嫐 (第三部 40-42)

2207Clicks 2022-02-20 Author: voxcaozz
【嫐】 (第三部 40-42)

作者:voxcaozz 2022/2/20发表于:SIS001

  第四十章听风惊雷无意之中是真意(中)

  雨下的其实并不大,蜿蜒的电闪却像藏在灶堂底下的蜈蚣,在阵阵阴风席卷过来时,便蛟龙出海般嗖地一下蹿上了半空。三角坑里本就乱作一团,金光乱闪之下便更热闹了,尽管随后蛟龙化成了焦糊的锅巴。

  五频道的解说一直在预测而后世界杯的比赛结果。「鸡多了不下蛋,人多了打瞎乱。」往常爱凑热闹、也喜欢热闹的灵秀竟在此刻掰起指头来,还说什么足球有啥好的,其实就是个野蛮运动。「二十个人满场跑,累不累?」与此同时,她还比较着列举出一系列篮球的好来,「别看对抗强度大,但场地没那么大,控球肯定也比你足球摸得要多,还有,手不比脚灵活?」边说边扫视着儿子,看意思是想听听看法,谁知他如此痴迷竟跟根木头似的,便忍不住哼了一声:「你说妈说得对不对?」见他只是笑笑,便斜睨着看向他的背影,又撅起嘴来:「对不对吧?」

  「妈说的还有没道理的。」这嬉笑声怎么听都有应付成分,所以灵秀很不满意,「什么叫我说的都有道理?」又乜了一眼儿子,随后脱鞋上炕把窗子关了:「嫌烦还是怎地,不乐意听就走!」

  感觉情况不妙,书香忙道:「哪呀,哪有的事儿呀。」想也没想,人便嗖地一下蹿了出去,灵秀心里纳闷,好在挂窗帘时看到了儿子的身影,算不上慰藉,却忍不住偷笑起来。

  「起风了可。」再回来时书香已经把尿桶从院子里给拿了进来,然而脚步却没停,「妈你不知道,意大利太难了,一路磕磕绊绊的,十号跟西班牙踢还不定怎么样儿呢。」言下之意,忧心忡忡。

  灵秀心说话,他难我不难?「管他呢,当饭吃还是当水喝?还是当觉睡?」扬起调子时,也搬起褥子,这功夫,书香已从西屋把自己的内套被窝卷搬了过来。「瘾头子不是。」嘴里连说,人也上了炕,挨在灵秀身边也把褥子铺了下去。「后儿可能还得去趟良乡。」

  「又去良乡?」灵秀用儿子足以能听见的声音问了起来,「踢球的事儿?」双眸自然斜睨,又扫了一眼儿子,巧不巧,后儿她也要跑一趟良乡,不过这话却不想告诉儿子。正如内些过往经历,能避而不谈就避而不谈。

  书香跪着从炕上爬下来,哼唧道:「得济人家时间。」目光盯向电视,没敢把心里的小九九告诉母亲,一是怕她不同意,二是出于一种自我证明心态,想给母亲一个惊喜,所以,他认为事成之前没必要说出来。

  灵秀把毛巾被放到脚底,起身下炕,从柜子底下把盆子掏了出来。「下午都干啥来?」边问边向堂屋走去。

  「下地笼啊,而后去打鸟还有逮长虫。」这些事儿书香都没隐瞒,还绘声绘色地把整个行程一一都描画出来,随后又把之前目睹马秀琴家的变化也一并讲了出来:「你说多快,眼下我琴娘家的窗户门都弄好了。」嘴里翻翻着,没见妈回应他,就又讲了一遍,还没动静,便踱起步子凑向门口。

  灵秀蹲在盆子上正洗屁股,忽见儿子探出脑袋,她惊车似的呵斥起来:「进去!看什么看!」瞬息间,盆子咣当一下,溅出一大滩水。顾不上擦屁股上的水,也没工夫管脚丫上的湿,就把裤衩提到了腰上。她心口怦怦乱跳,想也没想端起盆子朝外就走。半空之上,电光仍在游走,忽闪的风都快把西角门吹飞了。咣当当地,她回头朝屋里看了眼,甚至支起耳朵听了听动静,除了风声和蛙鸣声,啥都没有,和之前闹出来的动静截然相反,虚幻且又恍惚,内感觉就跟家里只她一个喘气的似的,她便扬起双手把盆里的水泼了出去,甚至想,连盆子也都一起扔掉算了。

  随着蜿蜒的厉闪破空而至,雨点自然也都落在了灵秀的脑袋上,拉长的身影孤零零地站在院子里,她问自己,刚才为啥要发那么大的火?至于吗?

  风忽忽悠悠,灵秀这心也忽忽悠悠。她站在院子里,头发被淋湿了才记起厢房门还没关,就凑过摘下把手上的挂钩,准备把门带上。这时,她又猛地想起藏在套间里的麦乳精罐子、这个娘俩之间紧密联系的纽带,遂小跑着冲进去把它从角落里够了出来——没准儿这阵子他又写了点什么呢。想着,灵秀迫不及待就一把抠开了罐子盖儿。她以为里面会塞两封未读的信,哪怕是一张便签也好,结果却大失所望。

  风如同一只大手,忽地一把抓捏起散飞的竹帘,像是要把它扯碎了似的。门咣当一下,套间立时涌进一股土腥味,迎头朝灵秀打了过去。

  才刚这么一晃,在妈的斥责之下,她那浑圆的屁股也一并映进书香的眼帘。他脸上红白交替,退缩到里屋后,人也稍稍清醒了些,于是黄书里的某些情节毫无征兆就又跳了出来,继而内个黄昏触碰母亲屁股时的场景以及后果也都闪现出来,他整个人往炕边上一瘫,目瞪瞪地竟如泄了气的皮球。

  灵秀从外面走进来,娘俩仿佛商量好了似的——各自的洗漱自然都变得无声无息起来,一直到熄灭灯躺在炕上,这才打破沉寂:「你怎不言语?」其实若不是钻进被子,她自己不也始终没言语吗。「你妈就这么不招人待见?」这话怎么听怎么没道理,不过口气并不强硬,说话时,她翻了个身,趴在枕头上,「连点女人味儿,连点人情味也没有?」以往刷完牙她基本就不抽烟了,但最近竟时常破例,破例之下,酒喝得似乎也比往常要多。

  书香咧了咧嘴:「怎了又?」妈不是内种喜怒无常的人,也不是内种蛮不讲理的人,那为啥突然就急眼了呢?

  混合著烟草的味道在嘴里打着滚,很快又生腾出一股既揪着心且又带着几分惆怅的味道。「你说怎了?」灵秀皱起眉头,急切间又没法道明真相,「这一天天的怎总犯迷糊?」

  书香身在其中,其实算不上迷糊,也并非是装糊涂,只不过心里一直都在忐忑。「以为你没听见。」说话时他声音也不大,在捕捉气息的同时,悄悄侧起身子,在忽明忽暗中朝灵秀看去,还不忘找补一句真的用来证明自己确实没干啥。

  当妈的说的是前门楼子,做儿子的说的是火车头子,是不是鸡对鸭说没在一条轨道上?忽明忽暗中,灵秀也把目光瞥向儿子:「什么真的假的,你就说妈王不王道吧?」这声音就像外面的电闪和细雨,急中有缓,在悄然不觉中便勾起书香对儿时的追忆,于是他把手伸了出去,四下摸索起来,他想抽根烟来稳稳阵脚,能从容一些,然而烟没抽出来就被妈打了一下,烟盒也被小手抢了过去,「不问你话呢。」

  「王——」书香给催得刚把嘴张开,就听灵秀内边「嗯」了一声,冷不丁的像睡梦之人发的呓语,尽管一发即收鼻音很轻,但扬起来的调儿却不可否认。「王道又怎了?」书香对这个说辞似乎很不屑,很快也翻了个身,「别人再好也替不了你,感觉就不一样。」余光只扫见近处的烟头,正一亮一灭在那晃悠,其实如果看清灵秀脸上的表情,他准不会再提溜着一颗心紧紧呼呼了,也肯定会在随后嬉皮笑脸去说,妈你怎跟孩子似的。

  灵秀往东凑了凑,挨近儿子,问:「说说啥感觉?」撂下话的一瞬间,她又刻意往西挪了挪,尽管其时有些红头涨脑。「有什么就说什么,又没拦着。」

  不知妈为啥要问这个,最初书香想说些爱你之类的话,吧唧吧唧嘴,觉得似乎有些不合时宜,而后又想说什么性感啊贤惠啊,须臾间便又打消了念头——这些话似乎更应该由父亲去表达。跟娘娘他可以肆无忌惮胡数八道,跟琴娘也可以为所欲为胡天胡地,就算是跟只有一次露水之欢的艳娘,他也在豁出去之后对她动起手脚,但唯独到了母亲这不行——不管出自谁,什么原因,什么理由,反正连打小摸咂儿的权利都给取消了,

  灵秀伸手推了推:「琢磨啥呢你?」

  书香被拿捏得不知该怎么评判,想问妈是不是又吵架了,却又不想惹她心烦,一时间无言以对。

  一口烟下去,灵秀又拱了拱他,紧接着又「啊」了一声发出了催促音儿。

  书香「哦」了一声,支吾道:「妈跟别人——不一样,反正,反正就是好。」

  「问你感觉呢,咋又好上了?」灵秀渍了一声,与此同时又在琢磨,娘俩说话怎都跟打哑谜似的?这叫什么玩意?情不自禁又从原来的位置上向儿子身边靠了过去,「不也说过我王道吗,咋现在就不敢说了?」

  「也不能说王道,」一番寻思,书香说:「你不在跟前吧我心里就惦记,我也说不好为什么,做梦吧又时常梦见你,你说这叫什么感觉?」

  「说的都什么昏话?」时嗔时喜,灵秀确实跟孩子似的,尽管儿子答非所问,尽管前一秒她也紧张兮兮,此刻却又笑逐颜开,心情大好之下甚至还把烟给儿子扔了过去。「胡说带八道,以为你妈今个儿又喝多了?」是否是因为患得患失所导致其心里上的情绪不稳,亦或者是想要表达什么意思,这就不得而知了,或许其时只有她自己知道。「那我交代的……」她张不开嘴自然有她的难处,连番打击之下也许失去自信也算是人生一大困扰吧。

  「肯定听呀。」

  「那,不直说别给你琴娘家添乱吗,怎拿我话当耳旁风?」

  「没有,统共在琴娘那连半小时都没待。」

  就儿子点烟这功夫,灵秀陡地咦了一声:「之前你跟我说,犯错会不会原谅你,又干啥坏事来?」

  「也没干啥,内就我随口一说。」

  「随口一说?」笑了一声,灵秀甚至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声,随即又道:「精力都放学业上,别见天总瞎琢磨。还有,要是没事儿就去你姥家住两天,去你姨家也行。」外孙小住爹妈总不会往外轰吧,应该不会。

  「等我奶过完生日,世界杯不也完事了。」之所以这么说,其一,还没跟凤鞠这边交代清楚,又要偷跑跑去开发区;其二,还得让杨刚给他报名参加比赛呢,又老么长时间没看到大爷了,爷俩待会儿不也好吗;其三,在哪看球也没有在东头看球随便,想怎折腾就怎折腾。「他不也该回来了,到时我搬东头睡介。」这个他不言而喻,说到这,书香又想,也不知娘娘什么时候回来,应该得给她去个电话问问情况了。

  风一直在刮,呼扇起来竟有些西北风的韵味。说是睡,可实际灵秀躺在炕上翻来覆去却怎么也睡不着。她闭上眼就是老三篇,脑子里乱七八糟的,她屏住呼吸让自己大脑缺氧,希望能忘掉过去忘掉一切烦心事,可一旦闭上眼仍旧是难以摆脱窘境。随后她又鼻观口口问心,强制自己从一开始数,结果都数到一千了,却还是睡不着,转而又开始背内些育龄妇女的名字,连百家姓都背遍了,但最终收效甚微,仍旧是一丝困意也没有。

  辗转反侧,人家是夜长梦多,灵秀是净尿尿了,起了躺躺了起的,在不知是第几次起夜后,她嘿地一声干脆坐了起来,索性就不睡了。她没去堂屋拿二锅头,半晌之后而是起身来到窗前,撩帘儿向外张望起来。

  玻璃上的水珠噼啪作响,如无头苍蝇,又像是线头似的在四处游走,院子里更是跟猫叫春似的,一片光怪陆离,真仿佛世界末日一般。有些凉意,灵秀以为身边会有个暖心的能给自己披上一件外套,她也确实需要有个人能站在身后给她来些温暖,如果可以的话,她甚至不介意被对方揽进怀里,依靠一下。分不清是清醒还是恍惚,她就笑了,笑着笑着又把嘴抿上了。这小小的愿望诉给谁听?姐姐都年长她十几二十来岁,当奶奶的当奶奶,做姥姥的做姥姥,忙都忙不过来,还有闲工夫照顾她,听她扯?退一万步,即便就算是被人家照顾,自己东家住两天西家住两天,总不能游魂似的飘在外头吧。都说日子怕久长,且不论人家问不问原因,就算人家不嫌,自己这边不也疲头了吗,不也没劲吗。

  就在这胡思乱想之际,电闪悄然而至,眼前一花,激灵灵地灵秀便打了个寒颤。与此同时,在以为自己手脚乃至身体都被束缚住时,她猛地回过头来,乍泄的金光中,她看到儿子正四仰八叉躺在一旁,呼地一声,免不了又长吁了口气。说不好心里又想什么呢,灵秀放下窗帘,摸索着伸出手来。她先是摸到了儿子的脚丫,触电般扬起来时,又小心翼翼够了过去,抓住了夹在他两腿间的毛巾被。

  聊以欣慰的是,灵秀没听到咬牙声,手上就加了点力道。炕脚下,她猫着腰,做贼似的往外抻着被子,吃力之下,汗都出来了,恼得她一撒手,直跪坐在了炕上。臭缺德的,连你妈都认不出来,我打死你得了。一时间悲从中来,晴天霹雳劈在脑瓜顶上——就听不出内是妈妈的音儿?她越想越怕,越想就越难过,越委屈。跟我都开始掖着瞒着了,我是你啥呀,是你妈妈。羞愤之下,她恨不得破口大骂——哪根筋疼了就瞎鸡巴掺和,碍着你个屁事了?不都说了,不该管的别管吗,怎就不听我话呢?

  拔出萝卜带出泥,说实话,灵秀想就这么稀里糊涂混下去算了,然而事实又暴风骤雨般席卷过来——突如其来的变故摆在眼前,既有悖于她的初衷,且又渐行渐远,这无论如何令她都无法接受和容忍——你爸背叛我,连香儿你也跟妈离了心?那我这日子还有法过吗?!

  见天与人打交道,风里来雨里去的灵秀什么事儿没见过,但最棘手也最难办的,恐怕就是当下这令她羞于启齿的事儿了。但到底是儿子,是由她一手拉扯大的,即便犯了天大的错不也是儿子吗,于是她扬起来的小手便又悄然收了回去。养儿防老,儿子是留着给自己养老送终的,是最后给她摔盆打幡的人。娘俩要是再生了嫌隙,还有啥?泪流不止时,她捂住了自己的脸。不就啥都没有了吗……

  泰南多桥,且水路纵横,虽没江南的内股柔情,却也自成一派。淙淙流水打耳畔飘过,才刚不搞了一次,咋又碓自己屁股呢?灵秀晃悠两下身子,朝后拱了拱——她说你怎这不老实?好在不是被他压在身下,无法动弹。喊过两声之后,她脸上一片臊热,屁股上仍旧顶着,人却还不言语,顶得她心慌意乱,几乎要跳起来收拾他——还有完没完,碰了别人还想碰我,当我是啥了?欠你的?飘忽间,琴弦动了,灵秀看到自己趴在床上,青花瓷的旗袍被撩了起来。她腿上穿的肉色丝袜很快就被扒了下来,连个拦阻的机会都没有就被褪到了腿弯上。她恨杨伟,恨他打着教学幌子在外背妻出轨,更恨内个姓许的不知检点的女老师,恶意破坏了自己的家庭。

  水声潺潺,一片朦胧。灵秀嘤了一声后,又拱了拱屁股上那个不老实的人。她把目光定在贾景林这个平日里老实巴交不善言谈的人的脸上,心里一直有个疑问——传宗接代之外难道你就没有别的什么念头?那黑黢黢的脸跟外面的天一个颜色,偶尔抬下头,眼神尽是闪躲和游离。叹了口气,随后灵秀又把目光转向褚艳艳,她想问她,当初背着男人胡天胡地时是怎么想的,贪一时之欢难道说连后果都不考虑了?心也太大了吧!

