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13)
二更天的时候,我的老毛病又犯了。
大白鹤看著我浑身抽搐,难受得厉害,他自己也手足无措——说起来,我之前好像还真就没赶上在他和小C 面前犯过病。情急之下,他跑去了一楼传达室叫醒了佟德达。
佟大爷一瘸一拐地走进了我房间裡,环顾了一眼屋子,又看了看我,对著大白鹤说道:“这孩子是著凉了。他这毛病啊,遗传的……你赶紧去把窗户关上去,把被给他捂上!”
——原来如此。
睡著之前我忘了关窗,外面还下著雨,我能不犯病麽?
不过听佟大爷说,我这毛病是“遗传”的,这倒是怪了,首先夏雪平并没有这个毛病,其次我也没见过父亲犯病;家里外公和舅舅身体更是好得不得了,难不成是因为外公或者舅舅也有这个毛病,而我不知道?
但我此时身体抖得相当厉害,我也就不去多想了。
佟大爷看了看桌上剩下的半瓶白酒,沉默了片刻,又对大白鹤说道:“来,小伙,把这小子抬到床上去。把他衣服裤子脱了。”
大白鹤扛起我的肩膀照做了,把我送到床上后,赶忙把我身上的衣服全都除了,就给我留下一条内裤。
佟大爷拎著那半瓶酒,接著把酒倒出一点在自己手心上,然后运足了气,用推拿的方式,在我的前胸后背、四肢的肌肉、手心脚心上擦著酒。白酒刚开始沾到我身上的时候,凉飕飕的更让我抖得厉害,可随著酒精挥发,我感觉自己似乎好些了。
等我遍体都被擦过了两遍白酒以后,佟大爷又招呼大白鹤给我身上裹上棉被,对著我和大白鹤说道:“这就行了。好好睡一觉,发发汗就好了。”
再之后,我就睡过去了,连梦都没做一个。
醒来之后已经九点了,大白鹤已经不见了踪影。
我抄起了床头柜上摆著的平板电脑,赖了一会床。点开了之前大白鹤帮我做的数据总结,仔细一阅,那上面的数字差点没晃瞎我的眼睛——卢紘生前出过车祸的情况列出的表格,佔了满满噹噹的五页内容,并且大白鹤还是按照Times NewRoman 的格式、排版按照10号英文字、以及用无行间距排列出来的;当然,除了造成恶性伤害的车祸以外,还有不少的诸如“撞倒停牌”、“撞坏红绿灯”、“损坏公共汽车站亭”之类的事故。
所以这家伙每个年的汽车保险总数,也是个天文数字,足够养活半个第三世界国家的难民了。
当然,实际上,我只需要第一条六年前记录就足够了。
我从床上爬起来,才看到床头柜上,还留下了一杯奶茶和一个羊角包,下面压著一张字条,字迹秀气而又歪歪扭扭,一看就是小C 写的:“老白被苏处长抓去上班了。你们两个大男人还是少喝酒吧!醒了以后把奶茶喝了东西吃了,我也去上班了。PS:佟大爷为人还挺好玩的~ 你个死秋岩、臭秋岩!除非你以后有女朋友…或者在夏警官面前,否则以后我的电话你不许不接,否则你的下场会很惨,看到了没有!
——小C “最后一段末尾,小C 还画了一个被揪住耳朵、被扁了一拳头的小头像。
我看了纸条笑了笑,然后洗漱了一番,穿好了衣服,端著奶茶和羊角包,就赶紧跑出去上班——当然,正装衬衫上全是褶皱,今天是不能穿了,我在自己的行李箱裡翻了一会儿,翻出了一件纯藏蓝色长袖线衣穿在了裡面,把西装套在了外面,对著镜子照照,感觉还算可以。
跑到了办公室一看,办公室裡就坐著寥寥四人:有两个平时就没什麽正形的师兄,还有之前聊自己家各自的儿子青春期躁动事蹟、正好被我听到的的王姐、胡姐,四个人正坐在一起插科打诨,王姐坐在男同事的桌子上,手上还抓著一把炒葵花籽。除了他们四个,其他人都不在。
“诶呦我的天!吓死我了,秋岩啊!诶呦,风风火火的,我还以为是沈量才呢!”王姐回过头看了我一眼,接著侥倖地捂著自己胸口笑著说道。
“呵呵,别说沉副局,就是咱们组长回来了,怕是也得教训你王大姐在上班时间咳瓜子的事情吧!”一个师兄说道。
“哼,我还怕她?夏雪平……”王大姐的话说了半句,坐在一旁的胡师姐赶忙在她的大腿上拍了拍,指了指站在夏雪平办公桌旁边的我——自打上次两人进行了对“青春期育儿”话题的深刻交流之后,胡师姐和王大姐的关系似乎更近了——王大姐立刻意识到了我和夏雪平的母子关系,连忙改了口,以至于语气都换了:“夏雪平……夏雪平组长是谁啊?毕竟也是咱姐们儿对吧?就是比沈量才那个铁公鸡好说话!”
“胡师姐,王大姐,两位师兄,”我对四个人说道,“不好意思,我问一下,其他人都去哪了?”
“哦,A 小队去调查高澜和那个什麽会馆的资料了;B 小队跟著鑑定课又去了周正续的家裡,看看还有什麽咱们当时没发现的证据没;夏组长带著艾立威,跟著徐局和沉副局又去了J 县。我们几个本来是被夏组长吩咐去昨天二组破获的那个人体器官工厂,想要调查一下工厂裡那个犯罪团伙自己安装的监控的,谁知道录影带都被二组的人提前拿回来,交给网监处了。我们四个还白跑一趟。”胡师姐一脸纯真地看著我,对我说道,“秋岩,听说昨晚发烧了?好点没有啊?”
“呵呵,好多了。”我敷衍道,“那行吧,请问签到簿在谁手呢?我签个到,然后我也出发。”
“在我这呢!”王大姐说著,接著把手裡的瓜子随便往自己坐著的桌面上一洒,接著从桌子上一窜,又回到自己座位上拿了签到簿,又拿了一根笔,屁股一扭一扭地冲我走了过来:“秋岩啊,今天咋穿这麽帅?穿的跟那个韩剧裡的那个张载烈似的!今天一会儿要出啥任务啊?”
这王大姐平时就是个话痨而且爱八卦,这点我是知道的,但是在重案组裡问另一个同事出什麽任务,这本身是一个忌讳,就算她问了,我也不能说。
“呵呵,就是一个简单任务。”我笑著看著王大姐。
“哟!跟我俩还这麽打官腔呢!”王大姐把签到簿和笔递到了我手裡,结果背对著身后的三个同事,她居然还趁机在我的上腹部摸了一把,弄得我十分不自在,我接过了笔和签到簿,往后退了一步,接著就听她说道:“姐姐我不是心疼你麽!你看看你,昨天发烧了,今天还得出任务……这要是我亲弟弟,我可心疼的紧呢!”
“我没事,谢谢王大姐关心。”我身上已经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他们叫我‘王大姐’无所谓,你也这麽叫?”王大姐说著眼睛一眯,嘴巴一都,“改口,叫‘惠姐’!”
没想到这一幕就被身后的三个人眼睁睁地盯著,听王大姐说完话,那俩师兄哄堂大笑:“哈哈哈!行了,我说王楚惠,你就别逗人家秋岩了!人家秋岩才多大!”
“是啊!你从人秋岩来的第一天,你嘴裡的哈喇子就没存住过。就你这副馋肉的样,再给人吓得做恶梦!”
我看了看那俩师兄,又看了看王大姐,尴尬地笑了笑,飞快地在签到簿上签了个字,接著又听王大姐说道:“哼!真是的!秋岩,本来重案组就女多男少,咱重案组的爷们这一个个的都跟外面的女生谈恋爱、结婚了,你说咱们重案组的女警们能不吃醋麽?招外面小女生喜欢,你也得照顾照顾咱们自家师姐们的感受吧?”
“外面的小女生?王大姐您什麽意思,我不太懂。”
“那不昨天有个小妹妹开跑车请你吃饭,然后又送你回来了麽?”王大姐对我问道,“而且,昨天就因为这个女生,你跟咱夏组长吵架了吧?”
