渖阳,别为我哭泣 (01-10)

202Clicks 2020-05-19 Author: 醉卧星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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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渖阳,别为我哭泣】

作者:醉卧星河

               第一章 归程

  1996年七月二十日,早晨的北京火车站,已经看不到那些相拥而泣、依依惜别的场面了。车站上的人不多,大概都看奥运会传播去了吧。我的同学们十号前就都走了,所以今天没人来送我,我也不希望有人来,我不喜欢分别的场面。我在站台上静静的等待着列车,它将把我带到那个也许我将一辈子工作生活的地方——渖阳。

  我终于盼到了毕业这一天。在R大,成天学着微积分、政治经济学、西方经济学、财务管理等等这些在现实经济领域裡几乎毫无用处的所谓「知识」,已经让我烦透了。

  更难熬的是没钱花的日子。我从小在农村长大,家裡虽然没穷到揭不开锅的程度,但也是勉强度日,连每个月五十块钱的生活费都不能按时邮给我。为了挣出生活费和学杂费,我上学不久就开始打工,最开始就是当家教,可是我发现北京这地方想当家教大学生的比三里屯的鸡都多。

  后来我乾脆放弃了「传道授业解惑」的想法,跑到零工市场找一些杂活儿。大学四年我卖过小百货、当过搬运工、洗过车、擦过皮鞋、干过食品推销员、卖过保险,当然我也当过广告模特——在西单一家新开业的专卖店门口,套在一个绒布做的狗熊模型裡蹦蹦跳跳的招徕生意。

  同寝的哥们儿形容我在低档的行业裡就差到三里屯酒吧村那片儿当鸭我没干过了!靠,我的青春期总结,竟然如此不堪。

  不过我倒是无所谓,从八三年农村「包产到户」开始,我作为家裡唯一的男孩,早就被我老爸视为接他衣钵的继承人了,他老人家按照祖上传下来的程序,准备一步步把我训练成一个标准的农民。所以我什么农活都没落下,什么捡粪养猪剜菜扶犁翻地播种施肥喷药收割,我都很在行。冬天的时候为了给明年积点农家肥,甚至还到城裡的公共厕所裡刨过粪,正因如此,「城市」在我儿时的记忆裡唯一的印象就是:肮髒。

  十年的农活练就了我的一副好身板儿,高三时候个头儿就长到了180CM,模样嘛,这个不好自夸,但高二的一次自习课,有一个男生穿了一身新衣服问自己同桌的漂亮女生:「我帅不?」

  那女生撇着嘴说:「人家关汉都没说自己帅,你吹什么牛啊?」哈哈……当然这都是笑谈啦,我的家境不好,衣服勉强遮体,哪还有帅字可言。因为要忙于生计,基本把閒暇的时间都佔用了,竟然没有象几乎所有的大学生一样在上大学的时候「玩」一次恋爱。这是我四年大学生涯裡最大的遗憾。

  火车已经在我的冥想中来到站台,十二个多小时的车程足够我睡一个好觉了,不过想到自己的处境却又无法入眠。毕业前有权有势的同学都出国深造了,按我的理解,「深造」就是「深入地造败钱」的意思。

  家境略差一点的没希望打入国际市场,也都想在皇城根儿这安身立命,大概是觉得这地方离金銮殿比较近,有更多的机会一步登天吧。可是我没有关係可找,并且我那个时代农村男孩从小就被灌输一种思想:我是家裡接户口本的,长大要给父母养老送终。于是我选择了回渖阳。

  我比别人晚了十几天才走,因为我打工的那家超市要到那时候才结算工钱。分配到哪我并不着急,着急也用,我一个根儿红苗儿壮的五代贫农,在渖阳这样的大城市基本是举目无亲,两眼一抹黑,托不着什么关係,所以只能听天由命。爱分哪就分哪吧,分哪总比回家种地强吧。从毕业到分配还有一段时间,还不如赚点银子先呢。

  其实我哪裡知道,96年的时候大学毕业生分配起来已经不容易了。好在我们学校也算是全国重点大学,在东北知名度还是相当高的,并且东北那地方除了酒,其它的东西推行起来都至少比南方慢一拍。像我这样的毕业生能够继续分配工作,全是托了计划经济的福。但好单位都要先找好关係,一方面用人单位得要你,另一方面人事局还得同意放你,缺了哪条都不行。

  疏通打点起来要大费一番心力的。绝大多数毕业生都会托人找关係争取去一个好一点的单位,我的几个同学有的去了银行,有的去了证券公司,有能耐的都去了这个局那个局的机关事业单位。像我这样不谙事故的,最后会被随便找个接收单位分配了事。

  可惜这些事是我后来才知道的,知道的时候连黄瓜菜都TM凉了。

  在我的一路胡思乱想中,渖阳这座省城的轮廓已经来到了眼前。零星的几栋高层建筑在夕阳下反射着幽蓝色的光,似乎在告诉我这是座大城市。远远看去,有一层灰濛濛的雾气瀰漫在城市的上空。

  上大学的四年我也曾几次从这个城市中间穿过,却从未有长时间的逗留,因此对这座城市并没有太深刻的印象。如今我眼看着呼啸的列车,如同我这个涉世不深的青年一样,急匆匆地冲进这座烟云笼罩着的城市中去了……

               第二章 公汽美女

  一个月之后我到人事局拿到了分配证明。

  我被分到了铁西区的**机械厂(为了不给那些下岗的兄弟们伤口上撒盐,这裡我就隐去名字了),这个厂是做拖拉机配件的。我虽然失望,不过本来也没抱什么希望,难受一下也就过去了。报到的那天,大早晨我老爸老妈就把我叫醒了,吃了早饭,背上老妈给我赶做的行李出发了,临上车老妈还掉起了眼泪,弄的我心难受巴拉的。

  街坊邻居三姑二大爷的来了一群人送我,大伙儿说着这小子有出息、别忘了乡亲之类的话,看得出他们眼裡的羡慕和真诚,好像我是刚从亚特兰大拿了奥运金牌回来一样。弄得我心裡也不由生出了一点自豪感,觉得自己应该好好工作,不能给家乡人丢脸。

  客车驶进城市的时候正是上班的高峰期,我下了长途车又挤上了一辆去铁西方向的公汽。车上的人很多,我把行李放在一个座位底下,抓住一隻吊环站定了。左右一踅摸,就看到一个很时髦的女孩站在离我不远的地方,很流行的卷髮,穿着半短的纱裙和时下很流行的薄薄的韩国小衫,身材凹凸有致,白晰的脖子下面,MM若隐若现。

  公汽我坐的太多了,在北京的时候从学校到我打工的地方要倒两次车,一个多小时的路上,无聊的时候就以欣赏「公汽美女」为乐。

  这路公汽的行程很长,一直从黄姑区开到铁西区,中间还经过两个繁华的商业区,车上的人越挤越多,渐渐的我发现那个美女与我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最后已经无法与她保持礼貌的距离了。我的身体被紧紧地挤贴在她的后面,在那个高度和角度,我能清楚地看到她胸前深深的乳沟和没被罩住的三分之一白白的MM!

  好像是八月的暑气随着太阳的升高慢慢漫延起来,我感觉到莫名的躁热。小dd极不合时宜地挺身而起,任凭我在脑海裡如何想像洪水勐兽、妖魔鬼怪,亦或是恶毒咒骂,就是不肯低头。

  儘管我努力控制着身体的位置,但小dd仍然不可避免地随着汽车的晃动不时碰在她软软的PP上!我的呼吸已经不匀称了。我与她的肌肤之间只隔着薄薄的衣衫,她好像已经感觉到了我的变化,脸和脖子都慢慢红起来,连MM也变成了澹澹的粉红!

  她皱着眉头,咬着嘴唇,尽量将身体躲到一边,但仍然于事无补。终于车到太原街,一大堆人争先恐后地下了车。车厢一下子变的宽鬆了许多,我急忙找个空隙站到了别处,心裡像偷了东西又躲过了警察的追捕一样。

  又过了两站,她也下了车,下车的时候回头使劲儿看了我一眼,那眼神儿复杂得估计我们学校享受国务院特殊津贴的那个化学教授老头儿也化验不明白。但我看出裡面恼怒和鄙夷的成分肯定佔了相当大的部分,我惭愧得几乎要把脑袋低到裤裆裡去了。

  这小D实在是不东西,我照顾了它二十四年,它可到好,刚碰到个美女就不听我的话,唉,重色轻友,于斯为甚。不过这也怪不得它,二十四年它都没碰到过一个美女,我对它确实太刻薄了些。

  就这样一路替小d忏悔反省争辩着,很快就到了机械厂。下了车走上三百多米就应该是我素未谋面的机械厂啦,我的心又开始紧张起来,远远的看着残破的厂房,我心想,这就是我将要度过馀生的地方吗?

               第三章 下岗

  我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就在我就要打定主意要为机械厂奋斗一生的时候,机械厂的一生却已经结束了。

  当我背着行李来到工厂大门口的时候,看到黑压压的一片人群从门口一直堵到了办公楼。我心裡还想呢,真是个大厂子啊,上班签到的工人就得有几千吧。不过我马上就感觉到气氛不对了,大家脸上的表情不是气愤的,就是鬱闷的,再不就是垂头丧气的,我估计是出了什么事。我碰了碰旁边一位老哥问:大哥,这是咋地了?那位老哥用戒备的眼神看着我反问到:「看你不熟啊,哪个车间的?」我说我哪个车间的也不是。

  他看了看我背着的行李,反感地说:「我看你像个便衣!还背个行李打掩护呢,也不照照镜子瞅瞅你像民工嘛!」

  「我像便衣?!」老哥的话把我说乐了,「机械厂都用便衣查出勤了?」我调侃到。

  他白了我一眼大概又感觉我不像便衣了,就说:「和你没关係你少打听,该干啥干啥去,没看这都烦着呢嘛!」

  我说:「不对啊,怎么和我没关係啊?我也是这个厂子的人啊!」他白了我一眼说:「你瞎白话什么啊?套近乎有用啊?!我在这个厂子干二十多年了怎么没看到过你?」

  我说:「我是刚分来地呀,刚要进厂子报到,没看我这还背着行李就准备以厂为家了嘛」。

  我这么一说他倒愣了一下,然后嘴角慢慢地向上翘起来,看我那眼神就像在动物园裡看猴子的表情。接着就前前后后地帮我发佈消息:「我说大伙看啊,这小子是刚被分配到咱厂子报到的!」那架势好像我报到这件事跟王义夫得了中国奥运第一金似地还得奔走相告一下。

  大伙听他这么一说全把注意力转移到我身上了,有一个大嫂同情地说:「这孩子的命比咱们还惨哪」。大伙那眼神也都跟寒冬腊月在北风烟儿雪裡发现个快要冻死的孩子似的。把我弄的心裡直发毛,我赶紧问:「哥们儿们,这是怎么地了?」

  旁边的一个看起来像是个车间主任的拍拍我的肩膀愤恨地说:「小兄弟,告诉你你也别难过,你也用不着报到了,咱们这个厂子,破产了!昨天正式宣佈的。说什么要搞国有企业改革,要兼併破产,要放下包袱轻装前进,还拿我们当试点儿。我就不明白了,我们这些人为了这个厂子奋斗了一辈子,怎么就成了包袱了呢!这太不公平了!渖阳恁么多国有企业,凭什么拿我们当试验品哪?!要我们下岗,门儿都没有!」

  他这么一说一下子搞得群情激愤,大家七嘴八舌的骂起街来。不过大家说的什么我已经听不到了,我的头晕晕的。我比他们还不明白呢,你们好歹已经奋斗了十几年了,我这还没等上岗呢,就已经下岗了。

  看着前面挤挤叉叉的几千号人,我放弃了冲进去问个究竟的努力,我想好在我还没报到,还是回到人事局让他们回回勺,重新分配我吧。于是我背着行李卷,顶着已经很大的太阳奔着人事局去了。