  二人在那支支吾吾,灵秀根本听不清他们说的是个什么,但涌入体内的感觉却异常清晰,一下子又一下,在她屁股上来回拍击着。她问自己有多久没做爱了,记得上次跟沈怡夜谈时还问过这个事儿,不过当时姐妹儿心不在焉,问也等于是白问。呱唧呱唧地,这干涸的心田在猛然间被注入一股暖流后,灵秀梗起脖子本想喊出声来,一时间竟又看到了秀琴。

  灵秀紧紧拉住儿子的手,熟悉且又陌生的一切让她很紧张,她不时瞟着身后的儿子,又忍不住瞥了瞥秀琴背心里头那两团鼓囊囊的奶子。到底中间都发生了什么让他们搞上的?我怎啥都不知道呢?给顶得思绪紊乱,哼唧中,灵秀骂了起来。臭缺德的,咋连妈都分不出来?白养活你了!她紧抓住儿子的手,放到自己胸口上,又气恼恼地说,你妈比谁次了?吃里扒外,一个个的,白眼狼都是!还想再骂,又觉得于事无补——这般自怨自艾管个屁用,怨天尤人又管个屁用!于是就松开了抠抓在儿子手臂上的手,捂在了自己嘴上——身子都酥了,你个这臭缺德的,连妈都分不出来。呜呜呜地。

  暗月无光,灵秀听到强烈的喘息声,她想回避,却又在随后一次次地把目光注视过去。她被压在下面,撞击所产生出的啪啪声不知有多剧烈,床都咯吱的快摇上天了。这臭缺德的还哭了,有话不跟你妈说却跟你琴娘没完没了,你管得着人家吗!你快压死我了都!似乎没人听见似的,一起一伏仍在继续,她看着他不停地叫着琴娘,原本摊开的小手很快便攥紧了拳头,在并拢双腿之后也开始狠狠夹击起来。

  书香的小腹紧贴着一处柔软,晃动之下,只觉得内外一片过热,似是被什么夹裹着,狗鸡阵阵酥麻。他连声叫着妈,手对着灵秀的奶子又抓了两把,还在随后把她揽进了怀里。

  灵秀说你得听我的,她感觉自己确实这么说了,然后就猫似的蜷缩起身子,扎进身后的怀里,任由他来抚摸自己。她跟他说——这阵子太累了,关键还累心,你支持我吗?和他分享着属于自己的秘密。她觉得前戏不可或缺,觉得这样更能刺激或者说激发出彼此间的性欲——快插进来吧,屄里都湿透了——甚至都想主动骑上去,快点吧。

  拍击之声越来越急,听到「啊」地一声,灵秀在拱起屁股时也「啊」了一声,翻身之际,她看到儿子坐了起来,脑袋耷拉着,双手也挡在了卡巴裆里。灵秀蹭蹭腿,错愕间也坐起身子,她用手搓着自己的眼,还用手摸了摸大腿内侧,不可避免,她摸到了腿当间儿的湿滑。上次还戴套了呢,内一刻,脑子里竟迷迷糊糊蹦出这么一个念头……

  除主席台前有点亮光,整个会场黑压压一片,仿佛专门为了契合某个严肃而又庄重的主题。外面的天色和屋里别无二致,好在还有个净呢,可屋内乱哄哄的,本来不热,甚至还有凉,这下也都跟着一起变得潮闷起来。空气里散发一股股陈腐的味道,如话题,如声音,空洞且又透着股无形的压抑。参与者都是学生,有大梦庄中学的,也有外校的,台上民警在大声讲着,台下的观众和听众交头接耳在小声讲着,至于说的都是什么书香迷迷糊糊,一个字都没听进去。

  十点左右已经开始有人溜号了,焕章看杨哥闷头不语,拢起手来凑到他耳根底下。「咱也逛逛去吧。」开始时还当笑话听了几个故事,后来也是昏昏欲睡,「连抽根烟。」

  逛逛就逛逛,抽根就抽根,与其浪费工夫还不如出去走走呢,不过具体怎么溜出来的书香真不知道。他把车推出院,顺政府路和一行人浩浩荡荡往东骑了下去,没一会儿可就到了体委院外。这当口,偌大的操场上竟有一群人在奔跑追逐,至于说这帮人是体校的还是师大的,亦或者是机场道或者是农场的,说不清。换往常,书香早就一马当先冲过去了,可今儿个竟缩了猛子。

  「问问他们,」不知是谁先张嘴的,书香就尾随着众人跟了过去,「嗨,哥们,我们是梦中的,联系一场?」

  可能因为都是年轻人吧,对方答应得很痛快,随后把日子定好,又说,「如果不下雨,如果雨不大。」

  「在哪?还在这儿踢?」

  「你们定。」

  「杨哥,咱在哪踢?」在众人的目光齐齐汇聚过来时,书香「啊」地一声,如梦初醒:「啥?」他仰起脸,环向众人,有些不好意思,随后在听他们又说一遍之下,才说:「随便,哪都行。」也没管淅沥沥滴答下来的雨丝,从口袋里把烟拿了出来……

  炕上呆坐了会儿,书香也把烟拿了过来。不是因为想抽才去拿烟,因为妈内边一直都没说话,他也没好意思说,不知该说什么就点了一根烟给她递了过去,也给自己点了一根。裤衩湿漉漉的,亦如屋内的潮闷,身上也披挂着一股黏糊,两口烟下去,晕晕乎乎,感觉就跟进伏也差不多,汗挥之不去,很快就又从身上淌了下来。外面一片昏暗,或许更应该说屋内一片昏暗,静谧中,吧嗒吧嗒地,都能听到房檐滴落下来的水声,不断敲打着心坎,你不知道什么时候停止,更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倏地来那么一下,多令人猝不及防啊。

  小径通幽,西场上一片狼藉,更留下了书香的脚印。凉水浇下来时,他打了个冷战,脑袋低下去,缩缩唧唧地看向自己缩短了的鸟儿。他心里发空,他问自己,什么时候跟妈挤到一被窝的?尽管五一之后也跟妈挤过一被窝,但彼时此时,能一样吗?他不敢往深层次再想下去——即便也乱伦过,但只要稍稍往这方面一琢磨,满脑子就都是罪恶感,而且更害怕某些情节会像书里描绘的那样,朝着更糟糕的方向发展下去,应在自己身上,虽然他不信邪。

  透着洗衣服味道的裤衩搭在石棉瓦上,那是妈给书香找出来的,当时妈面无表情,只说脱下来,他就脱下来,然后落荒而逃。

  水哗哗地往下浇,书香冲了会儿,感觉也没那么凉了,就探着脑袋往外瞧了瞧。置身其中,这墨绿色的世界从上到下看起来更像是一副山水画,古朴苍劲中透着一股盎然,连爬山虎架子下的躺椅似乎都不甘寂寞摇晃起来,却唯独只有他,心绪不宁。书香不知道,其实灵秀当时的心里也在颠簸,即便就算是过了一上午,也没缓过神来。儿子走后,她也去西场冲了个澡。当胰子水涂抹在阴毛上时,她岔开双腿看了看自己光溜溜的屄。不把我儿子都毁了吗?反复揉搓着阴阜,本应在清洗完事起身离去,她竟鬼使神差把手探到肉缝上摸了摸。屄里滑溜溜的,尽管她不愿面对,但这生理上的反应她没法回避,思及到娘俩在这三间屋子里发生的事儿,她又羞愧地蹲下了身子。才多大呀他,咋就,咋就,这臭缺德的……

  玩街霸时,书香对着机器是又拍又推还不时踹几脚,铛铛铛地。老板过来让他轻点,别这么猛,书香说机子不灵把我币吞了,轮巴掌一抽摇杆。「拿我找乐!」捋起半袖,也不管老板啥脸色,「坑人!」钻出人群径自朝柜台走去。

  老板模样的人多半是街里的,他斜着眼瞅过去:「我说你这孩子怎说话呢?啊,你哪的?!」

  书香没搭理他,从兜门里把币掏出来,照柜台上一拍:「退钱,不玩了!」

  伙计瞅了瞅,随即冷笑道:「你怎这横?」见他纠缠不清还无理取闹,怕影响生意,朝旁边另一伙计使了个眼,内伙计就从后门溜了出去。

  「谁规定不能退币的?不玩了还不行?」书香皱起眉头,连说带比划,「不退钱也行,你去试试再说!」倒要看看对方怎么办。

  「不懂规矩?瞅瞅有退币的吗?吞你几个陪你不就得了!」老板溜达过来,点着烟后楞瞪起眼,还伸手戳向书香的脸,「年轻人不知山高水深,要玩就玩,不玩别搅合,该干啥干啥介!」

  「行行行。」甩了一句,书香伸手正要拿柜台上的币,立马被老板模样的人上前一把攥住胳膊,「敢上这儿撒野来,还说走就走是吗?得替你爸教育教育你!」

  不知杨哥这边出什么事了,焕章等人立马都凑了过来。就在这时,人群里不知谁喊了一嗓子,随后七八个五大三粗的人便冲了过来。「知这是哪吗?」为首之人大声白气,正要上来拿人,看到书香时,猛地顿住身子,「香儿?」

  书香认识来人,不正是王红起吗,看着人群疏散,书香摸着后脑勺朝他笑了起来。「给你添乱了。」又朝老板模样的人点了点头,「替你爸教育教育你!」呵呵呵地,掏出烟来给这些人递让过去,顺手又把柜台上币划拉到手里。

  红起问:「怎了这是?」老板笑着解释,说这是误会,让伙计从柜台里把钱拿出来。

  书香摇摇脑袋。「钱就甭退了,」回绝之下,他让焕章等人继续玩,「我先回去了。」

  「雨是不大,淋着不也不好吗。」红起让他再多玩会儿,可能一会儿顾哥要过来。「来这玩就提我,提你顾哥也行。」而后问他是要去看杨伟吗?「再楞会儿,考生不也快出来了。」

  几口烟后,书香问道:「顾哥现在都干啥呢?也不见他回去。」

  红起笑道:「你不知道?」惦着让书香进屋去聊,见他也没心思,便朝内几个人挥了挥手,跟他一起来到门外。「前些日子看你妈来这边了。」

  站在檐下,书香正搓着手,闻听此话,扭脸看去:「她来干啥?」

  「喝酒了好像,当时你顾哥也在这。」

  觉察自己过于紧张,书香便故作轻松地嘬了口烟。「是吗。」自说自话了一句,随后又笑着问:「哪天?」

  半小时都过去了也没看到顾长风的影子,书香不想再等了。「我得回去了。」红起让他留下来吃饭,书香婉拒着说还有别的事儿呢,「下回吧。」回身朝屋里扫去,内哥几个姐几个都还在玩,他就跟红起又念叨了一句,真该回去了,「这叫雨吗你说。」

  出屋上车,就去公厕这会儿,不时有人骑车擦身而过,仨一群俩一伙,嚷嚷起来书香耳边就一直没断过流。

  「这回,再也不用写暑假作业喽。」

  「最烦的就是写暑假作业。」

  「谁不是啊,啊,半截还得返校当免费苦工,日他妈啊,书都叫我给卖了。」

  「卖了?我内几本都给老师当烧纸烧了。」

  「老师就是个鸡巴,你看现在这倒爷多牛逼啊,那才叫真牛逼!人家走道都横着走,内几街的?二街还是三街,家里老子有钱,儿子十六七就挎小蜜,牛不牛吧。」

  「不三街内谁吗,谁叫人家有钱呢,有钱玩啥不行,你情我愿。再说内女的要条有条要脸有脸,能当他妈又怎了,不就一个称呼吗,玩起来——嘿,不更刺激吗。」

  「哎哎哎,我听说光打胎就有两三次了,真的假的?」

  「打胎是新鲜事儿吗?啊,不多了去了!」

  「内鸡巴事儿由计生办管,轮不着咱们操心,反正啊,不打胎就得跑,超生游击队啊,往山旮旯里躲呗,别让人家逮着不就得了,逮着了就认倒霉,完事规规矩矩交钱挨罚。」这帮人喋喋不休,从外面就开始翻翻,你一言我一语的,进到厕所里也没闲住脚,似乎也没把书香当做外人。

  闷头尿尿中,书香倒很有种受教感,扬起脸时,天依旧要死不活。西侧就是华联,窗子里黑布隆冬,像是随时随地就能从里面窜出几条长虫,搞不好还能咬人呢,怪不怪?里面就是没开灯。

  直等撒完尿跟着一起走出去,开锁上车,书香又看了看天,还是乌漆嘛黑的样儿——要不是身遭有人说话,他认为自己可能又在做梦。不知道具体时间,但估摸这会儿也快十一点了,心想是先去开发区呢还是直接回家。犹豫不决,但随后他扬起身子把车子蹬了起来,既没回家也没去开发区,箭头似的,朝梦庄方向疾驰而去。

  到单位打一照灵秀就去了陆家营,可能是这阵子跑得过于勤了,竟被老爷子质问起来。「我说这阴阴飒飒的天,」柴万雷指着外面,看闺女把房证从柜子里拿出来,皱起眉来,「不说在家待着,没事儿干了?」

  老爷子问的灵秀避而不谈,只说看看。「别到时连门都找不着。」正要把一纸文书揣进包里,却被老爷子劈手抢了回去,「往常都不要,这前儿巴巴跑过拿这个,你肯定有事儿瞒着我!」

  灵秀矢口否认:「什么就瞒你了?」笑着伸手去拿。

  柴老爷子盯着闺女的眼,把身子一横,拦了回去:「往常都不着急,现在又不住人,也没装修,这么急干啥?反正,你不说我就不给你!」

  灵秀只斜睨了父亲一眼便把脸转向了母亲:「都直说没事了还瞎猜忌,不疑心病吗!」这次来是有些唐突,但唐突又怎了,又没露陷,再说拿自己东西还要讲原因?本以为母亲会向着自己说话,谁料老太君竟也摇起头来,「打过完五一就发现不对劲了,你自己说,谁家姑奶奶总往娘家跑?是不是跟四姑老爷吵架了?你实话实说!」

  灵秀仍旧矢口否认:「吵什么呀妈,怎一个个都这样儿?」

  柴万雷瞪视过去:「妙人,爸这脾气你是不知道吗?挤兑我是吗?」

  灵秀掏出烟来,点上:「我怎了就挤兑你,我挤兑谁呀我?」始料未及的是,这倚仗的后方竟突然变卦,难道说退路都没了?

  柴万雷拉下脸来,一拍桌子:「还说没事儿?你少跟我来这套!」

  灵秀本不乐意让爹妈着急,也不想说,却架不住这一而再再而三的打击。「我来哪套?」烟一丢,眼泪夺眶而出,「都瞎操持啥!都挤兑我,还让不让活!」

  「你说,谁挤兑你了?我跟你妈又掺和啥了?」柴老爷子铁青着脸,「你家事儿我不管,我就一句话,别胡作!」

  「胡作什么了我?我不要了还不行!」她起身正要夺门而出,硬是被柴万雷一把攥住了胳膊,「你把事儿说清楚了!」

  老太君迈着一双小脚奔过来,也把手抓在了闺女的身上:「妙人你倒说呀,说话啊!要把你爸跟我都气死是吗?!」

  几近崩溃,灵秀抱着母亲,泣不成声:「我难受啊妈,我不想过了……」

  柴万雷怒目而视:「你老大不小的,凭啥不想过了?」

  灵秀不停摇晃着脑袋:「心里堵得慌。」她闭着眼,抱着母亲,「我难受,我心疼,不想过了。」

  「还知道自己姓什么叫什么吗?!」

  「他爸,你消消气,让妙人缓缓,问清了再说。」

  「我怎不知道了,我姓柴,到哪都姓这个字儿……」

  「我耳头背没听清,你再说一遍?!」

  「我就姓柴,你给我起的名字。」

  「你给我再说一遍?!」

  灵秀挣脱出母亲的怀抱,擦了擦眼角,迎着父亲的目光碓了过去:「我就姓柴,你闺女叫什么你不知道?」本以为爹妈能支持自己,结果竟演变成这个样子,断了退路之下她心里又酸又痛。

  「妙人你就少说两句,别再气你爸了。老头子,你让闺女把话说完行不行?」

  「你给我记住了,你姓杨,除非我死了!」

  看着父亲,灵秀一脸茫然。她不知父亲为啥那么大火,然而在那决绝的目光下,她没再言语,只说我回去了,随后倔强地走出院子,又倔强地推上公主车。「也不吃饭,又去哪呀……」「你甭管她!」不知身后的母亲又说了些什么,她就这么出了胡同,推车往西一拐,上了坡,一头扎进了小树林。

  曲里拐弯的夹道延伸至远方,像喉管似的,两侧的树木大张起嘴巴,错动间,吞噬着一切。细雨又大了些许,凄迷,荒凉,风一吹,更显一丝阴森,公主车就在这上里七扭八扭,也许正因为灵秀身着一身黑吧,也许是天色本身就黑,竟与周遭融在了一处,不分彼此。

  别看昨儿下的雨比老头甩鸡巴时滴答下来的尿也多不到哪去,不过正值暑夏,坡两侧的杂草却疯也似地往上窜着,较为低矮的坟头都给包起来了,连汽车轮子轧过的痕迹也因雨水的冲刷变得更为清晰。灵秀两眼无光,车轮一滑,身子摘歪一下,她喘着看向四周,这才发觉自己人已经到防空洞的左近了。支好车子,她回转过头来望向模糊的身后——自己的娘家,在做了几个深呼吸后,开始安慰自己。既然知道了就知道吧,反正也瞒不住,便又做了几个深呼吸。心说,等爸气消了还得再来一趟。她不断给自己打气,安慰自己,无论如何也得先有个安身之地。

  第四十一章听风惊雷无意之中是真意(下)

  在梦庄跟无头苍蝇似的兜了一圈,到家时书香衣服都潮了。母亲的车支在南墙边,原来早回来了,他就也把车支靠在了墙边上。朝窗子里打量,没见着人,凑近了才发现母亲趴在炕上,似乎正歇着呢。这么看了会儿,不见动静,没敢惊扰,也没敢进屋去换衣服。原计划去起地笼,焕章找过来时,他又打消了念头,「多放两天。」昨儿就说今儿晚上把长虫吃了,结果在看到杨伟时他又变了主意。「搁冰箱里冻着呗,谁这前儿吃它?」幸好昨儿没停电,也幸好昨儿个歪打正着留了个后手,「等人齐了再吃不也不迟。」这话是对是错不管,就如同吃饭,站着坐着全凭心气。

  下午跟凤鞠待了会儿,正好也顺道把初三要学的课本拿过来。凤鞠说会考完事儿就不念了。书香说不还早呢,「起码也得混个毕业证不是。」对凤鞠这个决定他觉得过于草率了,让她再考虑考虑,「不念书干啥且?总不能就这么打工介吧。」就这事儿他也曾考虑过。年前母亲说过,顺着伊水能到外面,五一在狮子门前照相,他也曾信誓旦旦,一定要念大学,将来考出去好让妈跟着一起享福。

  凤鞠答得很痛快:「干啥不行,卖东西去,自力更生。」

  「卖啥?百货?」书香摇了摇头,也把由来已久的想法跟她讲了,还说已经跟贾大打过招呼,以防万一凤鞠说漏了嘴,又嘱托道:「不问就得了,到时我妈真要是问起来,你就给我遮遮谎。钱,咱姐仨分,人的人份。」还朝坡底下乱草从中的焕章和保国喊了一嗓子,问里面没藏着狐仙?