一提及此事,我心裡就像是塞了块大石头一般,堵得很。
“你看看,我说中了吧!咱男孩子长得帅,办案子也能赚个女朋友这是本事。不过啊,这儿子的女朋友、儿媳妇什麽的,天生就是当妈的情敌……”王大姐又打开了话匣子,而且在她眼裡,似乎天底下所有的母子关系都不正常——虽说在我心裡,我和夏雪平的关系也“不应该正常”。
“王大姐,没啥事我就先走了。”
我本来就心烦,因此也不想跟这麽个碎嘴子娘们继续纠缠下去了。
“等等!”王大姐叫住了我,然后她拿著签到簿回到了自己办公桌前,从上面拿了个小东西,一抬手就扔给了我:“接著。”
“这是……”还没等我反应,东西已经在半空中,亏我手疾眼快,伸手去抓,一把抓住了王大姐扔过来的那东西——我接住了之后一看,原来是个车钥匙。
“前年款的丰田凯美瑞,咱们局裡的车,车牌尾号5326,没挂警牌的。”王大姐对我说道,“组长去找后勤处的人要的,钥匙放我这了,等你来了让我给你的。”
我看了看车钥匙,轻笑了一声,接著我点头对王大姐道了声谢。
单人单车,而且车型还不算赖,刚进市局还没到一个月的新警察能有这待遇,相当于祖上八辈子都烧了高香;但与此同时,夏雪平似乎也在告诉我一句话:以后她的车,用不著我来开了。
昨天她还问了我一句:“还说什麽以后不给我买早餐了,你怎麽不问问我,我稀罕过麽?”——她不就是这个意思麽?
而且把车钥匙交给我这件事情,她完全可以打个电话或者发个短信告诉我的,可直到现在,我的手机都是安静得要死。
所以现在看上去,我和夏雪平之间的隔阂,真的是没缓了。从再次相见,到关系缓和,再到现在关系再次僵化,甚至可以说我和她的关系还不如我来市局上班时候那样,我眼睁睁地看著我跟她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远,我却手足无措。
或许,我真的就必须按照我昨天晚上决定的那样,完成这几个任务以后就离开。这样的话,至少以后夏雪平上班的时候,不用怀揣任何顾忌和尴尬。
开车的时候,千万不能有任何负面情绪,而同时我也打定了要辞职的主意,我的内心也的确逐渐轻鬆。我沉了口气,闭著眼睛上了车,然后把身体裡所有丧气、怨气全都吐了出来。
我发动了车子,直奔青松疗养院。
“程大夫,不好意思,我又来打扰。上次回去以后,老太太看了我手机裡的照片和录像,觉得你们这的环境确实不错。这次还是想让我看看,想让我在不打扰疗养院工作和其他病患休养的情况下,拍一些病患的日常生活,您看……?”
到了疗养院之后,我跟程功说道。
有了上次密不透风的谎言和演技,程功已经对我这个“前国情部分站站长的孙子”的身份深信不疑,这次见我又来了,不仅找了两个院裡最年轻最漂亮的护士作陪,而且还把我请进了会议室,端茶倒水、摆果脯摆乾果,好不热闹,就差敲锣打鼓、舞龙舞狮了;而他听说,我这次来是进行“二次考察”的时候,情绪却稍微低落了些——我估计,他本来是一位我是过来签约然后交入院订金的。
听我这样说之后,程功又连轴跟我聊了好些话,全都是吹捧自己疗养院如何如何好、并且跟我介绍了一堆可以进行优惠打折的项目,生怕失去了我这麽个大客户。没办法,谎已经撒出去了,我也只能干受著他对我的推销攻势。近一个多小时过去了,程功把嗓子说冒烟了,那两个穿著超短裙肉色丝袜的护士双腿併拢、正襟危坐得直挠屁股,仍然没见我又准备付钱的意思,程功也无奈了:“……那什麽,我也明白兄弟您对老人家的孝心。既然是老太太让您过来的,那您就再到处转转吧。”
“哟!那我真是太谢谢您了程兄!”——总算是白话完了。我想了想,又赶紧补了一句:“倘若我这边跟老人家说明白、说通了,我第一个通知您!”
听到我这话,程功的眼睛才算是又亮了起来:“我应该谢谢您才是!您请自便吧,有什麽事情直接按各个楼层的对讲器就是。”
从会议室裡出来,我便赶忙打开了“大千之眼2.0 ”,来回搜索了一下整个疗养院裡的监控镜头,终于发现,段亦菲还坐在活动室,面朝著落地窗看书。
这次,她是自己一个人。上次有蔡梦君可以做假性目标人物,让我在接近段亦菲的时候可以得心应手;但是这一次,如果再拿蔡梦君说事,会显得十分的刻意,并且蔡梦君已经对我产生某些不该产生的好感,所以若是她还在,说不定会坏事。
我默默地走到了段亦菲的身后,正想著如何说出一个自然而又不卑不亢的开场的时候,段亦菲却先回过了头:“你来了,何先生。”
段亦菲脸上挂著微笑,虽然她笑起来比平时板著脸的时候确实让人心旷神怡许多,但问题是她转过头后三秒钟,她的咬肌轻微地抽动了一下。或许是因为我就有身体抽搐的毛病,我向来对别人肌肉的颤抖或者抽动十分的敏感,而她脸上的这个抽动,正好被我看在眼裡,这说明她的这个微笑,明显是假笑。再加上她的这句话,似乎早算准了我会来找她。
在我脑子裡正算计著这些事情的时候,我也摆出了一副礼貌的微笑:“没想到又在这看到你了。你还是叫我' 秋岩' 好了,叫我' 何先生' ,真的有点让我觉得不自在。”
“别,还是叫你' 何先生' 吧。我对您的态度,最好跟梦梦对您的态度区别开来。”段亦菲抿著嘴,微微鼓著腮帮子笑著,显然,她还有半句话衔在嘴裡没说出来。
好好好,叫我什麽都行。所以梦君姐跟你聊过我的事情了?“我看著段亦菲,明知故问道,然后我找了个椅子坐到了她身边。
“呵呵,‘梦君姐’……你们俩都已经亲暱到这个地步了是麽?”段亦菲饶有意味地看著我。
“对啊,我们俩现在已经算是朋友了。”我看著段亦菲说道,“如果你想,我也可以叫你‘亦菲姐’。”
“荷!别介,' 亦菲姐' ,你以为演《爱情公寓》麽?这个称谓听起来,怕是要比你听我叫你' 何先生' 还彆扭。何况,你我之间有这麽熟麽?”段亦菲收起了笑容,脸上显露出一副不耐烦的样子直视著我。
见到我以后就话裡有话,现在又是这幅表情,这个段亦菲今天到底怎麽了?我不禁开始小心起来。想了想,我依旧把自己先代入到“为家裡老人观察下疗养院生活条件”这个设定上面来,让自己好好冷静一下,也让自己好好观察观察段亦菲今天到底是为什麽说话跟吃了枪药一般:“我今天是来帮我外婆再看看这裡的居住情况,顺便採访採访在这像你' 亦菲姐' ……哦不对,' 段小姐' 一样生活的病患,对这裡究竟满意不满意。”
“满意,挺满意的了。”段亦菲绷著脸说道:“要吃有吃、要喝有喝、要人陪有人陪,大病小病还能在这裡直接看。”
“哦,是麽?那我可就放心了。”我掐指假装算著:“一间单人标准间是每个月两万五……豪华间是三万七,加上每月的用餐、护理和体检……段小姐你帮我算算,就按照你的标准,这一个月下来得多少……”
就在这时候,段亦菲突然打断了我的话:“你够了!程功拉著你说了多少回算钱的事了?你是聋的啊!梦梦喜欢上你了你知道吗?”
我听了这个问题,突然心中有些方寸大乱,但我还是强撑著淡定地回答道:“我知道。我其实是想……”
“欺骗人的感情很好玩么?你为了你们所谓的职责和正义,就欺骗别人感情,到头来还会用' 身不由己' 给自己找理由开脱,很伟大是不是?你知道吗?梦梦初中时候差点就被一个渣男给骗了,从此以后她从来不轻易喜欢上任何男孩。你知道她下定喜欢上你的决心有多难吗!”
段亦菲越说越激动,说到最后简直是在控诉我、彷彿我杀了人一般。
看著她激动的样子,我大抵是相信,蔡梦君的经历以及她喜欢上我的那种近乎疯狂。当然,我也被段亦菲说中了,等我有证据查清段亦菲的事情的时候,就跟蔡梦君彻底摊牌,表面从头到尾我其实都对她没兴趣。
可一转头看见段亦菲凌厉的目光,我又不知道怎麽开口跟她继续周旋下去。
“说不出来话了吧,何先生?”
“我没有,我正想跟你怎麽解释呢。其实我和梦君姐没有你……”
正在我编著应付段亦菲的言语的时候,她的有一句话,如同一双凶狠有力的手,直接扼住了我的脖子:“……不,我不应该叫你‘何先生’,我应该叫你‘何警官’,对吧?”
段亦菲棱著眼睛,用一种十分阴森的目光注视著我的脸。
“……什麽‘何警官’,你在说什麽?”
“F 市警察局重案一组一级警员何秋岩,编号FC1080536 ——这个是你吧?”