  人事局可是个大衙门口,有武警把门。一有小车进出都「卡卡」的打立正,老有礼貌了。可是等我低着头想往裡走的时候却突然听到一声断喝:「站住!」

  这一声象锤子一样砸过来,把我钉子似的钉在原地,一厘米都没敢多走。我感觉自己象日本鬼子正被八路的刺刀顶在后腰上,要不是胳膊上挎着行李我肯定得把双手高高举起。武警同志继续喝到:「过这边来,别在那挡道儿!」我赶紧小跑过去,无限敬仰地仰视着值勤台上的「最可爱的人」。估计武警同志早已经习惯这种眼神儿了,他面无表情的训斥着我:「往裡瞎闯什么啊?这是随便进的地方吗?!」

  我谦卑地说:「我看别人也都往裡进,你也没管啊,所以我也就进来了」。

  「那都是领导!你是谁呀!」武警继续训斥到。我心裡想我再怎么也算是人民群众啊,可我哪敢争辩,换了个哀求的语气说:「这位大哥,你看我真有急事,我的厂子黄了,我得找人事局的给我换个单位!」

  武警同志一听更来劲儿了:「你知道渖阳现在得有多少下岗工人不?!谁下岗了都来找人事局,我们拦得过来嘛!」 我一听可算明白了,原来看门武警的功能一方面是向各级领导展示精神文明建设的成果,另一方面就是向人民群众展示人民民主专政的强大威力的啊。

  我感觉到我没表达明白,赶紧解释:「不是,武警大哥,我是刚毕业的大学生,人事局分配我去的工厂还没等我报到就已经宣佈破产了,所以我才回来要求重新分配的。」

  武警同志听说我是大学生,气稍微消了点儿,嘟嚷了一句:「那你不早说!」然后指了指旁边的值班室对说我:「去那裡打电话联繫吧」。

  我拖着行李来到值班室,发现前面还有四五个人在等着打电话。门卫是个神态倨傲的老头,脸上那股不耐烦的表情比我们村长还牛×呢。前面的几个人倒是很快,都是三五句话的事。

  有的是调转工作的,有的是其他单位过来办事的,有的不知道干什么就只说某某人让来的,就都顺利地进去了。轮到我的时候门卫老头儿头也不抬的问:「找哪个部门?」我说找管毕业生分配的,他就给了我一个电话号码。

  接电话的听声音是个四十多岁的女同志,我简单讲述了我的情况,想进去和她面谈。她平澹的说:「你不用进来了,你的情况我知道,虽然你没有报到,但你的人事档案已经转到那个厂了,按照政策你已经是那个厂子的正式职工了。」我一听就急了:「这哪能行啊!你们怎么能把我分到一个已经破产的厂子去啊!」

  我急人家比我还急呢,电话裡的声音明显提高了八度,口气也带着训斥:「这能怪我们嘛!企改办搞的那些东西事先也没和我们沟通啊!有意见你找企改办提吧!」还没等我说话呢,电话已经啪的一声挂了。我气得按下电话又要重拨,没想到一把被门卫老头给摁住了。

  我抬头看着门卫老头儿,只见他一脸不屑的表情对着门外呶着他那早已乾瘪的嘴唇,嘴裡还说着:「走走走,赶紧走!」我的脸已经气愤的有些变形了,估计要不是因为他是个老头儿,我早一个电炮打得他鼻眼儿窜血了。老头儿也看出了我的愤怒,后退了一步假模假式的叫起来:「怎么地!你还想在国家机关闹事啊!我们这武警可有的是!」

  他一提到武警同志,我马上气馁了,我关某一介书生,三尺微命,受国家教育二十来年,还没等报效祖国呢,就被人民民主专政了,那岂不是滑天下之大稽。唉,算了吧,有道是秀才遇见兵,有理说不清!我只好忍气吞声的拎起行李出了警卫室。

  出了大门,我好像失去了方向,不知道应该去哪了。

  我的方向感一向很差,在大城市裡转过几条街,或者在商场裡走了几圈出来就会分不清东南西北。以前同学都戏称我为「路痴」。我还查过这方面的资料,说是因为小脑发育的不好,或者是大脑的某一部分发育的太过充分而压抑了另一部分脑功能的发展。总之每到一个陌生的地方我总是习惯于先买一份地图放在身上,以备不时之需。

  可是今天,我不但找不到脚步的方向,连精神的方向也失去了。我去哪?!我干什么去?!我无法回答自己的问题。茫然之中我在街边柳树的荫凉裡放下行李,一屁股坐在上面。这一上午彷彿经历了半生的苦涩,也该歇歇了。

  树荫下面片刻的清凉多少驱走了一点烦燥,我开始梳理目前的处境。记得少年时候要到镇上和县裡上初中和高中,老爸虽然不放心,也只能由我一个人去闯,但没事儿他就在我耳边念叨:遇到为难遭灾的事一定要冷静。

  以前对我来说所谓的「为难遭灾的事」不过是没钱花了、考试没考好了,再严重点也不过是被逼无奈的时候挥挥拳头打几次架而已。可现在我却有劲没处使,有脾气没处发,因为我面对的不是几个地痞流氓,而是深宅大院的国家机关。看来我真要冷静的想一想了。

  思来想去,想起了人事局那女人说的那句:「有意见你找企改办提吧」,对啊!这事不能就这么完了,我得去找企改办!这可是我的最后一根稻草了,也许他们会考虑我的情况吧。想到这裡我又来了精神,心裡暗暗告诉自己还没到山穷水尽的时候。于是爬起来背上行李走到最近的路口,向一位帮助警察指挥交通的老者打听企改办的办公地点。

  老人家很热心,不过企改办好像是新成立的部门,他也不太清楚,他说估计应该在计改委裡面办公。我一听有道理,就问清楚了计改委的地址匆匆地走去了。

  好在几大局的办公地点都离的很近,没几分钟就到了。一看计改委和人事局一样也有武警把门。不过这次我有了经验,先挤出笑脸,然后到警卫身边,先表明身份,再说明来意。这个武警还算客气,给我打电话联繫了一下,然后就让我上四楼企改办找刘主任。

  在计改委大楼的走廊裡,我遇到几个人拿着文件来回走过,一个个都衣冠楚楚的,看我的时候那个眼神儿和大多数城市人看农村人的眼神儿差不多。好在我已经习惯这些东西了。

  以前我也曾为此自卑或者愤闷过,后来当我在北京溷了几年,做过很多工作,接触了很多城市人之后,我发现其实城市人和农村人并没有本质的区别。城市人只是看起来光鲜一些,但实际上活得比农村人累多了。农村人除了农忙的时候累一点,其他的时候串串门儿、打打纸牌、玩玩麻将,日子过的蛮轻鬆的。

  人和人之间也很少勾心斗角,有点矛盾吵一架也就过去了。可是城裡人可不一样,他们每天好像都承受着很大的压力,街道上的人行色匆匆,单位裡的人不苟言笑,住了十年的邻居都可能不认识,快乐的人比农村少多了。在农村,到什么季节吃什么水果蔬菜,那可都是自家园子裡产的纯绿色食品,又新鲜又健康。

  城裡人吃的可就差多了,虽然什么时候都能吃到不同季节的蔬菜,但那都是大棚裡养出来的东西,喷完农药喷催熟激素,看着挺好看,但是一点菜香也没有。常吃这些东西,不是得病就是影响生育。看到了这些,我就像阿Q看到了赵家少爷没有了辫子一样的幸灾乐祸,自卑和愤怒也减轻了许多,穿梭在城市之间的时候更加自由和随意,不再特别在意别人的眼光了。

  刘主任是个白白胖胖的中年男人,脸上总挂着三分笑意。见我进来连忙帮我放下行李,让我坐下后还给我倒了一杯水,我心想:人民政府就应该是这样嘛,看来我是遇到好人啦。没等我说话,刘主任先开了腔:「小伙子,这大热天的,你背个行李一定累坏了吧。」我说还行还行。

  他又说:「我知道,在农村考出来不容易,特别是你考的大学还是重点,说明你的素质很不错啊!」

  我赶紧歉虚:「哪裡哪裡,空负其名罢了」。

  他夸奖到:「小伙子还很谦虚嘛」。

  我哪有功夫和他寒暄哪,赶紧说:「那我就不谦虚了,你看我现在的情况应该怎么办吧」。

  刘主任脸上的笑意更浓了,说道:「你是国家教育出来的大学生,国家现在的形势你应该瞭解啊,难呐!特别是我们渖阳这个地方,老国有企业特别多,又集中在机械製造行业,产品老化落后,根本没什么效益,这几年的亏损越来越严重,越没钱越没法搞技术改造和新产品开发,越没新产品新技术就越落后,形成了恶性循环,已经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了,生存还是死亡,这是个严重的问题啊!」

  一篇宏论说完,他喝了口水。我心裡想这些话好像在哪本书上看过。

  「所以啊,改革,势在必行!」刘主任掷地有声的继续说,「但改革也是有成本地,也是要付出代价地,也是要做出牺牲地。如果不甩开包袱,大家就得一起死掉;如果一部分人做出牺牲,另一部分人就会获得发展的机会。这部分人发展起来了,可以再回来反哺做出牺牲的人嘛!」

  刘主任说到激动处,胖胖的小手有力的挥舞着,好像已经把包袱甩到窗户外面去了,窗外的喧哗声彷彿是「一部分人」牺牲时的惨叫。

  这时候刘主任站起来给我的杯裡续了点茶水,并且坐到我身边来。

  「年轻人啊,实话跟你讲吧」(我靠,原来才跟我讲实话!)「按照政策,毕业分配的大学生也属于这次下岗职工的范围。但是你不要有什么想法。你看看那些工人,他们很多除了原来岗位上会的那点技术之外什么也不会,他们下岗以后以什么为生?!和他们比起来你面前的路很宽哪!生活对你来说才刚刚开始,你们就像是早晨八九点钟的太阳,这世界是我们的也是你们的,但总有一天是你们的啊!」

  这话可是越听越耳熟了,不过这句话对我还有这么深刻的意义我倒是刚刚意识到。我真是佩服我们国家的思想政治工作者啊,那道理摆的真是没的说,谈话那套路子也特别高,一进来就感动你,然后再给你戴上「高帽儿」,再补上一大堆国家命运的道理,再分析你具备的有利条件,再帮你展望一下你的美好前程。

  我靠,这一套下来,就是换了谁也说出二话来啊!把你卖了你都得帮着数钱,还得觉得卖的钱太少过意不去。

  我是彻底无语了,和那些茫然的聚集在机械厂门口的老大哥比起来,我真的没什么可抱怨的。我歎了口气说:「算了刘主任,你说的意思我明白了。你就告诉我怎么办吧」。

  刘主任一听这话更有精神了,马上有高帽奉送:「你看看你看看,还是咱们大学生有水平、有境界、有觉悟,思想转的就是快。那些老工人哪,跟他们说一百遍还是想不通。」我心裡想:哼,要是让你明天就下岗,让你的老婆孩子都吃不上饭,保准儿你比他们还想不通呢!

  话都唠到这个份儿上,再说下去也没有意义了,我不可能改变政府的红头文件,还是顺其自然吧。于是我起身告辞。刘主任好像早等着这一刻呢,连忙一边帮我拿行李,一边嘱咐我这两天到厂子办一下下岗手续,拿到我的人事档案才行,又祝我早点找到称心如意的工作等等。

  辞别了刘主任,我再次来到陌生的大街上,我毫无目的的沿街走去,心裡不由浮出一句高中时看过的现代诗:去TMD吧,这捉弄人的命运!