  凤鞠问他什么时候用车,又说用不用跟着一起去,「多一个人多一个帮手。」

  书香摇头:「不用,焕章跟我就办了。」随后说这事儿还得意思意思,明儿不还得去趟良乡吗——得人家关照,也得请人家吃顿饭,「你想吃啥,我给你捎回来。」

  坡底下原本是一处死水,干涸之后就成了荒草圈子。此刻,焕章和保国正从里面瞎扑腾呢,哥俩淹没在一人多高的杂草从中,若不是居高临下,谁能想到里面还藏着人呢。不远处的内些紧锁大门的人家也被书香一并收在眼底,目光所至,一直延伸到紧东面的麦田——此刻应该改叫禾田,或苞米地或棒苗地。自然而然,徐老剑客家的房子(大概位置)也在这个时候被他看在眼里。

  如今早已人去房空,不知老剑客此刻又身在何处,但书香没忘,老剑客曾托大爷捎过话,这都俩多月过去了,始终也没机会去问艳娘,此刻当着凤鞠的面自然更不好意思去问艳娘了,好在也不差这两天,寻思中,就把另外一件事儿跟她说了出来。「艳娘好点没?」

  凤鞠不知其意,皱起眉问:「她怎了?」

  「得奶疮了。」说出口时,书香下意识捻起脚尖,地上随即被钻了个坑,当那目光转向坡底下时,他又咧了咧嘴。「咂儿都青了。」

  凤鞠脸一红,说你咋知道的,「看见了?」

  书香「嗯」了一声,眼前立时浮现出艳娘的奶子。「内天我妈也在。」撂下话,他又想起了内个挨马蜂蜇的午后,「也不知现在好点没?」

  「不要脸!」也不知凤鞠骂的是谁,书香就又把头转过去:「怎了?」

  「没怎了。」年轻版的艳娘也皱了皱眉,随之而来,那虚微吊起来的狐眼竟似笑非笑起来,「反正以后我自食其力。」

  听她话里有话,书香追问道:「到底怎了?跟我都不能说?」

  被问得急了,凤鞠干脆瞪起眼来:「凭啥要跟你说?!」

  这话说得书香一愣,他看着凤鞠,须臾间便「嘿」了一声:「你不我姐吗,就凭这个。」哪知凤鞠越发恼羞成怒,脸都红了,「你姐你姐,你就从这解着吧!」虎起眼来,转身就走。

  「别走嘿,哎哎哎,我错了还不行,我不木头吗。」追上前拉住凤鞠胳膊,书香又把她拽了回来,边哄边逗还笑着捏了捏她脸蛋,「瞅瞅,挺俊的人咋老绷着脸呢,笑笑,给兄弟笑笑嘛。」嘿嘿嘿地,这二皮脸可就耍起来了,什么姐俩不分彼此嘞,喝着一个娘奶长大嘞,突突突地,全凭三寸不烂之舌了,等凤鞠笑出声时,他长吁口气,从口袋里掏出烟正要点,却被凤鞠一把夺了过去,「抽抽抽,大烟鬼是吗?!」

  瞅着凤鞠羞恼的样儿,书香舔起脸来嘿嘿道:「咋又成大烟鬼了?」遂在捋了一把中分之后跟她说,这是打从良乡回来抽的第一根烟,仍旧笑,却已从兜口里把烟盒掏出来——「喏」了一声,当着她面把烟就给收了回去。「也不是非抽不可。」嘴里哼哼唧唧,难得能清净会儿,不抽就不抽,又当不了饭吃。

  天色如同踢倒的酱油瓶,红砖青瓦连同茂密的杂草无疑都成了老照片里的景色,白不是白,黑也不是纯粹的黑,花里胡哨的,随后被巷陌田间的窄路分割成无数个碎片,以至于置身其内,每一个人每一件事物都成了碎片。

  碎片中的人双手操兜,时而低头看向坡下,时而又把目光盯向远处。「内谁,没再找你事儿吧?」如前不久去梦高给她送烤串时那样,不过彼时欢快,此刻却又蒙上了一层忧郁,所以很快便愤愤然道:「姐,我跟你讲,人不能太怂了,太怂了就挨欺负。」仰望天空时,他说你看这天——总会有拨云见日见着亮的时候,「咱不干那养活孩子没屁眼的事儿,但也不能让人骑脖子上拉屎。」

  凤鞠说是,抿抿嘴,又说不还有老天爷吗,都看着呢。

  「人在做天在看不假,是都跑不了,问题是……」话赶话说到老天,书香又摇头否定起来,他说这老天爷也有打盹前儿。「好多事儿都决定不了,也没资格。」言下之意说的自己,他摇了摇头,遂又把烟从口袋里掏出来。这回凤鞠没再拦阻,他就点了一根。「等将来,等有条件了,反正肯定不会让人再左右我。」

  凤鞠点了点头。「我也是这么想的。」她笑看着对方,仿佛眼里又看到了内个登梯上高啥都不怕的人,「自己动手丰衣足食,对不!」进茅厕时,吐了个舌头,又笑着说,「就跟我灵秀婶儿一样。」这话莫说书香没听明白,估摸连她自己也说不清楚。

  回避着,书香正要去坡下跟着一起踅摸踅摸,打茅厕里传来的声音就又把他锁在了原地,「过两天我就回辛家营。」

  「又要走?」

  「不走还憋家?要不你跟我一起去?」

  「又干啥介?」

  「木头,不都说要自食其力吗,还不能跟同学转转去。」

  书香没做声,更不知道凤鞠何时变得这般冲逗的。看着蝴蝶打身边飞过去,他想逮两只做个标本,想把这一切保存下来,如相片,让那五颜六色都一起封存在记忆里。他看着它们飞来飞去,又看着它们压低身子跌落在不远处的积肥坑上,和一群绿豆蝇搅合在了一处,于是耳边似也嗡嗡嗡的响了起来。原来世间万物未必都如眼所见,好的也不都是好,坏的也未必尽都是坏。哗哗哗地,茅厕里响起的尿液竟如此清晰,他抹了抹脑门上汗,又嘬了一口烟。

  临走时,书香婉拒了凤鞠让他留下吃饭的好意,他说我得回去,犹犹豫豫的,竟又说不清为啥要回去。

  「焕章也不走,保国也不走。」

  「那我也得回去。」书香深吸了口气,把事儿跟焕章又交代一遍,约定好时间,也没管保国嚷嚷什么——自然是我回我家,我找我妈。「行了,晚上还有别的事儿呢。」身子一转,手顺势扬了起来,朝身后头晃了晃,人已经顺着胡同往西走了下去。

  出胡同进胡同,绕过枣树时,书香就预感到有些不对劲。果不其然,到前院门口时,山地车已经戳在了南墙上。他看了看,二话没说,进屋把书包提溜出来挂在车把上,随后直接把车给推到了大门口。

  摇摆的竹帘哗灵灵地,在书香猫似的脚步中,母亲的背影便闯了进来。他看到母亲正于厢房内忙碌着,围裙当腰一系,如她之前所说,真的胖了不少——白色短裙内几如倒挂了两个足球,同色的短袖在被汗水打湿后,自然而然,勒进肉里的红色奶罩也在这个时候一并闯进他的眼里。

  「准是饿了。」奶奶话随人至,人已经打堂屋走了出来。书香吓了一跳,当即「啊」了一声,仿佛是条被踩了尾巴的狗子。即在此刻,灵秀回身瞅了过去。四目隔帘相视。书香想叫妈,却又「啊」了一声。炙热的空气里,菜刀切击案板的声音铛铛铛地,母亲面色潮红,似乎连眼都是红的。而再去看时,她已背转过身子。奶奶把手巾送到厢房给她擦了擦脸,很快转身又走了出来,「晌午吃的啥?」

  书香依旧「啊」了一声,妈裙子里的红内裤让他脸腾地一下就红了。

  「一天了都,也不知你去哪了。」奶奶推了他一下,这回书香倒听清楚了,「你妈给煮了鸡蛋。」

  屋内聊着什么,书香看了看。照面始终要打,至于说不说话就事在人为了——事实上,提说完蛇肉之后他抱起大狼和熊就跑到了西场。南侧篱笆旁拎了两沟小葱,记得早上还没有呢。三角坑里一片落叶,潋滟的水光中,蛤蟆躺在上面来回打着滚儿,有几个还飘到了岸上,敞起了白肚皮。丢下狗子不管,书香打开篱笆门,顺着台阶走了下去。

  呱呱声无处不在,下一秒水面便炸开了锅。看着蛤蟆在那闪展腾挪,书香想到了长虫——这玩意弹性十足,就是不知道拔掉利齿还能不能把蛤蟆吞到肚子里,如果能,捋起来的手感到底怎样呢?近处,黑了吧唧的蝌蚪聚在一处,正挺着肚子晃悠尾巴在那游来游去,掬一碰水,小蝌蚪就被他捧在了手心上。昨儿个回来也玩腻了,书香就把长虫脑袋一剁,又七尺咔嚓把皮给剥了,最后,肉放在水里拔着,而皮连同脑袋都扔进泔水桶里,早知道就留一条试试了。

  吃饭时,话题自然都放在了高考上,紧随其后便提到了阅卷——按照惯例,或者说是历年经验来说,杨伟应该能在母亲生日内天赶回来。而后又提到了当下的委培政策。杨廷松说:「毕竟咱这也不是什么大城市。」风嗖嗖嗖地,话也嗖嗖嗖地,不免又提到头几年涉及到的「工作不包分配」问题,「也没准儿,岗不都下了,看以后啥政策了。」

  李萍说老大肯定清楚,「到时问问他不就知道了。」

  杨廷松点点头,前脚还提下岗呢,当下又改了口:「就冲香儿这劲头这成绩——肯定没问题,将来呀也跟他俩哥哥一样,毕业之后直接走机关单位,当公务员。」引述着去年十一月份出台的公务员制,说得就跟书香的工作已经落实好了似的。

  「听见没?」灵秀用磕膝盖碓了碓儿子,「好好念,别跟妈似的。」说话时,她已经抄起酒杯,扫了眼书香,随后一扬脖,半杯多白酒就灌进了嘴里。

  李萍吓一跳:「怎喝那么大口?」见她嘶啦啦的抄起大葱就咬,连个回缓余地都没有,忙把黄瓜给她递了过去,「眼泪都熏下来了,就别吃大葱啦!」

  「蘸酱也不那么辣。」书香眼瞅着妈擦了擦眼角,随后她又说,再吃就得八九月份见了。「吃还不就鲜灵。」

  书香抄起大葱也咬了口,嘴里嘶嘶啦啦的,汆劲儿还真浓,而且这玩意不但钻鼻儿,确实也辣眼,他就也揉了揉眼,不知是余光一扫还是心有所系,身旁内瓦蓝色杏核跟火烧似的,眼皮都连带上了。

  饭后实在坐不住了,书香说:「我去内边睡了。」几乎一天没跟妈言语了,不是不想,恰恰相反——张嘴不知该说什么,又磨磨唧唧,脸就跟被火燎了似的,汗都冒了出来,「世界杯完事儿,再搬回来。」

  「感冒了?」听他说话时鼻音儿有些发沉,灵秀皱了下眉,几乎同时,眼眸斜睨,扫了下一旁坐着的杨伟,「别空心肚子睡觉,」不知不觉深吸了口气,随后又找补了一句,「看完球记得过来吃饭。」

  「你娘俩别都感冒了吧!」李萍左右看看,目光定在灵秀身上时,用手推了推她,「家又不是没有感冒药。」

  「听你奶说的了吗?」在儿子发出哼唧之后,灵秀的余光又扫了下杨伟,「别忘了吃药。」说话时,她捏起香烟,把烟嘴倒竖在桌子上。明儿还要去良乡呢,成不成放一边,但总归是心里头能有了点谱,至于说以后怎么办,车到山前必有路,还是内句话,反正不能再将就了。

  到了东头,书香先把明儿个去良乡要拿的东西准备出来——两条烟,两罐茶叶,两瓶西凤。烟和茶叶分别装在两个兜子里,酒单摆着,准备妥当之后,他跑去冲了个澡。回屋之后定好闹钟,记起临过来时妈交代的吃药的事儿,就到三联柜子里翻腾起来。感冒药倒是找出来了,同时,里面一个三十二开相册也在翻腾过程中被他拿了出来。

  至于杏林园的储物间有没有类似的照片,书香说不准,毕竟当时只是扫了一眼,可能有,也可能没有吧。令他疑惑的是,两口子怎把这玩意拿这边来了,虽说也算是藏起来了,可毕竟关乎隐私,这要是给人发现了,身败名裂不说,大爷的仕途不也就完蛋了,于是他拍了一下后脑勺。操,差点把电话这事儿给忘了。

  翻身下炕,拨打电话时,还在想——怎么委婉转达一下好让他们把它收起来。电话接通后,对面竟响起杨刚的声音,欣喜之下,书香就对他突突起来:「哎,你,你什么时候跟我娘娘在一块的?回来了是吗?我娘娘不说要北上还要南下吗?你们现在在哪呢?她出差你也出差,比着是吗?」

  「大去省里开会,不碰巧遇到你娘娘了么。」听他这么一说,书香忙问:「那她人内?」

  「不在这儿呢。」屋里很净,所以书香也听到了电话内头云丽的声音。「那你还不快让她接电话。」掏烟点上,嘬了一口,这心里总算安稳些许。「我说娘娘,阿根廷可出局了,到时意大利要是捧杯,可别忘了让我大兑现承诺。」

  夜色静谧,久违的声音在「嗯」过之后,透过电波传了过来:「想没想娘娘?」

  听到这熟悉的声音时,书香的心砰砰跳了起来:「怎不想,快想死你了我。」又问她几时回来,「还去别的地界儿吗?都几天了你说?我这郁闷着呢,你知道吗?!」

  「瞅把儿给急的,再忍忍,多则十天少则一星期,娘娘就回来了。」声音不大,娓娓道来,说得也并不快。「家里都挺好吧,你妈跟你爸不也挺好吗。」

  书香哼哼着,等云丽交代完才接茬。「我在东头呢。」他叼起香烟,又把话筒夹在脖子上,腾出双手把相册拿了过来,「我大呢?」言下之意问的是杨刚在没在身边。

  「出去抽烟介了,我给你喊他?」

  书香吐了口烟花,压低声音,说:「相册怎放家里了?」开始内几页都是黑白色的,约莫有个十多张吧,后面的就都成彩照了,有标注时间的,有没标注的。怕云丽不好回答,紧接着他又说:「楞会儿我就给你藏起来,就藏衣柜里,到时你再收起来。」这随意翻看的过程,云丽肉欲的身子不可避免便活灵活现地跳了出来。虚微估计一下,相册里差不多得有个三十多张吧,内景和外景都有,虽不知拍照的具体地点,却看得书香蠢蠢欲动,心又浮晃起来,「还真性感。」说话时,还倒了下日期,除了九一九二年的,去年的也有,而且里面还有不少张是今年五月份照的。「云燕也照过?」相片背面用铅笔字书写着云燕留念四个字,看字迹还挺有艺术感,他就把它从里面抻出来,拿出来才发现竟是两张对叠在一起的,「内天周几来?」日期显示的是五月二十二号,但这话他说得含糊其辞,不过又不太确定到底是不是在云燕拍的。

  「就上回。」

  「拍的不错。」书香皱了下眉,但也不敢往内方面去深究,想起娘俩做爱时她哼起来的内个调儿,心思回落,免不了又是一阵火热。「反正到时你也得给我这么穿。」于这两张娘娘穿着灰色丝袜且又一脸醉意的照片来看,诱惑力自不必提,而后内些被他看到的就更不用说了。「反正,也得穿高跟鞋。」亦如所看,后面娘娘所拍的同样是紧闭双眼,似醉非醉,同样似醉非醉的还有其两腿间刚出锅的粉肉。相同背景之下,余下的照片又给替换成了肉色丝袜,唯一区别在于,灰色丝袜湿漉漉的,肉色丝袜则像是刚换上去的,至于说原因,不好说,说不好。

  「在家等着,回头娘娘给你。」

  「说好了可,别到时候找不到人。」

  「找不到人就打电话呀,不就找到了,还跑得了?」

  「反正我不管!」

  按着顺序,书香往后又翻了翻。就清晰度而言,自然是后者更为清晰透彻,不过上面没有显示日期。镜头内,娘娘四仰八叉(膝盖以上)躺在床上,肚脐以上三指距离暴露在空气中,几乎算是特写,整个人闪耀着一层明艳艳的亮光——她给连裤袜包裹得紧紧实实,就那姿势来说,犯罪都不为过。更为夸张的是,白色高跟也挂在了脚上。

