超越游戏 (第二卷 33-35)

8585Clicks 2021-07-31 Author: someguy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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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超越游戏】(第二卷 33-35)

作者:someguy12021/08/1 发表于:sexinsex

             第三十三章:一路向北

  新的一天,从不做苦工开始!

  早上六点被唐禹仁叫醒之后,我看着窗外乳白色的朝阳,感觉仿若隔世。

  两个月了,足足两个月后,终于逃了出来。若是说一开始被锁在密室里等待转移的那段时间给予了我对无间地狱这四个字最深刻的理解,那么在青莲圣城的两个月则是踏踏实实地经历了在人间做奴隶的感受。

  没有空闲,没有娱乐,甚至连饱餐一顿也只是数日才能有一次的奢侈,毕竟青莲圣城在偏僻之极的地底,任何补给都极为重要。

  没有任何一个让正常人,哪怕是一个生长于生产力贫乏的古代社会里的人,能够获得任何程度的快乐的事与物。只有永远都做不完的苦力活和邪教洗脑的轰炸。在那样一个没有任何盼望的处境,青莲教将除了「加入」以外的所有道路和希望都封锁了,也难怪那么多呆了半年以上的劳工都麻木了,甚至大批大批地被转化成信徒。

  而昨晚也是两个月以来我睡得最踏实的一次,极难得地没有被噩梦困扰。起来之后,我将身上那套被砍得遍是血污和破洞的衣衫换成了风影楼在这里留下的备用玄色短打。

  「这里离怀化不远,我们若是加紧速度的话中午便能进城。我已快一周没回去过了,得向师门报道,同时我们也得向官府上报青莲教的事。」

  刘紫荧倒是没再带上那人皮面具,而是素颜朝天。经过一晚的独处,她似乎已经消化了昨天那激烈的情绪,口气冷静。晨曦照在她轮廓分明的脸蛋上,有一种出水芙蓉般的清丽。

  我开口问道:「这个,张兄,你觉得我们是在怀化呆久一点,配合官府行动,还是尽快回越城?」

  唐禹仁却依然挂着那张已经熟悉得让我几乎忘记他原来模样的易容脸。两个月了,这家伙跟我每天共事,却没有一分一秒卸过伪装,暴露过真面目,对自己实在是太狠了。

  「我已准备了一封书信,还请刘姑娘代交给怀化官府。里面有我作为玄蛟卫的认证,让六扇门的对接人来检查一遍,便可确认。我和韩二必须马上回越城,调动人马来配合调查地底的聚集地。」唐禹仁从怀里取出一封颇有分量的信,放在桌子上。

  刘紫荧将信收起,点头道:「明白了,还有什么需要我做的吗?」

  「只要你能顺利将你所见的一切告诉官府就行了。希望他们来不及反应……青莲教这个秘密据点被发现之后必会有所行动,也许那就是能将他们一网打尽的契机。」

  事不宜迟,我们立刻出发往怀化奔去,在午时便到了城外。这却是个规模颇大的城池,城墙虽然不比越城,只有六七米高的样子,但也颇为壮观。周边的村子,农地则是在数十里外边层层地围绕在怀化郊边,插满了稻穗饱满的庄稼,让我忽然意识到,原来已经快是秋收的季节了。

  我向唐禹仁说道:「怀化挺大的啊,我还从来没来过越水这边。」

  「嗯,怀化是建宁以南最大的城市,南下过了太屋山之后就没有太多人烟了,直到镇南府境才会热闹起来。」

  我们在怀化城门外停下来,唐禹仁抱拳道:「接下来这边的事就有劳刘姑娘关照了,我们在越城处理好事务之后会尽快回来帮忙的。」

  刘紫荧淡淡地笑道:「嗯,多谢张兄,韩兄。一路顺风。」

  于是就此分开,刘紫荧进了南门直奔师门,我和唐禹仁则是在城门附近的小贩买了点补给。

  「唐兄,咱们的钱够租马吗?」我突然想起这点,对唐禹仁问道。

  唐禹仁面无表情地答道:「马匹这等贵重之物,得是有身份之人,官方背书,或者相应的财帛抵押才能租到。我们那几块碎银是没可能的。不过,朝廷在每个县以上的城池里都配有专门的情报司。无论是凤阁,玄蛟卫,还是六扇门,若有极为要紧的事务的话,可以凭此征召借用良马。」

  「此事极为重要,我们必须骑马上路。你且在这儿等我一阵,我这就去取马。」

  等等,唐兄,我不会骑马啊……

  等了大概半个小时后,唐禹仁牵着四匹棕色的马儿走了过来。我一边打量着马鞍一边问道:「呃,唐兄,我该怎么做?」

  唐禹仁为我示范了一次之后吩咐道:「你尽量坐稳就行,这些都是经验丰富的壮马,我会引导他们前行的。」

  我看着马儿那高大的身子和不善的小眼睛有些头皮发麻,但是也只好摸索着马鞍爬了上去。

  「记住,一定不要掉下来,否则极容易被践踏。」

  这,说的比做的难啊……

  还好,唐禹仁确实牵来了几匹被训练得极好的马。虽然我一个明显的初学者毛毛躁躁地坐在它身上,但身下的马儿却比我想象中耐心多了。当然,我这些月里勤奋练功小有成果的体魄也功不可没。在官道上奔驰了两个时辰之后,我终于逐渐适应了这种颠簸的感觉。

  从怀化到越城实际上比我想得还要远,大概八百里,四百公里的路程,而且又不是在高速公路上跑,哪怕是大燕国力强盛,官道修得颇为发达,也不是能够以现代直来直去的标准能衡量的。唐禹仁的计划是三天内走完,一天三到四百里,在古代这可是四百里加急的速度,接近唐朝最高规格的紧急通讯要求了。事实上,就算是带了两匹替换的良马,也只是让我们多走了百里路,之后便要在官道旁的驿站不断换马。