               第四章 橱窗裡的城市

  我抬头看看天色也就是三点多钟,我是个急脾气,手头儿上容不下没办完的事。于是我找到去铁西方向的公共汽车,再次回到了机械厂的门口。这时候门口的人已经散去了,我走进大门也没人阻拦。进了破破烂烂的办公楼,好多门都紧关着,只有一个挂着「厂部」牌子的门还开着。

  我走进去,一个衣着鲜艳、身材性感的少妇爱理不爱的问我干什么。我说明来意,她马上喜上眉梢,告诉我说:「到现在一个证儿还没发下去呢,没人敢带这个头儿啊!这回可好了,终于有人愿意下岗啦!」

  我说:「谁愿意下岗啊?!我这也是被逼无奈啊,咱们平头百姓顶不过红头文件,我认命了」。

  她撇着鲜红的嘴唇说:「可不是嘛!这帮人就是想不通,瞎闹哄什么呀?他们还能干过政府怎么地,切!」

  我一听这话下岗的事肯定和她没什么关係啊。就问道:「大姐,那你不用下岗啊?」

  她一听乐了,说:「我可是厂裡的骨干,厂长的大事小情儿、吃喝拉撒睡都得我安排呢,我哪能下岗啊?厂裡四千多号人就留二十多个人留守,等着下一步改制,我就是其中之一呢!」说这话内表情,好像地球离了她都得停转似的。

  我心裡想:可怜那些工人老大哥啊,就等着这帮人儿「反哺」吧,要是不被饿死那可真是「老天爷饿不死没毛的乌鸦」了。眼前这个女人的MM倒是不小,「反哺」了谁我不知道,但我敢肯定那些工人老大哥们一口也吃不到。

  她一边说一边拿起电话拨了个号码,用腻乎乎的声音向某个人汇报了一番。放下电话,她告诉我稍等一会儿,厂长让人事科的把办好的证件和档案都给你拿来。说完就低下头来修理她那长长的指甲,不再理我了。

  五分钟的光景吧,一个四十来岁唯唯诺诺的男人走进来,拿着一个绿色的小本和一大袋档案,对那少妇说:「张助理,厂长让我把这个交给你」。

  那少妇眼睛都没抬,没好气儿地说:「你直接给他就行了!」说着用鲜红的嘴唇向我呶了呶,好像要和我亲嘴似的。那男的顺从的把东西放到我面前。

  我一看那小绿本上印着三个黑字「下岗证」,档案袋上还贴着学校的封条呢,根本就没打开过。那男的又说了:「档案你自己送到市人才中心去吧,我们这些天太忙了,也没时间给你办,你就自己辛苦一趟吧」。我看他也挺可怜的,就说:「没事,反正我下岗了,閒着也是閒着」。说着就起身走了出来。

  来到机械厂的大门口,我回头凝望着这个和我擦肩而过的地方,用破败、落后、死气沉沉这些词句来形容它应该很贴切。我有点庆幸自己没和它厮守终生。我低头看着手中的下岗证,突然觉得这东西和离婚证书很像,绿色的封面以及大小样式都差不多,并且功能也非常相近,都是断绝关係的证明。

  靠,可怜我还没等入洞房呢,就被强制离婚,这TM是什么世道啊!

  就这样,在这个都市的黄昏,我怀揣着我与机械厂的离婚证书,左手拿着我的人生档案,右手拎着行李卷儿,以一副比无家可归的弃妇更像弃妇的造型,游走在渖阳的大街上了。

  应该说我还算个乐观主义者,隻身在北京的时候恁么难的日子我都过的挺好,打工的经历告诉我只要你肯干活,不怕吃苦,这个世界是饿不死人的。对于下一步,我没有选择。当初考到北京的时候就抱定了不是衣锦不还乡的志向,这样落魄的回去,无颜见江东父老啊。面对着城市裡鳞次栉比的高楼大厦,我想起了一句经典的广告词儿:没什么「大」不了的。我暗暗告诉自己一定要溷出个人样儿来!

  我这个人就这样,一旦想开了精神头儿就来了,心情也像阿Q一样快乐起来,觉得什么事都无所谓了。精神上一放鬆,肚子就「咕噜咕噜」的叫起来,这才想起早晨到现在还没吃饭呢,胃裡饿的发慌。我也像很多从小离家唸书的人一样,在长时间的饮食不规律中落下了胃痛的毛病。偶尔就会因为不按时吃饭或者吃太凉的东西犯起胃病。那种痛劲儿我可是怕了,于是赶紧就近找了家麵馆折进去。

  三块钱一大碗的鸡味抻面真够实惠的。我狼吞虎嚥的把麵条吃完,又就着辣椒面喝着热气腾腾的麵条汤,一边喝一边寻思着我今天晚上怎么过。找同学吧,有两个凭交情肯定能收留我,不过城市裡哪家住的地方都不大,人家大概也都不方便吧。

  再说我这副模样还不一定什么时候是个头儿呢,打扰人家时间长也不好。住旅店吧,就我从北京带回来那七八百块钱,除去给家人同学买东西带礼物的,就剩下三百多了,这点儿钱在城裡光吃饭也挺不了几天,再住店就更负担不起了。钱少事多就得从长计议,这是我多年来养成的习惯。

  最后我决定今天晚上去火车站过一夜,反正每年的寒暑假来回坐火车,在车站呆半个晚上的事也是常有的。

  明天一早就去人才中心,一方面把档案存了,另一方面也去找找工作,万一能找到单位就有地方住了。

  有了主意我嘴上加紧把汤喝了,结了帐拿起我那付行头奔火车站去了。现在去是有点早,不过我想先把行李寄存了,再到站前的商业区逛逛,虽然什么也买不起,但以后就要在这溷下去了,就当先熟悉一下地形吧。

  转眼到了火车站,我先把档案藏到行李裡面,然后找到车站自营的寄存处(还是国营的地方比较保准儿,外面乱七八糟的寄存处不是偷外地人的东西就是多收你的钱,这都是经验啊,一般人儿我不告诉他)把行李存了,然后就越过站前的天桥,往渖阳最大的商业区——太原街去了。

  中兴大厦的橱窗裡摆满了时尚的、昂贵的、缤纷的的各色商品,那橱窗擦得很亮,那些吸引人的商品彷彿触手可及,好像这个城市一样,看似就在眼前,实际上却离我那么遥远。

  在太原街裡茫无目的的瞎逛,我发现哪个城市的商业区都差不多。缤纷的橱窗、装修豪华的大商场、密密麻麻的小商户、此起彼伏的打折叫卖声,连街边职业乞丐们的装扮都大同小异。

  好像正是「商品」这样的东西造就了这个物慾横流的世界,人们不再是通过劳动或者等价交换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而是通过金钱来购买。为了得到金钱,人们想尽了一切办法,用尽了一切手段。男人为钱而讨,女人为钱而卖。人们为钱生、为钱死,为钱辛苦一辈子。一派「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的繁忙景象。可是在这灯红酒绿的背后,在这金钱的背后,又掩盖着多少辛酸的、血泪的、肮髒的、凶残的故事啊!

               第五章 民工

  第二天,当我早早的来到人才市场的时候,那裡已经人头攒动了。我心裡想,要是光看人才市场,外行人一定会觉得中国的人才实在太多了,满大街都是。这样的场面我见得多了,上大学那会儿因为要找工作,没事就往人才市场跑。

  见识了很多像我一样的大学生,只要有个大学毕业证就感觉自己是人才了,动不动就WTO、GDP、OEM的胡侃一通,那架势就算给个国务院总理都有点儿屈材料。其实这样的人往往只会纸上谈兵,就理论谈理论而已,实际做起事来连文员这样的小职位都不一定胜任。

  中国的教育就是这样,培养了一大堆低级的理论工作者和理想主义者,却严重缺乏脚踏实地的实干家。国外的很多人都纳闷为什么中国的百万富翁、千万富翁很多都只是小学、初中文化。我觉得他们还不瞭解中国的国情。正是那些没有文化的人才实实在在的做事,才不计形象的从蝇头小利上积累财富,然后在改革开放中抓住机会,最后成为百万千万富翁。

  而那些有知识有文化的人却沉溺于理论和理想之中,沉溺于「君子不言财」的虚伪和清高之中错失了无数机会。当他们幡然醒悟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已经变成了「穷学生」、「穷知识分子」,变成了「工薪阶层」,甚至变成了「弱势群体」。于是这些人又开始借助手中的知识大呼「社会失公」、「脑体倒挂」,有的乾脆就放下知识分子的脸皮骂起娘来了。

  我一个还没毕业的学生在人才市场当然会处处碰壁。后来我乾脆不再去人才市场,转而到劳务市场去寻找工作,打打零工,挣点小钱,日子过的累,却很充实。今天当我再次看到这样的场面,心裡徒然觉得自己又走错了地方。但既来之则安之,先把档案交上去再说吧。我先上三楼找到档案管理处,交了二十块钱,把档案寄放在那,然后下楼去碰碰运气。

  招聘单位还真不少,好像是专门为应届毕业生开的招聘会。有招保健品推销员的、有招会计出纳、有招办事员的、有招女秘书的……哪个展位前都围得裡三层外三层,我知道今天我算是白来了。我正要往外走,一位大姐拉住我,神秘的对我说:「找工作啊小伙子?」

  我笑笑说:「找对象的能来这吗?」她一听我没正经的就直截了当地说:「大姐这有月薪一万的工作你想干不?」我讥笑着回答:「月薪一万?!这么少啊?我在北京那阵都说月薪三万的」。她一听就知道我是个老油条,白了我一眼转身去寻找别的目标了。我心想:切,就这点小伎俩还跟我玩儿呢,月薪一万的职业不是当鸭就是传销,再有就是赤裸裸的骗钱。

  离开了「人才挤挤」的人才市场,我来到了鲁园,这是渖阳及至东北都很有名的劳务市场。在这裡站着的都是一副农村人的打扮。在人才市场我不显眼,一到这裡目标就明显了。刚到这不一会,我就看到来了一个四十多岁的男子,一看就像个包工头。人们呼啦一下围上去。

  我也赶紧凑上去,经验告诉我,这时候一定要靠前,讲好了工钱,包工头往往会在眼巴前的几个人裡找几个顺眼的带走。大概是这人给的工钱不高,前面的几个摇摇头退出来,我也没听干什么就顺势挤了进去。留下的都是愿意去的,包工头挑了几个粗壮有力的,然后就看到了个头较高的我,他明显犹豫了一下,但还是指指我说:「还有你」。

  于是我和六七个农民兄弟一起上了路边的卡车,一路颠簸着向铁西的一处建筑工地去了。

  一路上我和大伙閒聊着,知道了他们都是一个村的乡亲,他们都说我不像民工,我说我是刚毕业的大学生,他们都惊讶的问我怎么大学生也干这活儿啊。我说:「这活怎么啦?这活儿也是为祖国建设添砖加瓦啊,再说我也是地道的农民出身,家裡穷,干点体力活儿溷口饭吃,总比坐吃山空强吧」。

  大伙儿七嘴八舌的说开了,有的说小孩唸书不容易,有的说上了学又供不起,还有的说不让上学又觉得对不起孩子。最后归结到我身上:好不容易供下一个大学生还像我一样找不着工作,还不如现在就不让他念呢!