  把成绩跟娘娘汇报之后,又聊了会儿,书香说跟闫东来已经联系上了,明儿个就请人家吃饭,毕竟县官不如现管,不能太寒酸了,「嗨,打着我大的旗号这是,不能给他丢份。」

  「一家人还说两家话?」呲呲呲地,内边的笑都喘起来了,「不总说……要闯荡闯荡吗……娘娘可没给你四处嚷嚷……对了,想要啥,娘娘给你捎回来。」

  「啥都不要,就想要你。」

  「瞅瞅,馋坏了,馋坏了。」

  「就是馋坏了,快馋死了。」

  放下电话,书香又接了一根烟。抑制不住手指上的颤抖,往后面又翻了翻。不出所料,丝袜底下全都光溜溜的——屄都湿透了,对比起前面的内些多毛的照片,很明显,后者看得更清晰——屄唇莹亮,红润,外翻,像蝴蝶展翅。

  正要合上,黑不溜秋的狗鸡就从下面跳了出来。当即,书香就又嘬了一大口烟。油光水滑之下,狗鸡的亮度跟泥鳅似的,正朝天怒耸着,脱了帽的龟头同样油光水滑,俨然一小号松花蛋。

  看到这儿,书香说不好自己心里是个啥滋味——起哄似的,一长条茄子在这个时候也突然从下面蹦跶出来。不过和泥鳅相比,茄子并不多,算上之前拍的两张,后面也仅仅三张,但花样看起来似乎更多样化——均都把鸡巴搭在女人穿着或肉色或灰色丝袜的两腿间。毫不例外,这两张相片里的女人虽说都没露脸,却都双腿大开,跟躺在水里的蛤蟆极为相似,而丝袜里面同样也啥都没穿。尤其是最后一张女人穿灰色连裤袜的照片,嫩褐色的屄水亮莹润,又肥又鼓,光溜溜地早已展开肉翅,即便就算是隔着丝袜,也能清晰地看到股间掩藏的黑痣,油脂麻花的肉嘴往外正吐著沫。

  合上相册,打开衣柜把它塞进紧里面的底层时,书香猛地顿住身子。他尝试着把手伸进柜子里,又尝试着比划了一下柜子的深浅,尽管有些东西心照不宣,仍旧在随后把脑袋探了进去,那一刻,他隔着衣柜就看到了自己的脚。

  在屋子里转悠两圈,可能是因为烟抽多了,所以有点晕,还有点困——这多半是来自于不久前吃下的内片药。晃悠两下脑袋,书香就又把相册从衣柜里翻了出来,似乎是为了印证一下心里,打开之后,又从头捋了起来。可能也是出于较真,这次他还看到几个甩在床上或者是车里的避孕套,褶巴巴扔在一边。拍摄角度确实不错,连套子上的光晕都照了进来,亮闪闪的,不过里面啥都没有。

  转转悠悠间,书香又把电话抄了起来。「娘娘。」听到云丽的声音时,他闭上眼,攥紧拳头。「我又硬了,受不了了。」说完,不过大脑似的,就突突起来,「以后,在家也行,去云燕也行,不管在哪,就算我大爷在家,我也崩你,以后也会一直崩下去,我要当他,当杨刚,当你男人。」一口气说完,不管杨刚在没在场听没听见,也不等云丽答不答话,直接就把电话给挂了……

  带球满场飞奔时,书香心口咚咚咚地。匪夷所思的是,妈竟在这个时候也参与进来,而且还成了一个门将。她说「来呀」,她说「看你怎么射进来」。地上群蛇游走,红的黄的绿的,均吐著信子,连身子都扬了起来。本身就不怕蛇,又是在球场上,书香就在蛇堆里猜来猜去,带球正突破时,身后猛地传来一片喊杀声。「别让他跑了」,「弄死他」,「务必要在码头要他性命」。身后追来一群陌生人,形形色色,有蒙脸的,也有穿白衬衣的,甚至里面还夹杂了好几个黑人。

  只剩下拼命的份儿了,书香哪还有工夫去琢磨这帮人是打那冒出了的。硕大的皮球跳起来,随后在半空中飘来荡去,他拼命追,但脚丫子就是趟不到球,非但如此,而且还被戏耍起来,「看把我儿急的。」追逐之下,那皮球呈现出一片肉色,在他眼前飞来飞去,他也边追喊,都急出汗了,「就不信抓不到你。」

  「来呀。」黄鹂出谷,清脆莞尔,「看你怎么抓。」肉色皮球就在他眼前晃悠,刹那间,妈也出现在他眼前。

  书香急了:「妈你还不把船划过来。」破空之声在脑后呼呼乱响,他边闪边躲,眼瞅着刀片就要砍到脖子上,倏地一下,却看到云丽抬起了右腿。她不着「片缕」——腿上穿了条肉色连裤袜,正双手支在窗台前,晃荡着奶子。书香一愣,以为自己看花眼了。寻唆的过程,出现在他眼前的确实就是云丽,但想要看清娘娘身后站的是谁,那人却始终白花花的,全然看不到脸。「给我,老公你给我吧……把怂给我……」耳边响起娘娘欢快的哼吟声,大腿深处也早已湿得一塌糊涂,正被一根黑驴鸡巴样的阳具贯穿着。「……结婚时,那么多人盯着你的奶子和大腿……」

  「哥啊……」

  「叫啥……」呱唧呱唧地,随着身体碰撞,掷地有声。

  在这啪啪啪的节奏下,大屁股被挤变了形,奶声奶气也从娘娘嘴里被挤了出来,「不做就走,我可没你那么不要脸!」这话简单明了,毫不拖泥带水,说得书香心里一敞。但紧接着,他心又悬了起来。「你咋还钻我被窝里了……」撞击声又开始了,很急,叫声也很急,「给你男人把它穿上。」在这连连粗吼下,在这一次次的撞击中,娘娘吟叫着扬起手来。「来呀,」她说,「不想当我男人吗。」随后似乎又喊了句哥还是什么别的,模模糊糊。

  模模糊糊中,哥在给她把白色高跟鞋套在脚上后,整个人就压了下去。「娘啊,娘啊……结婚时,那么多人盯着你的奶子和大腿……」哥的声音极为怪异,接二连三,忽左忽右,让人无法辨别方向,有那么一会儿,书香甚至觉得这声音就是自己发出来的,「真肥,真肥,知道吗,馋死我了,馋死我啦……」

  天黑压压的,周遭的蛇越聚越多,又黑又长又粗,而且弹来弹去。蝌蚪在这个时候也摇起了尾巴,围了上来,一起缠在了书香腿上。「以为我好欺负是吗?」踢了几脚之后,无法甩脱,轮起手里的牛耳尖刀就劈,「我宰了你们!」恰在这时,有如黄鹂般的脆声忽地插了进来。「来呀。」妈晃悠着身子,挡在球门前,「射呀!」

  奔跑中,书香朝后瞟了一眼,眼瞅着就被追上来,急的他大吼起来:「妈,你快点过来,快点啊!」皮球已然变成了灰色。上下起伏不断,晃着晃着,肉色连裤袜又跳了出来——三角区丰隆肥凸,跟坟包似的,哪怕隔着一层丝织物,屄也光溜溜的,清晰透亮地冒着泡。「儿啊……儿啊……」娘娘醉眼朦胧,一脸陀红,正翕合著双眼在召唤着他,「儿啊,儿啊,儿,叫啥……」

  书香欲哭无泪。叫啥?我都快给人砍死了。「妈,妈,妈妈……救我,快把船划过来……」他挥起双手,「救我,妈,柴灵秀……」正此时,不知是谁,竟嘿嘿起来。「叫啥?你说叫啥?」质问声瓮声瓮气,似是被人踩了脖子,又像是被人捏住鼻孔,「娘啊,娘……怎叫你男人的,就怎叫我……娘啊,娘,一个半月啊,啊,馋死我了。」断断续续,却没来由令人心惊胆寒。

  跑五步跳三步,书香正来回甩着脚底下的长虫,云丽的脸和身子就又出现在了他脚底下——看着身下玩转承欢的人,看着她身上也爬满了长虫和蝌蚪,轮起手里的刀子就继续劈砍下去,「害人的玩意,我弄死你们!」

  「来呀……来呀……」声音飘忽不定,空灵中且又圆润饱满,时而清脆透亮,时而又嗲声嗲气,「射呀……射呀……」这工夫,脚面已爬满了蝌蚪,黑乎乎一片,腿上也缠满了长虫,五颜六色什么都有,连大狼和熊都在此刻围了上来,还朝他吠了起来。

  「家里人也咬?!」书香跳来跳去,然而非但没能摆脱纠缠,反而身子都给缠得无法动弹,「阴魂不散,我跟你们拼了!」边喊边又轮起胳膊。

  然而叫声又起,一声接着一声:「紧,娘,身子真紧……」

  奶声奶气也一声接着一声回应:「哥,哥啊,哥昂哥……」

  「啊?呃,呃啊,呃啊……」狠厉而放纵的粗喘声疯了一般,顿时马蹄声四起,变得更加无比暴躁起来,「哥,啊哥要在这,真紧,真紧啊身子……」

  「……刚……刚才……」倏地一下,娘娘又呵斥起来:「你快点!」

  「灰色连裤袜不还没穿呢……别让他上船,别让他跑了,快把他弄死……嘶,屄水真多,真肥啊,嘶,上面也穿……砍死他,碎了他……再把高跟穿上……先把腿卸了,看他还怎么跑……喔,喔啊,身子真肉欲,呃啊,呃啊,馋死我了……不能说吗,把他舌头砍下来,看他以后还怎么说话……呃啊,哥——啊昂,哥在操你,哦啊,哦,喔啊,好紧,肉欲的身子真骚,呃啊,呃啊,屄真滑溜……」东一块西一块,云山雾罩一般,嘈杂的喊声也变得极度混乱。

  「柴灵秀,妈,妈……妈你见死不救……」如此光怪陆离,又是如此荒诞不经。书香说不清自己是急醒的,还是抡拳头打醒的,也说不好自己是兴奋还是恐惧。汗滴滴答答,抹了把脸,翕合著双眼在那大口喘息,他不知现在几点了,也不知又缓了多久,才彻底清醒过来。

  和焕章约好九点半在南头修车铺子见,收拾残局,等洗漱完毕,书香锁好门,紧赶慢赶就跑去了西头。进胡同,前院的门敞着,公主车孤零零摆在南墙边上,怕妈惦记他就没敢直接进家。跑去后院时,本想跟爷爷奶奶撒个谎,说自己吃过了,不成想妈就坐在堂屋里,正等着他吃早饭呢。

  心发空,鼻子发酸,想到昨个儿撸管的事儿,在灵秀面前书香就更加无言以对了。

  把绿豆汤给盛出来后,灵秀便来到门口。「去良乡?」她没回头,听到儿子「嗯」了一声,提醒起来,「记得穿雨衣。」当即又问他,吃药没?

  书香盯着拉长的身影说吃了。电匣子在这时传来了大舌头的声音——「儿死后,你要把儿埋在造酒厂,将儿的脑袋对着酒缸……」

  灵秀抿着嘴,问:「昨儿意大利和西班牙,几比几?」

  「二比一,意大利队晋级了。」和书香想的一样,磕磕绊绊,意大利队真的太难了。昨儿开场后,意大利队就被西班牙压制在半场之内,别看有些夸张,事实真就如此。五分钟左右,巴乔在中前场被对方费尔南德斯铲倒在地,场上甚至一度终止了比赛,幸好随后巴乔又返了回来,虚惊一场。

  不止这些,虚惊一场的还有令人解释不清的梦。临走时,书香站在前院门口,朝院子里喊了一嗓子,说妈我去良乡了,还说:「晌午就不回来吃了。」

  灵秀从里屋追出来,喊着:「雨衣雨衣。」隐隐雷声之下,不见回音,她追到大门外时,门外人影都没了,望着冷清的胡同,她看了看天色,嘿地一声,跺起脚来。

  书香到修车铺子时,焕章早跑来会儿了,他嘴里叼根烟,正跟一旁的修车师傅唠世界杯呢。书香朝他一摆手,焕章起身跨上山地,哥俩朝南就扎了下去。一路上没闲住嘴,说起球来时间转得都快了起来,眨眼间就到了金融大厦,仿佛一个哈欠,哥俩就打沟头堡飞到了良乡,而当当他俩进到永红饭店时,也刚好避开迎头砸下来的雨。

  进屋交代完情况,店伙计跟他俩说后厨大锅还没热呢,毕竟还不到十点,就让哥俩先坐下来等会儿。出来时太仓促,也没顾得上换套正式衣服,看着自己身上穿的裤衩短袖和旅游鞋,书香朝焕章直撇嘴。

  焕章倒是换了条牛仔,不过看起来也有些灰头土脸,书香问他怎了,焕章在拿出云燕的门票后说想回陆家营。书香让他先收着,到时候见机行事,直至在二楼要了一个小包间,把拿来的东西放到桌子上,这才说:「挨吓唬了?」

  焕章说没,隔着窗子盯看着外面,半晌才说,挨吓唬倒好呢。

  「你爸跟你妈吵架了?」盯着焕章背影,书香试探着问了一句,那一刻,他眉宇稍拧即收。

  焕章「唉」了一声,回过头来:「可能是我爸吃药的事儿,也可能是李学强跟我妈又说什么了。」缓了缓,他又说:「半夜起来看球,他们内屋灯还亮着呢。」

  灶膛里的内个被扯得破破烂烂的连裤袜难免令人唏嘘不已,于是在短暂的沉寂中,书香掏出烟来扔给焕章一根。吞云吐雾时,他也来到窗前。其时马路上的汽车如同飘在河里的船,摇摇晃晃,明明离得不远,却总是看得见够不到。「要不咱去下面。」他看向焕章,「也不知这雨啥时能停。」瞅这意思短时间内应该没戏,于是,就在这不确定中来到楼下。

  到下面干坐着也没意思,就一边等人,一边聊——哥俩合计着点几个菜,都点什么菜,毕竟是头一次请客吃饭,不能太寒酸了。雷雨之声和鼓风机混在一处,雨腥和热油也搅和在了一起。半个小时过去,书香隔着门正左顾右盼,桑塔纳便打水里飘了过来,停在永红饭店门口。

  「应该是顾哥。」扔下话,书香起身就奔出门来。雨点打在脸上,他往后稍了稍,连连挥起手来。「顾哥,顾哥。」然而没等顾哥下车,副驾侧的车门就也打开了,随后,来人把天堂伞一撑,打车上走了下来。伊人仿若天降,白裙飘飘随风飒飒,紧贴在她那高挑丰腴的身子上。书香朝前探着脖子,看着看着眼就直了……

  焕章说上周六在游戏厅就看到过顾哥,说看他身边跟着十多个人,没敢过去。和杨哥一样,他也穿了身脏衣服——大裤衩一条,跨栏背心一件,边说边往肩膀轴子上扛纸夹板儿,驷马汗流的,忙起来也顾不上什么形象不形象了。

  明明太阳就挂在脑头,连地面都蒸腾起汗来,半空之上却轰隆隆的,接二连三。「是打炮声吗?」把纸板儿放到车上,抹过脸上的汗,书香问焕章,「不会又要下雨吧?」话刚撂下,天竟变色了,风也跟着下来了,黑压压地,人就仿佛置身于绿野仙踪这样一个奇幻的世界里,忽东忽西忽上忽下,着实令人无法去分辨真假。

  装车卸车来来回回的忙了大半天,最后过完地秤,算账时收废品的说纸板儿有些潮,「没办法。」边说边用手手背击打手心,又说咱这从不缺斤短两,「只要给我拉来,该多少钱是多少钱,咱一分也不少给。」笑起来眼都眯上了。

  焕章皱眉,书香也皱眉,哥俩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若不是看在到手的钱的份上,没准儿就把鞋脱下来一起抡过去抽老板的嘴巴子了。

  开着狗骑兔子回家,倒着村西土路往回赶,突突突中,书香宽慰道:「让三分,对咱有用就得忍。」跟着大人有样学样,把他所见所听都搬了出来,「焕章,哪鸡巴有十全十美的你说,差不多就得了。」一拢中分,内小脸就跟三花猫似的。

  除了点头,后来快到家时焕章又问:「我灵秀婶儿没问你吧?」说得书香直咧嘴,「啥都没说。」心如弓弦,到家之后,三一三十一把钱一分。凤鞠说不要,书香跟她说让你拿着就拿着,凭力气吃饭挣来的,又不是偷来抢来的。没敢再耽搁,放下耙子拾起扫帚,抄家伙事儿跟焕章直奔伊水河就招呼下去——他嘴上说该起地笼了,心里却合计,也应该去陆家营转悠转悠了。

  在河里洗了个澡,随后把地笼拉到岸上。还别说,货真不少——光小鱼就弄了溜溜一水筲,这还不算虾米和田螺。把东西一股脑弄回家,往大盆里一倒,随后取来香油倒进水里,让田螺自行吐泥,就不管了。

  回到前院,书香从家里给焕章塞了两兜安全套。「悠着点可。」他说,为啥要这么说呢,身家性命第一嘛,到时别弄得寝食不安坐立不宁,就得不偿失了,「可千万别再出差错了。」话虽如此,可轮到自身时,心难免又悬了起来。

  一宿紧紧呼呼,转过天来,书香跟母亲交代说去姥家小住两天,主要目的其实也是想给他们送点鱼货尝尝。临走时,又跟爷奶交代说让他们把东西给大家伙儿分了——除了自家留吃,一部分给琴娘家,一部分给艳娘家。

  杨廷松放下手里的活,听说焕章也要跟着一起走,问他说你爸最近状态咋样,又好点没。还说等下把鱼虾分好了就给送过去。「盖个房把人都给拴住了。」又说也有些日子没去北头转悠了,这净听说就是不知具体啥状况,心里还挺惦记。「我看干脆熬好了再给送过去,不也省得他们起火了。」

