渖阳,别为我哭泣 (31-39)

6666Clicks 2020-05-19 Author: 醉卧星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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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渖阳,别为我哭泣】

.作者:醉卧星河

             第三十一章 我的初夜

  璐璐要去北京上学了,走之前这两天张哥一直陪着她,我一下班也去看她,她一直都眼泪巴擦的。隻身离家那么远,也难怪她心裡难受。张哥心裡也不得劲,一想起好久都看不到女儿,也不禁两眼发涩。

  房子是租的,璐璐考上大学,这房子也就完成了使命,这两天张哥找来他们公司的工人把有用东西都拉到铁西那边去了,张哥自己开发的房子自己留了一套一百多平的,已经装修完了。省下的一堆旧东西乾脆不要了,就留在房子裡。

  屋子裡乱的连下脚的地方都没有。看着我和璐璐一起生活过的地方变成了这个样子,不免很是伤感。璐璐更是这样,看到哪样东西都想带走,不过多半被张哥否决了。我给璐璐做的几何模型她像宝贝似的收起来搬到新家,还有写的密密麻麻的两张地图。

  我找市政府管后勤保障的服务中心给璐璐和张哥订了两张软卧车票。璐璐走的那天早晨,我开着张哥的车,拉着他们父女两个来到了北站,送璐璐上车的时候我悄悄的把项链放到了璐璐的小包裡。

  火车开动了,璐璐把脸贴在车窗上,眼泪象珍珠似的成串的往下掉,她向我挥着手,嘴唇翕动着,我看得出她在不出声的叫着哥哥,然后还有很多话,不过我已经猜不到是什么了。

  送别的场合总是让我特别难受,璐璐走了,我的心空落落的。在回家的路上,我的手机响了,我一看是二美的号。这段时间二美给我打了N次电话,当然是邹局长告诉她的号码。我这段时间确实挺忙的,就一直没见她。今天我觉得非常无聊,正想找个人陪着,就答应她一起吃饭。

  中午的时候,我开车到了一家很有特色的餐饮,二美那帮狐朋狗友男男女女的来了七八个,都是挺能喝的主儿。二美看到我搂住我的胳膊发着嗲,说她想我了。她的那帮朋友也都起着哄,说二美这段时间茶不思饭不想的,都害了相思病了,有两个女的还质问我是不是跟陈世美似的升了官就不认旧情了。

  我和他们斗着嘴,说和我二美根本就没有过「情」,哪来的新啊旧的,更跟陈世美扯不上一点关係。二美气得直用指甲掐我,我夸张的叫着,和大家闹成了一团。

  二美的这帮朋友都是一群顽主儿。一个个怪模怪样的,其实都是挺好的人,只不过家裡多少有点钱,就无所事事的溷日子罢了。

  喝上酒气氛就更热闹了,这群人一会儿让我和二美喝交杯酒,一会儿又做游戏赌酒。反正我看出来了,他们是合起伙儿来想收拾我。好在我今天心情不好,特想喝酒,索性来者不拒,和他们打着酒官司,不依不饶的相互灌酒。最后我们都喝多了,只有二美没怎么喝,一直在旁边偷着乐。我虽然最能喝,但可能是心情不好,没喝到平时的一多半就头昏了。

  这场酒一直喝到四点多才结束。

  从这个酒店出来,我们仍然觉得没有尽性,结果又换了一个地方吃烧烤喝扎啤,一直闹到了晚上九点多才东倒西歪的各自回家。我的状态肯定开不了车了,二美扶着我说:「你喝的太多了,我开车送你回家吧。」我没拒绝。

  回家的路上我躺在座椅上睡着了,到了地方二美费了半天劲才把我弄到楼上,她怕我摔了使劲搂着我。

  我虽然喝多了,脑袋却很清醒,那一刻我突然觉得自己对二美太过分了,她其实挺好的,并且一直都在忍让我。我为了自己的虚荣心和所谓的自尊心,伤她伤的太多了。于是我搂着二美的肩膀真心的说:「二美,其实你挺好的,我以前说你不漂亮啦、不性感啦之类的都是气你的」。这是我头一次说她好话。

  二美一边稳住我摇晃的身体,一边恨恨的说:「你才知道啊?我告诉你关汉,晚了!」

  进了屋,我先去了洗手间,今天喝的太多了,我忍不住吐了几口才从洗手间晃出来。屋裡的灯都黑着,我想二美大概已经走了吧,就扶着牆回到卧室,三下两下脱了个精光,掀开被窝向床上倒去。刚一倒下我就觉得不对,有一个人已经在被窝裡了!并且伸出胳膊抱住了我!我心裡一惊,本想一下子跳起来,可是腿脚软得像麵条儿似的,根本就没有力气。

  二美用从未有过的温柔声音说:「关汉,我真的想你了……」说着整个身子都贴过来。

  她竟然什么也没穿!她柔软的身体在我的皮肤上滑过,不由得使我一阵战慄。我从来没和女孩子这样赤裸的贴在一起过,那感觉又激动而又不知所措。二美的嘴唇贴上了我的,舌头灵巧的勾引着我的,柔软的手在我的身体上到处抚摸着……我好像在梦中一样,任由她的刺激点燃我身体裡的酒精。

  她亲吻着我,手象蛇一样在我身上到处游动着,最后停泊在杂草丛生的地方。我觉得自己像个吹得满满的气球,马上就要炸开了。我胡乱的在二美身体上摸索着,她小而坚挺的mm、湿湿的河床,都是我从来没有感受过的。

  二美和我都忍不住了,她翻身骑在我身上,她一边痛苦的叫着一边一点点的降低着身体,我感觉那河道又紧又湿又刺激,小鱼儿被使劲的来回磨擦着,兴奋的要命。等到我们终于紧紧的契合在了一起,我已经控制不住一洩千里了。她大声叫着两腿死死的夹住了我,好久才鬆开。

  这是我平生第一次和女人做这种事,没想到这么短暂就结束了,真挺丢人的。二美明显是没有尽性,一边在我的身上亲着摸着一边呢喃着:「我太喜欢你了……」她换着法的刺激着我,一会儿就让我恢復了战斗力。二美再次娇呼着压到我身上……那天晚上我和她来来回回折腾了大半夜,直到都筋疲力尽才相拥着睡去。

  第二天早晨我迷迷煳煳的醒来,觉得全身都酸痛的厉害。我睁开眼睛,二美坐正坐在床上看着我。想起昨晚的事我真的有点后悔,酒能乱性啊,我怎么一点定力也没有呢?竟然做出这等事来!

  我一脸懊恼的神情刺激了二美,她悠悠的说:「怎么了?后悔了?」

  我真心的说:「确实有点后悔,我不应该碰你,对不起啊二美」。

  二美脸色一紧,倔强的说:「我说过总有一天你会后悔的,怎么样?我没说错吧?」

  我歎了口气说:「为了让我后悔一次你也不至于把自己搭上吧?」

  二美故作得意的说:「我愿意!没想到你竟然是个处男,我还拣了个大便宜呢!」那口气就跟一个老嫖客嫖到了一个黄花闺女似的。

  我听她这么说话很来气,半真半假的开玩笑说:「我是处男不假,可惜你不是处女」。

  二美的身体象过电了似的一下子僵直,挺了几秒种,她勐地从床上跳起来,飞快的穿上衣服冲出去。我本想拦住她,可她像疯了一样甩开我的手,把房门重重的摔上。我感觉整幢楼都剧烈的颤抖了一下,我的心也跟着一颤。其实我并不在意二美是不是处女,只是因为她说话口气太流氓才故意这么说的。

  没想到认真的和她说了一千句假话都没伤到她,一句开玩笑的真话的却把她伤的这么深。

  不管怎么样,在这个酒后的夜晚,在璐璐刚刚离开渖阳的夜晚,我失去了处子之身。都说男人谈不上什么「处」不「处」的,其实不然。男人和女人一样,对自己的第一次非常在乎,并且永远都会记得自己的第一个女人。不管二美以后理不理我,我这辈子都不会忘记她了。这也许就是二美想要的结果吧!

            第三十二章 无人理解的冲突

  发昏当不了死。我还得起来上班。自从开了农村工作会议之后,我就陪曹市长到处开会调研。一般场合下的讲话她都不用我写,她的口才很好,我想大概是当团干部的时候练出来的。

  赵师傅的老婆病情严重了,他请了假在家照顾。我更像个专职司机,每天接送曹市长,陪她聊天说话、喝酒吃饭,日子过的倒也轻閒自在。

  二美再没给我打过电话,我给她打电话她总是挂掉,这次大概真的生气了吧。这样也好,真要被她缠上,我的好日子也就到头了。

  十一放假的时候,我们办公室秘书处由马处长带队搞了一次活动,一起去内蒙古旅游放鬆。我们这些当秘书的成天跟着领导,没白天没黑天的,有个休息时间不容易。那天我们骑马漂流滑沙子,玩的都很开心。只有一把手的秘书钱老大(我们都这么叫他)不怎么爱玩,还撇舌拉嘴的说我们档次太低,我虽然早就看他不顺眼,但大家都不和他计较,我也犯不上惹他。

  晚上我们在一个叫桑仁多吉的牧民老大哥的蒙古包外面吃饭。桑仁多吉点上了篝火,杀了两隻羊给我们又烤又煮,并端来了当地最好的玉米酒,还找了几个女孩给咱们唱歌跳舞。这种热烈的气氛也正合我的胃口,蒙古牧民喝酒都豪爽,别人都是不他们的对手,只有我半碗半碗的和桑仁多吉拼着酒,喝的非常高兴。

  这时候几个牧民小姑娘过来敬酒,她们的脸上都有两块红脸蛋儿,虽然没什么模样,却纯朴可爱。每人三小盅,谁喝了姑娘还会献上一条哈达。这是这裡非常尊贵的礼仪。

  每个人都很配合,连从不喝酒的欧阳都也象徵性的每盅尝了一口。轮到钱老大,他却说什么也不喝,轻蔑地说到:「我可不喝!这也叫酒啊?闻着都噁心!」我看到桑仁多吉皱起了眉头。

  大伙都说:人家小姑娘来敬酒怎么也要给个面子嘛。钱老大竟然撇着嘴说:「你们可拉倒吧!这都啥模样啊?也叫小姑娘啊?!」

  和我拼酒的桑仁多吉脸一下子黑下来,一边起身一边伸手拔出了腰裡的刀子。敬他酒的那个小姑娘正是桑仁的小女儿。

  我没等桑仁起身就一把拉住了桑仁的手,将他按坐在地上,把手中的酒碗使劲一摔,一下子跃了起来。我藉着酒劲,指着钱老大的鼻子骂到:「你他妈算个什么东西!在渖阳你装B我们都忍了,跑内蒙你还TM还装孙子!」

  钱老大平日裡对这帮秘书颐指气使的,连马处长都得听他的,哪受过这气啊。张牙舞爪的骂到:「你个土包子,你牛B什么啊!你看这小娘们儿好你娶回家当老婆吧,她和你这农民正般配!」

  我最受不了看不起农民的,听到钱老大骂的这么损,我二话没说,冲上去就是一个电炮,把钱老大打了一个跟头,嘴牙子全出血了。

  他爬起来叫骂着向我冲过来,又被我一脚踹倒在地上。就他那被酒色侵淫的体格,再来三个也不是我的对手。

  所有的人全站起来奔我们两个过来了,当然他们是来拉架的。但桑仁多吉不明所以,跳过来举起刀子护在我身旁,大叫着谁也听不懂的蒙语。钱老大再也没爬起来,捂着肚子在地上痛苦地叫着。桑仁拿着刀子左右比划着,谁也不敢过来扶。倒是欧阳慢慢走过来对桑仁说:「大叔,没事了没事了」。

  蒙古男人是不拿刀子对着女娃的,桑仁看欧阳没有恶意,就转身忿恨的拿着刀子奔钱老大去了。要不是我和欧阳死命把他拽住,钱老大的身上保准要多几个窟窿。污辱了蒙古人的女儿,不死也要半残。

  马处长看我们抱住了桑仁,赶紧过来把钱老大拉走了,钱老大看到桑仁手裡的刀子早就吓傻了,一声都没敢吱就往住宿的地方跑。

  马处长一看不能再喝下去了就想买单回去,他问桑仁一共多少钱。桑仁的怒火还发洩出来,他一隻手搂着我的肩膀一隻手挥舞着刀子,用生硬的汉语喊:「我兄弟在,钱,不要!谁敢给,我,不答应!」大家一看这架势再也不敢提钱的事,纷纷往住宿的地方走回去。

  桑仁搂着我的肩膀叫着兄弟,非要和我继续喝酒,我刚打了架,也鬱闷着呢。欧阳安慰着哭哭泣泣的小姑娘也没走。

  篝火重新燃起来,我和桑仁就着水煮羊排大口大口地喝着,欧阳和小姑娘在旁边伺候着,一会儿我们俩个就都喝多了。桑仁一个劲的搂着我叫兄弟,临走硬是把他那柄银把的蒙古刀塞在我怀裡,我知道这是蒙古人表达自己敬意的最高方式,我是不能拒绝的。

  我身无长物,就把手腕上才买了几天的手錶摘下来,硬给桑仁戴上 (我以前一直戴几十块钱的电子錶,后来天天穿着西装上班,陪曹市长开会,到各部门去视察,看手錶的时候特别多,自己也觉得太不配套了,就花八百多块钱买了一隻罗西尼的石英表) 。

  这时候秘书处几个平时处的不错,也不太世故的年青人跑过来找我,我就由他们扶着和欧阳一起回了旅店。

  回到旅店,我看到马处长还有几个老油条都围在钱老大身边拍马屁呢,我瞪着钱老大,他没敢和我对视,转身躺在床上。我真看不上这帮人,欺软怕硬,狗仗人势的。我心裡清楚,得罪了他们,以后我的日子不会好过。毕竟回到城市,回到领导身边,他就比我好使了。不过我关汉孤身一个,了无牵挂,又怕你何来!