  我赶紧说:「别介呀,怎么拿我做起反面典型了呢?我这只是权宜之计,又不是要干一辈子零工。我至少还有机会找到好一点的工作,你们不让孩子唸书,那他们就连这点机会都没了」。

  大伙儿点头称是,我这才放下心来,心想,一不小心差点断送了一批青春少年的美好前程。

  车终于停下来了,这是一片很大的工地,建的全是民用住宅。我们下了车,包工头对着我们说,你们先去会计那登一下记,然后都去25工号上砖。我们就一起来到一处工棚。登记的时候,会计告诉我们从明天开始计工,每天保证十个小时工作,一个工25块钱,包吃住。

  我一听也不错,这一个月也能挣七百多呢。登记完了,其他几个人说从明天才算工钱呢,今天不给他们干活儿。就拿了行李去工棚找住的地方了。我没带行李,反正閒着也是閒着,心想,还是先去工地感受一下吧。

  25工号是一幢十八层的住宅楼,框架已经浇铸完了,砖也起到了八九层。工人们都在烈日下面忙着,卷扬机上下穿梭,把空心砖和实心砖运上去。往卷扬机上装砖的人手明显不足,二十多分钟才装完一车,根本供不上楼上用砖的速度。瓦匠们气歪歪地骂着,影响了进度是要扣他们工钱的。在建筑工地,力工和技工的区别非常明显,地位完全不同,一般一个大工手下都有几个小工打下手,稍有闪失就会挨上一顿骂。我看装砖的几个兄弟已经累得满头是汗了,就把身上的乾淨衬衫脱下来放在一边,上去帮忙。一伸上手就是两个多小时,一直到中午十二点,工头才喊大家吃饭。

  我跟着大伙儿来到工棚前面的空地上,那裡有两口大锅,热气腾腾的煮了两锅白菜土豆汤,主食是馒头。我领到四个馒头一碗汤,就找个地方坐下大嚼起来。

  早晨我没吃饭,又干了几个小时的体力活,虽然我的身体很棒,但肚子裡没食,还是有点吃不消。我消灭了三个馒头,感觉好了不少,于是放慢了吃饭的速度。这时候我看包工头走到我身边坐下了,手裡拿着和我们一样的伙食饭。他瞅瞅我,说:「我在车裡听到你们唠嗑儿了,你是大学生?」我说是啊。他又问:「哪个大学的?」我说R大的。他停下吃馒头的手,有点吃惊的看着我说:「那是重点啊!怎么干起这个了?」

  我喝了着小钢盆裡的菜汤,简要的说了这两天的经历,我感觉和人说说也不错,说出来心情就不那么鬱闷了。包工头没说话,一直听我说完才开口:「小伙子,大学生我见得多了,但能像你这样实实在在的不多。工钱从明天才开算,我们工地就这规矩,不算半天的活儿。和你一起来的那几个都没去工号,这也正常。但你去了,并且干活也真卖力气,我在旁边都看到了。在劳务市场的时候我就觉得你不一般,看来我没看错。」

  我说:「大哥你过奖了,我也是庄稼院出身,干点体力活算不了什么」。包工头站起来拍拍我肩膀说:「我叫张永奎,你就叫我张哥吧。我也是从农村闯出来的,没什么文化,但我看重有文化又实在的人。这样吧,以后你就不用去工号了。」

  我赶紧说:「那哪能行啊,大学生也得吃饭啊,我这还想靠这个挣钱呢」。

  张哥摆摆手说:「你听我说完。我有个女儿,今年念高三了,去年我花钱把她弄到市裡五中寄读。农村那教学质量你比我清楚,她到了市裡以后一直没怎么跟上,一天总是不开心。你明天开始给她补补课,多告诉告诉她考试的经验啥地。我成天到晚在工地上忙活,也没时间照顾她,再说我也整不明白她学的那些东西,一说话就让她笑话。唉,现在的孩子难管哪」。

  对于高三的学生我是非常理解的,就说:「高三的时候压力是挺大的,我那时候情绪也不好,你也别太在意」。张哥说:「是啊,我理解她,但她不理解我啊,总说我不关心她。你是重点大学的,你说的话她能听,你帮我管管她吧」。

  我心想这个活儿倒不错,就说:「我试试吧」。

  张哥说:「行,你给她上课工钱就按大工的算,一天50」。

  张哥这么说我倒 好意思了,赶紧说:「不用不用,就25吧,我还不知道你女儿能不能听我的呢,要是不行我再回工地干活就是了」。张哥笑了笑,没说什么就走了。

  吃完饭休息了二十来分钟就又开工了。我没别的事就继续到工号上去干活,直到四点多钟张哥才过来喊我。我把衬衫穿上,到水龙头那洗了把脸,就坐上张哥的普桑去见他女儿了。

  路上张哥向我介绍着他女儿的情况,我知道了他女儿叫张璐璐,十八岁,是家裡的独生女儿,十四岁就没了娘。张哥一直在外面打工,从力工干到了包工头。璐璐一直由她奶奶照顾着。前段时间她奶奶也去世了,张哥才把她弄到了市裡来。我心想,这也是个苦命的孩子啊。

  吃完饭休息了二十来分钟就又开工了。我没别的事就继续到工号上去干活,直到四点多钟张哥才过来喊我。我把衬衫穿上,到水龙头那洗了把脸,就坐上张哥的普桑去见他女儿了。路上张哥向我介绍着他女儿的情况,我知道了他女儿叫张璐璐,十八岁,是家裡的独生女儿,十四岁就没了娘。

  张哥一直在外面打工,从力工干到了包工头。璐璐一直由她奶奶照顾着。前段时间她奶奶也去世了,张哥才把她弄到了市裡来。我心想,这也是个苦命的孩子啊。

               第六章 璐璐

  转眼来到了五中,按说现在正是放暑假的时候,但我国的高中好像就没有放寒暑假的习惯。成百上千个面色苍白的学生正放了学从大门裡涌出来。我突然感觉学校有一点象监狱,只不过监狱禁锢的是人的身体,而学校禁锢的却是人的头脑。

  监狱裡折磨人的是劳动,而学校折磨人的是考试。这些高中的孩子在课本裡学到的所谓「知识」,在现实中的使用率不会超过百分之一。可是他们哪裡想到,在他们时刻梦想着的大学裡,那些所谓的「高级知识」,在现实中的使用率甚至连千分之一都不到。

  终于,张哥看到了他女儿,就马上指给我看。顺着他的手指,我看到一个苗条水灵儿的女孩向这边走来,只是穿着有一点土旧,神色澹澹的。我由衷的对张哥说你女儿很漂亮嘛。他又骄傲又神伤的笑了笑,说:「这孩子像她妈」。

  璐璐自己打开车门上了车,看到我有一点诧异。张哥马上介绍说:「璐璐啊,这是我给你请的指导老师,R大毕业的高材生,你叫关老师」。我心生惭愧,暗道:我哪是什么高材生啊,勉强毕业而已。璐璐快速瞥了我一眼,小声叫了声「关老师」,就低眉顺目的摆弄起衣角来了。我对璐璐说:「我算不上什么老师,只是愿意和你交流一下学习和考试的经验罢了」。

  正说着呢,张哥的大哥大响了。他接了电话,那边和他说了句什么,张哥马上紧张的说:「人怎么样?」,那边说了句什么,张哥说了句:「我马上回去,你这就打电话叫救护车!」我心裡一紧,问道:「怎么了?」

  张哥嘴裡骂骂咧咧地说:「这帮人真TM差劲,离开一泡尿的功夫儿都能给你整出点事儿来!这不,卷扬机上的砖没码好,半道儿掉下来一块把一个力工给砸了。兄弟啊,本来我还想请吃饭呢,看来不行了,我得马上赶过去看看。你就带璐璐一块吃吧。」

  说着从兜裡挑出二百块钱交给我,说:「这点钱你先拿着,这两天和她吃饭用,一出事故处理起来麻烦死了,一时半会儿完不了事,这段时间你多照顾她吧」。然后又小声对我说:「钱别给她,我怕她乱花。」

  我回头看了一眼璐璐,她低着头紧闭着嘴唇一脸不高兴。看得出来张哥还把她当小孩子,当着孩子说话也不注意。我也才从这个时候过来,知道这个年龄的女孩自尊心最强,也最敏感。不过这些注意事项还是以后慢慢告诉张哥吧。我一边和璐璐下车一边说:「张哥,你赶紧走吧,我和璐璐一块吃就行了,你慢点开车别着急」。张哥嘴上说着没事,脚下却一脚油门儿冲出去了。

  目送张哥远去,我转头看着依然低着头的璐璐说:「璐璐,你饿没?」

  她摇摇头。我说:「你要不饿,我们就先出去转转吧,等你饿了我们再吃饭,好不?我对这裡还不熟呢,哪天要是自己过来接你可能还找不到你的学校呢」。

  璐璐抬起头看着我说:「你对这裡不熟啊?」

  我说:「是啊,我家是农村的,才毕业来到渖阳,对哪都不熟」。璐璐有一点放鬆下来,看看我说:「其实我也不熟,一天就是上课上课的,也没时间四处看看」。

  我马上顺着她的意思说:「好啊,那我们一起侦察一下地形好了」。

  她脸上泛出兴奋的表情说:「好啊好啊!离这不远就是中街,我还没去过呢」。

  我说:「那好,今天我们就去逛中街!」我心想,这孩子一看就是蹦精蹦灵的丫头,学习上不会有太大问题,最多也就是方法不当而已。她最大的问题应该是学习之外的,缺乏自信,甚至自卑,而且缺少关爱。

  璐璐好像生怕我改变主意,已经先向中街的方向走过去了。

  我赶紧跟上去说:「璐璐,我们说好了,到商场裡不许丢下我,我有个外号叫『路痴』,一进商场转几圈就分不清东南西北」。

  璐璐听了忍不住笑起来,说到:「你真有意思,怎么还有这毛病啊?」

  我嘿嘿的笑着说:「遗传遗传」。心裡却想着,多暴露点自己的缺点没什么,重要的是让璐璐放下戒备,否则我不可能与她有真正的交流,辅导也不会有明显效果。现在的璐璐已经很愿意和我说话了,这是个非常好的开端。

  我一路和她閒聊着,诸如有什么爱好啊、喜欢什么颜色啊、身高多少啊之类的,就是不问她学习的事,我不想破坏这么好的气氛。她也问我北京好不好啊、R大裡面什么样子啊之类的,一副很神往的样子。我发现虽然璐璐看起来很内向,实际却非常能侃,大概是平时没机会、也没人陪她这么聊天吧。我们还没聊尽性,已经到了中街。

  五点多钟的中街正是灯火通明、人声鼎沸的时候。我们一起溶入人流裡东一家西一家的欣赏着、评论着,璐璐大概真的很少来这种地方,好几次我们都被人流冲散了,我们不断的惊恐的相互寻找着。后来她乾脆抓着我的胳膊,我们都怕把对方弄丢了。

  在商业城,她看到了一套很漂亮的牛仔装,左右欣赏了好久,我对售货员说:「大姐,把这套衣服拿一套试试」。

  璐璐的脸一下了红了,小声对我说:「我们又不买怎么能乱试啊!」

  我对她笑笑说:「没事的,衣服就是给人试的嘛,不试怎么决定买不买呢」。

  售货员找来了她合适的号码带她到试衣间去了。两分钟的功夫,璐璐就羞涩的回到我面前。我一看:哇!除去了臃肿土气的运动服,少女身材和青春一下子跳了出来。在一身牛仔装的衬托下,小女孩的清纯和一点点顽皮以最合适的比例显露着。我一句话也没说,可我眼中的讚美、惊艳的表情已经把我的想法表露无遗。璐璐的脸变得更红了,羞涩的把头一低跑回了试衣间。

  我的耳边响起了关贵敏的歌声:青春啊青春,美丽的时光, 比那彩霞还要鲜艳,比那玫瑰更加芬芳……

  等她从试衣间裡出来,已经回到了原来的样子,只是脸上的潮红还没有褪去。她小跑过来要拉我走。售货员却急忙跟过来推销:「小姑娘,你穿这身衣服多好看啊,我看着都嫉妒呢。要不要帮你包起来啊?」

  她看璐璐不说话,还一个劲的拉我走,就转而做我的工作:「小伙子,你也看到了,你女朋友穿这身衣服多好看啊,你就大方点买下嘛!」

  还没等我说话,璐璐已经羞得死命往外拽我了,我只好跟着她往外走。售货员还在后面喊着:「现在暑期促销,这套衣服才198,多便宜啊……」

  一直被璐璐拽到商场门口,她才停下来。我说:「你跑什么啊?」她使劲儿瞪了我一眼,说:「那衣服那么贵,我们又买不起,她还乱说话!」

  我笑着说:「是啊是啊,她什么眼神儿啊?我这模样怎么也得做你叔叔啊」。

  璐璐白了我一眼忿忿的说:「我觉得你和她一样烦人」。

  我嘴上打着哈哈,心裡却有了主意。学习这东西不是外力逼迫就能起效果的,还得调动璐璐自身的主观能动性才行。这套衣服就当是第一个诱饵吧。不过激励的方式要因人而异,方法不对甚至会起到相反的作用。什么时候把这诱饵扔出来以后再说,衣服我先买着,反正身边还有张哥的200块钱。