  「唐兄……唐兄我求求你了,咱们歇半个时辰吧,不多,就半个时辰……」我满脸灰尘汗迹,拉着马鞍的绳索,勉强地维持着坐姿,下半身早已失去了感觉。

  这句话过去的两天半里我大概说了二十多遍,一开始唐禹仁还会出言鼓励几句或者解释一下什么时候休息,现在已经熟悉地装聋作哑,完全无视我的悲惨境地。

  还好,就像太屋山下的折磨终有逃出生日的那天一样,这场跋山涉水的超级马拉松也终于要结束了。

  「听到了吗?」

  唐禹仁忽然拉了拉马缰,慢下速度,转头对我问道。

  我累得跟死狗一样,耳朵里响起的只有耳鸣声,哪里听得到什么。

  唐禹仁那张冷硬的脸难得地露出了一丝笑容,指着西北方说道:「水声。那是越水。」

  越水?这意思是,我们离越城不远了?我精神一振,侧耳聆听,果然听到了稀薄的水声。

  很快,我们便翻过了一个小山坡,居高临下,看到了金黄色的稻田与农田外叶色金红相映的树木,在秋季的微风下沙沙抖动,犹如暖色的海浪一样,极为壮观。而西边不远处则是一道辽阔的长江,从天边而来,浩浩荡荡地往我们来时的方向奔去。在岸边有一个颇具规模的码头,旁边泊着十数艘船。

  唐禹仁似乎也因此确认了我们的进度,下到那码头找人过江。与船夫交涉了几分钟后,唐禹仁对我说道:「多出来的两匹马放这儿,船夫会帮我们送回驿站。」

  过了江之后,我们又赶了两个小时的路,终于在日落之前看到了越城那巍峨的城墙。我看着这一幕感动得热泪纵横,他妈的,终于快解脱了,这段日子当真不是人过的。

  临近城郊,我忽然想起一件事,对唐禹仁说道:「对了唐兄,我们是不是要小心点进城?毕竟城里好像有青莲教高手,还喜欢背后敲闷棍的那种。」

  「嗯,确实得小心。我们不能在外久留,直接去薛府。」

  我和唐禹仁在城外十里外的驿站留下马匹,然后小心翼翼地入城。在越城住了近半年了,我只去过一次内城,其余的时候都是在外城晃悠。内城的街道规划整齐许多,建筑的风格也肉眼可见地与外城更新的建筑有所不同,应该大多都是旧朝留下来的老宅子。这就是有钱人才能居住的地方啊。

  唐禹仁带我来到一家宏敞的府邸,厚重的红木门前立着两座惟妙惟肖的石狮子,门上挂着一道宽阔的匾额,上书两个龙飞凤舞的大字:薛府。

  内城这是我第二次来,但薛府绝对是第一次,我不禁有些小兴奋。唐禹仁带我来到院子后面的侧门,敲了敲门环。

  门应声而开,一个中年男子探出头来问道:「是谁?有何事?」

  唐禹仁上前一步说道:「我找薛小姐有要事,我姓唐。」

  那男子稍微打量了风尘仆仆的我和唐禹仁几眼,说道:「先在这儿等等,我去问问。」

  虽然太阳已下山,但内城灯火通明,却是人流不断。饶是我们在院子后面一个较为安静的小巷,都能看到许多行人信步在数米外的大道上行走。数月未见过这样的画面,我和唐禹仁一时都默然,只是静静地看着这一幕。

  这时,门猛地被拉开,里面却正是许久未见的薛槿乔。她穿着一身浅蓝色的长裙,优雅且端庄,看起来一点都没变。她不可置信地上下扫视我俩,说道:「你们……终于回来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快进来。」

  唐禹仁低声说道:「进去说话。」

  薛府内的院子果然如我所料,极其华美。石山,池水,花丛,树木,应有尽有,虽然没有聚香苑那么精细小心的拼摆,但布局却极为雄浑大气,园子里的景色令人心怡神旷。

  进到一间侧房,我关上门后薛槿乔迫不及待地问道:「好了好了,现在能告诉我了吧?你们到底去哪儿了?怎么突然消失了?我可担心了。」

  唐禹仁对我使了个眼神,我便极有默契地张嘴将两月前聚香苑的那番遭遇,与之后被绑到青莲圣城之后的种种经历道来,唐禹仁时不时地在一旁添上一两句细节。

  薛槿乔洁白的脸蛋神情极为丰富,期待,震惊,好奇,口瞪目呆,激动,凝重等等,让我觉得这个女子还是挺可爱的,没有太过将这个时代对大家闺秀要求的面部表情管理束缚自己。当然,这可能也是属于武林高手的特权。

  讲了小半个时辰之后,我呼了一口气,掏出水囊喝了几口水。

  「唐兄,还有什么被我漏了吗?」

  「没了,大概的情况就是这样。」

  一时间,空气突然安静。薛槿乔脸色有些呆滞,靠在椅子上不知道在想什么。唐禹仁闭着眼睛似乎在思考,数十秒后,他开口问道:「你们去建宁结果怎么样?我猜应该收获不大吧?」

  薛槿乔从思绪里被惊醒,有些气恼地说道:「唉,又被你说中了。我们到了建宁之后跟宁王府打了个招呼然后直奔贫民区和青楼,却什么都没捞到。宁王虽然提起不久前有过邪道踪迹,但他那里经营得跟铁桶一样,什么妖魔鬼怪都掀不起风浪。」

  她的视线转到我和唐禹仁的脸上,继续说道:「我们将城里内外都找了个遍,什么都没发现。第二周却收到了你们俩失踪的消息。明空前辈带着景源景珍留在建宁多呆了几周,现在回泰兴山了。我则赶紧回越城来,将聚香苑和整个外城都巡查了一遍,官府却告诉我没有什么线索。没想到……青莲教果然有高手潜伏在城里,我们却一无所知。」

  唐禹仁皱眉问道:「你们有没有询问聚香苑的女子?那絮花极有可能是花间派弟子,我怀疑她跟青莲教在聚香苑的活动有所关系。」

  「问了,都没什么嫌疑。那絮花我倒是有点印象,不过没看出她原来有武功在身。花间派我也有所耳闻,她们的武功有隐瞒自身根基的技法吗?」薛槿乔有些疑惑地问道。

  「不知道,她们向来神秘之极。不过隐匿之法数不胜数,你们若没有仔细望气探脉的话很容易忽视。」唐禹仁垂头思索了数秒后,说道:「事不宜迟,我要通知官府捕快跟我去拘拿絮花,顺便看看能不能再寻得些什么线索。不仅是聚香苑,越城的所有青楼,贫民区,码头区我都要扫荡干净。槿乔,能不能借几个人给我?虽然我不认为那个神秘高手会有胆子跟官府正面对抗,但也不得不提防。」

  薛槿乔脸色凝重,起身道:「我叫上洪老,我们一起去。」

  好家伙,老唐这是要搞一把大的,扫黄打黑了。

  我看着两人风行雷历地准备立刻行动,连忙出声道:「这个,唐兄,薛小姐,你们尽管放手去做啊,小的我手无缚鸡之力,就先去休息了。」

  薛槿乔笑出声,摇了摇头道:「看你这蓬头垢面的样子,肯定在回来的路上吃尽苦头了吧?你今晚先在薛府睡一晚吧,龙头帮那边我帮你打了招呼,刘青山帮你编了个借口,刚好你明天可以跟他对一下故事。」