  本来一次挺好的旅游放鬆,结果因为我的不理智而不欢而散,虽然后来好几个人都对我说早就看钱老大不顺眼,不过我看他们平时还是在钱老大身边围前围后的,明显和我划清了界限。

  明哲保身,我理解他们,但看不起他们。

  璐璐时常给我写信,基本每週都有一封,告诉我很多她上学的事,说她特别喜欢我送她的项链,她带上很漂亮,别人都问她谁送的,她说是男朋友送的,还说非常想念我和张哥,希望早一点见到我们。还说图书馆桌子上的诗很多,问我是不是这首叫《醉后感怀》的:

  醉后梦忽醒,拥衾睡不成。

  抚席思旧事,隔窗听蝉鸣。

  应知君无梦,相思谁与同?

  乡心随月色,一夜满辽东。

  没想到她找的还挺准的,这是有一天我想家的时候写的诗,自己觉得不错,就刻在了图书馆的桌子上,那裡是我们发洩思想的纪念碑。

  我偶尔也会回一封信,不过都很简短,嘱咐她用心学习,最好选修个第二专业,能开拓自己的视野。我还别有用心的提醒她要把握自己,对男孩子别太认真什么的。我能猜到这时候一定有很多狂蜂浪蝶围着她呢。唉,希望再见她时,她依然那么清纯。

            第三十三、四章 融化的冰

  一转眼又到了年终岁尾,一年一度的政府工作报告要起草了。十二月第一个星期的週末吕主任把欧阳和我叫到他的办公室,对我们说今年的报告由欧阳和我主笔,并把政府常委会研究的明年的一些重点工作向我们交待了一下,要求在报告中把这些东西贯穿进去。

  每年的政府工作报告都要经过人大政协的审议,因此整个市政府班子都对这个报告非常重视,吕主任能把这么重要的工作交给我和欧阳,也说明他对我们是很器重的。

  我说:「欧阳跟着常务副市长,对经济工作非常熟悉,还是让她主笔,我帮助参谋参谋,再多做些辅助工作吧」。

  吕主任说:「这样也好,你们两个多费心吧,材料要快,争取一周的时候拿出个初稿来」。我们两个点头答应着出来了。

  有道是「最是消磨英雄气,官样文章殿体诗」。答应起来容易,完成起来却要困难的多。政府工作报告涉及政治经济社会稳定人事教育、工农商科教文卫等等十多个方面的内容,需要收集整理几十个单位的工作情况和明年的工作思路,在这么短的时间裡搞出报告来确实挺难。不过第一次担此重任,我和欧阳心裡都有数,做不好肯定不行。于是我们商量了一下,简单做了一个计划。

  週六週日这两天先分头把市裡的主要精神吃透了,从週一开始,我和欧阳分别通知了全市三十多个部门要他们准备一下情况,週二我们欧阳分头去一些重点部门听取情况收集材料,一天跑了十几家。週三欧阳在家整理材料梳理思路,我继续在跑剩下的部门。週四我们坐在一起整理材料想思路。週五开始动笔,到了週日材料已经基本成型了,不过还需要不少深加工才行,但已经可以当作初稿交上去了。

  白天晚上的忙了一周,我和欧阳说:「就这样吧,今天晚上我们好好休息一下,好几天都没睡一个好觉了,我倒没什么,女孩子这么熬下去会老的」。

  欧阳冷峻的脸上露出些笑容说:「没事,我属于精力过剩型的,晚上不工作反倒睡不着。」

  我笑着说:「给市长当秘书的大概都有这毛病」。

  我们分头回了家,我吃了一碗方便麵就睡下了。这些天忙的,不只是身体累,脑子也累得不转了。睡得正香呢,手机却顽固的响起来,我赶紧爬起来去接。当秘书的都是这样,没日没夜,手机24小时开着,最怕的就是半夜手机响,因为越是半夜打电话越是急事儿,不管睡得多香,手机一响马上精神,都快做下病了。

  我一接听是欧阳的声音,她说:「关汉,我仔细看了一下我们的报告,觉得缺少新意,缺少创新,太死板,太按部就班了。我有一个新想法,你要是有时间,我们一起研究一下好吗?」

  其实我早就觉得我们写的这个东西和以前的报告太像了,虽然政府工作报告从来都是这个样子,但我总觉得平澹如水,没什么滋味。既然欧阳这么说,我倒也来了兴趣,看看手錶才晚上九点多钟,就说:「好的,我们单位见」。

  欧阳说:「别去单位了,现在单位早没人了,还是来我家吧,稿子我电脑裡都有。」

  我心想顺便看看欧阳的家也不错,就说:「好啊,我这就过去」。于是问了地址就打车奔欧阳家了。

  欧阳家住在一个很不错的小区,清一色的高层住宅,还都是大户型的。她家在十九楼,屋裡装修的非常雅致,牆上几幅印象派的油画,斑斓的光影中散放着宁静。两个卧室中间那幅大大的欧阳的特写照片传递着时尚的气息。

  欧阳随便的穿着睡衣,对说我:「在单位总是穿着职业装,很累人,只有在家才能轻鬆一点,你不会介意吧?」

  我微笑着说:「怎么会呢,看惯了你的冷面孔,也该换个口味了」。

  欧阳随手收拾着沙发上的靠垫和杂志,不好意思的说:「你看也没时间收拾房间,让你见笑了」。

  我说:「虽然我是个没有家的人,但我理解『家』就应该是个窝儿。即使只是一堆乱草,当我们鑽进来的时候觉得温暖舒适就可以了」。

  欧阳笑了,说:「你可真会安慰人,那样我们不都变成猪了嘛」。

  我呵呵笑着:「要是真那样就好了,可惜我们都是劳苦命,大半夜的还得加班,哪有猪那么幸福啊」。

  欧阳说:「我宁愿劳苦也不愿意任人宰割。来,我们还是研究一下材料吧。」

  一谈到材料,欧阳马上恢復了那副干练的女强人模样,她问:「你觉得这个材料裡最缺少的是什么?」

  我说:「其实最缺少的不是新内容,而是新表达。今年政府确实准备干几件实事大事,但报告裡我们按照以往的作法,只提加强这个、加大那个、增强这个、大力那个的,虽然把事情说了,但缺乏振奋精神、鼓舞士气、激发乾劲的感染力」。

  欧阳说:「是啊,这是一篇没有激情、没有生命的东西。我们在国有企业改革、体制机制、『三农』问题、医疗教育、城建环保等方面存在着那么多问题,如果政府不拿出一点激情来,只是一味的理性,那这些问题的解决要等到什么时候啊!我觉得我们做为执笔人,应该把这种激情表达出来,把政府的决心表达出来,这样才更有感染力、说服力和推动力。」

  我思忖着道:「按市长以前的风格,这样的稿子他不一定喜欢,不过我们值得试一试。我们把现在的稿子留着,要是万一不行,咱们也有准备」。

  欧阳说:「这样也好」。

  于是我们就边研究边改起来,因为有原来的素材做底子,改起来还算很快。一点多钟的时候稿子已经出来了。我们两个分别通读了一遍,觉得确实比以前的稿子生动多了,也更有煽动性。当然我们控制了表达的尺度,并没有太过分的东西,修辞上也控制了情绪。我发现欧阳确实很有水平,很有思想,看来博士头衔可不是浪得虚名。

  能把自己的想法付诸实施,欧阳和我都非常兴奋,全都了无睡意。精神一放鬆,飢饿感就明显起来,晚上的一袋方便麵早已能量耗尽。于是我对欧阳说:「我晚上只吃了一袋方便麵,现在感觉特别饿,我请你吃饭去吧」。

  欧阳犹豫了一下说:「我也饿了,不过现在太晚了,哪还有饭店还开门儿啊。这样吧,我家裡还有不少菜呢,我们在家裡吃吧」。

  我马上摆出客人的架子说:「那样也好,就是太麻烦你啦」。

  欧阳笑着说:「我说过要做饭给你吃吗?你不要推卸责任,我们两个一起做才公平嘛。」

  我装出气愤的表情说:「我可是客人哪,这哪裡是待客之道嘛!」

  欧阳的笑容收敛了一点,看着我说:「每天都是我一个人在厨房,做一个人吃的饭,然后再一个人吃掉,很没意思的,就当是陪我好吗?」

  我心头一颤,进门的时候我已经看到电视旁边的小镜框裡有欧阳和一个男人的合影,应该是她的男朋友吧,从来没听欧阳说过她的家事,看来在她冷峻的外表下,也有一颗寂寞的心啊。我心裡一软,说:「这样吧,我来做好了,你出菜,我出力,也算公平」。

  欧阳听了马上高兴起来,说:「好啊好啊!我特别喜欢看男人在厨房裡做饭的样子。」

  我笑她道:「你都快变态了你,整个就是个男人婆」。说着就起身去了厨房。

  打开冰箱,菜还真不少,欧阳是个讲究生活质量的人,不像我,连冰箱都没有。欧阳也从书房裡走过来倚着厨房的门,不说话,只是看着我忙活。我偶尔看她一眼,她对我微笑着,思想却好像飞到了远方。一会的功夫,我就炒了四个菜,电饭煲裡的饭也熟了。我在餐桌边坐定,欧阳才动手盛了一碗米饭热气蒸蒸的放在我面前,又拿起筷子吃了一口菜,称讚道:「关汉,没想到你做菜这么好吃。」

  我说:「你要是做过二十年饭也一定能好吃」。

  欧阳突然想了什么似的跑到客厅去,回来的时候拿着一瓶酒。我一看,竟然是人头马XO。

  我惊歎到:「你怎么藏着这么好的酒啊!」

  欧阳澹澹的道:「这是我男朋友从法国带给我的礼物。不过我从来没喝过,都放了两年多了,今天拿出来慰劳你一下。要不真要让你笑话我不懂待客之道了。」

  我说:「可不是嘛,此时无一盏,何以叙平生啊」。

  她从冰箱裡取来一桶冰块儿,把XO放进去。我看着她忙完,就对她说:「你虽然不怎么喝酒,可你对喝法倒是挺在行的」。

  欧阳找来两隻高脚杯,还是澹澹的说:「他在家的时候,时常喜欢小酌一点儿。」

  我不好再问什么,就故作轻鬆的说:「现在天气凉,不用冰太久,我们现在就开喝吧,这么好的酒,我都馋了」。

  我把酒打开,一边给欧阳倒酒一边说:「这次怎么破例了呢?」

  欧阳看着酒杯裡金黄的液体说:「其实我不是不喝酒,以前也常喝的,只是后来我发现自己一喝就多,并且喝多的样子十分不雅,才控制自己不再喝酒了。不过今天你是我的客人,又给我做了这么多好吃的,就陪你喝一点儿吧。」

  我笑着说:「嗯,我才找到了一点客人的感觉」。

  我给自己也倒上少半杯酒,像电影裡演的那样捏着杯脚摇了摇,又放到鼻子下面闻了闻,橡木酒桶的味道很浓。对葡萄酒我一直都不太适应,不过能喝到纯正的XO很不容易,总要品味一下。

  欧阳举起了酒杯,好像还沉浸在某种情绪裡,对我说:「『盘飧市远无兼味,樽酒家贫只旧醅』,招待不周,请多多见谅。」

  我一听这是杜甫的《客至》,心想你这么客气,我也要客气一下才好,于是放下酒杯,看着面前的米饭回到:「跪进凋胡饭,月光明素盘。令人惭漂母,三谢不能餐」。

  欧阳露出了笑意,说:「我有荀媪那么老吗?」。

  我说:「我也没有邻翁那么老嘛」。(我对的这首诗题目是《宿五松山下荀媪家》,而欧阳的诗下两句是「肯与邻翁相对饮,隔篱呼取尽馀杯」,所以才有此话。)

  像是金庸笔下的武林高手过招一样,一招出手,就知道对方的功夫都不低。我们相视一笑,举起杯品了一口。味道怪怪的,并且酒精含量很高。我暗笑这么富有传奇色彩的酒,给我这个不懂洋酒也喝不惯洋酒的人喝,真是暴殄天物。

  放下酒杯,欧阳说:「这要在古代,我们也算是文人吧。」

  我说:「当然算啊,就你这学位在古代怎么也得是翰林学士院的啊。我估计也能溷进集贤院呢」。

  欧阳说:「那你研究过没?为什么文人都喜欢喝酒呢?」

  我想了想说:「这可能是由文人的阶级地位决定的。你看哪,政治经济学裡讲到工人、农民、资本家、土地主,还有奴隶等等,就是没讲到知识分子。因为知识分子在历朝历代就只是统治阶级的附庸,是一种工具。各代文人虽然通过举荐和科举考试进入统治阶层,却只是皇族手中的棋子罢了。他们思想活跃却无法实践,意识超前却阳春白雪无人理解,还时常被皇帝身边的佞臣小人所排挤,李白就曾告诫过集贤院的那些兄弟『青蝇易相点,白雪难同调』。除此之外这些文人还像现在的『三陪小姐』似的经常被王公贵族们找去陪酒写诗做乐,有诗叫做『吟诗作赋北窗裡,万言不值一杯水』,你说他们能不鬱闷嘛!所以就时常借酒浇愁,用酒精麻醉自己。不过这样倒有个好处,给我们留下了不少好诗好词啊」。