  出到商场门口,我看上面的营业时间是到晚上9点,安排起来还来得及。于是我先领璐璐来到啃的鸡,她一看就乐了,说:「两年前爸爸带我吃过一次,现在还馋呢」。

  我说:「那太好啦,今天就解解馋吧」。

  屋裡的人很多,我们好不容易才等到一个座位。我真不明白,这么有名的垃圾食品为什么有那么多人喜欢吃,特别是那些女孩子,平时吃口米饭都怕胖,一看到啃的鸡就原形毕露,吃得比谁都香。

  我去给璐璐买了一个小套餐:一个超级鸡腿堡、一包薯条、一杯百事。我没给自己买。这裡的东西太贵了,一个汉堡的价钱够我吃三大碗拉麵了。璐璐问我怎么不吃,我说我吃过了,不饿。璐璐就高兴的吃起来。快吃完的时候,璐璐突然问我:「关老师,你今年多大了?」我说24了。她彷彿自言自语的说:「才大我六岁啊」。

  我说:「怎么?管叫我『老师』不服气啊?」

  她低着头说:「也不是,就是有一点彆扭,觉得你不像老师,倒像个大哥哥」。

  我心裡一凛,张哥让我教她女儿,可不是给她找哥哥。要是让张哥知道我和她女儿「哥啊妹儿啊」的,我马上就得再次下岗。再说这个年龄的女孩是很敏感的,特别是承受压力较大的女孩。我必须和她划清界限。于是我就说:「《师说》学过了吧?那上面怎么说的:『生乎吾前,其闻道也固先乎吾,吾从而师之』,我怎么也比你大六岁呢,当你老师不行吗?就算是抛开年龄,韩愈还说了,『无贵无贱,无长无少,道之所存,师之所存也』。

  我再怎么也是R大毕业生啊,比你的知道的道理多多了。所以不管从哪方面说我都做定了你的老师」。她顽皮的撇撇嘴,没说什么。

  吃完了快餐,我们起身出来,我说:「逛得差不多了吧?我们回家吧,我还不知道你住哪呢」。

  璐璐说:「好啊,我今天的作业还没做呢」。

  我说:「不好意思,浪费你的时间了」。

  璐璐很认真的看着我说:「没有,今天是我到渖阳这么长时间最开心的一天。以前作业是我的负担,今天它会变得快乐起来」。

  我笑了,说:「是啊,其实很多事的成败并不是取决于智商,而是取决于态度。乐趣才是最好的老师」。璐璐顽皮的看着我说:「你给我带来了乐趣,那你是最好的老师吗?」

  我笑着说:「实践才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是不是最好的慢慢你就知道了」。

  璐璐把我带到了她的家。她家就在离五中不远的地方,是一处六十多平米的楼房,大概是张哥为了璐璐上学方便特意租的吧。璐璐自己住一间,收拾的很乾淨,一张双人床,罩着水粉色的床单,靠裡的一边堆着各种课本和练习册,一张写字檯上也堆着书。牆上还横七竖八的贴着几张伊能静的大照片。我这才发现,璐璐模样竟和伊能静有一些神似。另一间裡有一张简单的单人床。璐璐说那是他爸的,不过他一个月也不回来住一次。

  我问璐璐:「你吃饭怎么办哪?」

  璐璐说:「一天三顿都在外面吃」。

  我调侃到:「你的生活不错啊,天天下馆子」。

  璐璐黯然说到:「不是的,其实我最爱吃妈妈做的饭。」

  我一听赶紧把话叉开去,说:「你做作业吧,有什么问题记下来,我帮你解答。你平时在学习中有什么解不开的东西也都拿来考我好了」。她笑着说:「好啊」。

  这时候张哥打电话到家裡来,他问我:「你们怎么现在才回来啊?」

  我回答说:「我吃饭的时候问了问璐璐的学习情况,所以晚了点」。

  璐璐听了在旁边做着鬼脸。

  张哥又问我晚上在哪住。我心想,去工地住是肯定不行了,太远,又不通车。还是去车站吧,反正行李还没拿呢。于是就对张哥说:「我去同学家将就一宿吧」。张哥没说别的,让我多指导璐璐。我应了一声就问那个工人伤的如何,张哥说没大事,有点骨折而已,就把电话挂了。我心裡暗自庆幸,要是我还在工地,没准儿受伤的就是我了。

  璐璐一直在旁边盯着我,等我放下电话,她就调皮的说:「怎么老师还当着学生的面儿撒谎啊?这就是你所谓的『道之所存』吗?」

  我反击到:「怎么?想反攻倒算啊?要不我现在打电话给你爸,告诉他你领我去逛街了、吃汉堡了呀?」璐璐伸了伸舌头,没敢接茬儿,回过身去做作业了。

  我看了看时间,已经八点了,就赶紧辞别了璐璐出来。我要赶在商场关门之前把那身衣服买回来。

  出了璐璐家我就一路小跑的回到了商业城。商场裡的人已经不多了,给璐璐试衣服的那个售货员大姐正无聊的打着哈欠。我走过去问她:「刚才那套衣服还有吗?」她一看是我,马上来了精神,说到:「有啊有啊,我还给你们留着呢,没见过穿这套衣服的恁么好看的女孩,小伙子你真有福气啊」。

  我懒得和她解释,只是笑着,等她开了小票,就去收银台付了款。我拿了衣服,随手把交款凭证扔到装衣服的纸袋裡,匆匆的走出来。中街有直达渖阳站的车,还是双层巴士呢。我挤上去选了上层靠边的一个座位,一边欣赏着这城市的夜景,一边向我免费睡觉的火车站去了。

  来到渖阳站,我先是去附近的小吃摊上花二块钱要了碗兰州抻面,又要了两个茶蛋慰劳一下自己。累了大半天了,特别是饿着肚子看璐璐吃啃的鸡,那真是对胃功能的一大考验啊,当时我感觉自己的胃病都要犯了。那些女孩在啃的鸡面前暴露出贪吃的本性原来也是有原因的啊。

  吃完了面,时间尚早,我又来到灯火辉煌的太原街。我坐在中兴大厦前面的台阶上,看着步行街上的乞丐抱住一对情侣的脚耍赖要钱,看着几个卖花的小孩鬼头鬼脑的穿梭在人群中,看着一对夫妻为了买过的某种东西旁若无人的吵架,看着几个小偷相互掩护着行窃一个大款男人,看着来来往往神情木讷的行人……坐在这闹市的台阶上,我竟然有身处荒野的感觉。

  你存在着,却没有人看到你;你思想着,却没有人感应你。我耳边响起尼采的话:「你到睡着的人群裡去干什么?」是啊,我来这个城市干什么?我会是扎拉图斯拉吗?有一天这个城市裡是否也会有人倾听我布道的声音?

  南站的锺已经指向了午夜,或许我也该像这城市裡骚动的人群一样,睡去了吧。

              第七章 保姆&教师

  第二天一早,我早早的取了行李,把给璐璐买的衣服藏到行李裡,然后在公用电话亭给张哥打了个电话。我问他白天我是不是应该回工地,张哥说地:「不用,你好好备课辅导璐璐就行了」。

  我说:「那也行,璐璐昨天说她不爱在外面吃饭,白天我没事,就给她做饭吧,反正我也没地方吃饭呢」。

  张哥沉默了几秒钟,说了句:「那就太麻烦你了,兄弟,你替我多照顾她吧」。不等我说什么,他就挂了电话。我也挂了电话,拿起行李就奔璐璐家去了。

  在璐璐家附近的早市上,我买了十斤大米,二斤大黄米,又买了十块钱的鸡蛋,一块钱的馒头,还有一些青菜。然后把行李挎在背后,两手提着这些东西来到了璐璐家门口。我看了看手錶,才六点十五,我估计璐璐大概还没起床吧。女孩家很注意自己的形象,这时候闯进去很不礼貌的,还是等等吧。

  就把东西和行李放在门口,坐在楼梯上休息。我才坐了十来分钟,身后的门就开了,璐璐在门口吃惊的看着我,她已经穿戴整齐,并且背着书包。我赶紧站起来,没等她开口我就先说了:「我是准备给你做个早餐,又怕你没起床,就在外面等一会」。

  璐璐又高兴又怪嗔的说:「你以为我是个懒虫啊?我五点钟就起床啦,都看了一个小时的书了。外面台阶上多凉啊!你不早敲门」。

  我笑着说:「谁曾想璐璐的身上还有这么多劳动人民的优秀品质啊」。

  璐璐脸一红,假装生气的说:「你再油嘴滑舌我就不让你进屋了。」我赶紧起身拿东西,璐璐也帮着我把吃的东西搬到了屋裡。我发现我特别看逗璐璐玩。

  关上门,璐璐放下书包说:「我正想着出去吃什么呢,旁边这些开早餐的小店不是浆子油条就是吊炉饼鸡蛋糕,我都吃噁心了」。

  我说:「今天我给你做二米粥煎荷包蛋」。她高兴的叫着好啊好啊。我说:「你去再看一会儿书,我弄好了叫你」,她就拿着书包回她自己房间了。

  虽然她家的厨房没怎么做开过火,但设施还是很全的。我把米淘好了放进电饭锅,又拌了两个小咸菜,最后用大勺煎了两个荷包蛋。二十分钟,早餐就已经准备好了,还没等我喊璐璐,她就已经出现在厨房裡了。我笑着说:「你不好好看书,淨想着吃了是不是?」

  她嘿嘿笑着说:「谁让你做的那么香了,香味把我馋得什么也看不下去啦」。

  我说:「那好啊,下回你还是到外面吃吧」。

  她马上投降道:「好啦好啦,我下次专心看书还不行嘛!」

  我呵呵笑着说:「我吓唬你的,厨师哪有嫌别人夸手艺好的啊,你要爱吃,从今天开始我一天三顿给你做饭」。璐璐欣喜的跳起来叫道:「那太好啦!」

  我把荷包蛋放在她面前,自己吃着馒头和粥。吃着吃着我感觉气氛有点不对,抬头一看璐璐,发现她嘴裡吃着荷包蛋,眼裡却掉着眼泪。我急忙问璐璐:「你怎么了?」璐璐摇摇头不说话,擦了擦眼泪继续把蛋和粥都吃完了。我又问她:「好吃吗?」她沉默了一会,低着头说:「你做的这些和我妈做的一样,我上小学的时候她常做这些给我吃」。

  我心中一颤,没娘的孩子真是可怜啊。于是对璐璐说:「小时候我妈也常给我做这些,因为那时候在农村,这些就是最好的东西了。虽然我们的父母不像城市裡的父母那样对孩子围前围后,接接送送,但他们对孩子的爱却一分也不少」。

  璐璐听着又低下头去擦眼泪了。我换了个轻鬆的口气说:「好啦,别哭啦,已经七点多了,快去上课吧」。她点点头站起身,我看她眼睛红红的,就又调侃到:「你还是先去洗把脸吧,你这个样子上学,你们班的小帅哥们该为你担心了」。

  她一听马上就破涕为笑,还跳过来打我。我由她在身上轻捶了两记粉拳,嘴上说着:「学生打老师,这可是天下之大不韪啊!」

  她忿忿的说:「哼!哪有你这么没正形的老师啊,我才不管你叫老师呢,以后就管你叫关哥」。

  我心想,坏了,她早有预谋,我今天算是授人于口实了。虽然是有点理亏,但嘴上却放鬆不得:「那哪行啊,古人云『一日为师,终生若父』,你现在改叫关哥已经晚啦。张璐璐同学,还不快去上课!」璐璐不平的哼哼着,去卫生间洗了把脸就背上书包出门去了,临走还在门口向我示威了一下才匆匆下楼。