  我抱拳行礼:「多谢薛小姐帮忙,在下不胜感激。」

  在露宿风餐了数天之后,我好好地享用了一把热水浴和薛府的精美食物。两个月未尝肉味之后,能饱食一顿鲜美的菜肴,那真是神仙般的享受。

  第二天,我跟许久未见的刘青山交谈。

  「那日你外出未归,小姐为你在帮派里搪塞过去。老夫编了个借口,便是你在老家建南的家中长辈病重垂危,需要赶紧回去主持家事。如今过去了两个多月,算起来刚好够一趟来回的时间。毕竟你被青莲教掳去的这件事越少人知道越好,我们尚不知青莲教在越城内有什么样的耳目,若是知道你从他们的聚集地逃了出来的话,可能会想要杀人灭口或者泄愤。接下来一段日子你在天究堂低调行事。」

  我点头说道:「这个我明白,细节我会自己回顾一下。不过我这么不告而别,帮里不会惩罚我吗?」

  刘青山意味深长地对我说道:「若你是个毫无背景的新帮员,那自然会有相应的责罚,但是小姐让我为你打理好了关系,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原来如此,我感叹道:「有靠山的感觉也太好了吧。」

  「哈哈哈哈,没错,而你已经充分地证明了小姐对你的帮助极有先见之明。希望接下来我们能利用你和唐禹仁带回的宝贵情报将青莲教一网打尽。」

  确实,唐禹仁不惜跋山涉水奔回越城,甚至来不及喘息便要当晚扫荡聚香苑和旧城区就是为了打这个信息差。

  然而同一天下午,刘青山离开之后,就在我准备离开薛府时,满脸疲惫的唐禹仁带回来的却是令人失望的消息。

  「什么?一个青莲教人物都没抓到?是因为他们识破了我们的计划还是怎么着?」

  我有点难以置信,你说被主要人物逃走几个那我还能理解,但是薛家这个地头蛇,和有着第一手情报见闻的精英玄蛟卫,再加上越城当地强盛的官府,竟然几近一无所获,实在是超出了我的理解。

  唐禹仁脸庞上难得地浮现了焦躁与愤怒:「不知道。这才是最令人难受的。我们已经控制住徐福贵,正在慢慢审讯。旧城区也有几个可疑人物被抓了。但是聚香苑竟然一无所获。絮花和数个聚香苑姑娘、主管在两天前突然告病离开,让我们扑了个空。既然他们能如此及时地离开,说明留下来的肯定不是什么重要角色。」

  青莲教到底是过街老鼠还是三体人啊?这是未卜先知还是把我们给摸透了?

  我眉头紧锁,仔细地回顾着过去一周发生的事,说道:「依我之见,有几种可能。」

  「第一,他们的情报系统强大到出乎我们的意料。我看看,假设他们是在我们逃离那天就派人赶往越城来让教众撤离,两天前便走了,那就是两天就横跨了半个顺安,最少也是四百里加急的速度!他们哪来的快马?哪来的资源?又或者是养了信鸽?两天八百里,这,信鸽有这么强吗?」

  「第二,我们在某个环节走漏了消息。嗯,不过这个可能性比较低,刘紫荧是唯一见过我们的外人,况且絮花等人两天前便离开了,那时我们还在路上,从时间上来说不对。」

  「第三,他们并不是因为我们而逃离的,而是有什么其他的原因。毕竟薛槿乔说过,他们自建宁回来之后巡查过一次聚香苑。这些人可能是发现了什么,因此恰好在我们赶回来之前离开。不过这个时机,有些微妙。」

  「当然,还有最后一个,也是最不可能的,」我摊手无奈地说道,「那就是青莲教主手段通天,掐指一算就算到了有人会逃离青莲圣城,所以提前安排好让手下从容离开。不过我觉得对方不是这种神仙人物。」

  如往常一样,唐禹仁无视了我最后的小幽默,而是踱步说道:「那么看来就是他们的情报系统或者教内的大变了。嗯,前段时间黑鸦探南下,寻找青莲教痕迹时,也许惊动了他们的眼线。或者如你所说,槿乔那边的行动也打草惊蛇了,不过这个时间点确实太巧合了……我已向知府申请兵马去调查人口失踪之事和太屋山下的青莲圣城,数日内便会南下,到时我会一起行动。」

  啧,老唐这个家伙,标准的劳碌命,来回折腾也不带歇息的,太累了。

  「死里逃生你可真就一点都不准备休息一阵么?算了,这确实是你的风格。」

  眼看当下没有什么可以多说的,我便准备回家了。这时,我想起一件事,向唐禹仁问道:「对了,聚香苑现在什么情况?被你们关了吗?」

  「昨天确实被官府接手,关闭了一晚,但是没几个被拘拿的。姑娘们都没什么可疑之处,官府也不想为难这些人,今天已经重新开门了。」他顿了顿,问道:「你不会是要去见那个青鸾吧?」

  我嘿嘿笑道:「瞒不过唐兄的眼睛啊。毕竟聚香苑显然不是什么良善之地……当然要求风月场所当一个良善之地本来就是痴人说梦,但是现在里面无关的人很有可能会被牵扯进青莲教这勾当,这就超过了一般烟花之地所能承载的风险了,我确实有些担心她。」

  唐禹仁犹豫了一瞬,摇头道:「此事是你私事,我不好插嘴,但还是劝诫你最好不要对青楼女子轻易付以真心。」

  我没有直接回答,而是问道:「唐兄,昨晚你应该也审问她了吧?以你玄蛟卫的眼光和手段,有没有发现什么不当之处?」

  唐禹仁摇头:「那倒没有,就是个很常见的青楼女子而已。」

  我笑道:「那不就得了。既然她没有普通人之外的能耐,那我还是相信自己能把握住分寸。唐兄你奔波了一整周,快休息吧,有事的话明天再找我。」

  于是我和唐禹仁就此别过。不过,话虽然是这么说,我却不由自主地想起了青鸾笑靥如花的美好面容。对我而言,她是什么样的人?对她而言,我又是什么样的货色呢?