  李萍说这样也好,又笑他闲不住,最后道:「还是你想的周全。」

  把该拿的都给孙子装进口袋里,待众人先后走出院子,老两口这才从新落座。「家还有藿香正气吗?」杨廷松边忙乎边问李萍,李萍说看看去,有可能也不多了,就起身进了屋。果不其然,片刻工夫她又打屋里走了出来,「还真就没几瓶了。」

  「内玩意家里得多预备点。」夏天有个厌食中暑啥的,喝一瓶就管事,随后杨廷松说,趁着风停雨住赶紧去保健站看看,还晃悠两下肩膀,「得活动活动腿脚了,要不身子都僵了。」顺带还说呢,这一连气儿下好几天雨了,都沟满壕平了。「就伯起家的内几分菜园子地,换往年,没个三五十挑水根本解决不了问题,弄个二寸泵又值不当的,也没个帮手,好在今年雨水足,不然还不把秀琴给擗了。」跟李萍一边说一边慨叹,说得空咱就得多帮帮人家,锦上添花哪如雪中送炭啊,平时不显,就这时候才最见感情呢。

  而这时候,书香和焕章已经过了沟上村。哥俩一路风驰电掣,斜插花往东一拐,便打省道上骑了下去。

  打交配的季节复苏开始,所有事物随着时间的流逝都变得盎然起来。披红挂绿的植被,披红挂绿的衣服,在崎岖不平的乡间小路上,在弥漫着衰败的村舍房屋前,无疑都成了一道靓丽的风景。怀揣着梦想的人已经开始四处游走,他们穿梭在夜总会和茶楼之间,尝试着脱离过去从一个身份转变到另外一个身份,并融入到新的世界里。而内些从机关单位读书看报的人则有不少被「下放」了出来,似乎只在一夜之间,他们就从穿着西服汗衫的潇洒模样变得一筹莫展,眼神也跟着变得呆滞起来。

  泰南并不是什么大城市,但地处三省交界,素来又有兵家必争之地一说,所以难免随着浪潮翻涌的改革被冲击而起,也跟着变化起来。

  邮局西北向,北园寺南侧的农业银行,楼面上除了戳上金融大厦四个鎏金大字,最醒目的恐怕就是楼顶上立着的足足有一间房子大小的露天彩色电视机了。上个礼拜去永红饭店吃饭,途经此处时,它就正在播放着节目。当然,播放的内容肯定不是什么世界杯的比赛实况,也肯定不是什么地道战地雷战这类放了又放、不知放了多少遍的老掉牙的电影。新鲜事物固然有其吸引人的地方,然而这些似乎都不是重点,倒是一旁的老凤祥始终不争不吵,又适时地走进人们的视野里——黄金六十五元一克,欢迎光临,欢迎惠顾。

  周四凌晨的内场比赛果然精彩绝伦。上半场临近三十分钟左右,巴乔在接到队友多纳多尼掷过来的界外球后,先是迅速摆脱对方一名后卫的防守,进而在敌方大禁区左路边沿开始横向扯动,在晃倒胡不切夫之后,于弧线处抬脚怒射——皮球如羚羊挂角,划着弧线就在对方守门员的眼皮底下打进了网窝。一比零,意大利队率先拿到了一分。打破僵局之后,巴尔干莽夫竟然没被激怒,但却彻底被眼如地中海一般深邃的亚平宁人打乱了阵脚。

  同样是在大禁区外,混战中,意大利队十一号阿尔贝蒂尼在右路接到横传之后,用脚一搓,皮球就被挑送出去。乱军之中,突围出去的又是巴乔。奔跑中,他一边提速一边侧转着身体调整角度,皮球落地弹起的瞬间,他右脚也适时横扫过去,然后,然后皮球便斜插花滚落进球门左侧远角。

  灵秀是周六晌午过来的,在看到父亲卧床不起时,她皱起眉头,说都什么时候了还瞒着,「怎不告我呢?」

  姥姥姥爷不言语,这时候书香就不能不言语了。他说不是我不想说,是我姥爷他不让我说,「给我前儿交代的。」甭管你是谁,在灵秀面前他都能卖,随后从书包里掏出一纸文书,递交过去。「喏,不信你问他。」

  拿起房证时,灵秀身子僵了,她一动不动地看着这个属于自己却又极为生分的东西,好一会儿,又咬住了自己的嘴唇。也正是这时,书香看到了母亲润湿的眼角,看到了空气凝固之下姥爷紧绷的脸,以及沉默不语中的姥姥。似乎所有人都心事重重,却又都不愿透露只言片语。刹那间,个中滋味在这粘稠又封闭的屋子里忽地一下都涌将出来,包括内个搂住母亲身体的早上,包括内个搬去东院后的晚上,包括之前所有压在他心头的疑惑和困扰。脑袋瓜子又嗡嗡地响了起来。

  房屋静止不动,树和树叶也都静止不动,其上的蝉鸣倒是叫得挺欢实,一声接着一声,伊水河便拥起她丰腴的肉身膨胀起来,夹裹着一片湿热,被推向了半空。

  这口饭吃得是没滋没味,沉默中,书香不知是该走还是该留下来。走,肯定有躲避嫌疑,换谁都会想,他不定又干了什么。留,妈内边也不吭气,啥意思没表不说,干脆把他晾了下来,连理都不理。待到一点,他实在憋不住了,在那支支吾吾地,都不知自己说的是个啥了。

  「家走吧。」

  如释重负,书香吐了口气,以为妈会跟他一起走呢,行囊都准备好了,哪知灵秀完全没内个意思,「你先回去。」没等他走出去,又给埋怨了一句。

  骑在堤头上,闷闷唧唧,行至岔道口时,书香往右一拐,经过防空洞,随后又经过坟头,最后把车停在大杨树旁。艳阳高照,沿河两岸的水草丰沛而又茂密,涟漪荡起时,连半空之上的云朵都变得模糊起来。一个人在河里泡了小半天,也不知几点了,上了岸,他穿好衣裳,提溜着内双二达子时,又咂摸起临走时母亲说的内句话。「你傻不傻,谁这前儿还穿旅游鞋?」在草地上被干了脚,穿上袜子和鞋,推着车子又打一片坟头中穿梭出来。

  还没蹬车书香就把手捂在了自己肚子上,他仰起脸来看了看天,其实不用捂他也听见了肚子里的咕咕声。点烟时,尿也来了,想就地解决,不远处的防空洞便再次闯进视线里。

  防空洞跟得了白癜风似的,散落在外间的砖头也已滋生出一片绿苔,黑乎乎的蚊子乱窜,呼吸间,一股热烘烘的霉腐味便钻进鼻孔里,至于说砖头下面有没有蜈蚣就不知道了,但书香却看到角落里随意扔下的几个泛黄的避孕套。酣畅淋漓地尿了一泡,系上裤子后,他摸黑走进里间,通气孔射进几道光柱,晃动中,脚下沙沙作响,旧日里玩耍时的痕迹仍在,但这只是记忆,而此刻,似乎只剩下了呼吸声。

  背着太阳朝东,避开车辙从坡底下冲上去,出小树林后,书香在回家的路上买了瓶啤酒。随后咣当着肚子又跨上了二八加重,在一片蝉鸣呱噪中往西骑了下去。到家时都已经六点多了,可能都去乘凉了,西场上也没有人,翻箱倒柜先踅摸出吃的填饱肚子,可直到他推车走出胡同,都没见着半个人影。

  打陈秀娟小卖铺经过时,倒是看见个骚货——先是听人叫了声「香儿」,他瞅过去时,骚货就笑了:「去你大那?」骚货还说:「你爸又去阅卷了吧。」其时她穿着个白背心,胸前的奶子跟扔进水里的瓢一样。

  瞥着,书香就把车停了下来,当即也把脖子颈了起来:「我上哪知道且!」或许是此刻正值饭点儿,也可能都去槐树或者榆树底下唠蛋逼了,反正没听见什么人言杂音,就在瞟了一眼陈秀娟的奶子后,想起头些日子逮的长虫,「我三大呢?」

  陈秀娟倚在门口,像是刚洗过澡,歪着脑袋,还撇了撇嘴,那俩奶子就晃得更厉害了。

  看她在那哼哼唧唧不阴不阳,书香问她吃蛇肉吗,「搁家冰箱里正冻着呢,吃我就给你拿且。」这不是什么出格的话,也并非挑逗,但就是觉着对方有些怪异,他甚至觉得这个时候如果委婉一些去提崩锅儿之类的要求——比方说我裤子里就有一条活长虫,要不要尝尝,三娘应该不会拒绝,甚至有可能还会主动撅起屁股来迎合他,就如眼下这小卖铺,迎来过往干的就是这招揽生意的活儿,自然可以让他进进出出,也可以让他像配狗那样去配她。

  墙后头光溜溜的,地面都干透了,乃至延伸下去,东坡下面的禾田也都干透了,可唯独两个门口却还积了一小洼子水。幽深的院落一片沉寂,打开门,阴森一片。书香看着眼前这空落落的院子,看着不见光亮的屋子,总觉得有些什么事儿要来。放下车,他抄起扫帚准备把门前的水扫掉,看到内辆蓝色桑塔纳时,不知心里是咋想的,就把扫帚轮了起来。

  繁星点点,屋子里已初显闷热。灵秀盘腿坐在炕上,她手持酒盅,已喝得满脸是汗。「你当处处都由心呢,过家家啊?」她耷拉着脑袋,被父亲这么数落着,「孩子怎办?你以后怎办?不结婚了?想出一出是一出,不是我说你!」

  闷了一酒盅,灵秀抬起头来:「你少喝点。」

  柴万雷正襟危坐,落汗的脸上已然看不出半点病态。「把事儿想得那么简单,以为拍屁股走人就完事了!」说的时候他还掰扯起手指头来,「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他是钱没上交还是吃喝,赌了,还不知足?你己个儿说!」

  灵秀无语,扫了一眼父亲,又闷了一盅酒。

  「别怨爸说你,啊,谁还不犯个错,你就敢保证做的都对!」

  「这么跟你说吧妙人,你前脚走后脚就有人来,有后爹就有后妈,脑瓜子别稀里糊涂啥都不想。」

  「你哥哥跟你姐姐们家里就不吵了?我跟你妈都拌过嘴,到最后还不是床头吵完床尾和,不也过一辈子。不是爸管闲事,也不是爸不开明,你搞计生爸不反对,但离婚?女人家主动离婚还不让人戳脊梁骨?自古也没有几个这么干的!」

  「过去的事儿就不提了,就说现在,可别忘了你大伯子什么身份!」抿了口酒,柴万雷又谆谆起来,「到年咱可都三十七了妙人,你再回想回想,这么多年爸戳过你一指头没?又一句半句骂没骂过你?」在接过老伴儿给递来的一袋烟时,他又说,「嫁出去就是别人家的人了,莫说百年,即便放到现在族谱也没有名姓啊,挺明白的一个人怎就钻牛犄角呢?!」

  怎就钻牛犄角呢?咀嚼着这句话,灵秀举起酒盅,一扬脖,眼泪顺着眼眶就又淌落下来。

  「烟你妈都给种好了,你也尝口吧。」如往常那样,柴万雷把烟袋递到四闺女面前,面对眼前这一切,他为难却始终不为所动,虽明知现下已不再是二三十年前的旧模样,仍就坚持着不允许这类事情发生在自己最疼爱的四闺女身上,尽管此刻她已不姓柴了,「只要是华夏子孙,你就改不了这传统。」此后,不论是大闺女二闺女还是三闺女,他都曾不止一次跟她们这么讲过,「只要是华夏人,你就变不了这章程。」直至千禧年后过的第五个生日,在众人把消息转达出来时,其时已八十七岁高龄的他似乎才有所醒悟,他看着儿孙满堂却独独少了妙人,心里渐渐空了,「去国外定居了?!咋就说走就走呢?」似是不敢相信,也不愿相信这个事实,久久,他拉住老伴儿的手,攥紧时,终于把头耷拉下来,「是我把咱家妙人逼走的。」

  灵秀靠在窗前,蜷缩着双腿把手只在颐上,就这么隔窗一眼不眨地看着半空上的弯月。「这样的人家,这样的公婆,打灯笼都找不着。」「就不怕被人家戳脊梁骨吗。」似心跳一般,父亲的话一直都在她耳边盘旋着。窗帘后头一片鼾声,看着残月,她问它说我错了吗,残月在笑,她又问星星,问那些知道的不知道的,希望能从它们身上得到一点答案。直到胳膊酸了腿麻了,她就拧腰侧身换了个姿势。星云流转,内些星星渐渐游动起来,似蝌蚪一般,在她眼前汇聚成一副副动态画面,随之而来,数不清的面孔便都在她眼前一一呈现出来,她看到了她们面色上的惶急,也看到了她们的泪流满面,甚至听到了哭声。

  原计划上午回家,然而不等灵秀推车走出院子,沈怡就从外面走进来了。「没睡好?」迈进院子的第一句话,看到灵秀内双熊猫眼时,她说走,她说今儿是梦庄集,「陪我散散心去。」灵秀让沈怡先去推车,转身进屋时,在镜子里就看到了自己的脸。

  打记事起就时常在会馆里听人家讲内些三纲五常的段子,说书人讲束脚的女子在死了男人之后的几十年里,不立贞节牌坊背后必定有故,都说寡妇门前是非多嘛,和谁谁谁家的媳妇儿被休一样,事端开始多半都是由因有了野男人而招惹出来的。会馆散了,就从五河下稍来到泰南伊水,辗转间,从会馆到天桥再到村落,类似的强调或者说段子简直比比皆是,内时候小,不懂事,却也知道热闹,喜欢在人多的地方扎堆儿。而乡众们似乎唯独对这类东西颇感兴趣,每每歇脚时,他们便口若悬河滔滔不绝,「还不是屄痒痒了呗。」「一个男人喂得饱吗?」「肚子不都给操大了。」说到兴起,就专捡最朴实的话说,什么话直接什么话最具代表特色,就说什么。

  成年后,光灵秀经手的内些个为了要男孩就一胎二胎三胎不惜一切代价的超生游击队就不知有多少例,至于说内些大著肚子经X光照出来是女孩的妇人,流产就更不计其数了。就此,她也曾不止一次产生过短暂的困惑,他们这么做值得吗?

  灵秀脑子里一片纷杂,连凌乱荷叶下的内双眼睛也是一片红赤血线。一周前,暗度陈仓不成她本还想着来个迂回之策继续去游说父亲呢,她告诉自己,父亲不过是一时没想明白,大不了和盘托出内幕也就罢了,谁料这一周之后无心插柳倒假儿子之手把房本给弄来了。尽管如此,这心里却仍旧堵着疙瘩,怎么也高兴不起来。

  又洗了一遍脸,灵秀怕引起二老误会,也怕横生事端再招来什么别的事情,在整理完头发后就又和爹娘知会了一声——赶完集我就直接回家了。说到家这个字时,她心里倍儿不是滋味,爹娘只是应了一声,这心里就更不是滋味了。

  集市跟热粥似的,搅动中,高的矮的胖的瘦的,脸上都贴满了油腻腻的花。路上如故,即便置身在人群中,在或左顾右盼或打过招呼后,灵秀也都会忍不住去问自己,连一向开明的爹妈都不向着你了,你还要继续坚持下去吗?她先是否定自我,而后又肯定了自我,继而在摇摆中又再次否定之前的自我。你又不是完人,干嘛呀还?!在这一遍遍「干嘛呀还」中,她曾经引以为自豪的内份自信就在一系列始料不及的过程中逐渐演变成了寡淡清汤,摔成稀碎后又在氤氲中化成了一朵云,飘向半空。

  临晌午时,灵秀实在有些盯不住了,沈怡也看出她萎靡不振,「喝口。」灵秀扇着手背,点头,想起儿子常去的内个摊位,扫了扫,用手一指,「就那。」姐俩就并排进了帐篷。不约而同要了啤酒,「凉的。」相视一笑后,又不约而同要了白酒,彼此看着各自烧红的脸,落座后都笑了,「太热了可。」各自端起身前的啤酒,也没倒杯里,对着瓶子就吹了起来。

  这天时,肉饼之类的东西肯定吃不下去,不说油,就只内份热气就受不了,若非是接连要了白酒,估摸这酒菜可能都省了——实际随后上桌的就一盘花生米和一盘凉拼,这就足矣了,重心还是放在喝酒上。

  小酌片刻,灵秀的精气神便又缓回来,沈怡问她昨儿老爷子又说啥了,「看你眼都肿了。」如是所见,这么多年也没见过灵秀这幅模样,说落魄可能有些跑偏,但人看起来确实有些颓废。

  灵秀揉揉眼,说不至于吧,随后边摇头边苦笑,无奈中她说实在是一言难尽。「不瞒你说,我心里也倍儿矛盾……你说咱怎就不是男人呢?」拾起筷子来,有一搭无一搭地往嘴里送了两粒花生米,唇齿错动,又摇起头来,不清不楚地嘟哝了句:「我心里憋屈。」内些所谓的大道理其实通通都是屁话,都是站着说话不腰疼的人编排出来糊弄人的。规矩谁定的,又是给谁定的?片汤话说得好听,那是没粘自己身上,被触犯自身利益还不是上蹿下跳比谁咋呼得都厉害。