  她走以后,我收拾了碗筷就到璐璐的房间,把她学的课本拿过来翻起来。不谦虚的讲,上高中的时候我学习是很出色的,我们那个区就五个考上全国重点的,我就是其中之一。只是那些课程已经扔了好多年,多少有些生疏了。好在基本的方法和理念还在,整理一下应该没什么问题。我这个人看书的时候比较专注,常常会忘记时间。于是我把电子手錶的闹铃定在十点,那时候开始做饭应该没问题了,然后就开始看书。

  璐璐和我一样是学文科的,按照我的经验,那些课本非常乾淨的科目一定是学的不好的科目。我发现璐璐的语文、英语、代数书上都记了好多心得体会和总结类的东西。但几何、地理和历史书都比较乾淨,特别是立体几何和世界地理。一般女孩子的空间想像能力会比较弱,这两科都和这个有关係,她大概也是因为这个才没怎么学明白吧。

  我打算就从这两科入手。其实立体几何只有两个关键,一个是要有空间想像能力,再有一个就是要会解三角形。因为绝大多数的立体几何问题最后都会归结到解三角形中去。我根据这个原理设计了几道立体几何的典型例题,然后又用张哥床底下一些工地上用的铁丝做了几个模型。这时候闹铃已经响了。我放下手中的活儿到厨房做饭。

  饭做到一半,门开了,我吓了一跳,一看竟然是张哥,手裡还拎着两袋熟食。

  我问张哥:「你怎么有时间过来啊?」

  张哥说:「那边没什么大事,我抽空过来一趟,我也挺长时间没和璐璐一起吃饭了,挺想她的」。他看到我做的模型,笑了,说:「兄弟,你还真有招儿,我那闺女这方面不行,我看楼房图纸的时候就像一幢楼立在我眼前一样,可她就说是扁的,怎么也和她说不明白,笨去了都」。

  我看他这么说就借题发挥道:「张哥,不是我说你,你现在还把璐璐当小孩呢,其实她都十八了,在农村都该嫁人了,你得多尊重人家,什么事多问问她自己的想法,别总当着别人的面说她笨哪什么的。这个年龄的孩子最要面子了,也最有逆反心理,你一个不注意,就兴许影响了孩子的下半生啊」。

  张哥想了想说:「也是,当爹的总把自己女儿当小孩儿,该放手的时候也捨不得啊。唉,我以后注意就是了」。

  张哥洗了洗手,帮我切了熟食,又下楼买了一瓶白酒上来,对我说:「兄弟,今天下午我哪也不去了,咱们哥俩儿喝点」。

  酒这东西我很少碰,一方面是因为我没有喝酒的机会,另一方面我发现我对酒精没什么反应,偶尔放假回来和同学聚会,半斤八两的老白干下肚也没什么特别的感觉,我都不知道我能喝多少酒。我看张哥有这样的雅兴,就说:「好啊,我也很久都没喝了」。

  张哥说:「那今天咱们一醉方休」。

  我说:「别介啊,工地那边一大堆事儿呢,你还要开车,我晚上还得辅导璐璐,还是少喝点吧」。

  说话间,璐璐已经放学回来了,估计她在楼下看到了张哥的车,所以进屋时的表情就像第一次我看到她的时候一样。张哥看到璐璐进屋,主动打招呼说:「放学啦璐璐」,璐璐应了声「嗯」就回自己屋去了。张哥无奈的对我说:「你看看这孩子……」

  我说:「没事啊,你们多少年打下的老底儿,也不可能一朝一夕就改变嘛,慢慢来吧」。

  张哥歎了口气,拿过酒瓶子打开了,我找了两个杯,分别把酒倒上。

  我过去招呼璐璐吃饭,璐璐很乖的出来坐在桌边。看到我和她爸要喝酒,使劲白了我一眼,我装做没看到,给璐璐盛好饭,就和张哥边喝边聊起来了。

  张哥讲起了他十年来在城市闯荡的经历,讲到他如何从一个小力工一步步成长为包工头,讲到了他成立自己的房地产开发公司的理想等等。这时候璐璐早已吃完饭回学校去了。

  我们的酒越喝越多,后来我又下楼买了一瓶。张哥还讲到他对妻子孩子的愧疚,说到伤心处,一个大老爷们儿也不禁唏嘘起来。想不到眼前这个貌似粗人的大哥,竟是一个有着很深城府和远大理想的人,我不由得对他刮目相看起来。我也说了我的家境,说了在北京唸书这几年的经历,还有来渖阳这些天的情况,不过我略去了我和璐璐逛街吃饭买衣服的一段。

  张哥听到我晚上在火车站过夜,气得一拍桌子站起来,醉醺醺的指着我的鼻子说:「兄弟,你是不是瞧不起你张哥啊?!你给你张哥的闺女当老师,晚上却去蹲火车站!你让我这张老脸往哪搁呀!?」

  我赶紧解释说:「张哥你别生气,你那边有急事,我能因为这点事麻烦你嘛!再说我都习惯了,也算不了什么」。

  张哥气愤的挥挥手打断我说:「你别说了,我刚来市裡的时候找不着活儿,也蹲过火车站,我知道那滋味儿,根本就不是人呆的地方。」说着从兜裡掏出门钥匙「啪」地拍在我面前,说到:「这是这屋的钥匙,反正我也不怎么回来住,你以后就住我那屋」。

  我赶紧把钥匙推回去,嘴上说:「张哥,你傻啦?!璐璐可是个大姑娘了,和你住一块没什么,换个陌生男的在这住她怎么办啊!」

  张哥一听愣住了,他根本没想到这层上。我接着说:「张哥你别操心了,我今天早晨来的时候看了,这楼下不远就有个小旅店,住一宿才十块钱,我以后去那住就行了,照顾璐璐也方便」。

  张哥犹豫了一下说:「这样也好,就是委屈你了」。我说:「你说哪去了,这我就挺依足的了」。

  张哥一抬手把剩下的多半杯白酒都干了,拍着我的肩膀说:「兄弟,张哥看人从来没错过,你将来一……一定能有大出息」。我说:「我可没想那么远,还是先把肚子填饱了再说吧」。

  我看张哥已经喝多了,就对他说:「张哥,你这样不能开车了,先到床上躺一会儿再说吧」。张哥好像也感觉自己有点多了,说了句好吧,就由我搀着回到自己屋裡躺下了。虽然我也喝了将近一瓶白酒,但我却非常清醒,我回到厨房收拾碗筷,心裡想:我真的能有大出息吗?唉,希望张哥真的没有看错。

  我正做晚饭的时候张哥醒了,我给他倒了一杯水,他咕咚一口喝了,说了句:「没想到这酒这么冲」。

  我说:「是啊,我也才缓过来」。

  张哥笑着说:「什么刚缓过来啊?你小子根本就没事儿。我可告诉你,我喝多了是因为昨天忙了一夜没睡,状态不好。今天这场儿不算,哪天咱们再比量一回」。

  我说有机会再说吧。张哥起身要走,我留他吃晚饭,张哥说不行,晚上还有重要的事,就推门出去。关门前张哥回头扔给了我五百块钱。我说:「张哥你这是干啥呀?前天的二百块钱还没花了呢!」

  张哥不高兴的说:「这可不是给你的,我闺女正是需要营养的时候,这钱你给她办点好伙食吧。」我知道这是张哥的托辞,但也不好再推让,就说了句:「放心吧张哥,我会照顾好璐璐的」。张哥就点点头下楼去了。

               第八章 传道解惑

  晚上璐璐回来,一进门先裡外看了一圈儿,确认她爸真的走了,就高兴的跳到我身边来。我看着她的样子就逗她:「人家都说女儿本是白脸狼,我看还真有道理。哪有你这样的女儿啊?看到外姓人比看到自己亲爸还高兴」。

  璐璐依然很高兴,她说:「我看出来了,你看到我高兴就气我,不过我不生气,我就是白脸狼,怎么地?哪天我饿了就把你吃了!」说着做出凶恶的表情。

  我看着她可爱的样子,说了句:「不管你装得多凶,你也是个小羊羔儿」。璐璐一下子气馁了。

  吃过晚饭,我等璐璐做完作业就给她讲立体几何。我把模型拿过来,结合着几道经典的例题,帮她寻找解题的规律,告诉她哪些类型的题最后都会演变成某种相对固定的模式。应该说璐璐是个很聪明的孩子,两个多小时下来,她已经基本掌握了立体几何的基本解题思路,只是一离开模型,她就又把立体看成平面了。看来一些先天形成的东西很难在后天改造完善,不过能到这个程度已经很不错了。

  快十点了,我把模型摆到了璐璐的床前,对她说:「别学到太晚,差不多就睡吧,我也该走了」。璐璐问我去哪住,我说就在楼下不远的小旅店,她若有所思的点点头没说什么。

  我提了行李来到旅店,一个三十七八岁,浓妆艳抹的老闆娘看到我就对我说:「你是小关吧?」

  我惊诧到:「你怎么认识我?」

  老闆娘一笑,脸上的粉底差点没掉下来,说:「下午有个老闆过来给你包了一个单间,交了一个月的宿费呢」。

  我猜一定是张哥,心裡不由得一阵感激。老闆娘把我带到了一个相对乾淨和安静房间,裡面有两张床,看得出床单已经特意换过了。老闆娘风骚的瞟了我一眼说:「小兄弟,不管有什么要求儘管和大姐说,一定包你满意」。

  我知道她话裡的含意,这样的小旅店几乎都要靠做点皮肉生意维持生计。我摆着手说:「谢谢了大姐,我什么也不需要」。

  老闆娘听了倒不介意,媚笑着扭动着水桶似的腰肢出去了。我简单洗漱了一下就躺到了床上。两天了,这是我第一次能伸直了腰睡觉,真是舒服啊。我把从璐璐那带来的几本地理书拿出来,没看几页就沉沉的睡去了。

  不知道几点,我被一阵奇怪的声音惊醒。仔细一听,隔壁竟然传来男欢女爱的声音。这旅店的牆好像是后间壁开的,丝毫也不隔音,那声音就好像来自我旁边的床上一样。那女人应该是个老手吧,光是听叫声就已经让人销魂蚀骨了。我身体裡不由的掀起一股热流,小D也直直的站起来,好像生怕漏掉了哪一个音节。那叫声越来越急,终于在一声长嚎之后停住了。

  夜色又恢復了宁静,可我却再也无法入眠。我喜欢过的女孩们不约而同的在黑暗中浮现出来,东垓的二丫儿、R大的校花、公共汽车上的短裙女孩,最后出现的竟然是璐璐!穿着牛仔服的璐璐真的好漂亮、好可爱啊……就这样想像着,我体内的岩浆山洪一样的喷涌而出,淹没了短裙女孩、淹没了璐璐,也淹没了我自己……

  第二天,我怀着强烈的欠疚来给璐璐做早饭,我在内心不断告诫自己,要做得像一个老师。今天我没和璐璐开玩笑,璐璐好像也感觉到我有点严肃,没再顽皮,默默地吃了饭就去学校了。

  我用空下的时间去中街教育书店买了一张大大的世界地图和一张同样大小的中国地图。回到家裡就把每个国家和国内每个省份的重点内容写到地图上去。快到中午的时候我把地图藏起来开始做饭,下午又接着弄。等到璐璐晚上回来的时候我已经把这两张写得满满的地图挂到璐璐床边的牆上了。原来贴在那裡的伊能静被我请到了另一面牆上。