             第三十四章:何以为家

  如今已是十月中旬,逐渐开始日短夜长。我离开内城之后太阳已沉到地平线上了。聚香苑门可罗雀的院落在夕阳的照耀下显得十分落寞,对于见过它往常的热闹的我,更是有些刺眼。

  「韩大人,好久不见,这边请。」一个熟悉的小厮无精打采地在门旁站着,看到我上前之后精神一振。

  「小赵,我听说了昨天发生的事,大家都还好吧?」

  小赵有些苦闷地抱怨道:「唉,别说了,小的都不明白到底遭了什么灾,那官差把苑里所有人都按个儿关押在房里审问,昨晚一整晚都没得好睡。结果今天早上也没给我们个交代,转头却又把我们放回来了,实在是摸不着头脑。姑娘们都受惊了。」

  小赵往凉亭里,走廊转角示意道:「现在还有好几个捕快在那儿虎视眈眈呢,叫我们如何做生意?听说他们要找的是前几天告病离开的絮花和杨主管,说他们跟青莲教有关!简直荒唐!」

  看他的表情似无作假,那么可能青莲教在聚香苑里的行动确实够隐秘,连小赵这种老员工都对之毫无察觉。

  一路上小赵喋喋不休地抱怨了一大通,倒是让我有些同情。小赵啊,我估计你很快就要失业了,这件事儿越闹越大,怕是青莲教被彻底根除之前,聚香苑和越城的其它青楼是做不了安稳生意的了。

  「喏,韩大人,您找青鸾是吧?她在侧楼,您过了前厅右拐就是了。」

  我道谢之后给了小赵几枚铜钱,然后往侧楼走去。正厅里虽然依然有着不少花枝招展的姑娘,但气氛却极为冷清,没几个客人。她们强颜欢笑的脸上却藏不住不知所措和不安。

  来到更为清静的旁厅,我一眼便看到那熟悉的丽人。青鸾身穿浅绿色的长裙,梳着垂髻,独自一人坐在窗旁,怔怔地看着窗外的景色,恬静的侧脸带着一抹我从未见过的哀伤。

  「青鸾?」我上前一步,轻声呼唤。

  青鸾脸上的伤感仿佛被潮水洗过似的,瞬间清了干净,转过头来时脸上已挂上了无可挑剔的职业笑容,让我直呼专业:「客官好……嗯?韩大人?好久不见!」

  我有些哭笑不得,坐在她旁边说道:「你还是叫我客官吧,韩大人这称呼我听着就觉着不舒服。不过确实很久没见了,最近过得还好吗?」

  青鸾苦笑道:「这几天苑里不怎么太平,客官在进来的路上也看到官差了吧?」

  我点头道:「看到了,你们没事吧?」

  青鸾略微沉重地说道:「嗯,虽然大家都被官差一个个地拘去审问了,但是却一个都没留在衙门,折腾了大半夜之后反而告诉我们今天能回来,也没说不能继续营业,高姐儿和主管们就且开门看看了,官差也没有阻止。唉,青莲教余孽……怎会有这种事呢?」

  我悄悄地往左右看了几眼,低声说道:「事实上今天我来见你就是想跟你说这件事的……咱们去个清静点的地方聊吧?有空余的厢房吗?」

  青鸾看着我严肃起来的脸色,似乎领会到了什么,轻声说道:「去奴家的房间吧,那里比较安静。」

  她带着我出了旁厅,饶了几圈后来到姑娘们的居所。走廊外两个魁梧的女侍卫向我们微微点头后放行。据我了解,只有贵客或者有幸与姑娘们共度良宵的人才会被邀入这个苑里最为私密的地方。而如何被选中呢,两个方式:其一是以过人的才华与个人魅力赢得姑娘的青睐然后撒银子,其二是撒比第一个方式更多的银子……所以对于青鸾这么一个举动,我倒是有点受宠若惊,没想到我也算得上个「自己人」啊。

  青鸾来到其中一间房屋,轻轻地敲了敲门,说道:「小玉,是我。」

  门开了,露出一个女孩儿,可能才十四五岁的年龄吧,小圆脸,大眼睛,秀气的鼻梁上点缀着几点雀斑。她带着几分谨慎地看了看我,然后对青鸾说道:「小姐,怎么这么早回来?」

  青鸾摸了摸女孩儿的脑袋说道:「这是遇上了一个许久未见的友人,要寻个安静点的地方叙旧。你先出去一下吧。」

  「是的,小姐。」女孩儿乖巧地出门,将其小心地关上。

  青鸾转过身来招呼我坐下。我打量了一下这个房间,和上次窥探絮花时的布置极为相似,大大的床和妆台,一张小茶几,上面摆着一些茶碗和茶壶,角落还架着一张书架,一张琴。

  青鸾熟稔地冲起了一壶茶,然后满满地为我沏上一杯:「奴家在苑里赖以为生的便是这手茶艺,所以吩咐小玉无论何时都要在闺房里准备好热水和茶叶。」

  我道谢后问道:「那个女孩儿叫小玉?她是你的个人丫鬟还是服侍所有姑娘的?」

  「是奴家的贴身丫鬟,她性格比较柔弱,做事也不够麻利,但却身世可怜,心地善良单纯,奴家甚是喜爱她,便求高姐儿将她留在身边。」

  茶过一巡之后,青鸾便定定地看着我,问道:「客官可是有什么要事告知奴家?莫非与青莲教相干?」

  我坐直身子,正色道:「正是如此。事实上过去这两个月我因为族里出了事回了一趟老家,但是我回来时通过一些关系了解到聚香苑里发生的事。官府这次的行动确实是因为抓到了青莲教中人的蛛丝马迹,而苑里的絮花便很有可能是邪教余孽。而她这次如此及时的离去应该不是巧合,而是意识到自己的身份败露了!」

  「青莲教乃是朝廷的一根心头刺,虽然这些年来已是过街老鼠,但不可不防其卷土重来的可能性。」

  实际上已经在卷了,而且卷的规模还贼他妈大,我在心里加了一句。

  我诚恳地看着青鸾说道:「山雨欲来风满楼,聚香苑虽然可能只是被青莲余孽的活动波及到了,但是我觉得接下来整个越城的风月场所,灰色地带都会被官府扫荡。这次前来是特意为了劝告你离开聚香苑,因为它已经成为是非之地了。」

  青鸾似乎有些被震住了,只是怔怔地看着我,迟迟未开口。我也乐得一口气把自己打的腹稿说完,继续说道:「我不知道你这些年来有没有积蓄,能不能脱离聚香苑后正常生活,也不是很清楚你跟苑里的契约是什么样的。由于这次青莲教的活动确切地跟聚香苑的营业有关,官府的架势看起来是要将整个越城的青楼都翻个底。而那些卖身契被牢牢把握住的女子,也会有很大的机会脱离青楼的控制。」