我心裡瞬间一颤。我自己的警官编号,说实话我自己都记不住,而段亦菲居然给背下来了……
——妈的,我这破脑子!我怎麽忘了局裡有他们“桴故鸣”网站内线的事情了!看来我的身份彻底暴露了。不过说起来,如果局裡有“桴故鸣”的内线,那麽就算我再怎麽跟段亦菲演戏也都是没用。反正事已至此,还莫不如跟她直接挑明。
“也是,我都忘了我已经被你写进小说裡了,红剑阁主先生。说起来您那个小说,已经拖更许久了吧。”我咬著牙坐了下来,看著段亦菲。
“呵呵,拜你所赐。”段亦菲冷笑了一声,“原本在我的大纲裡,并没有你的存在,结果谁知道杀出来一个本来是龙套的角色,却成了主角。因此好些剧情,也就进行不下去了。”
“那你更应该写下去了。一成不变的情节有什麽意思?充满未知的小说,难道不是更精彩麽。人算不如天算,其实你说你没算到有我这麽个角色出场,莫不如你段小姐没算到,自己笔下的人物,最终会有个什麽样的结局。”我深吸了口气,盯著段亦菲。
段亦菲的脸色铁青。
“邪不胜正。段小姐,你是搞文学创作的,所以这个道理,你应该比任何人都懂。”
“哈!邪不胜正?”段亦菲凌厉地冷笑了一嗓子,接著她侧过头斜著眼睛看著我,“在这个世界上,难道真的只有' 正' 与' 邪' 吗?那麽' 善' 和' 弱'呢?注定是正邪斗争的路人和牺牲品麽?”说著,段亦菲躬下腰,拍了拍自己两隻义腿,又直过身子,看著我:“告诉你,自从我这两条腿没了以后,世间的所有所谓的' 公义' ,对我来说就全死了;而那个让我失去双腿的那个王八蛋,他却每天依旧在花天酒地、逍遥快活。我且问你,这世上,真的是邪不胜正麽?”
“卢紘已经死了……”
“何秋岩,看来你是知道了我和那个王八蛋之前的关系了哈?”段亦菲看著沉默的我,讥笑著说道。
“对。”我倒吸了一口气,看著段亦菲,“如果我知道了你们俩之前的事情,那麽很快,市局其他人也会知道。虽然我们抓到了杀死卢紘和另一个女孩的凶手,但是到时候,如果其他人知道了你和卢紘之间的旧怨,我难保他们不把你当成这个案子的主谋逮捕;更何况,你还写了一本跟那些命案重合度很高的《浮华遗恨日记》,按照现有的条件来判断,你最有可能是暗网' 桴故鸣' 的发起人。”
“哈哈哈!你自己听听,你知不知道你说的话有多可笑?我是‘桴故鸣’的发起人?那你就来抓我啊!前提是你得有足够的证据!”
“证据!哼!我们现在手裡……”我差点就把王瑜婕昨天在三楼审讯室裡的证词脱口而出了,可是就在这当口,我转念一想:不对,如果我把王瑜婕的证词说给段亦菲,那不就相当于通风报信了麽?段亦菲敢这麽理直气壮的面对我,就是因为她知道我们警方为难她、跟她周旋,其实一点用都没有;但如果她知道了警察在查她身边的人,那麽她一定会告诉真凶助其离开。所以我把溜到嘴边的话,硬给咽了回去:“……手裡的证据现在还不足,但我知道你不是凶手!”我狠狠地看著段亦菲说道,“你虽然有作案动机,但是你的身体条件并不允许,而对于其他的命案,无论是封小明、是高澜夫妇,还是沉福才全家,你也都实现不来;而如果你是' 桴故鸣' 的'X先生' ,你是绝对不会把自己佈置的事情全都写成小说发在网上的——' 桴故鸣' 网站,足以让人有成就感了。”
“那你还来找我做什麽?”段亦菲对我问道。
“卢紘的死,跟你哥哥段亦澄有关对吧?他还是你的东家文学网站的负责人。”我毫不保留地说道,“我想让你跟我说清楚,这裡面到底是怎麽回事。”
“可笑,世界上怎麽会有这麽可笑的人……还是说,何秋岩,你被我识破了身份之后,你这些把戏,是一种狗急跳牆?”段亦菲看著我问道,“你觉得我可能告诉你你想知道的事情麽?想知道的话,还是自己去查好了。你们警察,不都是神通广大的吗?”
我沉默了。
不得不承认,我确实有点心急。一来是因为,我的真实身份被戳破后,我心中乱了方寸,二来,我有一种想要完事大吉的心态。可我明白,今天这次谈话,注定是一次失败的谈话。
段亦菲看著窗外,却久久没有说话。差不多过了三分钟,她把手裡的书本合上。我以为她要赶我走,可她却对我晃著她手裡的那本小说说道:“这本小说我看了许多年、翻过许多遍了。你知道我最喜欢这裡面的谁吗?”
我站起身,仔细一看,她看的那本书原来是梁羽生的《七剑下天山》。
我看了看段亦菲,沉了一口气,仔细一想,对她问道:“你该不会最喜欢的是楚昭南吧?”
段亦菲看著我,会心一笑,点了点头,然后说道:“怪不得梦梦会看上你。你这小子还是有过人之处的。”接著她的眼神裡,开始闪出了一丝忧鬱:“小说裡的楚昭南,不如电影和电视剧裡的惹人怜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反派,可我反而认为小说裡的楚昭南,更加的真实。他是个反派,但是依旧潇洒;他算计,但是多情。他也有他的七情六欲,他活的比那些诸如凌未风、杨云骢之类的主角们还真实。大部分人都认为他是个叛徒、是个不起眼的反派,而在我看来,他是个英雄,他活出了自己。何警官,你刚刚跟我说,因为我是写小说的,所以' 邪不压正' 这种事情我应该比谁都清楚,可是你有没有观察过,现在的小说、漫画裡的主角,大抵都不是传统意义上' 正义' 的角色了?你知道为什麽吗?你倒是说说,卢紘那个王八蛋的死,跟' 邪不胜正' 有系麽?”
我再次沉默了。
在早上我查看的大白鹤给我整理的资料裡,大白鹤特意标注了一下:六年前,对于卢紘开车撞倒段亦菲致残的事故,市交警支队的处理办法:私了;而且,还是时任市交警支队的大队长亲自出面处理,并帮著卢紘劝说段亦菲和她哥哥段亦澄的。
——一起恶性交通事故,且不说是否是故意行为,最后肇事方并没有承担任何的刑事责任,而且一个堂堂的交警支队大队长居然亲自为肇事方说话,我不得不说,这件事情本身就够黑暗。
段亦菲说完,脸上虽然残存一丝讥讽的笑,但是她的双眼也湿润了。
“你走吧,何警官。我再也不想见到你,我再也不想见到任何警察。”
接著,她自己按动了电动轮椅的方向控制器,离开了窗子。
看著她的背影,我仍有些不服气:“所以,在你自己的小说《残花弄影》裡,从头到尾就没有一个真正善良、真正正义的人,就连十几岁的小女孩也会间接害死一个家族的人。你认为这个世界上没有一个人是无辜的、一个人的死是芸芸众生害的,大家都有罪、普罗大众都是同谋者?对吗?”
段亦菲停住了自己的电动轮椅。
“……按照你说的,这个世界上没有正义,”我开口对她大声说道,“那麽只剩下用邪恶报复邪恶,那你口中的' 善' 和' 弱' ,就不会被牺牲了吗?我问你,就算是你最喜欢的楚昭南,他就没杀过无辜的人麽?”
段亦菲听后,停下了手上的动作,低著头侧过了半边脸,没看我也没说话。
“别犯中二病了好麽?你真以为在你身边帮你做事、为你双腿报仇的那个人,跟武侠小说裡的楚昭南一样吗?你只不过是在感动你自己罢了!不说别人,我就问你,段亦菲,' 桴故鸣' 网站他们为什麽要杀夏雪平?别告诉我你不知道夏雪平是谁!”我捏著拳头问道,“我不说别人,就说说你:是,卢紘跟你谈过恋爱、可能还玩弄了你、结果最后亲手开车撞断了你的腿,他是该死!可夏雪平呢?你的双腿断掉,跟夏雪平有半毛钱关系吗!对你来说夏雪平是不是无辜的?”
段亦菲紧闭著眼睛,依旧不说话。
“我何秋岩今天就把话放在这了——任谁想杀夏雪平,我绝不饶他!”
我最后一句话,完全是喊出来的,把路过的小护士们都吓到驻足。我也不知道为什麽,我一时间会如此亢奋。
“你走吧,何警官。”
段亦菲又说了一句,接著自己一个人进了电梯。
我深吸了一口气,冷静了片刻,便离开了疗养院。一路上我像发疯似的加速、超车、闯过黄灯,似乎有颗定时炸弹憋在了胸膛中,心里莫名的狂躁。
很快,我开到了霁虹大厦,隆达集团总部的所在地。
“您好,请问张霁隆张总裁在办公室麽?”
