道:「那我就不过去了,等过两天我再来。」

  这话说着,李再安扭头就往回走,才走出去两步,又停下来,问道:「那些越南猴子的帮主还是不是阮成晋?他在皮尼亚尔大街的那个按摩店还在经营吗?」

  「你想干什么?」陈锦细长的眉毛一皱,回手扯住他的袖子,说道,「安子,不要冲动,你得明白,现在对咱们来说,你的计划才是最重要的。在这个关键的时候,有些事情咱们必须要忍……」

  「忍个屁啊,敢动我的人,我一定弄死他全家,」李再安猛地一甩胳膊,挣脱她的撕扯,不耐烦的说道。

  话说完,他拔腿冲下楼梯,陈锦拦都拦不住。

  李再安并不是不知道陈锦在忌惮什么,如果放在过去,他们几个人大不了和越南帮的那些猴子拼了,拼一个够本拼两个还赚一个呢。可问题在于,现在他们有了一个宏伟的计划,而且这个计划已经进入第二步实施过程了,所以,为了这个计划,他们必须忍耐。

  但在李再安眼里,这次的事情说什么也不能忍,一方面是因为他对那些越南猴子的忍耐已经到了极限,另一方面则是因为在这件事上出头,是他在陈锦这个小团体内必须做的,这个责任无论以任何借口都没法回避。

  从医院里出来,重新回到车上的李再安给自己点了一支烟。

  圣保罗市内形形色色的贩毒组织有很多,彼此都有各自的地盘,但亚裔聚居的自由区却没有本地贩毒组织与黑帮的存在,这好像是本地黑帮、贩毒组织与那些亚裔帮派之间不成文的默契。

  比如说莫里奥贩毒组织,李再安手下的一位头目就控制着仅仅毗邻自由区的市中心广场,而从市中心广场通向自由区的几条街道尽头处,那些凋敝的破旧建筑上随处可见画着莫里奥组织标识的涂鸦,这些涂鸦就是莫里奥控制的界限。以这些涂鸦为界,向南就是自由区各个亚裔黑帮的控制区域,而向北则是莫里奥贩毒组织的地盘,双方互不侵犯。

  但李再安却很清楚,越南帮头子阮成晋并不是只在自由区内活动,他有一个情妇在距离自由区半个街区的皮尼亚尔大街上开了一家按摩店。皮尼亚尔大街这个地方比较特殊,它全场不过几百米,是个与自由区主街呈三十度走向的斜向街道,大街的西南头已经连上了自由区的主街,因而,也没法说它究竟是属于自由区的还是属于中央区的一条街道。这个问题,估计圣保罗的市政部门都不好给出确切的答案。

  不过这些对于李再安来说根本不是问题,他只需要一个借口,一个可以借机发难的由头。

  驱车离开3月25号大街,李再安直奔中心区的市中心广场,负责中心区一带事物的组织头目名叫斯帕达罗,是个意大利移民后裔。在十六个组织中层头目中,他是最年轻的一个,今年还不到三十五岁,是个打小在莫里奥成长起来的毒贩,为人心狠手辣,秉性张扬。

  自从接手组织二号头目以来,李再安非常重视搜集这些中层头目的行程规律,像斯帕达罗,别看他心黑手辣,而且是个地地道道的毒贩,但他同时也是一个虔诚的天主教徒,生活很有规律。每天早上七点,他会准时出现在主教座堂,参加那里举行的晨祷会,之后在主教座堂附近的意大利餐馆吃早餐,再利用整个上午的时间将他掌管下的生意逐一巡视一遍。午餐之后,他会到自己经营的那家休闲茶馆里享受一番高雅的「Lowtea」,而这个时间点,他应该正在喝下午茶呢。

  李再安驱车赶往中心广场,眼看着就要到了的时候,他忽然又改变了注意,车子方向盘一打,绕着路边的棕榈树转了半圈,径直朝皮尼亚尔大街的方向驶去。

  考虑到莫里奥长期以来与亚裔帮派之间互不侵扰的关系,再加上自己对组织的控制力还不是很强,李再安感觉自己现在还需要找到一个借口,一个至少表面看起来名正言顺的借口,一个在莫里奥与越南帮之间挑起纷争的借口。

  没错,李再安就是要利用莫里奥贩毒组织的武力,将越南帮从圣保罗赶出去。在自由区,越南帮或许有些势力,帮派上上下下也有上百号人,可相比起以整个莫里奥贫民窟为基地,控制圣保罗数个街区的贩毒组织来说,越南帮这样的帮派,不过是一团渣罢了。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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