  关于官府接下来的行动,唐禹仁大概地跟我交了底。不知道青莲教的具体计划就罢了,这次我们死里逃生探得一些内幕,越城的官府应该已经转动了起来,高度警惕任何可能沾染,经手过人口贩卖,偷渡,运输等等的灰色行为。而青楼作为首要目标之一,姑娘们哪怕不离开,在这种场所的存在也会被官府紧紧地监控。

  之后我又勉强说了几句劝慰的话,来稍微软化这接连的惊人信息量:「虽然你一定会对离开自己熟悉的栖身之地有些害怕,但是这也是个难得的机会,离开这种称不上良善之地,脱身这种生意……咳咳,当然如果你觉得这是一种你很喜欢,很愿意投身于其中的事业,那我也支持,但是还是要先避避风头,保护好自己……」

  妈的,我是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人。这种时候,是不是只要微笑就可以了?

  这时,青鸾终于有了反应。她轻轻地将手放在我的手臂上,认真地看着我,一字一句地说道:「青鸾明白了。客官,谢谢您。」

  我有些不自在地举起茶杯喝了一口,说道:「是吗?那就好了……嗯,你要是有什么疑问的话尽管问,我虽然了解得不多但是可以尽量帮你出出主意。」

  青鸾站起身来,环视着这个颇为宽敞的房间,有些感叹地说道:「奴家自从落入聚香苑里,从未放弃过离去的念头。但也许是待得太久,忘了如何在外界自处了。一年前奴家攒够了赎身的银子时,又告诉自己要再攒能让自己生活下去的盘缠,如此一般在边缘徘徊,至今也未曾踏出那一步。客官的话,反而能让奴家做出决断了。」

  她转身对我笑了笑,神情无比复杂,像是如释重负,又像是彷徨惆怅。

  我有些默然。对我和唐禹仁来说这次扫荡聚香苑的行动不过是对付青莲教的冰山一角,仅仅是一个开始。甚至对于青莲教本身,它在这所青楼的活动估计也不过是蛛网中的一根微不足道的线而已。但对于青鸾和无数跟她一样的人来说,这种边角料级别的局部博弈便是能决定她的命运的重大节点。

  从本质上来说,我和她也并没有什么不同。纵然是携带着另一个世界的知识与眼界,也不过是让我从一个棋局跳进了另一个更大的棋局而已。

  「那么,你尽快跟苑里的负责人提起离开这件事吧。大胆地把官府的介入作为筹码,据我所知官府这两天便会正式向所有城里青楼发出通告,暂停一切风月场所的营业。那时候,无论是头牌还是丫鬟,只要她们愿意配合官府的条例,管你是越城豪门,府中士绅,都得放人。这些场所背后的人若是想强行留人的话,就要面对大燕官府的铁拳了。而它可不像我那么爱讲道理。」

  青鸾的视线落在房间角落的一把琴上,叹道:「苑里的头牌是掌上明珠,比奴家这种半路出家的中人之姿可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受尽聚香苑主人的宠爱和关注。然而在这种时候,她们也和奴家并无两样,都是无法决定自己命运的弱女子罢了。」

  「客官,奴家今晚便向高姐儿提出离苑的要求。不知道您……能否助奴家一臂?」

  我面对着青鸾希冀又小心翼翼的眼神重重地点头,说道:「放心,朋友一场,我肯定会帮你的。」

  「嗯,首先……你有什么亲人好友吗?既然要离开聚香苑那就得搬家,期间得找个地方暂住一阵。我是住在帮派里的宿舍的,不然的话可以接济你一阵。其次是,你有没有积蓄?据我所知,城内的宅子价格可不低。之后则是再就业这件事……其实以你的资质,我完全可以为你补课一番,凭你的文字水平应该不难找到工作。」

  青鸾托腮思考了一阵后答道:「奴家的亲朋好友……呵呵,可能除去客官、小玉、和苑里的几个姐妹之外,真的没几个愿意帮忙的了。不过这些年来积蓄倒是有一些,奴家也一直在打探城内外买房置地的门路,若是倾尽积蓄倒是能在外城偏僻一些的地段布置房产。」

  我正欲点头赞同,却忽然想起另一件事,却是不久前跟唐禹仁聊过的,对于青莲教活动的担忧。

  那时我想起青莲圣城韦大福每周过来对我们宣传的话,提起这件事来:「还有一件事我不得不提防。陛下东巡在即,最终的目标是要北上狼首山赏军对北疆蛮族用兵是吧?我的问题是,这件事的机密级别有多高?青莲教在地下据点如此大肆宣传此事,搞得我都以为这是人尽皆知的举动了。」

  唐禹仁对这个问题也思考了不少,答道:「这件事说得上是半个秘密,虽然军中之人也大都收到通知了,但在明年东巡之前是不会正式宣布的。东巡是为了确保东南富庶之地的供粮和后勤没有问题,而后便要准备在夏季启程北征。」

  我有些无奈地说道:「那看起来这些家伙又说对了,确实要打仗了。娘的,他们的眼线也太强了吧,潜伏得这么猥琐也能精准地掌握这些情报。可以预见,他们在朝廷用兵之后肯定会出来搞事。」

  想起这件事,我不得不重新考虑一下。牵一发而动全身,虽然北疆战场远在千里之外,但太屋山可是近得多了,如果明年青莲教还未被剿灭的话,在朝廷用兵时捣乱是最有破坏性的,也有可能会波及到越城。与其让青鸾把毕生积蓄花在城内的不动产上,也许在城外买套乡村宅子,省下一笔钱,会是更好的选择?