“在的。请问下先生您有预约吗?”
我摇了摇头。
“那不好意思,先生请您在这边登一下记,我会给您安排与张总裁见面的时间。”
“那麻烦您了。”
接著,前台小姐微笑著帮我登记,给我安排到了休息室。
休息室裡虽然就我一个人,但是裡面各项设施居然应有尽有:高尔夫球、迷你保龄球、桌上弹珠篮球、小说、漫画、电影、CD应有尽有,除此之外,休息室里居然还有服务员,帮我端上了一杯冰镇酸梅汤,一碟山查饼、一碟素肉乾、一碟开心果和一碟爆米花——没想到靠著黑道起家的张霁隆,居然这麽注重待客之道,我心裡的焦躁,也渐渐平复下来。
然后我就在休息室喝了差不多十多杯酸梅汤,去了七八次厕所,喝到最后牙都快酸倒了。
我百无聊赖地翻弄著茶几上的报纸,这裡的报纸最早的,居然都是半年以前的了。
拿出手机,看了一眼时间——好家伙,敢情我在这裡已经足足等了三个多小时。
我生了一肚子气,把报纸摔到了桌子上。正在这时候,一份八个月以前的《时事晚报》展露在我的面前,吸引我的是一个加粗标题:“大IP时代席卷F 城——《残花弄影》银幕计划正式启动。”
报导上所说的事件,是八个月之前墨林厢文学网跟首都的著名娱乐公司——文纳影业传媒公司在F 市举办了一次商业交流会,墨林厢准备把包括《残花弄影》在内的十部网络小说的版权和改编独家出售给文纳影业。文纳影业的负责人也表示,在未来的五年中,文纳将会以六部系列电影方式把《残花弄影》打造成所谓的“东方网络新武侠钜作”。
——当然,我对娱乐圈的事情兴趣不大,或许如果电影真的拍出来,我会看看。
最吸引我的地方,在于这篇报导是父亲亲自採访、亲自纂稿。而报导裡,还提到了墨林厢文学网的创始人之一、CEO 兼编辑主任段亦澄也参与了商业交流会之后的新闻发布会。不过这篇报导,并没有配图。
我想了想,我拿出手机给父亲打了个电话。
“喂,秋岩,有事麽?我这边在开编辑研讨会。”父亲压低了音量,对我说道。
“急事。”——如果不是急事,我现在真没心情跟您打电话,“您能出来一下麽?”
不一会儿,父亲从会议室裡走了出来:“最近工作还顺利吧?有什麽急事?”
“我跟您长话短说:在今年1 月15日的时候,首都的文纳影业跟墨林厢文学网有一次发布会,对吧?我从那天的《时事晚报》上看到了您写的报导。”
“对,确实有这麽一回事。”
“您当时做了採访,那麽这麽大的事情,报导上怎麽只有文字,没有配照片呢?”
“当时的情况也很複杂:本来文纳影业都是从首都和南方带了一支宣传团队的,各大媒体网站也都有记者去;只不过墨林厢那边对待媒体的态度很冷淡,他们坚持不许现场记者拍照、不许录像,否则《残花弄影》的版权,墨林厢绝不会卖——这本小说实在是太火了。后来文纳方面妥协,在经过了两个小时的临时协商之下,墨林厢才同意举办一个小型的媒体见面会,只不过只允许录音,所以当场留下来的记者,也都以平面文字媒体为主。”
“……好吧,那这麽说,您当时也没给墨林厢的负责人段亦澄留下一张照片?”我有些失望地说道。
“我是真没有拍。”父亲仔细想了想,对我说道。
“那好吧……打扰您了,您去忙吧。”
“怎麽,你们怀疑他跟他妹妹的那本《浮华遗恨日记》有关系?”父亲问道。
“嗯……但是这个段亦澄神龙见首不见尾,同事们不少想找藉口跟这个人见个面,但每次去墨林厢的大楼找他,他都不在。”我对父亲说道。
“别灰心。或许一条路走不通,还有别的方法呢。兴许哪天你不主动找他,他到自己送上门了呢?”
——呵呵,父亲还真是乐观主义精神。熊瞎子往枪口上撞的事情,怎麽可能在现实裡发生呢?
难不成美茵喜欢父亲,就是因为这个原因麽?
“行了,我知道了。您去忙吧。”我陪笑道。
挂了电话以后,居然还没人来接待我,我终于不耐烦地站起身,走出休息室,跑到了前台催道:“不好意思,请问还有多久我能见到张霁隆?”
“先生请您稍等,我帮您看一下,”前台小姐礼貌地说道,接著她在电脑上点击了几下,然后对我说,“何秋岩先生是吧?总裁与您会客的时间是在下午的4 点45分,还请您耐心等候。”
——我靠,这不是故意耍我麽?现在才中午11点50,结果一杆子给我悠到了下午4 点45……
“不好意思,可能是我没说清楚:我正式自我介绍一下,”我从衣服裡怀掏出了警官证,对著前台说道:“我是F 市警察局重案一组的警员,我叫何秋岩。我今天来找你们张霁隆张总裁,是有些事情想要跟他了解一下。”
我本来合计著我这样就可以威慑到前台小姐,却没想到前台小姐淡定地笑了笑,对我问道:“哦,抱歉真是失敬。请问您身上携带有公函、搜查令、介绍信或者相关其他文件吗?”
“……没有。”我如实回答道。
“那麽抱歉,何警官,请您到休息室耐心等候。等轮到您的会客时间,我们一定会及时通知您。”
我无奈地看著前台小姐脸上灿烂的笑,我就知道自己这次是完全败下阵来了。
也就在这个时候,一个头髮用髮蜡抓过的男人看到了我,抬手对我打了个招呼,然后冲我走了过来:“诶呀,你咋来了呢?”
“唉……您好!”我也对此人问了声好,来人看著眼熟,我却想不起来他是谁。
“你不认识我了?我是老三啊?咱们在隆哥的KTV 见过的。”那男人笑了笑。
我这才反应过来,原来这个人就是那天站在张霁隆和杨小姐包间门口守著、守到一半跑去卫生间让那个女混混给自己吹箫,之后又拿著大砍刀撂倒了唐书杰等人的男人。
“哦,我想起来了。您好,三哥。”
“呵呵,别叫我三哥,叫我老三就行。”老三看了看我,又问道,“咋的,来找隆哥啊?”
我点了点头。
“那你跟我说啊。你搁他们这预约的话,估计都能排到明年去!你等著!”老三说著,从自己腋下的夹包掏出了一个套著镶钻手机套的手机,拨了个电话,开著免提:“喂?诶,隆哥啊?我是老三。”
“又有什麽事?”电话裡的张霁隆说道。
“诶,我在楼下呢!那什麽,那天跟你一起喝过酒的那个何秋岩何警官来了,他就搁我身边呢,他说他有事要见你。我合计他在前台预约太麻烦了,我就直接给您打个电话,你看看就放他上去呗?”
结果电话裡的张霁隆叹了口气,对老三说道:“哼,你一天天的,就你有本事是吧?他不是不想见我吗?别人来了都老老实实在休息室等著,怎麽就因为他是个条子,我就得给他开绿灯?”
张霁隆这句话实际上是故意说给我听的,而且听他说完之后,我确实有些哑口无言;关键是在一旁的老三彻底目瞪口呆了,按他本意,估计是想在我面前显示一番且卖个人情的,结果这下可好,自己也被老大给训了。
“……行了,也差不多了,”只听张霁隆又说道,“把电话给前台,让他上来。”
老三老老实实地把电话递到了前台,前台关了免提,接过电话听著,点了点头,便又把电话递还给了老三。随即前台很快领我进了电梯,带我上了最顶层15层。接著前台小姐小心翼翼地敲了敲十五层唯一的一扇门,接著她打开了门,没有说话,而是打手势示意我进去。
张霁隆的办公室面积十分的大,但是装潢却是令我出乎意料的简约,整个房间都是以白色为基调,角落裡却摆著几盆矮松盆栽;我似乎没见到屋子裡有安装灯管灯泡,香薰灯和加湿器倒是满屋子可见;在办公室门口的地方,一个屏风前面摆著一张矮方桌,旁边放著两张榻榻米,而在那正上方,是一块巨大的透明天窗。
往裡面走去,通过了一条窄廊,到了张霁隆的办公桌前,我才发现,这裡还有一个巨大的空间作为主办公室,办公室的红木办公桌气派的很,而他身后的书架,则完全是用实木夹在两个圆柱木楔子上搭成的。
张霁隆此刻正对著电脑打字,一边伸手拿笔给下属的报告写著批注,而他桌上的小电磁炉正在烘著炉台上面的一壶小青柑茶。最吸引人的,则是张霁隆身后挂著一张毯子,毯子明显是个围棋棋盘,上面用黑白子粘成了一个字:“心”。
此时办公室裡还有三个人,毕恭毕敬地站在张霁隆的办公桌前,见了我以后,一个穿著板板整整米色西装的男人、和一个穿著黑色西装上衣、黑色齐膝工作裙、抱著一本文件夹、梳著长马尾的女人,纷纷对我点了点头,而另一个穿著十分暴露、上衣扣子都快开到肚脐、下面的超短裙基本都快把她的丁字裤完全展露出来、外面还披著一件齐胸皮夹克的女人,见了我以后倒是眨著她那个粘了跟百叶窗一般的假睫毛的眼睛,白了我一眼。
张霁隆见我进了门,拿著笔戳了戳自己的桌子,盯著我看了半天才笑了出来:“没想到这麽快,咱们又见面了。你小子不是不想跟我搭上关系麽?瞧我之前说什麽来著?”