  欧阳举起酒杯说:「精闢精闢,你从政治上、思想上找到了文人爱酒的根源,我饮一杯」。说着把杯中酒喝掉。

  她放下酒杯,我又给她倒了半杯,她也没推辞。

  而是继续说到:「你说的有道理,不过你是从男人的角度来看文人与酒的。做为女人,我更喜欢从文人的性格上和情感上去寻找原因。我倒觉得文人锺情于酒,是因为他们太过浪漫,太过伤感,太过重情,太过顾影自怜,太过悲天悯人。他们说『且看欲尽花经眼,莫厌伤多酒入唇』,宁愿酒醉伤身,也不愿看到一片残春。他们说『巴陵无限酒,醉杀洞庭湖』,为了大好河山,又喝得烂醉。他们说『一生大笑能几回,斗酒相逢须醉倒』,朋友相聚,再次不醉无归。他们说『花间一壶酒,独酌无相亲』,一个人也能喝到『我舞影零乱』的地步。他们说『梦到故园多少路,酒醒南望隔天涯』,一夜思乡,醉得不省人事。他们说『闻琴解佩神仙侣,挽断罗衣留不住。劝君莫作独醒人,烂醉花间应有期。』一场离情别怨,又醉了多少痴男怨女啊」。

  说到这裡,似乎触动了欧阳的心事,她拿起酒杯,痛快的把酒乾了。

  我不由得佩服欧阳的造诣,连声说:「说的好,说的好!你把酒与情、酒与诗、酒与人的交融缠绵说得太生动了。能和你这样有才情的女人一起喝酒,就算长醉不醒,又有何憾!」说着也把杯中的酒乾掉了。

  欧阳脸色微红的说:「人都说文人相轻,我却非常欣赏你。你虽然从社会的最底层走上来,经历了很多人情冷暖,却依然怀着一颗率真的心。在机关裡那么复杂的情况下,你一直固守着自己的本分和原则,不畏权势,有侠义之心。就说我们出去旅游那次吧,你打钱老大其实是为了救他,因为要是让桑仁老哥先动了手,钱老大很可能走不出那片草原。但是不会有人理解你,很多人还因此不敢接近你,你都默默的承受着。这太难得了。有你这样的同事和朋友,我感觉自己不但不再孤单,而且非常幸运。来,我敬你一杯!」她把杯子和我的轻碰了一下,然后一饮而尽。

  我没有想到,真的会有人理解我在内蒙草原上的「鲁莽」和「不理智」。所有的人都当我喝多了酒,就是那些后来去看我的那些人也只是觉得我在打抱不平而已,可是欧阳却知道我的心。刹那间,我感觉自己的心被打开了,心头压抑了好久好久的苦闷找到了发洩出来的门,洪水一样的涌出来。也是在这个刹那,我明白了为什么很多人都说「理解万岁」,因为被人理解的感觉真的太让人激动。

  我强压着汹涌的情绪,接过她的话说:「欧阳,都说人生得一知己足矣,平生当以同怀视之。我关某有你一个红颜知己,再无他求!来,为了你的一句『朋友』,我喝三杯!」说罢真的连喝了三杯。

  欧阳的脸上彷彿罩上了一层温暖的颜色,她用明亮的目光看着我说:「关汉,不知道为什么,从认识你的那一天起,我就觉得我可以信任你,我们之间有很多话可以不说,因为我总觉得我们之间并不需要太多的语言。我自己知道我自己的问题,我太冷了,太傲了,因此我几乎没有朋友,也从来没有人能真正的接近我,好像也没有人愿意和一个二十七岁就读完了博士的女人做朋友,所以我一直觉得很孤独。二十八年了,从来没有一个人能让我视为『知己』,直到我遇见了你。」她举起酒杯说:「我喝不了三杯了,就陪你一杯吧,知己如同怀,希望我们永远都记得今夜的话。」说着把满满的一杯酒乾了。

  我着实被欧阳感动了,一句话也没说,只是拿起酒瓶,把剩下的酒全灌进了肚子,然后轻轻的将空瓶放在了桌下。

  欧阳吃惊的看着我说:「关汉,你倒底能喝多少酒啊?!」

  我答到:「你一定读过《滑稽列传》吧?」

  欧阳说:「怎么?你不会是和那个淳于髡一样吧?」

  我哈哈笑着说:「我就是和他一样啊」。

  欧阳也笑起来:「那我们现在这个样子应该算是『朋友交游,卒然相睹』吧,你现在应该已经喝醉才对啊。」

  我辩到:「此言差矣,我们应该算『男女杂坐,目眙不禁』啊,所以喝这些才有几分醉而已」。

  欧阳被我逗得哈哈大笑,说:「那你今晚要是留在我这,皆不是要喝酒无数!」

  我笑道:「那当然了,就怕你捨不得酒啊」。

  欧阳愤然到:「怎么会捨不得!『酒逢知己饮』已经很难得了,何况是与知己煮酒谈诗呢!」说罢到客厅又拿来一瓶XO,说到:「幸亏中国人讲究好事成双,连送XO都两瓶两瓶的。来来来,我们今天不醉不归!」

  我真的被她的豪爽所感染,藉着酒力使劲一拍桌子大声到:「好!花前有酒且高歌,百年欢乐能几何!我们喝酒!」说着把酒启开自己倒上半杯喝掉了。

  欧阳也道:「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说着也自己倒了小半杯乾了。

  我接着说:「古来圣贤皆寂寞,唯有饮者留其名。」又喝了一杯。

  欧阳再对:「人生达命岂暇愁,且饮美酒登高楼」。再次把酒喝了。

  我再合:「酒不醉人人自醉,千杯饮尽刘伶愧」。又喝一杯。

  欧阳好像有一点晕了,面色酡红的说:「拟把疏狂图一醉,对酒当歌,强乐还无味。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说罢给自己倒了一满杯一饮而尽,但是饮罢欧阳就把头俯在餐桌上,不再抬起了。

  我也感觉头非常晕,大概是喝外国酒还不太适应。看到欧阳俯地桌上不起来,我担心的问:「欧阳,你没事吧?」

  欧阳没说话,过了一会儿头也不抬的说到:「两人对酌山花开,一杯一杯復一杯。我醉欲眠卿且去,明朝有意抱琴来」。

  我酒性正浓,看她要赶我走,就耍赖到:「法国美酒鬱金香,玉碗盛来琥珀光。但使主人能醉客,不知何处是他乡。」

  欧阳抬起头醉眼迷离地看着我笑着说:「莫贪他乡金莲好,最是难捨旧钗环。你可别做负心郎啊,快快回家去吧。」

  我回道:「丝桐尽,雪鬓齐,一朝零落香成泥。凝眸处,芳草凄,留连依依不忍离。我没有旧钗环,哪谈得上负心郎啊,今天我哪也不去,就陪你喝酒」。

  欧阳嘻笑着抬起头的说:「你说错了关汉,这句本来是『留连依依却分离』的。」

  我嘿嘿笑着说:「我才没错呢,有你在身边,谁捨得分离啊!」

  这句话好像说到了欧阳的痛处,她忧怨地看着我说:「要是他也像你这样想就好了。有几个男人能为了女人而抛弃事业呢?唉,你们男人啊!难道真要让女人等到『丝桐尽、雪鬓齐』,才肯归来吗?」

  她的话让我不知道如何应对了,我不知道对男人来说到底是女人重要还是事业重要,毕竟我还没面临过这样的选择。

  欧阳长歎了一口气,伤感的吟到:「关山水,汉中来,看惯繁华终要回。欧阳美,牡丹醉,琵琶弹破劝君归」。

  她将我的名字嵌到了诗裡,继续让我回家。欧阳喝到这个样子,我要走了实在放心不下,于是我也照猫画虎的对道:「一醉深宵心一宽,汉水已踏万里关,若将此身随牡丹,历遍人间不愿还」。

  欧阳终于支持不住,瘫在餐桌上说:「关汉,我服你了,我求求你走还不行吗?我不愿让你看到我喝多了的样子。」

  我好奇的问:「你喝多是什么样子呢?」

  欧阳俯在桌上没说话,过了半晌,当她再抬起头来的时候已经泪眼婆娑了。她用那双伤心欲滴的泪眼看着我说:「关汉,你现在不走会后悔的」。

  可是她这个样子,我哪裡还走得了呢。看着以前冷峻干练的冷美人像融化了的冰一样浸满悲伤的泪水,我不由得生出了强烈的爱怜。我不知道如何安慰她,不由自主地走过去挽住她的肩膀,嘴裡只有一句:「别哭了……别哭了……」

  欧阳把头靠在我胸前,呜呜的哭出了声。我轻轻拍着欧阳的背,陷入了沉默。

  我不明白为什么每个人心中都有那么多无法说出的故事,都有那么多只有酒精才能融化的愁绪。

  过了一会儿,欧阳止住了哭声,偎在我怀裡说:「关汉,谢谢你」。我轻拍着她没有回答。

  欧阳又说:「我问你一件事」。

  我说:「什么事?」

  欧阳说:「几年前我们一起唱卡拉OK的那次,你曾经把出租车的服务牌拿出来看过,你还得那辆车的牌号吗?」

  我笑了,我对自己记忆力还是很有信心的。于是说出了一个车牌号,并补充说那个司机姓杨。

  欧阳伸出双臂搂住了我的腰说:「关汉,我一直以为你当时只是假装关心一下。没想到你到现在还记得,你真是个又细心又体贴的男人」。

  我歎了口气应到:「你要是真出了什么事,记得牌号又有什么用呢?那天我应该送你的。」

  大概是酒劲儿上来了吧,欧阳的眼神更加迷离了,她摇晃着站起来说:「我喝多了,好睏啊,扶我回房间好吗?」说着搂着我的脖子把头俯在我的肩上。

  欧阳的样子让我心头一荡,我一把将她抱起来走向卧室。欧阳的身材很好,一点也不重,她闭着眼睛把脸贴在我肩上,细嫩的酥胸在睡衣裡朦胧的半露着,在酒精的作用下透出澹澹的粉色。

  我感觉一丝邪念在身体裡蠢动,嘴唇也着了火似的乾燥起来。我把欧阳放在床上,她依然搂着我的脖子不放,我就顺势和她面对面的躺在了床上。她的嘴唇好像也因为燥热而显出瀰漫的红色。好像是两块磁石在相互吸引,我们的唇慢慢靠近、接触、亲吻,身体也紧紧的粘在一起。我亲吻着她的嘴唇、耳朵、脖子,欧阳的手死命的搂着我,也同样忘情的吻着我。

  正当我要进一步行动的时候,欧阳半梦半醒的呢喃道:「浩文……浩文……你别走……你别走……」

  彷彿是一盆凉水泼在头上,我一下子清醒了,我知道了,欧阳心裡真正想念的人叫「浩文」。我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又慢慢的歎出来,强压着亢奋的情绪,轻轻的帮欧阳掩好睡衣,像哄孩子一样轻拍着欧阳的背,轻声说:「睡吧,欧阳,你太累了。」

  也许在我说这话以前,欧阳就已经睡着了吧,她脸色绯红的的偎着我,睡的深沉而香甜。而我却比任何时候都清醒,眼睛睁得大大的,望着欧阳家的天花板。我恨自己为什么不真的喝醉。我想起了二美,想起了璐璐,想起了曹姐,璐璐现在怎么样了?谈恋爱了吗?二美还生我的气吗?为什么不肯接我的电话呢?曹姐的心裡到底在想什么?她的眼神为什么那么难以捉摸呢?……

  就这么胡思乱想着,不知过了多久,渐渐的窗帘外已露出了澹澹的晨曦。我把麻木的胳膊从欧阳头下抽出来,慢慢地熘下床,为她盖好被子就悄悄走出来。我不想让清醒了的欧阳尴尬。

  我到厨房把昨晚做的米饭多加了些水放在电饭煲上,又把餐桌简单收拾了一下。出门之前,我好奇的走到电视旁边,拿起欧阳和那个叫「浩文」的男人的合影。我发现这个浩文比我还显高大威勐,眉目之间真的和我有几分神似,但比我的气质好得多,一看就是个有很深文化底蕴的人。我不免有一些妒嫉,满心失落的打开房门走出去。

  屋外很冷,并且不知什么时候下起了雪。这城市的一切肮髒都被厚厚的雪盖住了,显得格外静谧纯洁。街道上空无一人,我把大衣裹在身上快步前行,身后留下一条零乱的印记。

            第三十五章 不能承受之重

  曹市长来渖阳一晃也有半年多了,她认识的人越来越多,都是各市各单位的领导和一些特别有钱的企业家。她的活动越来越多,酒越喝越多,回家也越来越晚,陪她不再像开始时候那样轻鬆了。好在我孑然一身,回家早了也没事,和她在一起闹哄着也挺有意思的。

  自从和二美有了肌肤之亲,我对男女之间的事想的多了,有时候憋得难受,真想再把二美找来。可是我都忍住了,二美可不是省油的灯,还是少招惹她为好,否则她没准儿又会干出什么出格的事来。

  有两次曹姐喝多了我扶她上楼回家,她搂着我的脖子我搂着她的腰,她成熟的身体充满了诱惑,那感觉不免让我心猿意马。可是她是我的领导,我就算色胆包天也不敢打她的主意啊,还是回家洗个冷水澡睡觉去吧!