  沈怡还等着下文呢,却见灵秀抄起酒杯抿了口酒。摊牌不得说点什么吗,拿起房证的那一刻起,憋屈的话就都给灵秀藏在了心里,眼前的内是爹,是最亲的人。

  沈怡也叹了口气:「不比我强?」她看着灵秀低下头,撅了噘嘴,「咱们没给裹脚就已经不错了。」在灵秀诧异于她怎说出这种话的时候,沈怡搓起手转动起酒杯,以男人低沉的口吻对她说,「你侄儿都说了——你把家照看好就行了,别的事儿都我来做。」把双手一摊,苦笑起来,「说好听话那叫养着咱,说难听话,咱女人不就一种在盆里养在笼里供人拿捏的玩物吗。」

  「在外面受多大委屈都不叫委屈。」灵秀打包里把烟拿出来,抻出一支扔给沈怡,「都说好男儿志在四方,你说咱女人怎就不能志在四方了?」给杯里斟酒时,沈怡起身说去趟茅厕,灵秀就又打包里给她拿出一沓手纸,笑着说才喝多少就往茅厕跑,看来真是养尊处优惯了,说着,挥手示意其快去快回,趁现在还有精神,别耽搁了喝酒。

  沈怡确实没耽搁,速度也并不慢,来去匆匆的就是这如厕的次数稍微多了一些——一个多小时的时间,她连续去了三趟茅厕,当她第四次起身时,灵秀直摇脑袋,说服了,说你怎尿频啊,「不会是有了吧?」沈怡呸了她一声说瞎说,哪来的事儿啊,心里却一阵咯噔。回味着灵秀的话,她似如梦方醒,身体也发出了很多她不愿面对的信号,诸如浑身酸懒,诸如情绪不稳,慌乱中赶忙拾起一根烟来点上,身子却不由自主颤了起来。

  轮到灵秀去茅厕时,酒已经喝得差不多了。「等我。」她说,去小解时,她强打精神,困倒是不困,就是脑浆子有点疼。前些日子已经和杨伟摊牌了,她说孩子归我,别的我什(么)都不要。「都这时候了,拖也不是个法,也糊弄不过去。」本着好合好散,也没什么可争执的,「等高考完事,咱就去民政局把事儿办了。」杨伟说这婚坚决不能离,又连声说绝对不能离,说爹妈会怎么看,外人又怎么看?早料到杨伟会来这手,灵秀就把一早准备出来的医院单据给他拿了出来,「都这份上了,你还瞒我?」说这话时,灵秀笑了,她说想过我跟孩子没?「这么多年夫妻了也,该尽的孝都尽了,孩子我也给拉扯大了,足对得起这个家。」当着杨伟的面,她说读书人就是不一样,说话都一套一套的,当面把他写的万字悔过书付之一炬,「啥都不要,我就要香儿。」

  连尿都成了浓茶色,也难怪灵秀心情不好,好才怪呢。「往常一日三餐也没觉着怎么着,妈了个逼的你说,一天一顿这肉倒嗖嗖往上窜。」沈怡说谁不是,又说灵秀这些年哪都变了,就唯独这说话不讲究。灵秀说不讲究就对了,「见天跟一群老娘们打交道,我倒想文绉绉呢,人家得听得懂呀!」杯中酒干了,热汗淋漓,问沈怡行不行,听她舌头打转,就独自又喝了瓶凉啤酒。

  酒确实没少喝,好在还不至于骑不了车,不似沈怡,两腿发软已经开始打晃了,「没事儿,没……事儿。」「舌头都短了还没事儿?」就这样,本应分道扬镳的两个人又凑在一处,灵秀说我送你回去,搀扶着沈怡上了车子,「别较劲了,我不放心。」一路护送着沈怡,回到陆家营。

  到家门口,沈怡摇摇晃晃下车,刚打开门,不等把车送进院子就踉跄着跑进了茅厕。看她那狼狈样,灵秀摇了摇头,紧接着,厕所里就传来了呕吐声。追进厕所时,沈怡正扶墙粗喘,上气不接下气,呸呸呸地吐著唾沫。灵秀给她拍打着脊背,沈怡摇着脑袋说没事了,灵秀搀她胳膊要走,沈怡说还得来一泡——伸手瞎摸了一气,还是灵秀给她把腰带解开的,于是就在沈怡蹲下身子时,灵秀又看到了她两腿间的屄。

  短短数日,沈怡下体都已经长出黑茬儿了,即便身在暗处,那撒尿的地方也足够令人为之心里一颤——在两腿并拢兼交错时,黑红的阴唇向外翻着,连同其上的整个阴阜部位,几如出锅的长条肉龙,又肥又鼓。灵秀背转过身子走出去,日头底下,她虚缝起双眼靠在墙垛上,砖墙炙烤着脊背,她挪了挪,把手垫在腰上,在一片夺人眼球的黄光中,她看到静止的树叶晃了起来,不远处的坡上也传来阵阵哗啦声,也包括厕所里此刻传来的哗哗声。呼啦啦地,黄光就晃得更厉害了,由近到远,整个世界都晃悠起来,就像骑在爹脖子上的感觉,嘎呦嘎呦地。她说爸,「以后咱还能回会馆听戏听书吗?」爸说能,「坐车就能回去,倒着伊水河也能走出去。」嘎呦嘎呦地,爸又给她敞开了嗓子,「回家喽妙人。」

  然而不等妙人真个回家,类似便秘的声音便把她给唤醒了。她眨了眨眼,眼前一片金黄。

  沈怡正晃悠着身体试图站起来,这时候灵秀把手伸了出去,搀扶着把她搊了起来,手也顺势搭在了她小腹上。沈怡下意识按住了灵秀的手,灵秀看着她,沈怡的手一松,内心深处挥之不去的阴影终于在灵秀的目光中,土崩瓦解,「别摸了,可能有了。」

  灵秀心里一阵悸动,手在沈怡肚子上来回摸了几个来回,那平滑柔软的小腹一片阴凉,除了颤抖倒也未见什么异动,「多长时间了?」沈怡声音小得不能再小,她说这月也没来。也没来?灵秀替她系裤子时,眼前掉落的泪水以及来自于手指间的颤抖无一例外都在向她透露着一个信息,沈怡肚子里的孩子可能不是文广的。「没照个片子瞅瞅吗?」灵秀扶着沈怡进屋倒水漱口,沈怡脱掉衣服时,灵秀给她把奶罩解开了。果然和屄一样,沈怡的奶子较之先前所看到的有了明显变化,两个肉球向外胀着,隐约可见的还有含在肉球里的青筋,同样,奶头也有些发褐,种种迹象表明,沈怡多半是有了。「怡子,这孩子是谁的?」灵秀声音不大,然而沈怡却被她看得面红耳赤,羞臊得伸手捂住了自己的脸。

  「文广知道吗?」彼此二十多年的交情,正因为知根知底,灵秀才没敢继续往下再想,然而就在她以为这是沈怡和大鹏娘俩之间的隐晦秘密时,另一个人却倏地一下从她脑海中跳了出来。灵秀倒吸了一口冷气,同时,她还诧异于在对待母子问题这一点上自己的心态,竟会选择退让并给予了无限宽容。「又不是没有安全套。」灵秀给她把枕头放好,然而没等劝慰沈怡躺下休息,手就给她抓住了,「到时,到时,你陪我一起去吧。」

  应声的同时,灵秀也没点名字:「是他的吗?」就这么看着沈怡的脸,注视中,她看到姐妹儿把头低了下来。震惊之外,灵秀心里突地窜出一股无明业火。「怡子你说,多咱开始的?」内些过往所看的全在这个时候迸发出来,「早前你跟我说的春梦是不是这个?阴毛也是被刮的吧?你说话呀怡子,你倒说话呀!」「别问了小妹,一时半会儿说不清楚。」

  「咋还弄出孩子来啦?」姐俩抱在一起,沈怡哭灵秀也哭,「找谁不好偏找他呀,你变了怡子,你变了。」到最后,泪哭干了,人也哭累了,她让沈怡躺下休息,「这两天不没……」后面的话灵秀实在说不出口,看着沈怡眉宇间的躲闪,以及夹杂的羞涩,她说你好好歇着,「天塌下来我陪着你。」

  烈日西倾,游走的浮云下,夹道右侧的树上点缀起盏盏明灯。行走在这片熟悉的光影之上,灵秀一直都在紧蹙着眉头,本想且共从容一番舒缓身心,携手处却此恨无穷尽是心酸。她自问,这都什么世道?回答她的是摩托车的轰鸣声,疑惑间,她转了下身子。这当口,一个脸戴口罩眼遮墨镜的人就从后面窜了上来,别着自行车,挡住了灵秀的去路。

  以为是抢劫的,灵秀一拧起车把,倒着车链子正惦着窜出去,可没等绕过去,那人跳下车就扑了过来。也不知对方手里拿的是啥,灵秀护着包,下意识一扭头,车子随人便晃悠倒了,「来人啊,抢劫啊……」刚爬起来,她就被扇了一个嘴巴,踉跄间,身子就又被对方横推出去。

  「抓强盗,抓流氓啊!」嘶喊的同时,身子被对方抱住,灵秀玩了命地挣扎和他扭打在一处,「我,我跟你拼了……」跑不了就不跑了,眼珠子,卡巴裆,只要手脚够得着,全招呼过去。

  狼吃羊冷不防,男人本以为稳操胜券,哪成想脸上的口罩和眼镜都被打掉扯了下来。他单手掐住灵秀脖子不放,连推带搡,心说我一个老爷们还办不了你了,迅速拾起手绢又捂了过去。「是你!」一股呛鼻的气味传来,灵秀也看清了来人面向,屏住呼吸又拼了命似的撕扯起来,「抓流氓,抓流氓啊!」

  正所谓好汉难弄打滚的屄,一时间男人还真就没降服住。他也气喘吁吁,心想看到就看到了,反正等劲儿没了你也就老实了,于是丢掉手绢,扬起手来连连抽打过去,一边打还一边撕扯灵秀的裙领。灵秀的身子被扯得左右乱晃,刺啦啦地,她尖叫一声「妈呀」,胸脯上白花花的肉就暴露出来了。看到内团白光闪动,男人狭长的眼睛里一片晶亮,松开灵秀的腕子,手朝内个地方就抓了过去。

  第四十二章艳阳高照

  忙完活,已六点多了,东家拦住二人,说:「菜秀琴都炒好了。」见杨廷松二人连连摆手推辞,笑着说。「我这不也馋酒了吗。」又说:「回家不也是吃吗。」抓着二人衣服,死活不撒手了。

  李萍手里掐抱着一摞黄瓜,说别让秀琴忙活了,又示意说黄瓜可又没少拿。

  「家收的又,再说吃不也是应该的吗。」赵伯起松开双手,作势就要去推二人,「跟这儿忙半天了,饭不吃手也不洗,让人知道不得笑话死我。」

  「不能不能,举手还带邀功的?」杨廷松摇头笑道,「说得我们就跟干了多少活似的。」每逢老伴儿提说起一生碌碌无为时,李萍总会笑着去否定他这观点,她说别人不了解我还不了解你。「你就是闲不住,总认为自己没用了,成累赘了。」说到这,她自然会提过世多年的老公爹,「爸活着前儿不也这想法吗。」这时候,她总会给他把茶蓄满了,多半还会在给他点上一根烟后,自己也跟着抽上一支,「小伟和小华次吗?没有你,能继承传统?」随后她又说,「咱家不也是一门三父子吗。」

  杨廷松先是朝她摇摇头,而后道:「以前总说入乡随俗,现如今更不能凭着老大这身份就把本忘了。」随后他翕合起双眼,嘴里呢喃道时不我待,「人这辈子,眨眼就过去了。」这话李萍并不反对,而且还在老头子的叹息下笑着接了句:「活到老干到老,直到干不动为止。」话音刚落,杨廷松已睁开眼睛。他点点头,边笑边说:「流水不腐户枢不蠹,不也等于锻炼身体吗。」话是这么讲,也计划好了——趁不下雨把地里的草都给它锄了,结果到地头才发现,几亩田早都给规整干净了。

  在沟头堡溜溜转了一大圈,无功而返,真应了内句「起个大早赶个晚集」。吃早饭时杨廷松还说呢,葱也都叫小妹给栽了,「饱暖思淫欲,你说这一天天的,啊,咱还能干个啥?」

  知道老伴儿心思,李萍把电匣子给他打开了:「也难怪,你说说,啊,都不在家。」闲时,饭后二人也都是先听听戏,而后或看书或闲聊,可能正因为太闲了,杨廷松就在沏了一壶茶后,扛起锄头去了西场。白衬衣已被他脱下来挂在篱笆圈上,脖子上搭了条手巾,充沛的精力在挥动锄头时使他看起来完全不像同龄人那样老迈迟钝和手脚不稳,这和他年轻时所打下来的基础牢牢绑在一起,也因为经久的自律以及乐观豁达的心态能让他得以延缓衰老。当着子女的面,杨廷松就时常说,「干什么吆喝什么,得知道自己扮演的是什么角色。」

  自留地上的草被整理完,杨廷松身上也出了些汗。手工时,他用手巾擦了擦脸上的汗,迈起四方步子朝堂屋走去。

  听见动静时,李萍睁眼看了下时间,老伴儿出去快一小时了,忙召唤:「茶都快凉了。」

  「不妨不妨。」杨廷松边洗手边说。

  李萍问:「串门去了?」院里骄阳似火,明显已经热了起来。

  杨廷松把水泼到院子里:「去西场来。」

  「去西场干啥?」

  「腻了吧唧的,稍微归置归置。」走进屋,杨廷松挨着李萍坐到了茶几旁的另一侧,接过她递来的潮水,抿了两口,「不动弹,饭吃得都不香。」

  电匣子里在唱,旦角的水嗓儿腔调悠扬,说看枪。花脸回道:「慢着!手执钢鞭往下打。」旦角质问他:「你倒是打呀!」花脸啊啊啊地,旦角亮起水嗓儿叫阵:「你倒是打呀!」声音圆润,又不失俏皮。在花脸一阵咿咿呀呀之下,旦角「哎呦」一声,「你倒是打——呀——」拖起调子来,那叫一个好听。花脸道:「舍不地打,我就扛起来吧!」一阵西皮慢摇,他又唱:「打在她身痛我心,丫头啊,劝你阵前来归顺,老爷收你做个二夫人。」

  ……

  李萍也笑着推让起来:「下回,下回准不走了。」

  「上次大爷就说下回,」提说起前两天的事儿,赵伯起有些挂不住脸:「今儿大娘还说下回。」

  李萍说家里真熬了一锅绿豆汤呢,实在推脱不得就又说行行行,「留下来吃不也得先回去把火灭了。」

  这回赵伯起算踏实了:「回(头)把灵秀和香儿也都叫来。」

  「出来时门还锁着呢,估摸也不回来了。」

  「那,完事大娘赶紧回来。」目送着李萍离去,赵伯起拉起杨廷松就往院子里走。昨儿个他就把拐扔了,嚷嚷着:「再拿着这破玩意,真就废了。」到炕上还跟秀琴说呢,等我好了咱就把厢房也给它起了,跪起身子爬到窗前,呵呵道:「还是你待我好。」秀琴没表态,被搬起腿时,便随着赵伯起的动作把腿敞开了,随后由着他伏在自己身下用舌头舔了起来。「舒坦吗他妈,得不得劲儿?」他顾不得自己还气喘吁吁,力有不逮,就这么像条狗似的,吐著舌头,「将来我用鸡巴伺候你。」直至后来秀琴把夹在他脑袋上的腿耷拉下来,呈大字型瘫软在炕上,他这才腾出空儿来给自己擦汗。

  钻进被子里,他给秀琴点了根烟,说找机会得请请人家,「别的不说,就这阵子大爷大娘都来多少趟了?」

  秀琴面无表情说:「怎么请?」

  赵伯起说:「就搁家请,既不折腾人,也随便。」要不是因为撞客摊在炕上,他早就满院子转悠了。上午秀琴去地里给棒苗锄草,他就一个人跑到西场坡下把坍塌的瓜架都支了起来。下午过了五点,又跑去园子里跟秀琴一块锄草施肥。秀琴说不用,他说力所能及,反正待着也是待着,正好连说话再作伴。

  三角坑里的水已漫过芦苇,地肥水美,连水井都充溢得满满腾腾。知了猴在叫,蛤蟆也在叫,跟开茶话会似的。就着昨个儿的话,赵伯起又说开了:「关系再好,咱总不能干耍嘴皮子吧。」说到这,他扫了秀琴好几眼,见她背心都印在肉上,忙抹了抹手心上泥,起身走向井边。「不也快到大娘生日了,找机会咱先来来。」没找到手巾,却在井台上看到一条破丝袜,拾起来用水打湿,又翻身走回去,「擦擦汗吧。」婆娘脸上热气腾腾,他就从脸到脖子给她擦了一遍。拧「手巾」时,肉球在他眼前晃来晃去,秀琴伸手去要手巾,他嘿嘿两声,「我来吧。」就又撩起手臂给她把咯吱窝擦了擦,自然,婆娘胸前内对跳耸的奶子也给他一并擦了擦,「晚上接着给你舔。」然而不等日头落山,杨廷松老两口就在他嘴里跳了出来。

  就如现在,赵伯起撩开厢房门帘,把杨廷松让进屋来:「好没有秀琴,我跟大爷可都等着呢。」迎头一呛,嚯了一声还真热,上前把脸盆端了起来,边说边笑:「回(头)咱爷俩上正房喝且。」

  杨廷松扫了秀琴一眼,又把目光转向赵伯起。「我说怎这么香呢。」他偏起身子给伯起撩开门帘,也边说边笑:「馋虫都给秀琴勾出来了。」

  秀琴身子仍旧僵着,像是充耳不闻忘了自己在干什么。她低着头,身上穿的背心也还没来得及的换。滋啦啦地,炒锅里热气腾腾,屋子里也热气腾腾,似乎最终全汇聚到了她脸上和身上。「看把秀琴给热的,」杨廷松倒背着手,饶有兴致地看着秀琴。他嘴里念叨叨地,说里里外外你一个人也不容易,还舔了舔嘴角,「就冲秀琴这菜,大也得喝它两口。」