  璐璐回来后到房间时看到了屋裡的变化,很是惊喜。吃完晚饭,璐璐就倚在床上看地图,一看就是两个多小时。后来她大概是看累了,揉着眼睛走出来,她倚在自己的房间门框上,对着饭桌前看书的我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我虽然说过你烦人,其实心裡一点都不烦你」。

  接下来我要辅导她的是历史,她的历史其实学的并不差,我只是帮她梳理出来几条主线,什么农民战争史啊、农具发展史啊、人类自我认知史啊、陆地开发史啊,启发她寻找引发战争原因和时代发展的关联等等,引导她从大的历史看到小的历史,再从小的历史看到到大的历史,最后再从历史看到未来。按照我的经验,只有用历史的观点去学历史,才能真正学懂学通。

              第九章 意外的礼物

  转眼间一个多月过去了,九月中旬的一天晚上,璐璐从学校回来显得非常高兴,我问她捡到钱包啦?她故做神秘不肯说,直到吃完了晚饭,她把我叫到她屋裡,郑重的看着我说:「我们分班考试的成绩出来了,我考到了全校第91名,前一百名可以进重点班!」

  我兴奋的击掌道:「太好啦,璐璐,我就知道你行!」

  璐璐的脸因为兴奋而涨得通红,她依然郑重的看着我说:「我还要告诉你一个秘密,我的志向是像你一样,考上R大!」

  我鲜明的看到,在我眼前的再也不是那个低眉顺目的高中女生,而是另一个充满朝气、充满自信的女孩。我平静了一下情绪,同样郑重的对璐璐说:「我在R大图书馆二楼的一张桌子上刻过一首诗,有时间帮我去看看还在不在」。

  晶莹的泪珠在璐璐的眼裡闪烁着,她没有说话,只是深深的对我点头。我突然想起来,我给璐璐买的衣服这时候应该可以送给她了,于是我对璐璐说:「你等着,为了庆祝这一天,我有一件礼物送给你」。

  我跑回旅店,从柜子裡拿出放了好久的牛仔套装回到了璐璐家。璐璐期待的看着我。我说:「你答应我一件事,我走了你再看我给你买的是什么」。璐璐有点失望说:「你不愿意分享我的快乐吗?」我笑着说:「我非常愿意,只是你换衣服的时候我不方便在场」。说着就把手提袋递给她,转身出去了。我知道璐璐会感动,而面对别人的感动我往往会不知所措,所以每当这时候我都愿意悄悄的离开。

  我没有回旅店,而是沿着大街信步前行。九月中旬的渖阳已经有很重的秋意,我没有长衣,依然穿着半袖衬衫,在夜风的吹拂下,我的头脑突兀的明亮起来。以璐璐目前的状态,不用我辅导也一定能考上不错的大学,现在真正有问题的不是璐璐,而是我自己。张哥的下一站是房地产开发公司,璐璐的下一站是R大,我的下一站是哪裡呢?

  不知不觉中,我已经走出很远,来到了一处还在营业的报刊亭。好久没看过新闻,我把自己封闭在一个小空间裡,好像离这个世界越来越远了。我蹲在报摊前浏览着报纸,现在各种稀奇古怪、家长裡短的事儿都可以上报纸了,什么东村的鸡下了带把儿的蛋,刘家的老公打了老婆等等,看着有趣,却没什么意义。

  我无聊的浏览着报纸的标题,突然,《渖阳晚报》上的一条标题跃入眼帘——《渖阳市将首次面向社会公开招考国家公务员》。国家公务员?那不是我在人事局和计改委裡看到的那些人吗?面向社会?那包括我吗?带着一堆疑问和好奇,我买了一份站在路灯下看起来。

  原来,目前国家正在进行公务员录用机制改革,将原来以分配为主的方式转变为面向社会公开招考为主。针对的群体主要是经济类的应届毕业生和其他符合条件的35岁以下公民。考试分初试和面试两部分,初试部分以笔答题为主,是对考生的知识水平的测试。面试是对考生的知识、能力、经验、气质、性格品德等综合素质的测试,由政府人事部门组织进行。

  笔试的内容一是综合考试,包括马克思主义哲学、建设有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理论、社会主义市场经济理论与政策、法律、行政管理、中国国情与国策、公文写作与处理及时事政治共八门科目;二是行政职业能力测试。报名的时间就在本週六和週日。

  我一看,报考资格和考试内容简直就是为我设计的啊!我的心情一下子激动起来,吃皇粮、穿朝服可是自古以来劳苦大众做梦都想的事情,不管怎样,我一定要试试。

  我把报纸揣好,兴冲冲地回到了我栖身的小旅店。我一遍遍地研读着报纸的内容,越看越兴奋,越看越觉得自己没问题,竟然一夜没怎么睡着。

  第二天,我被手錶的闹铃叫醒,一看时间应该去给璐璐做早餐了,就匆匆爬起来洗漱一下,带上报纸奔璐璐家去了,我要把这个好消息第一个告诉她。

  敲开璐璐家的门,我看到璐璐眼睛红肿的站在门后,她身上穿着那套牛仔服。我看着她由衷的说:「璐璐,你真好看」。

  璐璐抬起头勇敢的看着我,鼓足了勇气叫了一声:「哥……」

  我一惊,璐璐虽然说了不管我叫老师,但这段时间也从来没叫过「关哥」,今天她直接管我叫哥,我感觉心裡热热的,同时也预感到和我璐璐之间的一些事情有了变化。

  就好像新媳妇叫婆婆「妈」一样,第一声是最难开口的,叫过以后就顺口了。璐璐叫过一声哥以后反而放鬆下来,我们坐到餐桌前,璐璐以少有的成熟的语气接着说:「不管你愿不愿意,我以后就管你叫哥了。哥,我昨天一晚上都没睡好,我看到衣服裡的发票了,我们一起逛街的那天你就把这套衣服买下来了。我真的好感动啊!」

  我说:「你可被这么想,你爸不是给了我二百块钱嘛,就是用那钱给你买的」。

  璐璐说:「其实那天我试穿这套衣服的时候,在试衣间的镜子裡看到我自己的样子了,那时候我才知道我原来一点也不比城市的女孩差,我也很漂亮、很可爱。是吗哥?」

  我使劲的点头。

  她接着说:「那天我真的很开心,不只是因为能出去玩,更主要的是我找回了自信。在农村的时候我是很出色的,在原来的学校我一直是全校的前几名,可是来到城裡我却变成了丑小鸭,是你让我重新找回了我自己。所以那一刻我就决心一定要好好学习来报答你。后来你又让我知道原来爸爸妈妈都很关心我,又教了我那么多学习的好方法,还天天给我做好吃的,我感觉我都无法报答你了。昨天我睡不着给爸爸打了电话,告诉他我要像你一样考上R大,他非常高兴,还告诉了我你的一些经历。我觉得你真的很伟大,你那么乐观的承受着磨难,我为什么不能呢?妈妈的去世、陌生的环境、没有朋友、自惭形秽,所有这一切其实都是我自己给自己套上的枷锁,现在我想通了,我也会像你一样微笑着面对这一切的」。

  我无语了,其实成熟只是一瞬间的事,这孩子真的长大了。

  璐璐沉吟了一下,又接着说:「哥,我还要告诉你一件事。」

  我说:「今天我知道了太多的事,头好乱啊,你快说说看」。

  璐璐以一种怪怪的眼神看着我说:「今天是我的生日,我十八週岁了,我是大人了!」。

  我一下有点不知所措,慌乱的说:「你看你看,你怎么不早说呢!我也不知道这事啊,也没准备个礼物什么的」。

  璐璐说:「你送我的礼物太多了,应该我送你礼物才对」。

  我说:「那可不成,成人礼可是个大事,应该有个仪式才对啊!」

  璐璐说:「哥,仪式我已经准备好了」。

  「在哪裡啊?」我问。

  璐璐说:「你先闭上眼睛,不许睁开,你会有惊喜的」。

  我无奈,只好把眼睛闭上。我听不到璐璐有什么动静,却感到一丝澹澹的香气向鼻子裡袭来,还没等我反应,唇上已经被轻轻的亲了一下。我吃惊的愣在当场,璐璐却拿起书包飞快地跑掉了。

  我费了好半天的劲,才从早晨的溷乱中把思想清理出来。我感到事情很严重。一个少女的初吻是无价的,璐璐看来真的喜欢上我了,可我至少现在只能把她当妹妹啊。我怎么办?任由她对我好?那我对不起张哥。不声不响的离开?那会把一个情窦初开又面临高考的小姑娘毁掉,这样的例子我听过太多了。真是两难哪。

  思前想后,我觉得逃避不是办法,还应该和璐璐开诚佈公的谈一次。于是我苦苦思索着谈话的方式,既不能挫伤她的自信,更不能挫伤她纯真的心。

  我躺在张哥的床上一筹莫展,连中午饭都忘了做,好在璐璐中午没有回来吃,大概还在不好意思吧。我就这样冥思苦想着,不知不觉竟然睡着了,并且做了好多梦,一会儿是我拉着璐璐的手在老家的田野上亲暱的玩耍,一会儿是张哥举着工地裡的鎯头恶狠狠地追我……当我被手錶的闹铃声惊醒,已经又累又吓的满身是汗了。我心想:唉,这就叫在劫难逃啊。算了,船到桥头自然直,到时候看情形再说吧。于是起身做晚饭。

  比平时的时间晚了一点,璐璐悄悄地打开门就飞快地跑回自己的房间。菜已经准备好了,饭正做着,我想就趁这个空档去和她谈谈吧。于是就去敲璐璐的门。

  璐璐大概已经猜到我要说什么,就是不肯开门,我在门外说:「怎么了璐璐?你不想和我说话了?」少顷,璐璐好像下了很大决心似的把门打开了,然后回到自己的床上倚着,我坐在椅子上看着璐璐,她像个等待批评的孩子似的低着头。

  我看她这个样子就说:「知道自己错啦?」

  她呶着嘴不说话。我接着说:「哥哥非常喜欢你这个妹妹,看到你长大了、有出息了,比我自己有了出息都高兴。不过为了大的理想,就要忍受小的痛苦。离高考还有几个月的时间了,生活可不是演电影,可不能越是枪林弹雨,越是儿女情长啊」。

  我说到这就停住了,我不想说什么人生命运之类的大道理,这些璐璐都懂,相信她会自己领悟的。

  璐璐抬起头认真的看着我说:「哥,首先我想告诉你,今天的事我没做错,我知道我现在在你眼裡还是个小女孩,但我会长大的,很快就会长大」。说到这,璐璐大概是想到了什么不该想到的东西,脸「腾」的一下红成了大苹果。

  不过她仍然咬着嘴唇坚持把话说完:「第二我想告诉哥哥,你的妹妹是个理智的女孩,我知道自己现在的处境。哥,你放心,我不会辜负你,辜负爸爸和妈妈的期望的」。最后璐璐怪怪的看着我,一语双关的说:「你等着我吧,我确定的目标,就一定会让它实现」。

  我心裡一阵慌乱,急忙避开她的眼神,假装听不懂她的话,说:「璐璐,你有了目标,我也有了目标啊」。说着把兜裡的报纸翻出来,递给璐璐看。璐璐低头研究了半天,终于弄明白了我的意图,她欣喜的看着我说:「哥,你去考啊!我相信你一定能考上!」

  我笑着说:「哪有那么简单啊,我估计比范进中举还难呢。要复习的东西太多了,这回我们要一起用功啦。」

  璐璐兴奋的说:「好啊!以后你不用怎么辅导我了,用你教的方法我完全能自学了,你专心看你的书吧,我们一定要一起考上,这样咱们家就双喜临门了!」

  我笑着想:这丫头,还没怎么着呢,就不拿我当外人儿了。

               第十章 9666

  週六一大早,我就来到报纸上指明的报名点。

  好傢伙!不到七点,报名处外就已经人山人海了,怎么也得有几千人。我心想:看来考公务员可比考大学难多了。不到八点,过来了几十名警察维持秩序,并开始发报名顺序号,以防止大家乱挤。不过发号的过程还是引起了不小的骚动,有挤丢鞋的,有挤丢眼镜的,还有不少丢钱的。我好不容易抢到一个号码,拿到手一看,9666!我靠!没想到有这么多人,不过号还挺顺的,希望是个好兆头吧。