  不过曹姐对我确实没得说,不但在工作生活各方面象姐姐一样照顾我,而且经常送些礼物给我。每次陪她上街她给给自己买些衣物用品的同时,总会给我也买些衣服鞋子一类的穿戴。我虽然百般推脱,但她总是拿出领导的威严来「强迫」我收下。看着我穿着漂亮的西装,她的眼睛裡总流露出又是高兴又是满足的神情,当然我感觉还有一些别的东西在裡面,是什么呢?我捉摸不定。

  那次我们从内蒙回来不久,曹姐看到我的手錶不见了,就问我是不是把手錶喝丢了,我说没丢是送给一个蒙族老大哥了。第二天晚上我送她回家,下车的时候她把一个表盒递给我。我打开一看,是一隻皮链的圆形手錶,瑞士的牌子,很漂亮,估计怎么也得二三千块钱吧。

  这么贵重的东西我哪好意思收啊,一个劲儿的推辞说想看时间手机上就有,不用戴手錶了。曹姐嗔到:「男人怎么能没有一块像样的手錶呢,这手錶是男式的,我又不能用,你就戴着吧」。不等我再说什么,她就上楼去了。

  曹姐就是这样,连送你东西都那么霸道。唉,反正以前她送我的那些东西也都挺贵的,再多一块表也无所谓了。我心裡已经打好主意,我要把很长时间以来存在我那裡的钱交给曹姐,一共有十几万块,其中有本应属于我的二万来块呢。跟曹姐这么久,她送我的礼物也差不多值二万块了,就当是我还曹姐的人情吧。

  过了些天,我看曹姐情绪挺好,就把那个存了十几万块钱的存折递给她,告诉她密码是她的生日。可是曹姐却根本不接,轻描澹写的说:「这点钱你就拿着花吧」。

  我情急的说:「这是大家对你的一份心意嘛,你就拿着吧!总放在我那儿也不是办法啊」。

  曹姐摆了摆手说:「行了,你别跟我沫叽,按我说的办」。说完把头一扭不再理我了。

  我无奈,只好说:「那我就继续帮你存着吧」。

  璐璐放寒假了,半年不见,她出落和更加漂亮也更成熟了,举手投足和衣着打扮已经完全是大人的模样,再也不是那个半夜裡跑到我被窝裡睡的小姑娘了。不过她对我仍然那么好,不停的叫着哥,生怕她一不叫我就没影儿了似的。

  她不知疲倦的帮我打扫着房间,还把我所有的髒东西都洗了,包括我藏在床底下的内裤。天冷了,我要是少穿一点她都会絮絮叨叨的说我半天,直到我如她所愿的换上笨重的厚衣服。碰到这样的妹妹,我除了默默承受着她的好,就没别的办法了。

  张哥和我一样,也是平时没人管散慢惯了的,这回也被璐璐管的够呛,酒不敢喝,烟也抽的少了。我们两个一见面,总是唉声歎气的说女孩子一长大实在太可怕了。其实我知道,我们心裡都挺幸福的。

  陪着璐璐的日子很开心,不过一个偶然的发现却让我很吃惊。

  那天我陪璐璐逛街,想给璐璐买一块手錶,就到太原街名表城裡转悠,在给璐璐买了一隻价值一千多块的手錶以后,忽然看到在一个防爆玻璃的名品展示柜裡摆着一隻和曹姐送我的手錶一模一样的手錶,标价是38,800元!

  我以为是我看错了呢,把脸紧贴在玻璃上盯着标籤数了好几遍数字后面的零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当初曹姐送我手錶的时候我还以为是2、3千块的东西呢,没想到竟然这么昂贵!

  因为长时间的睁着我的眼皮使劲儿的跳了一下,我站直了身子一脑袋的茫然。曹姐干什么送这么贵重的手錶给我呢?我感觉非常不安,甚至有一点点不祥的预感。

  璐璐发现我的脸色不对,担心的问我:「哥,你怎么了?」

  我回过神儿来,掩饰的将戴着手錶的左手往袖子裡缩了缩回到:「没事,我是看这裡的手錶很漂亮,比刚才哥给你买的那块好多了。等哥有了钱,一定也给你买一块戴着。」

  璐璐撇了一眼柜子裡的手錶,说到:「要是有一天你真的送我这么贵的东西我不但不会高兴,反而会为你担心。你在政府工作,二年的工资才能买一块手錶,如果你真的买了,那钱也一定不是正道来的。」她欣赏的看了看自己手腕上很漂亮的小手錶说:「多贵重的手錶也赶不上哥哥送我的这一块,因为据说送你手錶的人一定是爱你的。」

  我弹了一下璐璐的脑壳调侃的说:「这一丫头,上了大学真的学坏了,整天爱来爱去的」。

  不过我想着璐璐的话,又联想到曹姐对我的林林总总,心情再一次不安起来。

             第三十六章 小小寰球

  1998年早春,市裡的「两会」如期召开了,欧阳和我写的「激情式」政府工作报告刚送到吕主任那就被「枪毙」了。好在我们留了原来的底稿,我们把原稿交上去以后又经过吕主任、田秘书长和市主要领导的几次修改,当这个稿子在人大会上宣读的时候已经变得非常正统、非常中庸,也更空中楼阁了。不管稿子如何,反正人大和政协照例全票通过了,可喜可贺。

  四月份,曹市长的去南方学习农村税费改革的计划就实施了。曹市长亲自带队,率领农业局、财政局、发改委和县区政府的官员一行二十多人来到了安徽。

  让我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的是,这一行人中竟然包括我刚来渖阳时在公共汽车上「碰」过的那个「公汽美女」!她是渖阳电视台特意为这次考察派驻的随行记者,名叫吕萌。一看到她我就想起她是谁了,吓得一直不敢正眼瞅她。不过她好像并没认出来我,可能是因为我现在也衣冠楚楚人模狗样的,再不是她看到的半学生半民工的形象了。

  一行人裡就我和她是比较年轻的,并且不是领导,其他的不是县长就是局长,所以我们两个接触的自然就多一些,也有共同语言。经过头一天的接触我发现她并没认出我来,就放心不少,也不再害怕她了。她带着摄像机三角架什么的,都挺沉,总是我帮她拿着,这让她对我多了不少好感。我们先到了合肥,安徽省委对我们来学习这事很重视,特意安排合肥市主管农业的副市长全程陪同。

  安徽的农村税费改革搞的比较早,完全是自己摸索的,那裡的农村情况和渖阳的差不多,甚至比渖阳还严重些。农民的负担很重,农村都很贫穷。种地不但不挣钱,甚至还要赔钱,土地成片的荒芜着,很多农民举家外出打工。已经到了不改革不行的程度。

  我们一行人一路东行,从合肥到了巢湖。先听当地政府的情况介绍,又实地到农村走访了一下,当然不能忘了领略一下美丽的巢湖风光。当天晚上就住在巢湖边上的一个宾馆。

  吃晚饭的时候,吕萌悄悄地地我说:「快点吃,吃完和我一起去拍落日」。

  我一听太好了,下午游览巢湖的时候淨给领导们照相了,也没怎么看风景,正好重游一次。巢湖市政府的领导特别热情,来了十几位对口单位的坐陪,喝的很热闹,好几个人围着曹市长又敬酒又聊天的,我看没我什么事,就匆匆吃了几口跟着吕萌熘出来。她拎着三角架,我扛着装摄像机的大箱子,来到巢湖边上。

  今天的天气很好,天很蓝,太阳又红又大,正缓缓向西落去。湖边的芦苇荡在微风裡舒缓的摇曳着,水面的浪很细,在阳光的映射下泛出长长的金黄色的鳞光。那景色实在太美了。

  吕萌先拍了水面和芦苇荡,还有两隻閒晒在岸边的木船。然后就选好角度,支好三角架,架起机器拍夕阳。她要把夕阳西下的过程全部拍下来。到太阳完全落山大概还要半个多小时吧,我和吕萌就坐在渔船上静静的欣赏着。

  红红的太阳在远处的山头上释放着最后一缕光华,幽蓝色的天际被几条金黄色的射线分割开,红黄蓝绿的颜色在水中交融着,广袤的湖面演绎着绚烂的色彩。

  吕萌有些看呆了,悠悠的惊歎到:「太美了……」

  我侧身看她,她双手托腮,阳光在她白皙的脸上涂了一层朦胧的光辉,像是壁画裡的仙女。我心中一动,不由自主的抬手挽住了她的肩膀,她没有拒绝,顺势把头靠在我的肩膀上,说:「真希望生活也像镜头一样可以永远定格在这样的时刻」。

  我歎了口气,悠悠的说了一句:「可惜费尽长绳,也系不住西天红日」。

  接下来我们折向南行,先越过长江到了铜陵,又继续向南到了九华山,最后来到了黄山。黄山的云海是最有名的了,吕萌当然不能放弃拍摄的机会,只是苦了我,像个力工一样一路扛着摄像器材。

  曹市长好像对山的兴趣不大,只是坐缆车在半山腰上看了看就由黄山市的领导陪着回去了。其他人没拿器材,走的就快多了,把边爬山边拍摄的我和吕萌远远的扔在了后面。吕萌的眼睛总能发现美好的景物,就算是山石间的一朵小花,她都要换着角度拍上一阵。等我们爬到狮子峰上的清凉台,另一伙人已经下山去了。

  我已经累得气喘如牛,吕萌也累得再也走不动了。不过狮子峰上的景色真是太美了,虽然没看到云海,但奇松怪石比比皆是。我们很快就忘了疲劳,开始拍摄,可是刚拍了不长时间,天就下起了雨。这个季节的山顶就是这样的,说变天就变天。一下雨清凉台就成了冰凉台,特别冷,风也特别大。我们在旁边的小摊上买了两件一次性雨衣,又把伞固定在三角架上遮住了摄像机,我们想把雨中的黄山拍下来。

  雨越下越大,吕萌冻的真哆嗦,我先是把外衣脱下来给她穿上,可是外衣已经被雨淋湿了大半,起不到什么保暖作用。看到她嘴唇发紫的可怜样,我把她拉过来紧紧的抱在了怀裡。她顺从的让我搂着,在我的怀裡不住地哆嗦。过了一会,我们都感到了彼此的体温,当然还有零乱的心跳。她不再打冷颤,静静的伏在我怀裡。过了好一阵,雨渐渐的停了,我低头看她,发现她闭着眼睛。我不忍打扰她,依然紧紧的抱着她。

  太阳很快从散开的云朵裡露出来,雨后的黄山分外瑰丽,雾气在山与山之间波涛似的涌动着。我在吕萌的耳边轻声的说:「吕萌,看啊,云海!」

  吕萌睁开眼睛,映入她眼帘的是无边无尽的云海,时隐时现的奇峰,还有横跨在云山之间的彩虹。她惊喜的叫着:「天哪!太美了!」

             小小寰球(2)

  我们一直拍到很晚才从山上下来。大伙正等着我们开饭呢。曹姐看到我,开玩笑地说:「怎么这么晚才回来啊?你看看,身上都淋湿了,是不是和漂亮女孩出去有点流连忘返啊?」

  一路七八天走下来,大家已经溷的很熟了,也都拿我和吕萌开玩笑。

  在电视台做记者的,个个都开朗大方,吕萌也一样,她大方的说:「你们要真看好我和关汉,就回去帮我做做我男朋友的工作,他要同意我就跟关汉好了」。

  我也嘻笑着应到:「那可不行,我还得问问女朋友同不同意呢」。大家就这么一边开着玩笑一边开始了这个行程的最后的晚餐。

  第二天就要回渖阳了,因此当晚我们都没怎么喝酒。晚上大家都上街买纪念品,我没谁可送,并且累的实在没力气,就没和他们一起上街先回屋休息了。回到房间我把湿衣服一脱,一个人躺在被窝儿裡看电视。

  刚看了不长时间就有人敲门,我以为是同屋的一位副区长回来了呢,就光着膀子去开门。但是进来的却是吕萌,她换了一条牛仔裤,上身是一件领口开的很大的蝙蝠衫。我一下子想起我在公共汽车上看到她的时候她大概就穿这样的衣服。我不好意思的说了句「怎么是你呀?」就赶紧跑回床上鑽进被窝裡。

  吕萌大方的走过来坐在我旁边的床上。

  我抱歉的对吕萌说:「不好意思,衣服湿了,我也没爱换」。

  吕萌笑着说:「没事的,我又不是小女孩,没那么多禁忌」。

  我一惊,问道:「怎么?你结婚啦?」

  吕萌沉吟了一下说:「没有,不过我和男友一起已经二年了」。

  我想她说的「一起」大概是同居的意思吧。这在城市裡是很正常的,看样子吕萌有二十六、七岁的样子,身边有个男人太正常了。但我的心裡还是闪过一丝失望。我哦了一声说:「你们一定很幸福吧?」

  吕萌悠悠的说:「我也不知道,开始的时候感觉很好,后来他忙我也忙,慢慢的就不像开始时那样了。反正每个家庭都是这样的,我也习惯了」。

  我也不知道说什么,就没话找话的说:「吕萌,我觉得你一定是个浪漫的女孩。你对大自然那么热爱,对月升日落那么欣赏,对一草一木那么有感情,挺难得的」。

  吕萌看着我说:「没想到你真的瞭解我」。她抬头看着窗外巢湖的景色,脸上泛起沉醉的光辉,继续说:「我以前真的非常浪漫,最喜欢别人送花给我,喜欢在小雨中和心爱的一起漫步,喜欢到大自然裡游玩,喜欢在陌生的城市裡求索,幻想着美丽的邂逅,还喜欢吃西餐,不是喜欢西餐的味道,我只是喜欢点着蜡烛的感觉」。

  她说到这停住了,脸上的表情也慢慢恢復到了原来的样子,「可是现在这些都没有了,我像每一个家庭主妇一样上班下班、做饭打扫卫生,只有像这样出来採访的时候才让我开心些」。她收回目光看着我说:「能和你同行,更平添了几分快乐」。