  秀琴默不作声,机械式地晃动着手里的铲勺。

  「一请再请,不能让你失望——咳咳,不能让伯起失望。你也是,伯起身子骨不还虚着,怎还让他下地干活呢!」杨廷松凑过去,笑着把手扬起来,说热气召召的,「都湿透了。」正如所说,热得他也喘了起来,脑门上起了一头子汗。

  到家时,前院还锁着门呢。洗了手,李萍就把绿豆汤端下炉子,而后又端回到堂屋里。西场上有人在洗澡,她以为孙子又回来了,跑去喊了两声香儿,「该吃饭了。」不想灵秀却打石棉瓦的后身站了起来。她把水龙头关了,朝外探出脑袋。「妈」,这么叫了一声。

  见是小妹,李萍咦了一声问啥时回来的。「以为你也不回来,就没做饭。」随后说,「吃啥,妈给你做。」

  瞅着李萍,灵秀摇摇头说:「不饿,别忙了你。」把手巾搭在脑袋上。

  「嗓子怎了?」转身时,李萍又说:「又不费事,俩人的饭还不好弄。」

  「上火了。」套上大体恤,灵秀也赶了过去,「就别鼓捣了。」把走进厢房的李萍喊了出来,「香儿呢?」半天了,连影儿都没见着。

  「来两趟了都,以为你不回来就上他艳娘家了。」回屋,李萍把盛好的绿豆汤给灵秀端到身前,「天热就爱上火。」

  「我爸呢?」

  「留伯起那喝酒呢。」

  说话这工夫,竹帘就扬了起来,抖得哗铃铃乱响。李萍起身奔到门前,仰脸看向半空:「你看这怂天儿。」如血的斜阳已隐没在树丛里,倒卷过来的是一片夹杂着土腥味的黑云,片刻间,电闪雷鸣就夹击过来,西角门一开一合也跟着怦怦起来。「消停儿坐着,我去前院瞅瞅。」撂下话时,人都到院里了。

  看着身前消失的婆婆,看着面前摆的绿豆汤,灵秀把手支在了眼眶上……

  其实没多久灵秀就喊哑了嗓子,劲儿也快拼没了。既然不是抢劫,还能是什么呢?她不甘于就此束手待毙,卯足了最后内点劲儿,打起挺儿来连喊带抓,抱着被祸祸甚至可能被打昏打死的的念头,又支蹦起来。

  男人虽只是个孩子,但毕竟是男的,血气方刚,死死掐住灵秀脖子不放。灵秀张开嘴,攥住对方腕子使劲掰扯。她大口喘息着,手刨脚蹬,这当口,奶子就给大手抓住手里。这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时,男人竟停下动作,跳起身子开着摩托就跑了。

  来去如风,黑烟混合著尘土又扬场而起,场面就跟拍戏似的。此际时令介于小暑和大暑之间,高天仍旧很蓝,云朵也四散飘扬着,虽没进伏,但气温并不低。艳阳高照,幽静的树林多了份庄严,郁郁葱葱,也有几分世外桃源的味道。其时正是午休过后人最懒散时,即便地里有活儿,多半也都会在河里泡舒服了选择五点之后再跑过来。

  刚从地上爬起来,灵秀就也听到了一阵轰鸣声。她看到辛家营小道方向扬起了尘烟,不知有多少辆摩托正往这边赶呢,她想跑,撕开的领口和撩脱的奶罩又让她放弃了逃走的念头。才刚的内一幕绝不是拍戏,也绝不是开玩笑,就是不知道眼下这些人又要干什么。她灰头土脸,鞋都不知踢哪去了,瘫坐在地上。

  一脸茫然地看着对方,惶惶间,内些人好像又说了句走还是啥,轰隆隆地就也消失在灵秀面前。

  林子里又恢复了清净本色,连坡下坟头上的草都比别的地方茂盛。坐在地上,灵秀这酒劲早在之前就醒透了,汗也出了一身。她喘息着,环顾着,往北依稀还能看到陆家营的影儿,突如其来,简直跟噩梦似的。即便就算现在,灵秀也惊魂未定。「香儿,给妈把衣裳找来……香儿,给妈把衣裳找来……」喊了好几遍也没人答应。就如眼下,回到前院她也这么喊了好几遍,直到溜遍三间屋子,才恍地想起——香儿去他艳娘家了。

  才刚不久,书香确实就在他艳娘家,不过此刻已经跑回到了东院。凤鞠是下午走的,当时书香正蹲在东墙外头的墙根底下。褚艳艳一直都在叫骂,「跟你妈屄我闺女来什么劲!」交织在一处的还有啼哭声负气声以及碟碗的摔打声。书香点了根烟。「你个活王八,绝户脑袋。」这话被艳娘喊出来时,书香听到贾景林的声音,「你个挨操的玩意!也是赔钱货!」「操你妈妈我!」这声音估摸站在紧东边的田里都能听见,紧接着,脚步声和推车声以及随后艳娘的呼喊声也一并跟着都传进他耳朵里,「你去哪呀凤鞠?」「有本事就别回来!」正是这个时候,他从墙后头探出脑袋。不远处的叫骂声仍在继续,喊出口的除了含带生殖器外,也包括了对各自母亲的问候——当然,这里更直接——操你妈妈,似乎不如此就不能表达中心思想。

  书香先是看到前车轮子,而后看到凤鞠推车打门里走出来。喊了声「姐」,他追到近前,一把拉住凤鞠的手,又叫了一声「姐」。车后头夹着被窝卷。书香脑袋嗡嗡地:「你去哪呀?」话都被晒蔫了。

  凤鞠猛地顿住身子,泪歘地一下淌了下来。紧随其后,叫声和啼哭声混在一处,越来越近。「回来呀凤鞠……」追到门外时,艳艳猛地刹住了车。她两条腿还半丁不八保持着迈出去时的动作,眼睛却已睁得老大,嘴也半张着,不过转瞬就又笑了起来。

  书香也朝她笑了笑,只是这笑都喝了汤药。他以为把被窝卷留下凤鞠就不会走了,事实证明,一切都是徒劳。打废品站出来,焕章说什(么)鸡巴玩意,书香说就这鸡巴玩意,怎地,不服?「对咱有利就得忍,不让三分还怎打交道?」风中,他听焕章又说,「谁我都不服,我就服杨哥你。」含含糊糊地,「跟内天一样。」

  「跟哪天?」书香朝后斜睨了一眼,不知他说什么呢,突突突中,又赶忙把视线盯向了前方,「不知道开车呢吗。」

  「就内天,咱不在大娘家后身抽烟吗。」怕杨哥听不清,他大声喊着,向他描绘着眼里看到的世界,说你捂着耳朵一动不动,就从那硬扛着。书香说我倒惦着跑呢,当时耳朵不聋了吗,这话喊出口时,他又回了下头,还指了指自己的脸。「跟这会儿一样,也挺不老好看的吧。」话说得轻松,但到底轻松不轻松呢,或许只有书香自己知道。

  把被窝搬到凤鞠房里,书香说浑身是汗,就跑去了二道闸。他穿街过巷,一路疾驰在这片熟悉的热土上,还没走近闸口,洋灰墙上的字体便先自映入到眼帘里。昔日的杨书骚三个字的字迹已变得模糊一片,但七十二条教义却仍旧印刻在上面。

  或许西侧的地势较高吧,辽阔的青龙河看起来蔚为壮观。村内或村外的大人和孩子分作两波,最后又在戏耍中混在了一处——桥西跳水的跳水,桥东泡澡的泡澡,一时间呜哇乱叫,好不热闹。

  从桥头拐到坡下,书香才发现二道闸开闸放水了。闸板没都全开,只第七第八闸孔扬起一米来高,泛着白浆的河水奔腾起来,正朝东涌了下去。看着东半拉内些跃跃欲试或直接或迂回往闸口上游的人,打着招呼,他在洋灰坡子上找了个干净地儿,把衣服脱了下来。下到水里,他先往大腿上撩了些水,随后又给耳朵里沾了些水,在吸了口气后便一头扎了下去。上大学的前二年也曾来过这里,再后来就没工夫了。扯迁时故地重游,还让路人给他和灵秀拍了几张照,但内时此地早已面目全非,然而谁又能想到十多年后这里天翻地覆又再次发生转变。

  逆流而上,书香一口气游爬到闸板上,当他放眼向东望去时,远处十二里湾的伊水看起来更加壮观更加辽阔。踩着闸板的格子爬到顶端,西半拉也人头攒动,在不远处的水里一起一伏。不知是谁又喊了声「三儿」或者是别的什么,紧随其后,哄哄声就传进了他耳朵里,「让你妈给来几个套。」

  来你妈妈屄来,但这话书香终究没说出口。他居高临下看着脚底下滚滚流淌的河水,他认为自己也能像圣斗士里的冰河那样,纵身一跳,潜伏到深海中。他双臂高举,脑头朝下跳进水里,顺流而下,不久就到了十二里弯的十字水口。水势渐渐趋于平缓,连轰隆隆的奔腾之声都已消逝一空。蓝的天,蓝的水,一猛子扎到水底,触碰到河槽时,他展开双臂拥向这片松软的泥土。

  周遭漆黑一片,又软又滑,鱼在这流体内相互蹿越,又在喁喁絮语中淌过耳畔,将书香包围起来。书香也像它们那样游来游去,聆听着河底这仿佛来自于另外一个世界里的声音,除了享受,除了兴奋,他甚至还能感受到这里面所包含的喜怒哀乐。

  不知过了多久,心口开始砰砰乱跳,尽管不舍,身体却已从河床上被挤压出去。书香挣扎着,想再听听那沉醉的流水声,想再感受一下它的湿滑柔软和脉动,然而在一股大力挤压之下就被无情地推了上去,他抓扯着,试图再停留片刻,却根本没法抗拒这股外力,在哇了一声后,脑袋已探了出去。

  到家时刚好五点,前院仍旧大门紧闭,书香本想把门打开进去瞅瞅,咕咕直叫的肚子却让他直接冲进了后院。饭还没做呢,他说我妈内,得知还没回来,就对老两口说:「去我艳娘那了,饭甭打我内份。」就这么着,翻回头又来到褚艳艳家。

  进门时书香发现贾景林又「失踪」了,至于说是去良乡还是去后身二道闸,不得而知。倒是厢房里头始终香火不断,看一眼就知道善男信女有多虔诚,而且很容易联想到他们跪在蒲团上高高撅起屁股时的样子,也能联想到屋子里那股子极为浓郁却又令人作呕的味道。打记事起他就常来这玩,房子还是老房子,而人——这有别于记忆里的内个不善言谈且黑了吧唧、他应该称之为贾大的人,如今早已没了质朴。

  褚艳艳正抱着凤霜在里屋溜达,一天到晚除了抱就是抱,外面热又怕把孩子给晒着,冷不丁看到书香站在门外,不言不语在那啃起干饼,忙召唤起来:「哎哎哎,干嚼不噎吗?」这话书香没接,艳艳又说:「看你妹子来,艳娘给你炒鸡蛋介。」直到报销完两张大饼,吃饱吃足,书香才说:「噎,快噎死了。」打着嗝,凑到褚艳艳身前,看她把凤霜放到炕上,就搓起手来,「艳娘,来口吃吧。」

  褚艳艳说没羞,多大了都,「还孩子?」嘴上说,实际却已笑着撩开了背心,把奶头呈黑紫色的这对奶子敞给了他。

  又哇一声,他被抱来抱去,终于寻到乌溜溜的奶头时,却嘬不出水儿。他急了,他大吼道:「哇……」那挺头的八字奶就在他脸上晃悠,「你说可咋办呀妈。」妈说艳艳不有吗,让她先给「三儿」开嘴儿。大口喘息,书香眼前也渐渐变得清晰起来。看着朝南流向的河水,窑坑他能一口气游到对岸,在这就说不好到底能游多远了。艳阳高照,他虚缝起眼来,在身子完全静止不动时,他又听到了心跳声。咚咚咚地,耳畔长鸣,他脑海中便幻化出很多似是而非的图景。他忘不了妈说的内句话,他告诉自己,一定要念高中,一定要考大学,从这里走出去。

  一别之后,书香就再未见过徐老剑客,打门前路过时,那院子依旧破败不堪,几乎成沟头堡标志性建筑的同时,如老剑客一样,那股腐朽和荒诞被世人所嘲笑,随之又被世人所遗忘。他觉得是时候该干点什么了。

  拱着甩着叼着咬着眼前的奶头,热乎乎的人奶就顺着牙齿和舌头淌进了肚子里。他仿佛听到有人叫他三儿,「小妹坐月子呢不是,我就不进屋了。」接着,奶声奶气的笑声也传来了,「瞅这大眼珠子,吃一个还抱一个,娘娘不跟你抢。」

  然而正当褚艳艳时而蹙眉时而舒展,轻轻哼吟时,书香忽地不吃了。他睁开眼,在丢开奶头又擦了擦鼻尖上的汗后,仰脸问了起来:「去年夏天,你干啥来?」

  褚艳艳「啊」了一声:「啥?」

  书香寻思说:「就去年夏天。」

  褚艳艳眉头皱起:「去年夏天?」

  书香点了点头:「是啊,补课啊。」

  褚艳艳咬了咬嘴唇:「干啥了?早忘了。」

  具体细理书香也不知道,又是人传人传过来的:「不能吧。」

  褚艳艳咬起嘴唇,眼又眨了几下。「谁跟你说的?」她把背心放下来,心口已突突乱窜起来。

  书香把头一低:「就凤鞠姐说的。」

  褚艳艳泥塑般张大嘴巴,脑袋里嗡嗡乱响,随后一屁股瘫坐在炕沿儿上……

  回到东院,熟悉先给四舅去了个电话,接通之后,他问:「不回来怎不说一声?!」四舅没在身边,四舅妈接的,她说小妹没回去?「你姥爷说,上午走的。」上午走的?到现在还没回来呢。撂下电话,书香赶忙又给沈怡打过去,同样问,答复只是略有不同:「两点多走的啊。」

  两点多走的?我就两点多回去的,五点回去还没回来呢她。「也没准儿上我姨那了吧。」书香安慰着自己,撂下电话,坐在炕沿儿上连抽了好几袋烟。他口干舌燥,他跑去拿来啤酒,外面电闪雷鸣,他一屁股就摔在了炕上。

  此刻灵秀就在家炕上坐着呢。背靠在小窗已多时,屋子里很冷清,院子里风雨大作,困得她睡不着觉,起身又把窗子给打开了……后来的内群人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年纪轻轻就剃了光头,还有披肩发的,胳膊和腿上都刺了青,手里也拿着对穿钢钉的椽子。个别人她看着眼熟,不过从未打过交道。

  冷风扑面,灵秀荤油般的脑袋立时清醒了些。她转身靠坐在窗台上,任风撩吹起发梢把雨星溅在脖颈上,耳后轰隆隆的。百年好合映入眼帘时,触景生情,尘封在灵秀记忆里的往事便一股脑全都涌现了出来。

  结婚前房子就已经盖好了,家具也都摆放好了。当时来了很多人,嘴里道着喜,脸上也都挂满了笑。他们齐声祝福着,说永结同心,说早生贵子,还说百年好合。被这巨大的喜庆氛围所包围,打今个儿起,这熟悉而又陌生的地方就成灵秀的新家了,这里注定也将会是她给男人生儿育女开枝散叶的地方。内些个村邻问新媳妇叫啥名字,婆婆向他们介绍,说小妹姓柴,叫柴灵秀,「这回呀,不光是我徒弟,还是我闺女咧。」

  在欢声笑语中,灵秀被簇拥着又回到了这间院子,这间屋子。夜深人静仰躺下来时,离别爹娘的内份不舍和内心里的恐惧已被好奇和喜悦所取代。她一脸羞涩地看着男人,看着他拿出一张白布,她心口怦怦乱跳,她叫了声哥,随后灯就关了,随后一具火热的身体便压了下来,一根火热且又极具弹性的东西便触碰着顶了进来。

  结合的瞬间,胯下传来一股撕裂般的疼,灵秀下意识就紧紧夹住了双腿。她听见哥说不行,声音颤颤巍巍的,其时她也颤颤巍巍,她说疼,紧接着一股热流就滋了进来。后来提起这段她脸就红,她说怎啥都不会啥都不懂呢,也曾在后来夜深人静时偷偷翻开箱子,去看内张至今仍旧一尘不染的布。

  几年的时间眨眼就过去了。结婚当年的冬天就恢复了高考,计划生育也在随后的第二个年头被提上了重本。分田到户时,儿子已经满地跑了,但那脱缰的性子让原以为可以省心的她又开始担惊受怕提溜起心来。一天天一年年,日升又日落,然而时过境迁,抹不去的记忆和现实纠缠在一处,这里又成了伤心之所……

  雨一直下,杨廷松说一时半会儿停不下来。喝得尽兴,赵伯起说停不下就停不下,又没什么事儿,「秀琴,一会儿给大爷搬床被子,我们爷俩就在这屋睡了。」杨廷松摆手道:「别别别,又没提前跟你大娘言语,再说两口子睡一块,我个糟老头子跟这瞎起啥哄。」说的同时举起了酒杯,「多快,啊,一话多少年过去了。」他说自己是看着伯起长大的——当年没焕章大呢就开始挣工分了,还说后来又看着伯起把三个兄弟都帮衬着盖了房娶了媳妇,「不易,真不易啊,如今咱自家新房也盖上了,也该熨帖熨帖享受享受了。」