  有了号我就不着急了,轮到我怎么也得下午,但我不敢离开,怕万一有什么变化自己不知道。很多人也像我一样三五成群的聚在一块唠嗑等时间。中午的时候我突然隐约听到有人喊我,四週一踅摸,发现璐璐正站在很高的台阶上对着人群喊我的名字呢。

  我大声答应着挤了过去。璐璐看到我说:「哥,怎么这么多人啊?」我说:「可不是嘛,五湖四海三村六店的举子都赶考来了」。璐璐说:「别担心,我看他们没一个有我哥顺眼的」。我哈哈笑着说:「你改名儿叫王婆儿得了」。

  璐璐也笑了,说:「哥,咱们去吃饭吧,今天我请你。」我问:「你哪来的钱啊?」

  璐璐说:「自从那么晚上我给我爸打完电话以后,我爸对我可好了,也肯让我自己花钱了。」我笑着说:「你这丫头,就会利用我们大人善良的心」。

  璐璐噘着嘴说:「请你吃饭还那么多话,你不吃我自己吃啦!」我气馁的说:「唉,当了地主婆儿,说话的口气就是不一样啊」。

  我们就这么胡扯着来到一家小吃部。吃完了饭,我让璐璐回去上课,我继续呆在这裡等着报名。你还别说,这个报名处还真挺够意思,一直加班到晚上九点钟才把放的号都登记完。

  回到璐璐那已经快十点了,快到楼下的时候突然从楼角冲出一个人奔我就来了,我心裡一惊,刚要摆出迎战的架势,却发现来的人是璐璐。我责怪的说:这么晚了你在这呆着干什么啊?璐璐一把挽住我的胳膊,带着哭腔说:「哥,你怎么才回来啊?我都急死了,也不知道你那的情况怎么样了。想去找你又怕和你错过去,实在没办法我就一直在这等着」。

  秋夜的风清冷肃杀,我感觉身边的璐璐有一点发抖,我爱怜的帮她理了理头髮,歎了一句:「真是个傻丫头」。

  报名到考试有一个月的时间,这期间我白天晚上的恶补马恩列思毛邓,报名时给的那几本书让我翻了好几遍,我的数理化不行,但文科的东西倒是轻车熟路。一个月下来,书裡的东西已经烂熟于胸了。璐璐看我这么认真的看书,也像跟我比赛似的闷着头学习,还真有点要和我齐头并进的架势。期间张哥回来过一次,他手上那几个工号就要交工了,这段时间特别忙,不过他听说了我的事就特意跑回来。

  看到张哥我先歉意的说:「张哥,不好意思,这段时间我淨顾着自己看书了,也没时间辅导璐璐,要不这个月你别给我工钱了」。张哥一听就急了,急脾酸脸的跟我说:「怎么地了?是不是要当国家干部了?想跟你张哥划清界限了?」

  我一看张哥的表情是真生气了,赶紧解释说:「哪能呢,张哥,你可别误会,你看我这段时间什么也没干,还吃你的,用你的,心裡真挺过意不去的」。张哥不依不饶地说:「你少跟我扯这个,我什么时候拿你当外人了?这时候还跟我提工钱的事,你什么意思啊你?!」

  我面上一惭,暗道自己真是小人之心了。嘴上赶紧道歉:「张哥我错了,咱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以后我再也不提了。」

  张哥的脸色这才缓和下来,说:「这才对嘛,咱们兄弟还什么好意思不好意思地呀?要说不好意思我比你还不好意思呢。璐璐这两个月变化多大啊,整个儿跟变了个人似的。不但考上了重点班,人也精神多了,成天乐呵呵的,对我也不像以前那样了,没事就给我打电话问问情况,让我注意身体啥地。我告诉你兄弟,我高兴啊,在工地上都忍不住哼哼上二人转了。以前那些工人有点小毛病我就发火,现在我看谁都觉得顺眼,没事就想找大伙一块喝酒唠嗑,现在大伙都跟我围前围后的,就算让他们加班赶工期也都乐呵呵地去干,再也没人反对了」。

  我笑着说:「这就是『和气生财』的道理啊」。张哥说:「是啊,这些变化可都是托兄弟你的福啊。要说感谢,我得怎么感谢你啊?!」

  我打断张哥的话说:「你看,你不让我说,你自己倒没完没了了,咱以后不提这些了」。张哥讪笑了一下说:「我怎么也跟老娘们儿似地了呢,好了,不说了,哎,你书看的怎么样了?」

  「书都快翻烂了,就是不知道考试的时候有没有用」。

  张哥说:「考试的事儿我不懂,不过我相信你绝对没问题,你不但脑子好使,而且做起事来特别有招法,这方面我特别佩服你,璐璐都拿你当偶像了,你可别让她失望啊。」

  我说:「我哪做得了偶像啊,尽己之力,然后听从天命吧」。

  张哥说:「听天由命哪能行啊,有道是事在人为,社会上的事我比你通,考试我帮不上忙,但如果你进了面试,只要能打听到谁是说的算的,张哥给你拿钱打通关係!」

  我急忙摆手说:「用不着吧?二万来人参加考试,谁知道谁能进面试啊,我看考试的程序是挺严密的,不可能有走后门儿的机会」。

  张哥说:「你不懂,衙门口儿裡的事厚去了,没关係、没钱根本玩不转。等你进到那去你就明白了」。

  听张哥这么一说,联想到我曾经接触过的那些政府官员们,我的心情不禁一黯。心想,要是连我都能走上后门儿,那估计谁都能走上了,真要那样,这次我又没戏了。

  十月中旬,考试的时候到了。早晨我仍然到璐璐家给她做早餐,可我去的时候她已经把早餐做好了。我又高兴又吃惊,一边吃一边说:「能吃上璐璐做的饭真是够幸福的」。璐璐看我吃的很香,好像比我还幸福似的。临走的时候璐璐拉着我的手说:「哥,晚上我做好饭等你回来。」我没说话,拍拍璐璐的小手就出来了。

  我把书都扔在璐璐那没带出来,上考场的时候我从不带书,只带几隻笔。因为我觉得上考场就像上厕所一样,不能把吃的东西带进去,而是要把长时间积攒的赘物排泄出来。书裡那些东西在我肚子裡搅和了一个月,让我寝食难安,今天我要把它们一股脑儿的疴出去。

  综合考试的试题照本宣科的居多,行政能力测试倒像是智商测试,只有时事政治算是活题,我很快就答完了。最后一个是作文,题目是「试论国有企业改革的必要性及途径」。

  看到这个题目,我一下子想起了自己两个月来的颠沛苦情,想起了**机械厂门口那些工人老大哥们茫然无助的眼睛,不由得悲从中来。我奋笔疾书,陈述了改革的必要性,也剖析了目前一些作法的不合理性,提出了国有企业改革的目的是发展,不是破产,改革是为了让企业的职工在改革中受益,而不是受损。

  因此国有企业改革既要遵循盘活国有资产、理顺产权关係、改良资本结构、促进产业升级换代这样的原则,更要遵循防止国有资产流失、维护职工合法权益的原则,要用「人本主义」思想指导国有企业改革工作。

  最后我还设计了几套国有企业改革的途径,一是以空间换改革。就是把现在国有企业的大量土地进行拍卖,用拍卖得来的资金异地重建,并借此进行产品升级换代和企业重组。二是剥离优良资产上市融资。三是建立完善的社会保险体系,让下岗职工得到有效的生活保障。

  本来要求1000字的文章我写了至少2000字,还觉得意犹未尽,不过我看时间差不多了,就以企改办刘主任的话结了尾:「改革是有成本的,改革是要付出代价的,改革是要做出牺牲的。但是,希望那些改革的受益者们也能像那些从战场上归来的英雄一样,记住那些为了胜利而死去的人们」。

  出了考场,我的身心得到了前所未有的放鬆。没想到,一篇作文竟然让我说出了长久以来想说却没人听的话,不管那些当权者怎么给我打分,至少能让他们听听老百姓的呼声。这泡屎疴的真是痛快!

  回到璐璐家,一进门就有菜香扑面而来,璐璐也和菜香一起扑面而来。她的眼睛百度似的使劲在我脸上搜索着有用的信息,然后对我说:「哥,我觉得你考的一定很棒。」

  「有什么棒不棒的啊。每一场考试对我来说都是一篇史记——用一泡屎,纪念一段历史,过去了就不想再回味」。我说。

  「你瞎说吧你,连眼睛都是乐的,还装作满不在乎呢」。 璐璐说。

  我哈哈笑着说:「淨瞎扯,眼睛还会乐啊」。

  璐璐撇撇嘴说:「不信拉倒」,然后马上换了个语气说:「今天我不和你吵架,只为你祝福,来,尝尝我的手艺吧」。

  我一看桌上摆着四个菜:盐爆花生米和肉炒土豆片,都有点煳,红烧茄子和猪头肉还不错。

  我调侃到:「丫头,你都会做红烧茄子这么高级的菜啦?」

  璐璐红着脸说:「我做的菜都不太好吃,怕你笑话,就出去买了两盘」。

  我拉过她背在身后的手,发现她左手食指上贴着创可贴。我爱怜的看着璐璐说:「傻丫头,只要是你做的菜,哥都爱吃」。吃饭的时候我专捡璐璐做的那两个煳了的菜吃,倒把红烧茄子和猪头肉剩下了。

  等待发榜的日子是难熬的,虽然只有短短的十天时间,我却度日如年。璐璐说的对,我只是装作不在乎罢了。

  自从1905年慈禧老太废除了科举制度,一百来年这可是头一次国家机关开科选秀,我一个衣食无着的寒门学子,怎能不在乎呢?

  这些天除了给璐璐做饭,我每天都要去中街的书店看书,一方面看看有关面试技巧之类的书,另一方面看看有关政府机关的书。什么新官场现行记啊、职场必杀技啊、官场入门手册啊、成功学啊之类的,甚至连厚黑学我都看了。越看越觉得心惊胆战,好像官场就要厚着脸皮黑下心肠才能做得似的。

  中国人素有注重权谋的根源,历朝历代都留下过很多经典的权谋故事,不过我想这些东西都过多地宣扬了斗争,而忽略了中国人讲究人情事故、礼尚往来的传统。连秦桧还能在朝廷裡交下三个朋友呢,相信我也能在政府裡交到性情相投的朋友吧。

  终于到了发成绩的日子,没想到,我的成绩竟然排在全市第二名!第一名我没注意名字,只记得是个女博士。我的高兴劲儿就不必细说了。璐璐回来,我马上把这个消息告诉她,她乐得「哦哦」的叫着蹦着,好久都停不下来。

  我又打电话告诉了张哥。张哥也乐得够呛,他说他的工程正在验收,一两天就回来好好给我庆祝一下。我说先不急,第二名也不一定录取,还要面试呢。等正式录用我了再庆祝也不迟。张哥告诉我别管了,他心裡有数。

  挂了电话,我问璐璐馋没馋啃的鸡,璐璐想往的把手握在胸前对我吟颂起来:「昨夜,我做了一个梦,梦到哥哥变成了一隻香辣翅……」。

  我赶紧说:「得得得,你还是留我一活口吧。我现在就请你吃真的去」。

  我们又来到中街的啃的鸡快餐店。这次我点了两个人的份儿。看着璐璐吃的那么认真、那么香,我突然想:有这样一个妹妹真挺好的。就对璐璐说:「要是哥真进了政府机关,你想天天吃鸡翅哥都请你」。

  璐璐放下手中的鸡翅,又说了一句让我无语的话:「其实,跟哥哥在一起,吃什么我都愿意」。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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