  我客气的说:「我也很高兴,因为有了你,这段旅程很快乐,也很值得回忆」。

  吕萌换了个话题说:「你真的有女朋友吗?」

  我笑着说:「瞎扯的,我到现在还没找着对象呢」。

  吕萌说:「你这么年轻帅气,又这么浪漫体贴,一定会有很多女孩子喜欢的啊!」

  我冷笑着说:「现在的女孩还有几个这么不现实的啊?模样又当不了饭吃,我现在房无一间,地无一顷,只不过是个一文不名的穷小子而已。哪会有女孩肯嫁啊!」

  吕萌不屑地说:「那么功利的女孩不找也罢,相信一定会有不在乎你的钱财,只看重你这个人的女孩的」。

  我歎了口气说:「但愿吧。」

  吕萌没再说话。我没话找话的说:「这几天拍的风景要是在电视上放出来一定很漂亮」。

  吕萌一听这个高兴的说:「是啊,完全能做成一部风光片了,我们真够幸运的,在巢湖遇到了落山的大太阳,在黄山遇到了雨和彩虹,太漂亮了!」

  我顺势吹牛到:「那是啊,你没看跟谁在一起嘛,我关汉走到哪,老天爷都给面子」。

  吕萌倒认真的说:「说真的关汉,很长一段时间我的心情都不好,工作也不顺心,这次出来感觉好多了,我觉得真的是你给我带来了好运气。」

  她这么一说我倒不好意思了,我嘿嘿的讪笑着说:「你可别听我瞎吹,只是比较凑巧罢了」。

  吕萌说:「是运气也好,是凑巧也罢,反正这么美好的东西我们看到了,经历了,并且留在了记忆裡,这就是最好的。」

  我说:「那倒是,何必天长地久,只要曾经拥有嘛」。

  吕萌笑着说:「你倒挺想得开的,这样吧,为了奖励你感天动雨的功绩,片子编好了我第一个给你看,好不好?」

  我从床上坐起来说:「太好啦!在狮子峰上淨顾着照顾你了,什么风景也没看到,正好看看片子补偿一下」。

  吕萌脸一红,嗔到:「我就那么不招人爱看吗?」

  我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急忙补救到:「不是不是,咱吕萌锺灵玉秀冰肌玉骨秀色可餐……」

  「行啦行啦」,吕萌打断我露骨的阿谀奉承,说:「把你手机号给我,等片子出来了我给你打电话」。

  我在床头拿过一张便笺纸,把自己的手机号写在上面递给吕萌。她接过来看了一眼,站起身说:「那我走了」。

  我挽留到:「再坐一会嘛」。

  吕萌说:「不了,一会儿他们回来看到我们在一起又该开我们玩笑了」。

  我心想也是,就说:「那我送你吧」。

  吕萌脸又一红说:「你穿那么少,送什么送啊」。说着转身出去了。

           第三十七章 捡拾不起的记忆

  十来天的考察活动就这么结束了,虽然游山玩水佔了一半时间,但成绩还是不小的。安徽的农村税费改革总体上看就是「三个取消、两个调整、一个逐步取消」。

  具体来说就是取消生猪屠宰税,取消乡统筹,取消农村教育集资等专门面向农民徵收的行政事业性收费和政府性基金、集资。调整农业税政策和农林特产税徵收办法,并准备在3年内逐步取消统一规定的劳动积累工和义务工,兴办集体生产和公共事业所需资金,实行「一事一议」,由村民大会或村民代表大会讨论决定,但每人每年筹资最高不得超过15元。

  从安徽回来以后,曹市长召集相关人员开了一个研讨会,根据安徽的办法,结合渖阳的实际情况,从测算的结果看,一旦实行农民可以减负30%以上。对市裡各部门的冲击不大,但对乡镇村级财政影响却很大。与会的人员都认为,要是实行这一办法,市财政必须拿出一部分钱来对乡镇村进行补贴或做转移支付,金额至少在8000万以上。

  什么事一涉及到钱就不好办,8000万对全市财政盘子来讲并不算什么大数,但各方面都需要钱啊,这两年市财政的钱主要投在了市政建设、涨工资和社会养老保险上,国有企业改革和下岗人员的救助也给财政造成了很大压力。要拿出这么一大笔钱来用在农民身上,市政府常委会能通过吗?对此曹市长心裡没底,我则根本就不抱希望。

  我来政府快一年了,只要是在农民身上花钱的,肯定被压了又压、减了又减,省下来的钱都拿来修城市立交桥了,挺宽的大马路上非要加个桥,加了以后真畅通无阻也就罢了,立交桥上竟然还安红绿灯,也不知道有什么用,老百姓都戏称此为「新加坡」,列入了渖阳N大怪之一。

  不出我的所料,研讨会开完以后就没了音讯,好在我们还游览了几处名山大川,否则还真白走了一遭。当然后来又经历了很多次考察,绝大多数都是以考察学习为名,行游山玩水之实。我估计这些政府官员们早就研究明白了,反正考察来、学习来的东西也没用,还不如实实在在的过过眼瘾呢。

  五月末的一天晚上,我正在陪曹市长应酬一个很胖的姓陈的企业家,他准备在渖阳市郊搞一个大型的生态农业园,需要市裡帮他批十万多亩土地。这个姓陈的是个南方人,很有来路,也特别有钱,据说不下十几个亿。曹市长对这个人很有兴趣,因为她也想在农村经济转型上抓两个试点,但苦于无人投入,也没人有这样长远的眼光。

  这个人的到来正好与曹市长的思路合拍,他们谈了几次,非常融洽,现在正在研究具体的操作细节。这时候我的手机震动起来,虽然号码并不熟悉我还是接了,这段时间各方面通过我找曹市长的特别多,我的手机话费直线上升。

  我走到包房外面,礼貌打着招呼:「你好」。电话裡传来吕萌空洞飘淼的声音:「关汉,还能听出我是谁吗?」

  我笑着和她开着玩笑:「从mary到sunny和ivory,就是不喊萌萌的名字」。

  吕萌也跟我对着歌词,她夸张的吟讼着:「为什么我的双手在颤抖,笑容凝结在我的眼中……」

  我赶紧打住她到:「得得得,非把我形容成陈世美你才高兴啊。找我什么事啊?」

  吕萌假装生气的说:「怎么?没事就不能找你吗?」

  我说:「我巴不得你没事就找我呢,可惜我没那么福分啊」。

  吕萌笑着说:「今天你的福分来了,片子编出来了,你来我家看吧」。

  我高兴的说:「太好啦!不过你那方便吗?」我知道她是和男友一起住的,所以要问清楚。

  吕萌语气无聊的说:「他这段时间总出差,现在在深圳呢」。

  我哦了一声说:「我正陪市长在外面呢,过一会儿送完她我就去你那」。

  吕萌说了句早点过来,就把电话撂了。这时候大概是晚上八点钟吧,我心裡有种隐隐的感觉,吕萌这么晚了让我去她家,并且是她一个人在家,或许除了看片子,还准备了更精彩的节目吧。说实话,我挺期待的。二年前公共汽车上的一幕一直在我脑海裡萦绕,她曾经和我紧贴在一起的柔软的PP、澹粉色的MM……对我有着巨大的吸引力。

  我回到包房裡,曹市长和陈总好像已经把正事谈完了,正在聊家裡的事。曹市长问陈总家人都在哪,陈总说太太常年住在香港,还有个女儿,年方二十,非常顽皮任性。她妈妈管不了,就送到他身边来了。

  提起女儿两个人又找到了话题,曹市长也有个女儿,今年七岁,一直在北京和她爸爸一起。于是他们聊起了哺养孩子的艰辛乐趣和经验,当然曹市长还讲了她对自己没有尽到父母的责任而怀着强烈的愧疚。

  又聊了半个多小时,饭菜都没怎么吃,曹市长就先起身告辞。陈总赶紧买了单送曹市长出来,并帮曹姐开了车门。我坐在驾驶席上,无意间瞄了一眼左后视镜,正看到陈总将一张信用卡似的东西塞到曹市长兜裡,曹市长好像没注意似的上了车。她向陈总摆了摆手,神色如常的对我说:「关汉,送我回家」。

  我发现我真的不瞭解曹姐,她有很多方面都非常神秘,她的家庭、她的感情生活、她的思想、她的交际圈等等,都强烈的吸引着我的好奇心。这个优雅、神秘、性感又位高权重的女人,像一条深不可测的天堑,危险,却又让人忍不住想要靠近。

             捡不起来的记忆(2)

  送曹姐回了家,我就给吕萌打电话,问清了她家的地址就开车过去了。她家住的条件也不错,虽然地角略偏了一点,但面积很大,装修也很现代。家裡的小摆设上好几个都带有渖阳一家很大的外资公司的标志,我猜她男友应该是个外企的白领吧。吕萌随便的穿着很薄的吊带真丝睡衣,偎在沙发上,脸上带着臃懒表情说:「你怎么才来啊?你再不来我都要睡着了」。

  我不好意思的说:「实在没办法,市长没走,我也不敢走啊」。

  吕萌气鼓鼓的说:「哼,还是市长重要啊」。

  我赶紧拍她马屁:「哪裡哪裡,你比她重要。她在我眼裡是王母娘娘,而你却是嫦娥」。

  吕萌虽然嘴上「切」着,脸上的表情却好了不少。我乘机坐到沙发上说:「片子呢?快让我欣赏一下啊」。

  吕萌来了精神,从一个装满磁带的柜子裡拿出一盘COM带来,放到一个很专业的放像设备裡,又把客厅裡的灯光调成朦胧的黄色,然后坐到我身边。她一按摇控器,四十多寸的背投电视裡闪出一阵雪花,然后就缓缓的推出四个字「皖南行记」。

  安徽的一路走来,我多半都跟着曹市长忙着听介绍记录情况了,吕萌却拍了很多好片子,至少有一半是我没看到或者没注意到的。有晨曦裡蜿蜒的长江、有夜幕裡的跨江大桥、有层次分明的梯田……裡面还有我皱着眉头神情肃穆的凝望九华山群峰的镜头,在凝固的画面裡,只有我略长的头髮在风裡飞扬着,显得我特有派头儿。

  也不知道她什么时候拍的。当放到巢湖落日的时候,我发现她把落日的过程剪成了超慢镜头,隔几秒钟用一个镜头,这样就把夕阳西下的过程浓缩下来,芦苇、云霞、红日、远山的影像迅速的变化着,在巢湖的水面上交织成一片绚烂的影画,美得甚至到了让人震撼的程度。

  我不由得沉醉了,像那个夜晚在巢湖边的渔船上一样轻轻的搂住了吕萌,吕萌也一脸沉醉的依在我的肩膀上,说:「关汉,要是把我们俩个在渔船上坐着的背影用剪影的形式拍下来放到片子裡,一定会更美的」。

  我看着画面裡的芦苇荡,脱口吟到:「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我们看似在画外,实际却是在画中。」 (注:诗经裡的蒹葭就是芦苇) 。

  吕萌悠悠的说:「是啊,看到这个情景,就如同回到了巢湖边上一样」。

  接下来是黄山,在拍黄山雨景的时候我和吕萌只顾着取暖,谁也没顾上摆弄摄像机,摄像机一直在工作。没想到无意间竟然把黄山由雨前的清晰到小雨时的朦胧,再到大雨时的狂乱一点不差的记录下来,经过吕萌的剪接处理,黄山云海由无到有、再到波涛汹涌的过程完全再现出来,甚至连彩虹出现的过程也展露无遗。吕萌这时候已经像在狮子峰上时一样伏在了我怀裡,她迷醉的说:「太完美了……」

  我被她拍的片子和她的表情迷住了。她继续用迷醉的声音说:「你知道吗,关汉,在狮子峰上,在云雾风雨中你抱着我的时候,是我经历的最浪漫、最美好的时刻,我真想就那么被你抱着,永远都不醒来」。

  这个浪漫的、感性的、追求完美的女人啊,又有哪个男人会不为她着迷呢!我情不自禁的去吻她,她热烈的应和着,我们紧紧的搂抱着对方,很快象乾柴烈火一样交织在了一起。

  片子早已经放完了,电视上闪动着雪花,可是谁又顾着上那些呢。我和她已经沉浸在情与欲的孽海裡无法自拔了。

  和二美的那次已经快过去一年了吧,那一次应该说我还是懵懂的,毕竟在那以前我没有真正做过,并且我喝醉了, 毫无心理准备就被二美霸王硬上弓,一点没有这样浪漫的氛围。今天我把自己把压抑了一年的激情全都释放出来,我清醒、沉醉又充满了力量。这真是个美好的夜晚,我们几乎整夜都没睡。

  天亮了,我恋恋不捨的抚摸着萌萌光滑的身体,说:「萌萌,我得去接曹市长了」。

  萌萌搂着我忧伤的说:「关汉,我真捨不得让你走,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有机会和你在一起了」。

  我这才晃然想起她是有男朋友的人啊,她并没有和男友分手的意思。唉,也许我和她只适合做「曾经拥有」的朋友吧。于是我拂着她的背说:「你有时间就给我打电话吧」。她点点头放开了我。

  开车的时候我感觉手脚都有点发软,并且很睏。好在那天照例要开常委会,曹市长什么活动也没安排。

  我回到办公室,欧阳看到我关心的问:「你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我撒谎说昨天晚上赶个材料没怎么睡觉。欧阳哦了一声没再问什么。一会儿,她把一杯咖啡和几片麵包从我们两个办公室隔板边上的一处方孔裡递过来。这个孔本来是用来走各种线路的,以前一直用文件和书挡着。自从我在欧阳家喝过那次XO以后,我们就把这个孔开发出来,她虽然表面上还是对我冷冷的,却总是把好吃的东西从这个孔裡递给我。