“张总裁,我今天来……”
没等我说完话,张霁隆又低下了头,“你先坐吧。我这边还有事。”
于是我便坐到了他办公桌左前方的一张沙发上。那个穿著米色西装的男人见状,马上要冲我走过来。只听张霁隆低著头说道:“金秘书,别管他。”
金秘书尴尬地看了看我,不好意思地对我抬抬手。
我勉强笑笑,对金秘书示意无妨。
张霁隆又用笔在纸上写写画画搞了十多分钟,接著把文件递到了自己面前。那个梳著长马尾的女人马上恭敬地把文件接了过去,仔细地看著,不一会儿她睁大了眼睛,倒吸了一口气:“总裁,咱们这麽做是不是有点冒险了?”
“你就去按照我的意思,跟‘江山资本’那帮人这麽谈。你放心吧,谈崩了我也不会怪你。”
“总裁……您该不会是想……”女人试探地看著张霁隆。
“想怎样?你是不是以为我会用道上的方式对付他们?”张霁隆说完,女人低下了头。张霁隆轻鬆地笑了笑,“放心吧,我还没傻到那个份儿上。也难怪,你刚升上来,不知道我的原则。我的原则是,在商言商,但是江湖事江湖了;两种东西我从来不混淆。你原话告诉姓许的:我的这个底价,已经是我张霁隆能出的最大的诚意了;如果我们的条件,江山资本那帮人还不接受的话,那就说明咱们隆达这一次跟他们真的无缘。你儘管放心大胆地跟他们谈,我不会对他们下黑手的;不然,呵呵,我不是把你给扔到泥潭里头了吗?陷下属于不义、损人不利己的事情,我绝对不会做。”
女人听了张霁隆的话,似乎总算鬆了口气。
“不过作为总监,你有件事还得上心,那就是跟江山资本的这帮老家伙们搞好关系。毕竟这张单子做不成,以后还可能会有无数张单子等著我们。到时候,你胡晓芸就是我隆达集团的功臣!”
“谢谢总裁!”胡晓芸看著张霁隆,心裡似乎很感激。
“行了,你去吧。”
胡晓芸拿了文件,迟疑了半天,看著张霁隆,一步也没挪动。
“怎麽?还有事?”张霁隆看著她问道。
“总裁,”胡晓芸咬了咬嘴唇问道,“要不然……今晚我带几个咱们广告部新训练好的模特一起过去?那帮女孩大部分都是少数民族和蒙俄混血,据我听说,许董事长和其他这次一起过来的董事会成员……”
张霁隆瞪大了眼睛,对著胡晓芸伸出了一根手指:“停,打住!你这是说话没过脑子。你也是个女孩,你再仔细想想,你觉得你说这话合适麽?”
胡晓芸惭愧地低下了头。
“那些姑娘们的肉体多宝贵啊?一个个嫩的跟刚要成熟的樱桃似的。要是交给了那帮五六十岁的老家伙们,怕是连核都不会给咱们吐回来一颗。我们的确是要跟他们做生意,但可不是什麽事情,都得由著他们的喜好来。晓芸,今天的这种话,以后我不想听你再说第二次。”
“我明白了,总裁。”
“还有,作为一个高材生,你翻过《国富论》的次数肯定比我多。亚当?斯密告诉我们,利益,需要被最大化。你记住,好钢得用在刀刃上。”张霁隆把玩著手裡的钢笔,思考了一会儿,接著用钢笔指了指胡晓芸说道:“你去见他们之前,去一趟八贝勒路老庙街找' 花豹' ——' 花豹' 是谁你认识吧?总跟老三一起混的那个,个子不算高、精瘦的那个。”
“我认识他,”胡晓芸抿了抿嘴,嘴角闪过一丝笑容,“您让我找他做什麽?”
“你去找他,从仓库裡提五套野生鹿茸、五套老山参出来,晚上见面的时候送给那五个老家伙。”
“我明白了。”
“行了,你去吧。”
胡晓芸微微鞠了一躬,离开了张霁隆的办公室。
张霁隆放下笔,从抽屉裡拿出了一个小木碗,一隻金属打火机,还有一纸盒线香。从纸盒裡面取出一支线香之后,张霁隆点燃了,插进了木碗裡,摆到了电脑屏幕前,接著盯著那个穿著暴露的女人盯了半天。
那个女人一见张霁隆在看他,马上跑到了张霁隆身边,连点头带哈腰的,目的就是为了凸显自己浑圆的屁股和事业线,结果张霁隆只是盯著她的双眼,最后给那女人盯得浑身都不自在。
张霁隆衝著金秘书打了个响指:“嗯,把她简历再给我看一眼。”金秘书便把自己的平板电脑递到了张霁隆面前。
张霁隆看著平板电脑,读著上面的字:“狄安娜,中日美俄四国混血……加拿大MG大学……呵呵,管理学硕士……身高173 ,体重63kg,三围……呵呵,你说说你,自己说自己是国际名牌大学管理学硕士,面试一个总裁办公室助理,把自己三围写这麽清楚干嘛呢?”
“张总裁,办公室助理,当然要对您,毫无保留啊?”女人把自己的领口对著张霁隆,娇滴滴地说——她一开口说话,我感觉浑身都酥了,连睾丸上都开始有些缩紧。只听她接著说道,“对我来说,对于您张总裁,那就是要‘家事、国事、床上事,事事上心’呢。”
“荷,床上事?这功夫你也是在MC大学选修的课麽?”张霁隆看著这女人,像看著一个笑话似的,直视著她的眼睛对她说道,“我不记得我们公司的JD上有要求' 照顾总裁床上事' 这麽一条啊?”
“JD?总裁,什麽是JD啊?”那女人接著摆著妖娆妩媚的姿态,对张霁隆说道,“对我来说,什麽'D' 都不如您张总裁的' 大弟弟' ,江湖上早就传说,张总裁你的' 七寸短刀' ,可是咱们F 市男人裡头的' 第一名器' 呢。”
说著,女人就把手伸向了张霁隆的双腿中间,用手指在张霁隆胯下微微凸显的圆柱体上轻抚著。
金秘书别过了头,根本不敢直视狄小姐的动作。
“手法不错啊,狄小姐大学时期到底学的是管理啊,还是生理啊?”张霁隆轻描淡写地笑了笑。
“嘿嘿,”那女人媚笑了两声,接著直接把胸脯侧著贴到了张霁隆的身上,领口已就衝著张霁隆大开,“张总裁真会开玩笑!只是您不知道,这管理,也分商业管理,和……和男人的精液管理呢!”
说著,女人便捧著张霁隆的下巴就要把自己那双抹了很浓的口红的双唇,对著张霁隆的嘴巴怼上去。
“出去吧。”张霁隆自然地别过了脸。
女人转过身,得意地笑了笑,对我和金秘书说道:“你们还愣著干什麽?难道想在这看我伺候张总裁啊?张总裁发话了,让你们出去。”
我和金秘书都一愣,我心裡也正有股火,我刚要对著那女人发作,只听张霁隆说道:“我什麽时候说让他俩出去了?”
女人瞬间懵了。
“我是让你出去。”张霁隆冷冷地看著这女人,他的阴茎还隔著裤裆被女人握在手裡. “总……总裁,您是不喜欢我麽?您是觉得,我什麽地方做错了麽?”女人娇滴滴地看著张霁隆,故作委屈地说道。
张霁隆推开了女人,然后说道:“你这女人还没入职呢,就开始在我面前跟别人狐假虎威了;这要是让你进了我们隆达集团,那这栋大厦,还不得被你搅翻了天?”