  赵伯起点点头。不敢吹这房子在梦庄多气派多牛逼,但在沟头堡这一亩三分地,他敢说绝对是数一数二的。放下酒杯时,白苍苍的脸越发红润起来:「还别说,放二十年前真不敢想。」说出此话,他还看了看秀琴。秀琴也已小酌了一杯白的,脸蛋红扑扑的,迎着男人看了一眼,又把头转了回来。「预计着下半年把东西厢房也都给抄起来。」

  「好事啊这是,这一步到位也是你性格。」杨廷松点了根烟,随后说有啥需要的你就张嘴,别调不开,「回我跟云丽说且。」把烟也扔给了赵伯起。

  点着烟,赵伯起说啥都不缺,说这房子能起来都是由大家伙儿帮衬我的。「不瞒你说,毛石,胶砖,檩条,都是托灵秀和大哥大嫂子弄来的,屋子里的线路布局也是杨老师给画的。」这口烟抽得很顺气,连病似乎都好了三分。「大娘也说过,缺啥就言声。」

  「从你爷那开始,咱两家几代人的交情了。」杨廷松又笑道:「房子盖好就踏实了,就等给焕章娶媳妇了。」他笑容满面,目光又转向马秀琴,「到时你们两口子也就彻底解放出来了。」

  赵伯起连说是是是:「他也不是念书的料,我看毕业一上班,他妈也省得嘀咕了。」

  「孩子们玩心都大,别说孩子了,大人不也这样吗。」杨廷松举杯示意,赵伯起便跟着抄起酒杯,杨廷松说到时起火得通知一声,大爷再跟你好好喝喝,连着几小口就把杯里的酒干了,「不早了。」外面的雨似乎小了些,言下之意该走了。

  「不温居,先踏实喝酒吧大爷。」赵伯起也扭脸看向窗外,听声音倒是没有之前那么暴躁了,心道那到家不也淋湿了吗,再说夜黑路滑,也不放心让杨廷松一个人回去。「秀琴,去搬被子。」支唤的同时,他仰脖把酒干了。想给大爷再续一杯,杨廷松却把手心扣在杯口上,朝他连连摆手,「三杯就不少了,脸也红了,身体又刚恢复。」身子一转,一把拉住马秀琴的手,「焕章他妈,累一天也该歇歇了,给大把门关上。」穿鞋时又反复叮嘱赵伯起,让他就别下炕了,说没那么多事儿。

  「这黑灯瞎火的,大爷,大爷。」不等赵伯起爬下来,杨廷松又把他推了进去,「身子骨不还没痊愈呢,让秀琴来就行,你就甭跟大爷客气了。」

  赵伯起冲马秀琴道:「给找见雨披,送送大爷。」颇为遗憾,连说这次太仓促没招待好。「早知就不让我大娘回去了。」

  「炒这么多菜还不行?秀琴都没得歇着。」扫了眼马秀琴,杨廷松又转过脸说:「等温居时再喝,到时你也利索了。」

  目送着二人出屋,赵伯起靠在炕头一蜷股,说是等着秀琴回来睡觉,结果却先自迷糊起来。昏昏沉沉,耳边雷声不断,可再一睁眼都转天五点多了。外面还在下雨,来到堂屋把长廊里的灯打开,顺着阳台走到西屋,没见着人,就朝厢房喊了几声,「秀琴,秀琴……」片刻间,厢房的灯就亮了,又愣了会儿,窗帘上映出个影子,模模糊糊,他就又叫了两声。

  门开了,秀琴探出脑袋,「他,他爸,快回房,雨大。」

  黑灯瞎火的,伯起虚缝起眼来朝她喊道:「这大清早忙啥呢?咋没回屋?」

  「昨儿都湿了,就没回去。」

  「大爷走前儿不没事儿吗?」

  「能有啥事,有也是我……」

  「不就怕大爷不满意吗。」

  「有啥不满意的,吃也吃了喝也喝了……回房睡吧,我也得再躺会儿。」秀琴把门掩上时,儒雅的声音便在她身后笑了起来,「他妈。」「这回满意了吧。」不等秀琴转身,修长的手指从后面伸到前方,抱托起奶子,她就踉跄着被推到了套间的窗前。长廊里的灯一灭,儒雅之声便又开口了。他说就冲这雨今年地里的收成也次不着,边说边不紧不慢地给她把腿上的裤袜往腰上抻了抻,「地真好。」看着身下这肉汪汪的大屁股,他扬起手来拍了几下,「又暖和又舒服。」

  秀琴的脸给说的就跟红布似的:「还不走?」蹙起眉头,眼里呈现出一片复杂之色。

  杨廷松看着秀琴温顺乖巧又臊不唧唧的样儿,笑着朝板床上散乱的被子一努嘴,灯随手就给关上了,「再裹一次,完事再走。」边说边推秀琴身子,朝床的方位拥了过去,「就算咱俩把房子折腾塌了,也没人知道发生了啥。」

  「天,天都该亮了,也一宿了。」秀琴一脸不情愿,吞吞吐吐,「你答应天亮就走的。」

  「又不是搞一宿……不还没亮呢。」稍作停顿,杨廷松整个人可就扑压在了秀琴身上,「你说这日子口,啊,上哪找介?」得心应手间,摆晃着手臂拉过被子盖在彼此身上,脑袋露在外面,就这么看着秀琴,「听,雨不还下着呢。」

  秀琴心里发毛,推也不是躲也不是,唉了一声。「大。」她撇着脸,满面通红,「昨儿可不是这么说的。」

  「昨儿?」杨廷松摇头笑笑,想到昨儿晚趴在秀琴身上的销魂时刻,想到此刻旧梦重温,情不自禁道:「昨儿你也不是这么叫的呀……当时啥样?现在啥样?」伸出舌头,在秀琴脸上舔来舔去,「不是因为下雨咱俩能睡一被窝吗?」压着肉垫子,腿也没闲着,拱了几拱就撬开了大腿。

  秀琴无语,杨廷松却说得挺密。「里面还夹着大的种哩。」浓郁的肉味面前,他仍旧盯着秀琴的脸,奇怪的是,这次并没像睡觉前那样再去主动出击,而是形如狩猎一般,在等待着,「再骚一回,跟昨儿晚一样。」

  无奈之下,秀琴又叫了声「大」。「床上还叫大?」杨廷松呵呵呵,臊得秀琴无地自容。「想玩乱伦这块?」兴奋使然,抱紧秀琴的身子时,他简直年轻了几十岁,「往上抬,用屄,拿屄给它裹进去。」伏在秀琴耳边来回催促着。

  秀琴给那炙热熏烤得喘不上气,只得扬起屁股去迎合,谁知刚找好位置,杨廷松便朝下砸了过去。噗嗤一声,秀琴仰起了脖子,杨廷松「嘶」了一声,「喔啊——真滑溜。」晃悠两下屁股,朝下猛地一杵,齐根插了进去。

  秀琴「鞥」了一声,「啊——」脖子颈着,嘴巴张着,奶子都挺了起来。「真紧啊。」随着身体上的一起一伏,黑暗中,秀琴很快便陷入在这股感官刺激的性爱交媾中,变得难以自持,「操,操死我了,大,大呀。」

  「昨儿咋称呼的,忘了?」呼哧呼哧地,还能听见啪啪啪地拍落声。

  「他……他爸。」呻吟低沉颤抖。

  「那你说他爸在干啥呢?」啪啪声不快,但掷地有声。

  「他,他爸在,在……轻点嘬……」喁喁而泣的声音断断续续。

  「在干啥?他爸在干啥?」如此执着,锲而不舍。

  「咋每次都那么荤。」舒缓中,秀琴叹了口气。

  杨廷松淫笑道:「荤不好吗?荤不刺激吗?」回答他的是沉默中的呻吟,紧促,压抑,绷紧心弦。他仍在起伏,一下接着一下:「老安子规矩多,连尿壶都让你倒,咋就沾我身上这么吝啬,这么放不开?」

  秀琴忍不住回嘴:「他,他是我……」不等她把话说利索,杨廷松便打断她:「我不也是……呃,啊,乱辈了,呃,呃,乱辈了……」

  「……这不也……」

  杨廷松像条鱼,在水里蹿上蹿下:「也什么也啊,呃,不是两口子能在一起过性生活吗?」

  「……那你现在……」

  「不正跟你过夫妻生活呢,不正操你呢。」

  「……」

  「这不都是为了伯起才这么干的吗,来,给大尝尝,尝尝脚丫。」

  「咋这变态,咋都这么变态啊。」

  「那大就给你再变一次。」

  杨廷松爬起来时,秀琴一脸的惶恐,灯被拉开后,她立刻老实下来,「我答应你,我答应你,把灯关了,求你了。」

  「先用脚给我捋!」

  「他爸,被窝里说,被窝里说。」

  「被窝里说?我让你起来!」

  「他爸,外面凉。」

  「还不把脚给我?」

  「咋,咋又吃上了……他爸,先把灯关上吧。」

  「往外来点。」秀琴由顺趟到横躺,人已从被窝里钻了出来。她一丝不挂,肥腴肉润的一条腿支着床帮,虽不情愿,却无可奈何地把另一条腿送了过去。开始时,杨廷松还弓着腰唆啦脚趾头呢,后来干脆蹲下来。他说我还没吃屄呢,又说屄还真肥,「床上不浪哪里浪,分不清里表了?那我就再教教你,让你做一回真正的女人!」

  眼前的肉穴确实很肥,鼓囊囊就跟蒸好的馒头似的。他两只手搭在秀琴大腿内侧,只片刻就把脑袋扎了下去。「看这骚水儿……难怪伯起降服不住……太肥了也。」嘴对着屄连吸溜好几口,舔着嘴角,伸出舌头又用舌尖挑开肉缝,刮着刮着牙就叼在了秀琴的阴蒂上,弄得秀琴挺起小腹,晃悠着,呻吟着,喘息着,「他爸,他爸啊……」她妥协到接连召唤,期以能让他转过心思,然而事与愿违的是,非但没能阻止住杨廷松,反而给他搞得更加不堪——大开的双腿在吮吸中开了又合合了又开,连脚趾头都跟着来回扭动。「他爸,他爸啊,我,我用屄给你捋还不行吗。」似乎都顾不上羞臊就又开始央求起来:「把灯关了……他爸,把灯关了……」

  杨廷松顺着秀琴的肉缝又舔吸了会儿,这才扬起脑袋:「这就受不了了?」

  秀琴呼了一声,身子跟泥似的。她以为打动了他,哪知杨廷松却一动不动,后来也只是站起身子。他岔开双腿,卡巴裆上挑着一根黑黄瓜,人不胖但内根家伙事却出奇的肥,而且黑。「捋呀秀琴,还等啥呢?」

  拖不过去,秀琴只得扬起身子,双手顺着大腿滑落到卡巴裆,把屄扒开了。

  看着秀琴肥润的屄,看着她欲拒还迎的样儿,杨廷松两眼放光,叫著名字往前凑了凑,「先来几下,」话说了个半截,就像作出承诺似的,「黑下不也都一宿了。」

  秀琴看着他欺近身子,看着内双隐藏在笑容背后的贪婪的眼睛,想去推,但同时又怕他,哆哆嗦嗦地等待着即将发生在她身上的继续上演的丑剧。

  「真嫩啊秀琴。」说完,杨廷松对准秀琴的要害,往前一探,在整个人完全陷入到秀琴两腿之间时,「嘶」了一声。秀琴不由自主并拢双腿。她把手抽回来撑在床上时,杨廷松也已跌趴在她肚皮上,「喔啊,啊,秀琴啊,裹得真好,上来就把龟头给包住了。」笑得如此亲近,干的却是不堪入目的事儿,而且毫不顾忌,「屄也都给扒开了,这回总该表示表示了吧。」

  秀琴眉头拧成了八字,咬着嘴唇说:「在,在操我呢……他爸在操他妈呢……」肥腴的大腿肉光十足,蜷缩中又被杨廷松搬了起来,紧接着,脚丫就又入了他的嘴。「不但要操,而且还要吃。」狞笑中,他吧嗒吧嗒吃得津津有味,「喔,夹得还,嘶啊,真紧啊。」动作不快,但抱着秀琴的腿一下接着一下,床板子都嘎呦起来了,

  秀琴又张开嘴:「灯,灯……关了灯再做……关了灯再做……」颤抖的嗓音几近失声。

  「也该亮着做一回了不是,也好让我看看你的骚样儿。」拒绝和随后的吸溜声又拖起秀琴来到了昨晚上。当时杨廷松说大渴了,给大来口水——儿喝,那声音让她为之一颤,「衣服不也湿了。」秀琴说:「别在家里,求你了。」杨廷松说:「不伯起让留宿的吗,又看不见脸。」

  不待她把衣服扣子解开,就给杨廷松从下面撩了起来。她听到咽唾液的声音,听到了急促的呼吸声。「大,大你别……」她推拒着他,但人已经被搂抱了过去,就像是临近大门时被拖进厢房。「大渴了,就想吃口咂儿……」这话差点没把秀琴给臊死。她被揉捏着,她说伯起现在还没睡呢,被看见可咋办。「咋办?在这背雨不行?门也插上了,他进都进不来。」雨声掩盖了一切,连吸溜声都给掩盖下去。

  「窗帘,窗帘还没拉。」

  「也拉上了也没开灯,这回该把连裤袜给大找出来了吧。」肉色皮膜等价交换了黑灯瞎火,窸窸窣窣中,刚穿上裤袜她就给他搂进了怀里,「快馋死大了都,大要在这过夜,大要睡你。」急促的声音响在耳畔,秀琴晕晕乎乎只作眼不见,后来干脆破罐破摔把他当成了赵伯起。「湿成这样儿还装?」随后她就被推倒在床上,「咂儿也露出来。」刺啦啦地,秀琴叫了一声,她听到他也叫了一声,「我来了他妈……」噗嗤一声。彼时此刻,秀琴仍旧岔开双腿,挨着操:「……他爸,他爸啊……」遮羞布没了,酒劲也过去了,但交媾却还在持续进行着,「不,不也给你捋了……」

  吐出秀琴已成葡萄珠的奶头,杨廷松仰起身子。「听见没,伯起你听见没?」他俯身笑着看向秀琴,双手也顺势搂起秀琴的脖子,「呃啊秀琴,呃,呃啊,快看,呃,呃啊,捋得真好。」秀琴的脸很红,晃荡中,也看到身下彼此交接的地方——粗黑的鸡巴正在她体内进进出出。「他,他爸……他爸啊……」咕叽咕叽地,叫着叫着秀琴就给内股子感官刺激淹没了,「爽」,她连连呼唤,身子也跟着颤抖起来,「来了,来啦……」她扭动着腰身,隐约听到他爸说了句什么,但意识已开始有些模糊,「求你了,大……」

  「咋还叫大呢侄儿媳妇……」啪啪啪地,应和着外面击打在窗上的雨声,床碓在南墙上,咯吱吱咣当当的剧烈摇晃着,「真骚,哦啊,可比在外面放得开……」他人又伏趴下去,紧紧搂住了秀琴的脖子,呱唧呱唧地,直碓到秀琴睁开双眼。「爽不爽,爽不爽……哦,哦呃,秀琴,要来了,我也要来了……」剧烈喘息之下,龟头实打实抵在屄的尽头,「他妈啊,啊,他妈啊,还不把门打开。」

  秀琴小嘴大张,像是被戳中了要害:「啊,鞥啊……啊……鞥……」双手扯着床单,深陷其内。

  「哦啊,孩儿他妈,太有快感了我……」

  秀琴「呵呵」回应着,断断续续,双腿在扬起来后,往当间一收,紧紧锁在了杨廷松的腰上。

  「喔啊,又喷了,骚屄又喷了。」快感如潮,杨廷松「昂」地一声,脸扭曲在一处,身子也跟着抽搐起来。「呃啊,大给你温,大给你温居啊秀琴……喔啊,哦啊,屄里真滑……」人往秀琴身上一跌,脸对脸靠了上去,「裹,裹得真紧啊秀琴。」这么突突突地抽抽了七八下,喘息了一会儿,又缓缓动了起来,「好媳妇儿,啊,啊,大的好媳妇儿,喔啊,真是越来越会裹了。」

  很多人都说她会裹,但到底会不会裹秀琴还真说不清,不过,不可否认的是,这一宿她确实很舒服,尽管这个舒服是建立在羞耻和屈辱之上。

  良久过后,杨廷松起身拔出鸡巴,看到秀琴身下红肿的样子,把手探了过去。「真不想走啊。」解馋归解馋,却意犹未尽:「也不知什么时候能像今天这样,跟你再睡一晚。」他给她揉着屄,指头上沾满了精液和淫水,还不忘把手伸到屁股上拍了拍,「裤袜脱了吧,叫伯起看见多不好。」又揉了会儿屄,抹干净指头后,他搂着脖子把秀琴从床上抱起来,「别扔,留下次穿。」

  叫床让秀琴感到很不是滋味,也有些自暴自弃,但要说肉体没被征服,又说不过去。她任由杨廷松在那揉搓,又看着他掏烟点烟,她麻木地脱下了裤袜。闭了灯,杨廷松在窗前观察了两分钟,才心踏实。「收拾收拾,大该走了,过些日子大再看你来。」说着,搂住秀琴又亲了两口,「伯起身子还虚呢可,就别再让人说他闲话了。」笑着整理好衬衣,出屋把雨披套在身上,推开门,趁着墨色悄悄掩入雨中。

  秀琴身子一仰,四仰八叉倒在床上。耳边哗啦啦地,感觉屄里也哗啦啦似的。一片漆黑,如果把灯打开,一准儿看到白花花的液体,正从她那白虎屄里往外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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