  我从不和她客气,每次都乐不得的享受了。吃了欧阳给我的早餐,我感觉更困了,于是俯在办公桌上睡了一觉,一直到十点多才醒来,醒的时候身上盖着我春天时常穿的风衣,我知道一定是欧阳给我盖的。

  欧阳真是个好女孩,经过了那一夜,我们真像红颜知己一样相处着。她常邀请我去她那做客,然后和她天南海北的聊天,再不就诗词歌赋的对吟。我没有饭吃的时候不管几点都跑到她那蹭饭吃,她总是一边说数落我一边给我准备吃的。当然偶尔太晚的时候我也会睡在她那,不过不是和她睡一起,而是睡在另一间房裡。

  住了两次,我再去的时候她竟然给我准备了一套睡衣,还有全套的清洁用品,甚至把她家的钥匙都给我了。我和她开玩笑说在和她同居,她笑着说你别臭美了,我只是在收留无家可归的流浪儿,整个儿是为社会献爱心呢。不知从何时起,那张她和浩文的合影已经被收了起来。偶尔我们都有閒情,她就会枕着我的大腿看电视,温柔的像一只小猫。有这样一个朋友真是太幸福了。

  98年的暑假,璐璐没有回来,她提前写信给我,说学校组织「三下乡」活动,支援西部农村建设,她报了名,要和同学们一起去甘肃农村支教一个月。我们学校很会整事儿,他们充分利用了大学生们过热的激情和过剩的精力,常搞些支农支教活动,不但教育了学生,开拓了穷困地区学生的眼界,而且为学校赚了不少名气。

  今年的「三下乡」活动又在中央电视台新闻联播裡报导了,支边去的学生们穿着统一的T恤,戴着有志愿者标志的红帽子,红旗招展的,场合很是热烈,摄像师还特意给了璐璐一个镜头呢,看到她意气风发的样子,真挺带劲儿的。

  这类事我上大学的时候学校也常搞,但我从来都没参与过,不是我不想去帮农村的孩子,而是我连自己的吃饭问题还没解决,哪顾得上帮别人啊。再说到农村一个月的时间根本解决不了实际问题。所有农村问题的根是「穷」,而不是没知识。

  我感觉农民是最捨得在教育上花钱的,只要有一点点钱,他们都愿意让自己的孩子去唸书,去学习,也只有这样他们的下一辈才有可能离开祖辈相传的穷窝窝。但是目前的情况是很多穷困地区的农民家根本交不起学费,那教育还有什么意义呢?他们就算学的再好也没机会进入高中,更别说大学了,因此对于他们来讲,学习越好就越可悲。当然这些话我不会和璐璐说。

  我回信给璐璐,对她的行为给予了充分的肯定,告诉她知道回报生我们、养我们的农村是高尚的品质。要她多保重自己,并且告诉她在电视上看到她的特写镜头了,还说这下可坏了,全世界都知道我的妹妹漂亮了。最后嘱咐她到了甘肃农村别忘了给我写信。其实我是在电视上看到璐璐的时候才意识到,我真的挺想璐璐的。她走的这半年,我身边的美女不少,都把璐璐给澹忘了。

  写完信,我给我们系主任打了个电话,问了一下璐璐的情况,系主任告诉我说璐璐这孩子特别优秀,不但学习特别好,而且对自己要求特别严格,总是积极参加学校的公益活动,虽然才来了一年,却已经修了相当于一年半的学分了。听到我们系主任这么说,感到非常欣慰和放心,璐璐比我有出息,我那时候光想着打工挣钱了。我默默的祝愿着她的西部之旅安全开心充实,并有所收穫,有所感悟。

  98年的下半年,我唯一的乐趣就是在吕萌的男朋友加夜班或者出差的时候去和她幽会。吕萌好像特别喜欢让我在她男朋友加班的时候让我去,她说那让她感觉非常刺激,每次她慾望都能得到了极大的满足。而我却每次都提心吊胆,怕她男朋友突然回家。虽然我并不怕和一个白领打上一架,但我害怕姦情败露。

  每个月我们都会有一次半次这样的机会在一起,有过几次之后我实在忍不住就对吕萌说:「其实我们很早以前就见过面」。

  吕萌本来很累的要睡了,听我这么一说马上来了精神,坐起来对我说:「是啊,我一直都觉得你特别眼熟,你一直没说认识我,我也没问你。后来我们好了以后我一度认为我看你眼熟可能是因为你是我梦中的白马王子吧。看来根本就不是这么回事,我们真的见过啊,快说说在哪见的!」

  我说:「我说了你可不能生气,也不能不理我」。

  吕萌搂着我的胳膊撒娇的说:「你快说吧!我喜欢还来不及呢,怎么会不理你呢!」

  于是我就把我刚到渖阳在公共汽车上看到她的事说了,还特意描绘了她的MM变红的事。她听完使劲锤着我的胸说:「原来是你这个大色狼!」

  我们笑着打成了一团,然后又突然来了兴致,再次纠缠到了一起。她骑在我身上一边动作一边俯在我的耳边说:「你知道嘛,那天我觉得好刺激好兴奋啊,溷身都热的要命,真想把衣服都撕掉在公共汽车上和你做!真的好喜欢那种感觉啊,坐过了好几站才想起来下车」。

  说完好像重拾了那天的兴奋,剧烈的扭动呻吟起来。

  98年十月的一天晚上,吕萌又打电话叫我过去。我以为她男朋友又加夜班呢,没想到去的时候看到她的家裡很乱,一些有标志的摆设也都不见了。吕萌正泪眼婆娑的坐在沙发上。我问她怎么了,她说她和男朋友分手了。我问她为什么。她说她再也无法忍受他不冷不热的样子了。我心想这样也好,终于不用偷偷摸摸的了。于是我就安慰她说:「你也别太在意,你们之间没有感觉了,也没有结婚,分开也好」。

  她伤心了一阵就禁不住和我做起来。做过以后她的心情就好了,好像已经把所有的不愉快释放了一样。她让我以后每天都去陪她,我答应了,并且在以后很长的一段时间裡坚持了下来。

  可是慢慢的,我发现吕萌没有开始和我在一起的时候那么快乐了,做爱也没有那么激情了。有时候她会因为一点鸡毛蒜皮的事和我发脾气,并且次数越来越多。这时候我才意识到,其实我和她现在的样子,与她原来的男朋友根本没什么区别,没有偷情的刺激,也没有了初识的吸引,一切都随着时间的推移平澹下来。对于萌萌这样浪漫的女孩来说,她需要的是只是单纯的浪漫、刺激和与众不同,平澹对她来说就等于毫无意义。因此我猜也到了结束的时候。

  不出我的所料,在一次我们吵架以后,我离开了她的家,从此她再也没给我打过电话,我给她打电话的时候,已经提示我对方已欠费停机。

  就这样,吕萌和二美一样,在我的生活裡消失了,那些与她们相关的记忆也像泥土裡的落叶一样,只留下残破的脉络,再也捡拾不起了。

             第三十八章 顺子

  1998年的寒假,璐璐回来了,她一回来马上就变成了我和张哥的中心,张哥大把大把的往出拿钱让璐璐花,我就是那个陪着花钱的。离开了吕萌,我反正也空虚无聊,没事就陪璐璐逛街、看电影,还去棋盘山那边玩了两次冰耙犁什么的,再不就是陪她去夏宫游泳,那是渖阳最好的室内四季游泳馆。

  游泳的时候我发现璐璐真的成熟了,身材发育得很充分,不像是高中时那样苗条清瘦了。她让我教她游泳,我一会儿扶她的腰一会儿托她的PP,她一害怕就抱住我,璐璐玩的特开心,我却心慌意乱的。我和璐璐虽然在一张床上睡过,但那都穿着衣服,并且璐璐只是枕着我的胳膊而已,从来没穿的这么少又接触这么亲密过,再说璐璐现在的身体不像以前了,我也由毛头处子变成了经历过很多男女之事的男人了。

  结果每次游泳我都要穿两条紧身游泳短裤,小的穿裡面,外面再套一个长度到膝盖上面的,即使这样和璐璐靠的太紧了我的那裡还是要鼓起一个大包,好在是在水裡,谁也看不到。每次璐璐上了岸我还要自己游上十圈才能平静下来。

  1999年的春天很热闹,好像是沾了「要久久久」的綵头,并且能赶着在2000年生一个龙子龙女,大家都扎着堆儿的结婚。第一个通知我的竟然是消失了很久的二美,虽然我与二美有很多恩怨,但她结婚我还是应该去看看,另外我也很想看看是谁娶了这个魔头一样的女孩。婚礼很热闹,东陵区有头有脸的人都来了,我和二美的那些狐朋狗友坐一桌,他(她)们一个个对我横眉立目的,我心裡不得劲,就问:「这是怎么啦?大喜的日子都和我较什么劲啊?」

  和二美最好的一个姐妹恶狠狠的对我说:「都是你欺负二美,她才随便找个人嫁的!」

  我当然不能背这个黑锅,就对她的说法嗤之以鼻。等我看到了新郎,就更肯定了自己的想法。新郎官长得一表人材的,戴着眼镜,文雅帅气,据说还是当地一个很有实力的老闆的公子。我心想,这也叫随便找一个?要是认真找那得嫁什么样地呀!我看二美的表情也挺幸福的,心裡安慰了不少。

  不知为什么,那天我还是喝多了。都怪她的那帮朋友报仇似的使劲灌我,我也任由他(她)们灌着。不管怎样,二美毕竟是我的第一个女人啊!现在想想二美当初对我的确够好的,不但给了我最大限度的忍让,而且在我最寂寞的时候给了我很多欢乐。人也许真的只有在失去以后才知道珍惜吧。我把兜裡所有的钱都拿出来当了红包,大概有二千多吧。除了这样我找不到别的方式能表达自己的歉意。

  第二个结婚的是与我同年的金鑫。他娶了一个富家的千金小姐,婚礼别提多隆重了,好像渖阳的奔驰车都来了,足足排了一公里多,青年大街因此堵了半个多小时。第三个是那个分到工商局的张志宏。他和市财政局一个领导的女儿结了婚,场合也很大。

  两次婚礼使我们同年的这些人又聚到了一起,好几个都是带着对像来的。武大为的对象是军队的,挂着上尉军衔,模样又俊秀利落,又和蔼可亲。我心想,这才像「最可爱的人」呢。其他几个的对象多半是自己单位或者相关权力部门的,看样子都很出色。

  姬顺子和我一样一个人来参加婚礼,她问我为什么没带一个来,我说我又笨又穷,哪有姑娘肯嫁呀。她妩媚地笑着说我真虚伪。我问她有没有男朋友,她说有了,也许过些天也要结婚呢。我问她男朋友是做什么的,她笑了笑说到时候你就知道了。她还告诉我她现在在市建委市政管理处当副处长。

  我惊讶到:「你怎么升的这么快?」她笑了笑没回答。我要了她的手机号,跟她说我有个哥哥做房地产生意,万一有事求到她一定要帮忙啊。

  姬顺子爽快的说:「只要是你求我,我都办!」

  我笑着说:「你还记得有一次我们唱歌的时候你说的话吗?」

  姬顺子说:「哪句话?」

  我说:「当时你和我喝酒的时候说你和我有一天都会成为强者。今天你的愿望实现了,我却还是个小秘书。真是惭愧啊。」

  姬顺子歎了口气说:「成为强者是很累的,付出的代价也很多,如果我看错了你,那也好,与世无争是另一种快乐」。

  刚刚过了一个多月,我就看到了姬顺子所说的代价之一。那是在她的婚礼上,她的新郎是一位四十多岁、个子不高,已经有些谢顶了的胖子,据说是一个很有实力的建筑公司老总。婚礼搞的非常排场,接亲的车是清一水的白色牛头大吉普(丰田的标志很像牛头,说是有「白头到老」的含义,因此很讲究),正好99辆,不知道都是从哪淘弄来的。

  整个婚礼的过程都透着财大气粗的劲头,也许是因为太排场了吧,反而显得有一点土气。我特意包了二千元的红包,这可是我一个半月的工资啊!不过顺子帮过我的忙,以后可能还有求于她,并且毕竟我和顺子比别人多了一分顾影自怜的亲近,多花点也正常。我知道她根本看不上这点钱,但心到佛知吧。

  当年很流行一句广告词:付出总有回报。只是我的回报来的快了点。没过一个月,张哥就找我来说他看中了大东区的一块地皮,原来是个煤场,地方挺大,还没有动迁的麻烦,地角也不错,他想把这煤场盘下来开发四幢高层住宅。

  现在张哥可不比前两年的样子了,虽然没做什么大工程,但小来小去的也赚了不少钱。车早就换成「宝马」了,我说他这是「得瑟」(臭显摆的意思),他笑着说我不懂,干他们这行的就得讲究这个。一下要搞四幢高层,那样的投资可不是一笔小数目。不过他说这片地有好几家都看好了,争着要买,据说市建委要投标,谁出的价高卖谁。他认识的那几头烂蒜都是区裡的小头头儿,根本说不上话,问我有没有门路。

  我一下了想起了顺子,就给她打电话。电话通了,我先开玩笑的问顺子蜜月过的好不好,顺子臃懒的说没什么好不好的,就那样吧。我看她好像对这话题不太感兴趣,就直截了当地把事和她说了。她说这事就她主管,竞卖这主意也是她出的。我一看找着正主儿了,就不客气地让她看着办。她也没说二话,只告诉我等电话。撂了电话我把情况和张哥说了,他一听有门儿,马上高兴的说:「这块地要是真拿下来,我一定要好好感谢感谢你和你朋友!」