女人听了张霁隆的话,瞬间大惊失色:“张总裁,我没有……”
只听张霁隆继续说道,根本没给这女人一点喘息的机会:“别以为你跟原来的HR总监睡了多少次,你就可以顺理成章地进了我隆达的门——你还不知道吧,他今早已经被我开除了。何况我的招聘广告上明明说过,首轮、二轮和最终面试都要穿正装;不遵守职场衣著规范也就罢了,你说你是加拿大名牌大学管理学硕士,却连'JD'——'JobDescription'就是' 岗位描述' 的意思都不知道。哼,你看看你的样子!告诉你,就我自己名下夜店裡养的骚狐狸精们,都比你强得不是一点半点;你这点伎俩,对我来说算得了什麽?狄安娜小姐……不,宋金金小姐,请你现在就离开这栋大厦!”
“你……你怎麽知道……我本来叫……”女人一听张霁隆叫出了自己的真名,更害怕了。
“呵呵,真当我是猪麽——你也不看看你自己是个什麽料,能套的住我!你怕是不知道,送你来的那辆顺风车,到底是谁的人。”张霁隆把自己的眼镜摘了下来,用鹿皮擦了擦,“操,瞧你刚才那张满是玻尿酸的脸往我身上贴的!我这新配的镜片上,全他妈的是粉底的痕迹!真他妈噁心!”
“等一下,”眼前的女人眼珠一转,站直了身子,对张霁隆说道:“张霁隆总裁,事到如今,我就不能不跟你说实话了——我是安全保卫局F 市分局调查处第三组的探员。我是收到我们处长桂霜晴的委派,奉命调查你的,我们安保局怀疑你跟海外的情报机构有不正当经济往来。张总裁,你是聪明人,如果你现在就这麽把我赶出去,被大厦外面我们的同事看到了,那麽你跟海外情报机构勾结的怀疑就会被坐实。”
张霁隆听著女人的话,皱起了眉头:“哦,我被你们安保局怀疑了?这麽严重?那依你觉得,我应该怎麽办呢?”
“我劝您不如还是把我安排下来,让我好好对你们隆达集团进行调查,等事情查清楚了,您也就没事了。”
“哦哟,拿安保局吓唬我?真可怕啊……”张霁隆把身子靠在椅背上,深吸了一口焚香之后散发的芬芳,接著说道:“那我要是现在就把你从我这个办公室的窗户上给扔出去,你觉得桂霜晴会杀了我全家吗?要不这样吧,我乾脆把你们安保局幕后的二位老板和叶局长从首都请过来,我跟他们仨核实一下,到底安保局现在有没有在调查我、有没有排遣探员来我公司的事情,你看怎样啊?”
那女人一听张霁隆这话,彻底慌了神。
“滚吧!否则给你从窗户扔到外头去,都算是客气的,”张霁隆对那女人说道。
女人面色铁青,索性也矜持了,瞪了一眼张霁隆:“张总裁果然名不虚传!到目前为止,你是第一个跟我说不的男人。”
“呵呵,倒不是说你没有姿色,虽然你那对儿胸做的假了点、鼻子和屁股上的硅胶质感也太明显了。你勾引男人的技术,我给你打90分。但是抱歉了,我张霁隆见过这世上所有最丑恶的人性,所以再美好的肉体,在我面前也不过是一张皮囊。”张霁隆冷冷地说道,“顺便给你上一课:下次编谎,尽量编的圆全一些;对于自己知识范围以外的东西,能不提尽量别提。还有,回去告诉你的主子,我张霁隆不缺女人。”
“宋小姐,请吧。”金秘书看著那女人,对著那女人往办公室门处抬了抬手,做了个送客的动作。
女人不甘心地看了一眼张霁隆,垂头丧气地离开了办公室。
等女人关上了办公室的门,张霁隆接著又对金秘书打了个响指:“诺,你去吩咐阿雨,让她派人盯著这个婊子,看看到底怎麽回事。万一有利用价值,就把她再带回来。”
“是。”金秘书鞠了一躬,也离开了办公室。
第三章(14)
不得不说,刚才张霁隆对付这个女人的手段,真是痛快。
等金秘书离开了以后,张霁隆从桌上端了那壶小青柑,走到了我的面前,把茶壶放在稻草编成的隔热垫上,又从茶几下面拿出了两隻精緻的小茶杯,一边倒著茶一边跟我讲述著:“呵呵,现在这世道,每个人都说不定会有好几张面孔。——是个人就愿意说自己是' 国情部' 、' 安保局' 的,仔细一查,呵呵,全他妈是骗子!”
“听那女人刚才说的话,我差点就信了。”我诚实地对张霁隆说道。
“呵呵,要不怎麽说你年轻、少不经事呢?桂霜晴的手下确实都是行为不端,但他们要查我,直接查就是了,也不至于派人到我面前来甩奶子卖屄的吧?不知道的还以为安保局的都穷到开上妓院了。更何况……”
“更何况,您当年还是跟两大情报单位合作过的。他们的底细,想必您也是门儿清。”
“说的就是。但我想说的是,如果这女人真是一个职业特务,她肯定不会把勾引男人和渗透进对方企业的手段做的这麽蹩脚;而且她三句两句,就把上司给卖了,她要真是桂霜晴的手下,怕是活不过安保局第一个试用期。”
“那这女人到底什麽来历?”
张霁隆侧过脸看著我笑笑:“怎麽?想打听打听,回去跟你们二组汇报一下?”
“我就是随便问问。”
张霁隆笑了笑:“我估摸著,这应该是道上的哪个傻逼,看我张某人过的日子太好了、看著眼红,派来这麽个水线子准备给我弄双小鞋穿穿。”
“荷!您怕是多虑了,”我半开玩笑半讽刺地问道,“现在在F 市黑道上,还有人哪个吃了豹子胆的,敢打您张霁隆的主意麽?”确实,在我的认知裡,或者说在一般人的认知裡,张霁隆算是F 市黑社会的魁首,在江湖上“一句顶一万句”的角色,他说东,其他帮派的混子们应该是不敢说西的。所以我并不认为,在F 市本地,除了为情报部门或者政法系统的人做事的以外,还会有人敢打他的主意。
“操,你真以为这世上真会有' 一手遮天' 这回事麽?你以为我张霁隆现在家大业大,那满大街的堂口、老大们就唯我是尊了?秋岩,你还年轻呢,你不懂;现实世界可不是网络小说,人越往高处就越可以咨意妄为,相反,混得越好,越是高处不胜寒。你知道我这几年,心裡的真实感受是什麽吗?——《诗经》裡的那句话:战战兢兢,如临深渊,如履薄冰。”张霁隆叹了口气,说道:“要不是我在南方的一个朋友出了事,我以前,对别人故意下套这种事情还不以为然呢。你何秋岩是警察,你倒不用怕,我们这些做生意的遇到这种事,一不留神可就惨了。南方S 市以前有个大财阀——李氏集团的李钊,这个人算得上是我的一个老大哥吧,他们家的产业在S 市一度可以说是一家独大。他为人耿直、老实,跟我关系还挺不错的,在我之前入狱前他来F 市出差临了还说以后有机会要请我去S市吃饭呢。可谁知道啊!我入狱的这几年,他就死了——间接被一个自称是安保局特工的女骗子给害死了。哼,李大哥他那妻子也是鬼迷了心窍,居然相信自己送上门给他儿子当家教的女大学生,会是安保局的特工!结果我这嫂子就中了圈套了,信了那个假女特务一堆鬼话,还被她引诱著,去跟李氏集团在当地最大的竞争对手蒋氏集团的老总父子上床——你想想,蒋家那小犊子到现在岁数还没你大呢!之前某色情网站上,还流出过我那嫂子穿著当初自己结婚的婚纱,跟那蒋氏父子轮流上床的视频,我看不过去,找人把那视频给全网删除了——那傻女人,居然还以为去给人家爷俩当情妇、性奴,就是在人家身边卧底、保护自己老公,并且配合国家对蒋氏集团的调查呢?”
“还能有这种事情?”我听得下巴都快掉下来了,“为了保护自己老公去做卧底,跑去跟自己老公的仇人上床,这也太离谱了,听著像是个段子。”
“这也倒罢了,事情再离谱,我也在想,以李钊大哥的气量,大不了发现了之后跟那傻女人离婚完事;可哪曾想,那傻女人居然按照蒋氏的意思,把李氏集团的核心机密全都洩露给了蒋氏,蒋氏拿著那些资料差点就把李氏集团做空了!我那嫂子到头来还觉得,自己这麽做是在配合安保局的调查、帮李钊大哥解除人身和生意上的危机?若不是因为此,李钊大哥也不会急火攻心,就此出了车祸丧了命……该死的女人!以为自己做了几年阔太太、当了几年贵族学校的高中老师,自己就有见识了!就算是如花美眷又怎麽样,不长脑子,也不过是个坑货罢了!”
“那后来呢?”
“后来,也就是现在了。幸亏李钊大哥有个好儿子,那小子是好样的……我提一个人,项月心,不知道你小子听没听过?”
这个女人我还真知道,以前父亲做过一个财经专题,专门去南方採访过她:“就是那个被誉为‘市场营销届花木兰’的项月心?”