  想到此处,我便比较隐晦地向青鸾提了这个建议。当然,这种连我自己都不是很确定的推测与忌惮也无法言明,只能抛出一个思路让她自己权衡。

  然而,出乎我意料的是,青鸾仅仅是思索了数秒后便毫不犹豫地点头道:「奴家听客官的。」

  我不由得劝诫道:「买房这种重大决定还是要慎重一点,尤其是你多年住在城里,若要搬到城外怕是会有不少不便之处。」

  青鸾温婉地笑道:「奴家明白,但是奴家所闻所见的,均被束缚在聚香苑内这一小方天地里。客官却是真正地接触到了这些可以轻易决定奴家未来的事件,听闻到了奴家无论如何也接触不到的内幕。而客官也是唯一一个愿意跟奴家分享,解析这些东西的人。既然如此,那奴家愿意相信客官的判断。」

  没想到青鸾那看似柔弱的身躯内还蕴藏着这种孤掷一注的决绝,让我钦佩的同时却也感觉自己承受了青鸾那清澈的目光下,某种沉甸甸的托付。

  对此,我无法多言,只是坚定地对她说道:「既然你愿意如此相信我,那我一定会尽我所能地助你安全脱身。」

  次日早晨,我租了抬马车回到聚香苑。越城的政府机关已彻底地发动了起来,看来唐禹仁没有夸大,这确实是件上达天听的要事。聚香苑里已是官差多于侍者,没有文书的人无法进入其中。我耐心地在后街的出口,当初我和唐禹仁监控人口运输的地方,等待着青鸾出来。

  不久后,青鸾推开门,身边是那个叫做小玉的少女,跟身后一个风韵犹存的妇人说话。

  「高姐儿,多谢您这些年来的帮衬。青鸾就此别过,您和姐妹们一定要好好照顾自己。」

  那美妇人似乎有些感叹,说道:「按照目前这架势,过几天我们都得出来了。也罢,也罢。小梁你一直是个内秀的人,还在外面有朋友,但在外也得多个心眼啊。」

  高姐儿言罢看了我几眼,矜持地对我点头示意,我也还以礼貌的微笑。作揖告别后,我和小玉将两人的行李放入马车。虽然比当初我一个包裹入城的事物多了些,但两个女孩儿的行李实在算不上多。

  走了十几分钟后,我们在薛家开的顺风客栈停了下来,安顿好青鸾和小玉。

  做好这一切之后,我往天究堂的方向走去。不告而别旷工足足两个月,若不是我上面有人估计早就被开了,是时候回去报道了。

            第三十五章:失踪人口归来

  有了刘青山事先帮我料理好的关系,我不告而别数月后又忽然跟个没事人一样回来上班倒是没让堂里有太大反应。毕竟帮规虽严,百年下来关系户,纨绔子弟在龙头帮里已深深地扎了根,与之相随的种种荒唐闹剧也不在小数。我这趟也顶多让几个主管想起了我当初也是个被塞进来的关系户这件事。

  高岩这小子就有点过分激动了,像个猴子似的上下吵闹:「韩哥,别这么神秘嘛,我这段时间还挺担心你的,你不会真的是老家出事了吧?什么事这么急?」

  这小子仗着自己跟我混熟了,对于我那极其简陋的借口完全不相信,搞得我只能稍微编了点细节糊弄一番。叶洛秋则懂事多了,虽然看向我时眼里有掩饰不住的好奇,但是很乖巧地并没有多问。

  十一室倒是仍然只有我们三个人。日常的账本也因为秋收的原因多了许多我之前未曾见过的种类和内容。不过能这么安安静静地坐在椅子上悠闲地核实账本而不是在野外做苦力活,已经是像在天堂般的待遇了。

  「说起来,韩哥你的算学课还真的挺有效果的,张主管上周特意来告诉我们你带的第一班兄弟们在接受了你教导的内容之后确实发现自己工作的容易了些。现在你终于回来了,估计堂里会交给你更多的教学担子。」

  我摸了摸下巴答道:「是吗?那还行,我就担心这么短时间内出不了什么效果。嘿嘿,这正合我意,不过希望堂里不会因此而提高咱们每天的工作量就是了。」

  高岩和叶洛秋都变了脸色,确实,要是所有人都能以之前1.5倍的效率工作的话,那么这个工作量就会成为标准,而不是被额外奖励的行为。

  叶洛秋嘟起嘴严肃地说道:「韩大哥,你可悠着点儿啊,我和石头都已经适应了目前这个工作量了,比起11室过往的成果已经高很多了。要是堂里习以为常,再配下更多的工作的话,那大家可都遭殃了。」

  「确实之前没有考虑到这个方面……要是因此让堂里的兄弟们都工作量增加的话,那我估计就在帮里混不下去了。必须要慎重对待。」

  不能做一个让天究堂内卷的罪人,所以这方面得考虑一下如何控制影响……

  「对了,石头,你家是在城外的吧?我有个朋友想在城外买个好屋子,你帮我参考一下。」

  高岩精神一振,说道:「你这就找对人了,我堂兄在村里是木匠,建的屋子可结实了。」

  我掏出几块碎银递给高岩,说道:「我这朋友急着搬家,怕是等不了,你给我介绍一个信得过的人,或者帮我打听一下有什么人想要出手宅子。贵一点无妨,找个风水好点的地儿,最好离城里近一点。我这朋友经费宽裕,不会亏待人的。」

  高岩拍胸膛保证道:「放心,咱们高家在越城这百里的村子里都排得上号的,这点小事没问题。」

  于是接下来的数周都是在这片异常的宁静度过。高岩顺利地给我介绍了一个中介,推荐给青鸾几份产业之后,她在离越城数里外的小村子里买了一个院子和几亩地。

  我重新回到自己金牌讲师的职位,思索着如何兜售自己的知识同时避免天究堂的整体工作量被过多增加。

  其实大燕的数学相对于它的社会发展来说不算特别落后,但是确实体系不成熟。严格来说我也不是什么专业人物,所以一开始也仅仅是在技巧上把一些我自己比较熟悉的细节性内容传授给天究堂的同事们。这种东西对于工作效率的提高相对来说比较明显,所以这一次我要换一个角度来授课。

  现在看来,我的「韩式记账法」迈的步子有点太大了,天究堂目前也仅有高岩一个人可以说是初步接受了其中蕴含的不同思考方式,甚至连叶洛秋也只是将其应用,而不是用它改造自己的会计思维。这一次我开始梳理大燕已有的算学理论,然后在此基础上整合出一份适合会计工作的「秘笈」。如此,既能从长远上来看提高所有人的水平,又能在短期内不至于改变工作量的标准。

  我有预感,自己在青莲教一案中的参与若是发展下去,怎么也够得上「影响历史」的份儿了,但既然任务还没完成,不妨多线操作一番,尝试一下从理论、技术方面推动位面印记。

  但是帮助青鸾安定下来,准备下一阶段的天究堂工作,相对来说都是次要重要的事。对我来说,最为迫切的事只有一件,那就是练功!