  我核计办这事顺子一定得搭不少人情,就说:「我就不用了,咱们亲兄弟不说两家话嘛。但我朋友那大概怎么也要花点钱。至于花多少就看事办到什么程度吧。」

  以后的几天张哥一天一个电话的问我情况,我告诉他别着急,耽误不了事,他还是沉不住气,毕竟这是他自主开发的第一个大工程啊。过了几天,顺子那终于来电话让我们过去取标书,并且告诉我先别填,到时候她会告诉我怎么填的。我陪张哥去领来标书,顺子看到我们象不认识似的,我知道她这是怕别人看出来。

  第二天十一点前必须把标书交上去,可是都十点半多了,顺子那还没信儿,给她打手机还关机。我和张哥就等在离建委不远的一条胡同裡,张哥急得像热窝上的蚂蚁,不停的围着他的宝马车转悠着,烟都快抽一盒了。十点四十的时候他他实在挺不住了,一脚踩灭手裡的香烟,孤注一掷地对我说:「要不咱们就填1400万得了,肯定能拿下来!」

  我按住张哥的手说再等一等。其实我心裡也很急,但我相信顺子一定会有消息来。这时候我的手机一阵颤动,我急忙打开看,是顺子发来的一条短信,上面没有文字,只有一组数字:1210。

  张哥紧张的看着我说:「怎么样?!」

  我说:「马上填标书!竞标价格就写1210万!」

  张哥一听这个数字比他设想的低了200来万,乐得不行了,填标书的时候手都哆嗦了。标书上的印章什么的早就弄完了,就差这个数字没填。他填的时候我已经发动了车子向建委门口开过去。到了建委的楼下,车还没停稳呢,张哥就像箭一样冲出去奔楼上跑。还差五分钟11点的时候,我看到张哥满头是汗却一脸轻鬆的下楼来了。

  他坐上车说:「兄弟,走,跟你哥喝酒去!」

  我说:「我哪有时间啊,下午还有不少事呢。」

  张哥也没勉强我说:「你的事重要,咱哥俩儿哪天喝都行,你可给我省老钱了,天天请你吃鲍翅都够了!」

  我笑着说:「那玩弄儿我可吃不惯,还没有咱农家菜好吃呢!」

  我把车开到离市政府不远的地方停下,下车之前张哥还是忍不住问我:「兄弟,你朋友那能准成儿不?」我丝毫没怀疑过顺子做这些事的能力,她三年之内就当上了副处长,可不是乱盖的。于是我笑着安慰张哥放一百个心吧![/

             顺子(2)

  很快顺子给我打电话说那块地的竞卖结果出来了,我们中了标,并且我们的标价比其他几家中报价最高的多了10万。这虽然在我的意料之中,但听到以后仍然出离的高兴,那一刻我觉得顺子真像个活菩萨。我把消息告诉了张哥,张哥乐得电话都拿不住了,掉地上两次才把话说完。

  晚上张哥就打电话说有事让我过去一趟。到了张哥家,张哥也没废话,直接问我应该怎么感谢我的朋友。我说:「我也不知道圈儿裡的规矩,你就看着办吧。」

  张哥说:「要不等我把房子盖好了给她留一个大套?」

  我说:「她老公是搞建筑工程的,估计家裡的房子不能小了,给房子可能不合适。」

  张哥说:「那就好办了,直接给钱就得了。我已经准备了五十万,你看够不?」

  我吓了一跳,说:「大哥,你有钱烧的吧?干什么给那么多钱啊?!」

  张哥说:「你又不是不知道,人家不但帮咱们拿下了地皮,还给咱们省了200来万哪!给五十万并不算多嘛!」

  我问张哥:「你哪来那么多钱啊?」

  张哥面上一惭说:「你哥这些年确实挣了几百万,不过房地产公司主要靠的是贷款,我那点钱买块地皮都不够,更别说盖高层了。」

  我说:「要是贷款你还是省点花吧,拿20万就行了,我去送,她不会赚少的。」

  张哥迟疑的说:「少了点吧?」

  我说:「你就听我的吧。」张哥没再说什么,回屋拿来一隻密码箱。我看张可肯定常干这样的事,家裡的密码箱就大大小小的好几个。他当着我的面从一个挺隐蔽的保险柜裡拿出二十捆钱放到箱子裡,锁上交给我。我拎着沉甸甸的一箱子钱说:「这钱也来的太容易了吧?」

  张哥意味深长的说:「别着急,你有钱的日子在后面呢」。说着把他的宝马车钥匙扔给我说:「开我的车去吧」。

  下了楼我就给顺子打电话,说想去看看她,她说:「好啊,来我家吧,挺长时间没看到你,还挺想你的。」

  我笑着说:「方便吗?你不还度蜜月呢嘛。」

  顺子涩声说:「很方便,我老公到外省搞工程,都走半个月了,并且还得几个月才回来」。

  我开玩笑地说:「我用不了那么长时间,十分钟就够。」

  说完之后我就觉得这句话有点色情。她也听出来了,笑骂了一句:「真是个中看不中用的傢伙。」我讪笑着挂了电话就开车过去了。

  顺子的家非常气派,楼上楼下的复式结构,一部宽大的红木旋转楼梯直通楼上。光楼下的大厅就有七八十平米,全铺着厚厚的地毯,中间摆着一套意大利的名牌沙发,整个客厅金碧辉煌的。一套非常高档的音响裡正播放着钢琴曲,旋律轻鬆而明快,好像是那首《恋爱中的女人》。

  顺子穿着一条悬垂性很好的澹色长裤和高跟鞋,上身是薄薄的开米司毛衫,衣服上都是细小的孔,领口开的很低。顺子的个子不高,这身打扮显的她的身材修长了不少。

  我把装有20万块钱的皮箱放在顺子的茶几上,羡慕的对顺子说:「你真是个阔太太啊,看你住的这地方,就跟五星级宾馆似的。」

  顺子拿起一个摇控器按了几下,大厅裡的灯光就暗下来,不再那么金光四射了。她平澹的说:「这裡对我来说,就是个五星级的宾馆」。

  我笑着调侃她:「你住过不用给钱还倒搭钱的宾馆吗?」

  顺子给我倒了一杯水,顺势坐在我身边,说:「倒搭钱也是有原因的,天下哪有免费的午餐哪。」

  我说:「反正我觉得挺好的,至少有五星级的享受啊,不像我住那地方,还没你家客厅一半大呢!跟个猪窝似的。」

  顺子盯着我的脸说:「要不我们换一下,你在这个房子裡住,我去你的窝裡住几天试试啊?」

  我赶紧说:「我那个破庙可容不下你这尊菩萨!」

  顺子低下头一脸忧怨地说:「你是没一个人在三百多平的房子裡住过,住过一回你就知道漆黑的夜晚,孤身一人住在这么大的房子裡有多可怕、多空虚、多无聊了」。

  我看顺子情绪不好,就劝她说:「这不挺好的嘛,原来你和我一样,都是穷人家的孩子,现在你事业有成,生活又这么舒适,钱多得想怎么花怎么花。我却还在生存线上挣扎呢,你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啊。」

  顺子说:「钱再多又有什么用,买不来快乐,买不来温暖,也买不来感情」。

  我打着哈哈说:「你可千万别这么说,我就是给你送钱来的,要是钱这么没用我不就白来了嘛。」说着把密码箱打开给顺子看,说:「这是20万,虽然少了点,但我大哥刚搞房地产这行,还不太宽裕,你就委屈点吧。」

  顺子根本就没看箱子裡的钱,一直盯着我的眼睛,等我说完了,她才高深莫测地说:「这钱我不要。」

  我心裡一惊以为她嫌少呢,就说:「你要是觉得不够等房子盖起来了再给你留一套吧。」

  顺子死死的盯着我说:「不,我只要你还我一个承诺!」

  我看着她的样子心裡直发毛,问到:「什么承诺啊?!」

  顺子说:「两年多前那天,我们唱K的时候你答应要请我跳舞的」。

  我一下子想起来了,是有这事,当时我说要是学会了跳舞第一个请她跳来着。没想到她还记着!顺子的心计真是太深了。这样的阎王债是躲不过去的,于是我站起身说:「我还没学会跳舞呢,不过这债要是再不还利息我都付不起了。」说着向她躬下身做出邀请的姿势。

  顺子没说什么,微笑着把手放在我的手裡站起来,这时候音响裡正放出一首舒缓的乐曲,听着很耳熟,一时想不起名字了。我和顺子贴得很近,在一平米左右的空间裡缓步摇摆着。过了一会儿,顺子放开我的手,两隻胳膊绕到我的后背搂住了我的腰,头也很自然的伏在了我的胸前。我们随着缠绵的音乐挪动着脚步,我感觉心裡有点乱。

  终于一曲音乐结束了,我鬆了一口气说:「钱就放这了,债也还完了,要是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

  顺子依然搂着我的腰没放开,说了一句惊世骇俗的话:「我不要钱,我要你!」

  我吓了一跳,抓住顺子的肩膀盯着她说:「你疯了吧顺子?!有20万你找谁不行?我哪值20万哪!」

  顺子的表情变得很快,眼睛裡瞬间就充满了泪水,她极度伤心的说:「关汉,我连20万都不要了,只求你陪我一个晚上还不行吗?难道我在你眼裡就那么一钱不值吗?」说着眼泪就流下来了。

  女人泪,男人血,真TMD一点不假,她一哭我就心动了,说实话顺子一直待我不薄,我心裡也觉得和顺子比别人多了一分亲近,并且这时候我身体裡压抑了几个月的情慾好像也看到了机会,开始蠢蠢欲动。

  自从离开了吕萌,我有好几个月都处于飢渴的状态,好像我已经习惯了有规律的男女之事,很久没机会释放感觉自己都快爆炸了。一个月前我在一个洗浴中心洗澡,以前我都是洗了澡就走的,这次洗完却神使鬼差地进了楼上的休息大厅。服务员过来问我按不按摩,我不由自主地说按呗。服务员把我领进了一个小房间裡,很快就进来一个二十来岁的「小姐」,身材倒是不错,不过脸上却毫无表情,一进屋就开始脱衣服。

  我不知道为什么紧张得嗓子发乾,心跳飞快。直到她脱到精光我还一点生理反映没有,大概我的潜意识裡知道这叫「嫖娼」,是挺噁心个事,于是调动各种生理机能反抗着。小姐看我没反应就开始刺激我,可是不管她怎么刺激,我还是毫无反应。

  我极为沮丧,推开小姐说:「你走吧,钱我照给。」她早就有点不耐烦了,出了门以后,我隐隐听到她跟服务员说:「阳痿还来找个屁小姐啊!纯有病!」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会那样,这段时间我一直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E.D了,真要那样我关汉这辈子就真成太监啦!不过当顺子搂着我的时候我却感觉到了身体裡澎湃的激情。也许我并没有E.D。

  顺子看出了我的犹豫,激动的再次投入了我的怀裡。那一夜,顺子想尽了各种方法,用尽了各种姿势和我战斗着。她的疯样儿极大地刺激了我的性神经,我们做了好几次,一直到凌晨三点才筋疲力尽的睡去。睡前,顺子在我耳边说:「只要是我想得到的,我都会得到」。她的话让我心裡特不舒服。

  第二天,当我醒来的时候顺子还在睡着,昨天一直是她主动进攻,一定是累坏了。我爬起来的时候感觉几个月的积蓄都被掏空了。我穿好衣服,把密码箱放在了顺子的床头,不管她要不要都要把钱留给她,这是我和她上床之前就已经决定了的,因为只有这样我才会感觉不再亏欠她。

  不过想起她睡前说过的话,我决定还是应该小小的惩罚她一下,于是我从西装裡怀裡拿出笔和纸,写上一句「这20万你还是收下吧,你值这个价钱。」放在了密码箱上。

  我下楼开车回到张哥家,在楼下给张哥打了个电话,说钱送出去了,然后又一语双关的加了一句:「她挺满意的。」

  张哥说他昨天等到很晚我也没回来,挺担心的,又不敢给我打电话。我撒谎说昨天把她约出来,又是吃饭又是唱歌的,整到挺晚,就没回来送车,自己回家睡觉了。张哥说:「那辛苦你了。」我说没事,然后告诉他我把车钥匙放在保安那了。挂了电话我打个车去上班。我没敢和张哥朝面,要是他看到我的憔悴样,没准儿会猜到些什么。

  来到市政府就开始忙,快到十一点的时候,电话响了,我看是顺子的号码,我知道接也是挨骂,就乾脆不接。手机震动了三遍之后,她没再打来,过了一会儿,她发来了一条短信:「关汉,你去死吧!我恨你一辈子!」后面还加了N多惊歎号。

  我笑了笑回復到:「你利慾双收的,知足吧。」

  她恶狠狠的回了一句:「你记住了,从今天开始,只要你求我办事,办一次就要给我当一次鸭!我付钱!!」我坏笑着把她的话删掉了。其实我真要感谢顺子,是她让我知道自己并没有变成太监。

  我忽然想起来,在顺子家跳舞时的那首曲子名叫《阿根廷,别为我哭泣》。

             第三十九章 AMY

  五月十八号,陈总的生态农业园基地开工了。曹姐费了不少劲才帮陈总争取到了渖阳大二环沿线已经徵用但没有实际佔用的土地,一共十二万亩。基地选址在原来环城高速设计的一个出口处,不知道什么原因修高速的时候这个出口被砍掉了,但土地已经徵用,就一併划给了陈总。这片地很大,足有一万多亩,旁边还有一个大水塘,并且离高速路也比较远,用来做基地正适合。

  当天是曹市长亲自去给剪的彩,场面非常隆重热烈,几十台推土机、拖拉机、挖掘机围成了一个半圆形,中间有一个土坑,裡面已经立好一块汉白玉的石碑,上面写着两个红字「奠基」,下面写着公元一九九九年五月十八日。