“没错,就是她,那小子居然能想到拉拢她。这女人在我发蹟之前,就是南方的一个杰出的女高管,学历高、人长得漂亮,做事也雷厉风行,曾经不知道为什麽,她失踪过一段时间,我都以为她销声匿迹了;再后来,她就出现在了李钊大哥的儿子的身边。在她的主持下,李氏旧部被迅速整合归拢,又跟S 市当地的其他财阀站到了一起,并且那小子居然还用非常手法,策反了蒋氏的夫人,因此李氏集团这才恢复了元气——要不是因为这小子命好,S 市怕是再也没有姓李的这号人了。呵呵,说起来,最近我才慢慢了解到,这项月心原本是那小子的一个同学的妈妈,是个未亡人,挺惨的,她儿子被蒋家那小犊子给害死了;而现在,项月心名义上是李氏的CEO ,实际上,她居然是那小子的女朋友。一个曾经的阔太太成了一个刚上大学的毛头小子的女朋友,你就说,那小子有没有手段?”张霁隆笑了笑,喝了口茶。
我听了之后只是点点头,心说这个姓李的小兄弟还真是幸运,起码这项女士跟他没有半点血缘,他便可以放心大胆地去追求。我真是很羡慕他。
“那……李钊先生他那个原配夫人呢,现在怎麽样了?”我随口问道。
“她?她现在跟她儿子……”张霁隆想了想,接著似乎有意掩饰什麽,缓缓吐出一口气说道,“呼……这个事情,是人家家裡头的私事,他的私事还是不说为妙;况且李钊已故,我也不是很想提。话说回来,你小子之前跟我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今天突然来我这,到底是乾嘛来的?”
“张总裁……不,霁隆哥,我何秋岩对于我之前多有冒犯,表示道歉。”求人办事,该服软的时候,还得服软。
张霁隆却伸手拦了一下,对我说道:“哼,其实今天你在前台遇到这遭,也是我之前故意安排的,就是想让你小子碰一鼻子灰!行了,你把茶喝了,我就当什麽事都没发生过。”
我想了想,并没著急喝茶,而是对他问了一句:“那天后来,唐书杰那帮人怎麽样了?”
“荷,你还关心他们?”张霁隆微微瞪著眼看著我。
“我不是关心……”
“你是良心上还有点过不去,而且你最害怕的事情是,他们家里人会对你妹妹有后续的报复,对吧?”张霁隆盯著我。
我呼了口气,对他如实答道:“都有吧。”
“你目前就放心吧。姓唐的和姓钟的全家,已经永无翻身之地了。”张霁隆淡然一笑。
听他详细一讲,我才知道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唐书杰那几个小崽子,那天后来全被张霁隆的人直接开车扔到了家门口。起初,唐清泉和锺旭民全都气的怒髮衝冠,两个人还通过电话,说要手刃了对他们自己儿子下黑手的元凶;然后下午,张霁隆就派自己集团的马仔到那些小崽子们的家裡挨个送了三十万块钱。知道了这件事情是张霁隆干的以后,两人全都吓傻了。
“这……是张先生的人动的手?这……三哥,这裡头是不是有误会啊?”
唐清泉双眼发直地看著老三。他妻子则更懵,因为当初唐清泉为了升官、并且跟省长挂关系,想到了张霁隆,给张霁隆送了五百万现金,每捆现金裡,还夹著两张他妻子的裸照——还想把他妻子塞到张霁隆被窝裡. 唐清泉的妻子还算颇有姿色,可张霁隆对她提不起一点兴趣,索性就把她扔给了老三。至于那五百万,张霁隆也一分钱没要。
“您没听清,我再说一遍:是我们隆哥亲自动的手——你儿子想强姦我们隆哥的女儿,惹恼了我们隆哥。你问问你儿子乾过的事情,你觉得这裡面可能有误会麽?”老三说道,“钱,隆哥让我送的,你们不收也得收下。”
唐清泉虽然平日威风惯了,但他当然清楚张霁隆上门派人送钱这件事的分量有多大——这是棺材板的钱,收了就是个死。
随后,唐清泉跟自己老婆都给老三跪下了“三哥!我们错了!你去跟张先生求求情吧!”
“三哥!看在之前毕竟咱俩睡过的份上,饶我们家一次吧!要不……要不你去跟张总裁说说,让我去他夜总会,我卖身还了这笔债?”
老三不屑地看著唐清泉夫妇俩,说道:“您二位客气。张总裁说了,说你老唐这几年来给咱们隆达当狗当得还算可以,别的事情就不追究了。只不过给隆达当狗这件事,也是有时有晌的。隆哥说,望您老唐,好自为之。”
那天之后,唐清泉从财政局局长的位置上辞职,连财政局行政委员办办公室的委员讨论会议都没参加,直接带著全家远走高飞。
对付锺家,张霁隆的手段也是如出一辙。锺家虽然之前没跟张霁隆有什麽瓜葛,但是张霁隆掌握了锺旭民大量的贪污和挪用公款豪赌、包养小三的证据——张霁隆自己讲,锺旭民其实是个很谨慎的人,他手头的那些证据,检察院都不一定能查的出来。
于是锺旭民也辞了职。
钟扬本来因为江若晨的事情,就有些受打击,眼见著家道中落,便在家服药自杀。钟扬的母亲因为儿子精神失常,可锺旭民像没事人似的,在钟扬母亲被送到精神病院一个月后拿到了离婚证,接著又娶了一个二十来岁的小老婆——天知道,他在海外的银行里,居然存了一笔巨款。
剩下的那五个小王八羔子,也基本被家里人送到了外地上学,对外就说是心理疾病,需要换个环境上学,很少人清楚,其实他们家算是绝了后。
“只是目前,原鸣那小子家里人还一点都没有动静。咬人的狗从来不叫唤,我目前最担心的是他们家。别忘了,原鸣他老爹,可是一中的副校长。”张霁隆转过头,看著我忧心忡忡的样子,对我说道:“不过你放心,在这件事情上,你我的利益诉求殊途同归,我放心不下我们家韩琦琦,你们家何美茵如果有事,我也不会不管。”
听完这些话,我才放心地抬手把茶杯裡的茶喝光。张霁隆笑著点点头,马上又给我续上一杯。
“秋岩,你最近脸色可不太好啊!上次我见你被人暗算挨揍的时候,看著都比你今天有精气神。”
“哦,前两天病了……上班累的。”
“是麽?注意身体啊。”张霁隆提了提眼镜看著我。
紧接著,我便对张霁隆说道:“我今天过来,是想请您帮个忙。请您务必帮我们市局查一份名单。”
“什麽名单?”
“在咱们本地J 县H 乡,原先有个叫沉福才的,在当地开了一个食杂店;但实际上这人是个人贩子,全家都在做著蛇头生意,专门诱拐妇女幼女。前一段时间这个人全家被灭门了,然而他手上那份被拐卖妇女幼女的名单却不翼而飞了。案子是我们重案一组的,这份名单说不定就是破案的关键,所以我找您,是想问您,您能否帮我找一找这份名单。”
张霁隆闭著眼,嗅著茶香,微微一笑:“从古至今,都只听说黑道上的会、党、社、团招安,帮著白道做事的,白道的衙门公差找黑道查案子,这只怕是千古头一遭!你跟我说实话,秋岩,到底是你自己要来找我的,还是徐远派你来找我的?”
看著张霁隆一副什麽都洞悉的眼神,我便性性地说道:“确实是徐局长……”
“哈哈哈!这就对了!徐远啊徐远,没想到你也有低头的时候!”张霁隆仰头,爽朗地大笑,自然地翘起了二郎腿,他左手扶著沙发背,右手握成了拳头,在自己面前轻轻挥了三挥,一边挥著拳头一边搭在右膝上的左脚还不停地摇晃著,真叫一个手舞足蹈。想著面前这位商业巨鳄、黑道大哥已经快四十岁的人了,知道了是徐远拍我来找他,居然高兴成这样,我想当年徐远跟他之间的积怨之深,怕是难以用一两句话来形容的。
张霁隆笑了片刻,接著端起茶杯喝了口茶,然后有盯著我看了半天不说话。我也不知道他心裡在思考什麽,面对著这麽个活阎罗,也确实有点不敢开口对他问话,便也只好跟他对视。
他看了我许久,又说道:“那你是不是也跟徐远说了,如果你要是来找我,我一定会让你在市局裡头,做我的一颗棋子?”
“我的确跟他说了,”我如实说道,“看来您猜到了。”
“我了解你。你这小兄弟是个讲良心的人,所以这种事你是不可能藏在心裡的。而且我也了解徐远,”张霁隆接著对我问道,“徐远是不是也出乎你的意料,对这个事情也没怎麽在意?”