  没错,眼下唐禹仁离开了越城前往怀化帮助官府讨伐青莲教,薛槿乔忙于越城扫荡灰色地带的工作,在这一方面我暂时无所事事,那么接下来就轮到武功的事了。逃离青莲圣城时接连遭遇的战斗让我充分体会到一个没有合格武功在身的江湖人士不是江湖人士,而是炮灰。走的也不是武侠路,而是扑街的龙套路。

  哪怕我有异能在身,拳脚功夫也算不上完全不通,但是任何一个入流的武林人物都能像打狗一样把我吊起来打,实在是太憋屈,太危险了。

  为此我将所有琐事都解决完后,每天就开始两点一线的工作,练功,睡觉。

  乾元功已有两个月未练,结印和行气都极为生疏,而恰好乾元功第一层最难的便是细心与专注的水磨工夫。但是在青莲圣城的一番遭遇磨练了我的心性,每天数小时的吐纳也彻底地巩固了我入定与观想的心境,帮我跨过静心入定的那道初学者的大关卡,算是因祸得福。也因此,我在十一月初终于迎来了进入大燕位面以来最大的个人收获。

  「呼……呼……」

  我坐在静室里,双手流畅地随着呼吸的节奏结成一个又一个的手印,心神却完全地沉浸在观想与行气里。经络内一道暖洋洋的真气正在不紧不慢地越过胸间膻中穴,缓缓下行,然后气归丹田,在我的感觉中逐渐「填满」了气海。至此,一趟手少阳三焦经的完整运气行功圆满收工,一时间,我感觉到了从未有过的一种安宁感,一种温暖而舒适的活力,滋润了身体与心神。

  我缓缓吐出一口气,睁开双眼,却难以压抑心中的激动。乾元功第一层,完整运气循环任意一条十二正经,经过几多波折,终于成功了!从此以后,虽然仅仅是最基本的一层内功,但我周铭也可以自称是有正宗内家功夫在身的武者了!

  我跳起身来,运动了一下筋骨之后,左拳搭在腰间,右拳竖在身前,手足对应,肘膝对应,肩跨对应,摆出一个正统的龙头帮标志性入门拳法,《龙拳》的「青龙出海」的架子。我仔细地按照自己在演武堂导师的指点下,雕琢出来的动作与发力方式,力从地起,一点点地从脚到腿升到腰,然后再一节一节地从脊椎传递到肩,到双臂,最后微微侧腰,右拳往后拉,将一式淋漓凶猛的「青龙出海」捣出。拳头撕裂了空气,虽然打在空处,我却感觉到,如果这一拳打在沙包上,一定能将其高高地击起。

  刚才那一拳是我从方式太极馆开始,到加入龙头帮,历时近一年淬炼出来的拳脚功夫的精华。按照罗师傅的说法,若是我能在实战中每一拳都能自如地像刚才那样发力,那么我的拳法就登堂入室了。

  「好,再试试内功。」

  我按照《龙拳》的行气线路,粗略地摆出与刚才一样的拳架子,调动丹田内的真气,然后右拳又一次地捅出。而这一次,草草摆出拳架子,发力粗糙得肯定会让罗师傅对我饱以老拳的一式「青龙出海」却以仅逊于刚才的力道,戳开空气,狠狠地捣在空处。

  果然如此,果然如此。难怪这个位面里,内功至上。内外三合完美结合,发力与动作都极其标准的一记拳,在地球上需要正常内家拳修习者数月乃至上年苦功才能把握的威力,竟然轻易地被一门刚入门的粗浅内功给复制了。而这种落差在我这个阶段是最小的,越往后,内功越精进,这个差距就会越大。一力降十会,在大燕位面里,真气就是这个力。

  当然,两个境界相仿的高手之间,一个能像我刚才那样用到全身之力发劲的人肯定能完胜拳法没有达到这个地步的对手。但是技巧,细节这种东西,在更高境界的功力之前,实在是站不住脚啊。

  难怪朝廷对青莲教余孽如此忌惮。在冷兵器时代,能够轻易培养出成千上万个三流高手的势力,简直是开了挂的存在。

  不过现在暂且不用想那么多,还是享受一下这个质的突破的时刻吧。我用上真气把龙拳实战四式、练体四式都练了几遍,然后再不亦乐乎地练了大半个时辰的鲤鱼跃步法,最后真气枯竭时才收工离开。

  对了,也快两周没见过青鸾了,自从帮她搬家完了之后就埋头苦练。今天既然已经完成工作,那就去见见她吧。

  我顺路买了点东西,然后出城走向青鸾的屋子。越城外的耕田和城镇相当多,离城池越近则越密集,在往南和往北两个顺着越水的方向的人口尤其众多,大大小小的村、县环绕着越城,让顺安府的这一小段地坐拥近百万人口。青鸾选择的宅子则在南边大概十里外的「江口村」里。据说这是方圆二十里内四个「江口村」之一,创意之匮乏令人腹诽。

  施展出轻功,虽然速度比不上奔马,但却无比稳定,轻松。鲤鱼跃不是什么高明轻功,但是在行气之间真气仿佛在我的脚下安了两个弹簧,每一次脚踏实地的借力都能让我轻易地蹦出数米的距离,比我用纯粹的肉体力量奔跑时不仅每步跨出的距离更长,所需的力气也小上数倍。难怪当初薛槿乔的续航能力那么强,以她十倍于我的功力,就算是拎着一个大活人也能以大幅度打破马拉松的世界纪录。

  十数分钟后,我来到一间颇为宽敞的院落前,敲了敲大门。这时,一阵狗吠声响亮地在门后响起,不久后,我听到一阵脚步声,和小玉的声音。

  「谁啊?」

  我回道:「是我,韩良。」

  「啊,韩大哥,您等一下。」

  小玉开门后,对我笑道:「您怎么来了?」她稚气仍重的小脸上却是少了许多当初第一次见面的戒备和怯懦,多了不少她这个年纪该有的活力。

  我举起手中的糕点说道:「这不好几天没来见你们,特意上门看看你们住得怎么样了。青鸾呢?」

  小玉接过食物,道谢后带我走过空荡荡的院子:「小姐在屋里,这边来!」

  我左右看了看,说道:「你们住得还习惯吗?这几天应该忙着打理宅子吧?」

  小玉语气愉快地说道:「嗯!虽然屋子很大,也要花很多功夫清理,但是小姐跟我说,能有这么大的一片自己的天地,实在是自在极了!」

  我笑道:「确实是这么个意思。你呢?应该挺久没在这种乡村的地区住过了吧?比起聚香苑如何?」

  小玉思索了片刻后,斟酌地说道:「我……也觉得小姐说得对,虽然活儿跟在苑里一样多,但是在这里总觉得好轻松呢。」

  「是这样的。无论聚香苑是多么华丽,美好,那终究不属于你和她。而在这里,虽然远远不算是繁华之地,却可以做自己的主人。」

  小玉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我们来到屋内,小玉让我坐下,并为我泡了杯茶。

  「小姐应该已经听到了,我这就去告诉她一声。」

  我打量了几眼正厅的布置。大件的家具俩人已准备得差不多了,比起我上次帮两人搬进来时,已经有几分家的感觉。而身下的木椅与身旁的木桌虽然不是什么名贵器物,却也作工精细,看来青鸾的小金库确实比较充实。