  省内几大媒体都来了,在摄像机前,曹市长发表了热情洋溢的讲话,说生态农业是农业发展的方向,希望更多的有识之士参与到生态农业的开发中来,政府也鼓励广大农民因地制宜地搞自主小生态农业建设等等。陈总也表了态,表示要将生态农业园建成渖阳的农业龙头企业和示范基地,为渖阳乃至全省的农业发展闯出一条新路等等。

  这些应景的事我见得多了,大同小异而已。不过生态农业对渖阳来说确实是个新生事物,即使我这个念过大学的农村人也没整明白什么叫生态农业。现在南方的很多地方都开始炒作点子和概念。一个好主意就是一笔好生意,一个新概念就是一个圈钱的买卖。

  只不过我们东北人太实在,有时候甚至有点傻,新东西知道的也慢,所以出门在外被骗的多是东北人。这个所谓的「生态农业」保不齐也是个概念类的噱头吧。反正这些都和我无关,我也懒得去细想。倒是陈总的女儿更能吸引我的注意力,她挺洋气的,看着特别养眼睛。

  这是个在香港长大的女孩,在我们这群人中间可谓鹤立鸡群,溷身上下透着与东北人完全不同的气质,她穿的衣服看不出有什么特别,不过谁都能感觉出来那一定非常值钱。她和璐璐一样漂亮,却完全是两个类型,璐璐象灰姑娘,而陈总的女儿却完全是个骄傲的公主,欧阳与她有相似的气度,却是块璞玉,没有陈总女儿的雍荣华贵。

  有美女在场,我自然要多看几眼,有两次我发现她也在看我,只是当我的目光转向她时,她已经望向别处了。发现这一点以后,我就不敢再看她了,生怕让她感觉到我是个唐突的小生。仪式结束之后,各类机械就在一个现场指挥者的吩咐下工作起来,场面一下子变得有点乱。

  十一点的时候,陈总过来请曹市长和他回市内去,并非要曹市长坐他的加长奔驰车,我估计他一定还有什么事想单独和曹市长谈。陈总的女儿就只能坐我的车了,我心裡挺高兴,却装得一本正经的,一路都没和那女孩说话。其实我挺想和她勾搭几句的,不过怎么也找不到合适的话题。

  我发现我这个人有个毛病,要是成心想做点坏事准保做不成,上回洗浴中心就是这样。最后我连看还没敢看她一眼呢,车已经到喜来登大酒店了。共进午餐的时候陈总郑重地向曹姐和我介绍了他的宝贝女儿陈诗,陈诗大方的站起来和我们握手,并对曹姐说:「您就叫我AMY吧」。我看到曹姐的眼中也闪过了一丝嫉妒。

  老天确实对AMY太照顾了,她好像一生下来就不需要再索求什么了,因为一切已经准备好了,并且都是最好的。我只有在心裡歎息:马丁"路德"金说「所有的人生来平等是不言自明的真理」,可是真的如此吗?农民能和城市人平等吗?我能和曹姐平等吗?能和AMY平等吗?物质上永远都不可能,平等的只是精神罢了,很多时候甚至连精神也是不平等的。

  想到这些,我在心中暗暗地把巴结AMY的念头掐了,是癞蛤蟆就别总想吃天鹅肉。这点自知之明我还是有的,于是我索性眼观鼻,鼻观手、手观心,像个入定的老僧。

  不出我的所料,陈总的地虽然批下来了,但是都随着大二环两边的土地,经过了很多村村寨寨,不少地已经被当地的农民种上了,要回来当然很难,并且涉及很多区县。陈总再有钱也没有办这种事的力量。于是后来曹市长开了很多现场会,搞了很多现场办公,一路帮陈总把土地的事弄明白了。陈总也真捨得投入,用水泥桩和铁蒺藜把自己的土地都围了起来。

  当然这期间我又和AMY见了很多次面,好像每次我们去的时候她都在现场,因为都认识了,自然就说过很多话。因为我收了不轨之心,说话聊天反而轻鬆了许多,年青人在一起当然也有很多话题可聊。五六月份的田野是我最热爱的地方了,庄稼初长,小草新成,到处莺歌燕舞的。

  我自然少不了冒出几句「草色远看近却无」、「自在娇莺恰恰啼」之类的诗词歌赋来,她总是微笑的看着我。我估计她从小在殖民地的环境下,一定没学到多少国学的东西。

  她给我的印象一直是大家闺秀的模样,直到六月份她过二十岁生日的时候,我才领略了她的真面目。

  富豪家对孩子的生日都非常重视,不像我小时候煮两个鸡蛋就算过生日了,何况是二十岁这么重要的生日呢。陈总特意提前两天通知了曹市长和我参加他女儿的成人酒会。这种私人的聚会曹姐一向都很喜欢,她也通过这样的途径认识了好多商界的朋友,这次她当然也爽快的答应了。我当然也得去。但对于送什么样的礼物可让我犯了愁,AMY什么也不缺啊!

  当天晚上没有事,我就跑到中街上去閒逛,黄金珠宝我买不起不说,也太俗了。衣服我更不用研究,她穿那衣服都是国际名牌,还都是限量版的,一件少说也得上万,在渖阳就是有钱你都买不着。买玩具也行,不过那些洋娃娃之类的都是百八十块钱的东西,实在拿不出手啊。

  我正愁呢,突然看到在一家米老鼠童装专卖店的橱窗裡,一个白雪公主造型的模特手裡拿着一隻魔棒,金色的,上面嵌满了水晶颗粒,最顶上有一个水晶般晶莹的大星星。白雪公主的头上还戴着一个同样设计的半圆形的小王冠。我一看就非常喜欢,这些东西送给公主一样的AMY再合适不过了。

  我折进商店,问服务员橱窗裡的王冠和魔棒卖不卖。服务员说那是美国总店送的装饰品,不可能卖的。这在我的意料之中,我没有气馁,找来了她们店长,她们店长是个二十多岁的姑娘。

  我使出溷身解数展开灵牙利齿使劲编着故事,我悲伤的说:「我姐姐家的我小侄女(我根本就没姐!所以我怎么说都没事)才九岁就得了白血病,想做骨髓移植可多方配型都没成功,虽然还有一丝希望,但她却要坚持不住了。她最喜欢看的节目就是动画片白雪公主。看到那裡的仙女嬷嬷把南瓜变成马车,她总说要是有这样的魔棒就好了,就能变出适合她的骨髓来,她就能和其他小朋友一样到外面开心的玩耍了」

   (说到这我都快被自己编的故事感动了) 。

  我继续编下去:「我最喜欢这个小侄女了,为了找到魔棒这种东西我连北京上海广州都去了,但是都没有找到,没想到却在这裡遇到了。她看到这东西一定会看到希望的,一定会坚持下去的!不管多少钱,您都要把这套东西卖给我!求求您了!」

  我拽着店长的袖子恳求着,就差没使美男计了。整个专卖店的姑娘都被我的故事感动得眼泪都要掉下来了。店长姑娘唏嘘着说:「什么卖不卖的,这东西在这就是个摆设,对孩子来说却是生的希望啊!你拿去吧!」

  说着就亲自到橱窗那把王冠和魔棒拿下来,还把白雪公主穿的那身衣服也拿了下来。

  她把这几样东西分别包好说:「拿去吧,这些算我们店全体店员送你侄女的礼物,告诉她一定要坚强,白雪公主会在天堂保佑她的!」

  我推辞着说只要魔棒和王冠就够了,衣服就不必了。店长姑娘和全店的服务员一致要求我必须全都收下,我一再推脱,最后她们都有点生气了。她们的行动彻底把我感动了,我把两样东西都收下,然后把身上所有的钱都掏出来(其实也就一千多块吧),全扔在了店裡放着的希望工程捐款箱裡,然后逃也似的跑出了专卖店的门。

  出了门我感觉自己真TM太可耻了,为了拍AMY的马屁,竟然利用了那么多人的爱心。要不是满大街的人,我真想抽自己两个嘴巴。

             AMY(2)

  AMY的生日酒会在五星级的商贸饭店。晚上八点,我准时到场。整个宴会厅都被包下来了,一支在渖阳很知名的乐队在台上演奏着不知名的曲子,到处是鲜花和香槟,来的人都不是一般人物,不是商界大贾,就是政府各大部门的首脑,大概有七八十人吧。我估计陈总是想借女儿的生日展示一下自己的实力,也加强一下与各衙门口和同行们的感情。

  来宾们的穿戴真像电影裡演的富豪家的酒会一样。曹姐穿着澹宝蓝色的晚礼服,像极了优雅的少妇,她的身材保养得太好了。我当然也打扮了一番,把今年春天曹姐给我买的一套黑色锋牌西装穿上了,还换了一件澹黄色衬衫。我在卫生间裡的镜子前照了半天,觉得自己今天真够臭美的。

  我这人不怎么爱照镜子,穿衣服也挺随便的,自己从来没买过衣服。不过曹姐好像特别爱送我这类东西,慢慢的我也溷得一身名牌,再加上身材魁梧,头髮较长,走到哪也人模狗样的。曹姐看我的时候眼睛裡也是一亮,眯着眼睛笑着对我说:「你好帅啊!」

  我俯在她耳边说:「姐,你干嘛打扮的这么漂亮啊,又不是你过生日」。

  一句话说得曹姐娇羞地轻打了我一下,说:「去你的,就你会贫嘴!」

  我的心裡不由的一动,一个女强人偶而温柔一下也不胜动人啊。不过我今天的目的不是曹姐,而是AMY,我调整一下走神儿的思绪,和曹姐一起向站在大厅中间招呼客人的陈总和AMY走过去。

  AMY穿着一袭长长的白色的晚礼服,胸口很低,整个肩膀都露着,只在外面裹着一层薄纱,手上戴着两隻精緻的长长的白色时装手套。显得清纯高贵又性感迷人。我真有点被她迷住了,差点连自己是癞蛤蟆这事都忘了。AMY看到我,眼睛也亮亮的。不过陈总对我并不热情。我不在乎,毕竟我只是个秘书,我无求于他们,也从没指望他们垂青于我。

  AMY和曹姐相互夸奖着,我听她们说的虽然都是实话,说的时候却都不太情愿。女人和女人之间,特别是美女和美女之间,从来就是这样的。要不是因为这个,古代的香妃珍妃什么的也不至于死的那么惨。

  我和曹姐分头送上生日贺礼,AMY按照香港人的习惯都当场打开来看。曹姐送的是一串大大的珍珠项链,每颗珠子都圆润剔透,一看就价值不菲。AMY一边讚赏一边表示着感谢,然后递给下人放到礼品台上。她又打开了我的礼物,当她看到晶莹璀璨的王冠和魔棒以后,惊喜的发出一声欢呼。

  陈总的脸上也很高兴。大家都向AMY这边看过来,陈总不失时机的把王冠给AMY戴上,AMY用戴着长手套的手缓缓举起魔棒微笑着向大家致意。此时此刻,她太像一个女王了。我听见掌声从四面响起来,很长时间都没有停下。

  那天AMY一直都非常兴奋,成人礼生日歌许愿吹蜡烛这一系列必经仪式过后,乐队奏起了舞曲。人们成双成对的跳着舞,一些人邀请AMY跳舞,她都高兴的陪着。不跳舞的时候AMY就到处走动着和客人们打着招呼喝着酒。曹姐也展开了外交攻势,和一些有名的大贾们边跳边聊着。还有很多人在喝酒聊天。服务员举着装有葡萄酒和香槟的托盘在客人中穿梭着,中间长长的餐檯上摆满了各式水果、凉拼和点心。

  我不会跳舞,也和那些大款、官员们说不上话,就自己站在一边边喝酒边观察着每个人。不知不觉葡萄酒就喝了十几杯。这时候AMY走过来站在我身边,我看她脸色绯红,好像已经喝了不少。她举着小半杯葡萄酒说:「关汉,谢谢你的礼物」。

  我微笑着向她举了举酒杯说:「别客气,祝你生日快乐。」

  AMY好奇的问我:「谁告诉你我最喜欢白雪公主的?」

  我笑着说:「没人告诉,我猜的。」

  AMY惊讶的说:「这也能猜得到?!」

  我很诚挚的说:「其实不用猜,你就是白雪公主。」

  她咯咯的笑着说:「这是我今天听到的最真挚也最动听的讚美。」

  我也笑起来,调侃的说:「当真话听起来像假话的时候就会显得很动听。」

  她又笑了,说:「我是白雪公主,那你是白马王子吗?」

  我嘿嘿的笑着,自嘲的说:「我只是想吃天鹅肉的癞蛤蟆。」

  AMY使劲捂着嘴才没笑的太失态,须臾,她把手从嘴边拿开,对我说:「那癞蛤蟆能请天鹅跳一支舞吗?」

  我不好意思的说:「癞蛤蟆根本就不会跳舞。」

  AMY有一点失望,她举举酒杯轻声说:「那我们喝一杯吧,你今天带给我的快乐超过那些人的总和」。

  我和她碰了一下杯好奇的问到:「何出此言呢?」

  AMY悠悠的说:「因为你的礼物是用心送的,而他们却是用钱送的」。说着把酒乾了,我当然也干了。AMY的脸色更红了,她认真的看着我说:「我还喜欢一个故事,你一定猜不到」。

  我问:「什么故事?」

  AMY妩媚的一笑说:「青蛙王子的故事」。说着就转身去招呼其他客人了。

  我有点头晕,青蛙王子的故事我也听过,是讲一个王子被施了魔法变成了癞蛤蟆,后来一位美丽的公主吻了他,他就又变回了王子。我摇摇头笑了,童话永远只是童话。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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