  「韩大人,好久不见。多谢您的糕点。」

  青鸾带着小玉从内屋快步走出,对我问好。今天她略施粉黛,皓齿娥眉,粉面洁白娇艳,许是因为在家比较随意,穿着一件白色的对襟上衣,露出了里面的米色抹胸和一截粉嫩的胸肌,那傲人的柔美曲线被一件黄色的褙子遮掩住。她婀娜的腰间扎了一根青色的腰带,下身则是蓝色的长裙,气质清雅。

  我起身回了一礼后,无奈地说道:「我真是求你了,别叫我大人了。你我既然不在聚香苑,也以朋友身份相交,叫我的名字就行了。也别叫我客官!」

  青鸾坦然笑道:「既然客官如此坚持,那么奴家也就恭敬不如从命了。韩良。」

  她着重咬着那两个字,让我一阵不自在,转移话题说道:「说起来,我还不知道你的真名呢。青鸾应该只是名号吧?」

  青鸾有些感慨地说道:「是啊,奴家已经许多年未用自己的真正名字了。」

  她顿了顿,认真地看着我,说道:「奴家姓梁,名清漓。清澈的清,淋漓的漓。」

  「很漂亮的名字,」我点评道:「是因为五行缺水吗?」

  青鸾,或者说梁清漓噗哧一声笑道:「据说是有那么一层考虑,但是家父的祖辈世世代代在越水旁与之共生,中年之后有一年在江口赏潮之后,家母有喜,因此而得名。客……韩良你直唤奴家之名就行了。」

  我听得极有兴趣,说道:「没想到还有一个这么美好的来由,确实是个好名字。不过听起这个故事,你父亲好像也是个熟读文书的人啊,现在可还安好?又是如何进入聚香苑这一行的?」

  梁清漓沉默了片刻后,怅然说道:「奴家原来家世颇为殷实,家祖家父都曾入朝做官。虽然不算有权势,但也在这越城之界颇为自在。然而,在奴家十六岁那年,家父因罪入狱,家族因此破败,奴家也被卖入聚香苑,不得不卖笑维生。」

  她自嘲地笑了笑,继续说道:「而因为家父从小的教育,奴家也习得不少经书,琴棋书画略有涉猎,却是卖了个好价钱,这么多年之后还能够带着一大笔银子脱身,也是个常人难望的结果呢。」

  我听着梁清漓说起自己的身世,无言以对。虽然对她的背景有所猜测,但是没想到如此灰暗。嗯,不过也确实合理,她也说过自己是半路出家的青楼女子。相对于聚香苑的许多从小便被「培养成才」的女孩儿,比如那对花魁便是这种从小开始培训的最佳学生,梁清漓的技能都是进苑时自备的。

  我虽然很好奇梁清漓的父亲到底犯了什么样的罪,才能沦落到这个妻离子散的地步,但却明白这种话题不聊为好,便准备转向一些其他的话题,试图消除空气中那过于凝重的情绪。

  这时,梁清漓继续道:「奴家经此大变之后,一生的目标便只剩两个。其一是重获自由,这个因为你实现了。谢谢你,韩良。」

  说到这里,她感激地与我对视,我也不由自主地对她微笑。

  「而另一个目标,便是为奴家父亲洗刷罪名。当年家父职为司仓主簿,掌管粮钱。虽然不算官府要人,但亦战战兢兢掌管越城近郊的粮仓十数年无过。然而七年前建南府大饥荒,朝廷从顺安拨粮赈灾,家父明明按时完成差事,却在后来被人污蔑以次充好,贪污钱粮。」

  说到这里,梁清漓如水般的双眸染上了一层我从未见过的陌生色泽,那是仇恨的焰火:「可怜家父一生清白,数十年官职的苦工,无人听闻,无人在意,家母大病离世,家父冤死狱中,梁家破碎支离,奴家则被卖入青楼,成了最低贱的娼妓。」

  我有些不自在地喝了口茶。这个外表,气质,与谈吐如此淡雅温婉的女子,竟然蕴含着如此刻骨的仇恨,让我惊讶之余,也不得不同情。

  梁清漓喝了口茶后,轻拍了拍在她身后一脸担心的小玉的手,平息了情绪。她有些无力地对我说道:「但是奴家能够从聚香苑脱身已是三生有幸了,之后的事,梁家的事……奴家实在是不甘心,就这么背负着罪名,但一个弱女子,一个娼妓,又能如何?

  我沉默了良久,举起杯子说道:「清漓,你的故事让我动容。请让我对你示以敬意。在经历了这么大的打击之后,我能看出,你依然没有放弃,也没有让挫折打败你。这种精神,是最为可贵的。我不如你。希望接下来的路,你也能继续前行。」

  梁清漓温柔地看着我,说道:「谢谢你,韩良。」

  这时,一个隐约的念头在我脑海里突然清晰了起来。而它所指向的可能性,虽然渺小,却充满了令人振奋的希望。

  我重重地放下茶杯,对梁清漓笑了:「清漓,听你所说,你想要重振梁家,为你父亲申冤,是不?」

  「那是奴家毕生所愿。」

  「而以你所看,达成这个目标需要的是什么?」

  梁清漓有些迷惑地说道:「需要一个位高权重的大人重审当年的案子,可这又如何能行呢?奴家如今一点人情关系都没有了。」

  我竖起一根手指说道:「你说得对,但不全对。只要有足够的力量,无论是权势,金钱,还是武力,你就有机会重启这个案子。而你记得我当初对你所说的,大燕最大的捷径是什么吗?」

  梁清漓思考了片刻后,答道:「是……武功?」

  我说道:「没错,正是武功。而若一个人能在武功之上,更有文才的话,那他便会极快地成为一个炙手可热的人才。」

  我想起了我的老哥们唐禹仁,这个家伙虽然天生劳碌命,但不得不说,他是我知道的最厉害的一个人。这种人当上玄蛟卫,是朝廷之幸,也是青莲教之流的大不幸。

  转念至此,我笑着对梁清漓说道:「而我觉得,我恰好可以帮助你成为一个这样的人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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