“对。”我看著张霁隆,点了点头,“而且说实话,这种事情我还是挺意外的。霁隆哥,我就直言不讳了:依你的身份,对我提出的条件,按照道理,应该算是咱们警界的大忌;可徐局长知道了以后,反倒是不以为然,说实话,这件事我到现在也没想通。”
“傻小子!现在这个社会,是个讲效率、讲信息和协作的社会,现在比你想的複杂得多!”张霁隆端著茶杯站起了身,走到了落地窗前,“像你妈妈夏雪平那样的' 古典警察' ,已经都快成这个社会裡的恐龙了。”
“霁隆哥这话裡面,有深意。”
“你现在还不懂,将来你会懂的。”张霁隆说著侧过了身,对我说道:“你猜猜,就依你所知的徐远,你觉得为什麽,他不怕你给我透露消息麽?”
“他自己说,他是因为跟我外公夏涛、我舅舅夏雪原的旧情,还有对我和夏雪平的信任。”
“这只是其一,你再猜。”张霁隆指著我说道。
“或许是因为,他知道我不会把警局最机密的核心情报,以及任何不利于你或者隆达集团传给你。他觉得我身上,具有身为一个警察的使命感。”
“这是其二。”张霁隆喝光了杯子裡的茶,又坐到了沙发上,看著我说道:“最主要的是,他看重我可以帮你破案,作为众人捧起来的' 江湖老大' ,我有许多你们警察不具备的能力,就比如对这个城市的地下世界的深挖。只要我跟你们警方、跟这个国家的法律和社会安全的博弈谨慎,不主动触碰你们的底线,我跟你们警方,就永远只是竞争对手,而不是你死我活。而且,你知道的东西,徐远也一定能知道;你告诉我的东西,永远都不会超过他自己能掌控的预期,这是徐远的自信。所以你需要做的,跟本不是谁的鼹鼠或者底牌,你是我和徐远之间的一架桥,你要做的事情,是信息共享。”
说完,张霁隆微笑著感叹道:“能有这样的目光,徐远这条狐狸,不愧是警界的天才……”
张霁隆的话给我说的一愣一愣的,有些似乎只有用在商业领域名词,竟被他拿来形容他和黑社会、和警察之间的关系;但我从他说话时候的神态和语气感觉得出来,张霁隆是一个十分清醒的人,他清醒地知道自己的位置、他清醒地知道自己要什麽、自己能够得到什麽,并且他一直在思考如何缩小这两者之间的差距。我想,这也是为什麽差不多十多年来,虽然他经历过大起大落,但是每次都能化险为夷,在F 市的江湖上一直屹立不倒的原因。
我愣愣地看著张霁隆。
“你还是不明白我为什麽要这麽做?”
“我真的不太懂。您说的信息什麽的,我确实不太明白……”
“哈哈哈!谁叫你年轻呢!我问你,你觉得商人的本质是什麽?”
“求财呗。”
“那黑社会的本质呢?”
“……利用结社和暴力手段,快速获利。”
张霁隆点点头:“只是在现在的这个时代,暴力虽然是一种手段,但已经不是最有效的手段了,信息才是。就比方说,放在以前,估计是你刚出生、我还在上中学的时候,那个时候F 市满大街的本地新闻报纸,报导的都是什麽' 某某厂因不愿与黑社会性质团伙进行生意往来,被该团伙恐吓、绑架' ,或者' 某某公司因与黑社会性质团伙因在某生意上发生竞争关系1 ,被该团伙蓄意放火、抢劫、谋杀' 之类的消息。放在现在呢?如果我想把生意做强、做大,一切就都要按照规则来;不按规则玩,不是说不能获利,只是玩得绝对不像以前那样得心应手了。”
看我依旧什麽都没听懂的样子,张霁隆放下茶杯,耐心地给我打著比方:“就比如我现在正在跟南方的那个' 江山资本' 谈业务,人家就是这次不想跟我们合作、而选择了一家美国金融公司,你觉得我除了认输以外还能怎样?——找人揍' 江山资本' 的负责人一通麽?论起法律,人家' 江山资本' 自己公司就有自己的律师事务所,他们律师团能坚持不懈跟外人打十年官司,我现在要请律师还得到咱们Y 省的那几所名牌大学法律系裡去三顾茅庐;论起背景,江浙财团自古以来就不是一般人能惹得起的,况且人家跟首都的执政党和遍地的地方党团都有往来,我张霁隆说白了,也就杨儿他爸的树荫可以给我挡挡;论起金钱,人家的企业大而不倒,我隆达集团看著在Y 省算是个地标,出了Y 省,连个芝麻粒儿都算不上;更何况,人家' 江山资本' 有没有道上的景,谁说得准?”
我不是做生意的人,也没有商业头脑,因此他说的这些东西,我还是云裡雾裡,但我听明白一件事情:在本地其他帮派还仅仅介怀于相互之间的小利益矛盾和仇杀的时候,张霁隆已经把自己的位置和目光,摆在了正常的商业领域了;在他的眼裡,他的竞争对手,可不止F 市黑道的臭鱼烂虾们。
只听他继续幽幽地说道:“以前我听过一句话:五十年前的黑道,拼的是刺刀、砍刀、军匕这些东西,拼的是血性,谁敢玩命,谁立得住;四十年前到三十年前,拼的是钞票、是生意,谁有钱、谁就是大爷,谁有生意做、谁在江湖上就有位置,谁没生意又没有钱,就算是地盘再大弟兄再多,该被饿死也得被饿死;本来有人说,二十年前开始,拼的是背景,谁的树荫更大,谁就晒不死,可谁能想到在十年前,法律和社会道德开始为这个江湖大洗牌,政府和老百姓掀起来的腥风血雨,你就算是黑道上的立地太岁,该低头的也必须低头了——是龙你得盘著、是虎你得卧著,能活到现在的,都是了不起的人物——我们这帮人一个个的,在法律和道德面前,有哪个是乾淨的?所以说,那段时间裡,拼的是谁更能忍:平日里嚣张牛逼习惯了的,已经全都被正法去见阎王爷了。而到了现在这个时代,连收废品的都开始玩二维码、用手机应用转账了,我想,是时候开始拼信息了:谁手裡的信息获取的更多、更快、更准确,谁才是这个江湖上,真正的王。”
我被他最后一句话震慑住了。面前的这个穿著黑色衬衫、浅灰色西裤,带著一副眼镜的男人,他的野心的确无比的大。
他接著又感叹道:“刚才的话题都差点被你扯远了——我之前给你讲的S 市的故事,想说的也就是这个意思:我那个朋友李钊大哥,不就是因为信息跟不上,所以才丧了命,自己手裡的家业都差点被蒋家抢没了麽?我当年刚认识的时候,就跟他提过,成立一个企业情报部门——现在全国大城市的企业,早就都有自己的' 战略情报办公室' 了,商业信息和大数据分析搞的风生水起,为的是什麽?依照李钊当年的财力、人力和资金,弄个同时具备信息调查和数据分析的办公室根本不成问题。唉,我当年跟他提这个,也是有点像离开黑道、离开F 市,何况我本身就是学计量经济出身的。结果李钊大哥呢?妇人之仁!他认为搞情报信息是不道德的,而且他并不相信统计学和数据,还跟我过说什麽' 数据都是冷冰冰的、不通人情的' ……倘若当初他能够多注重息情报方面的东西,倘若他能够利用情报信息和数据分析预测,事事都走到蒋家前头一步,怎麽也不至于赔了夫人又折兵!他妻子李彤彤也不至于成了仇家父子的性奴,而且都被人卖了还在替人数钱!”
我默默地听著张霁隆说的话,他越说越激昂,越说越愤慨,我真看出了他对他这个死去的故交有一股哀其不幸、怒其不争的情绪:“唉,说什麽都没用了,逝者已矣。秦人不暇自哀,而后人哀之。他的故事时时刻刻提醒著我,如果我再不升级自己的认知、如果我再不把自己曾经的弟兄、曾经的帮派进行现代企业化革新、如果我不给原来的自己换一层筋骨扒一层皮,李钊的过去,就会是我的未来。因此,我还在监狱裡的时候,我就已经在著手做一件事——在F 市,甚至整个Y 省,铺开一张属于自己的独立情报网。我不敢吹牛说,我的这张情报网比国情部、安保局在本地的有多广、有多细,但我一直都在努力完善它。秋岩,其实你对我的情报网来说,多你一个不多,但是少你一个少很多。只有杂乱无章的点多了,汇集在一起,才能连成线、组成一个面。说的,你明白麽?”
我这时候才明白,江湖上广为流传的“张霁隆手眼通天”的这句话到底是什麽意思:这句话说的不是张霁隆的权力有多大,而是说他耳目众多,在F 市,就没有他看不到的角落。
张霁隆这个人,的确可怕。
我想了想,又问道:“我依然不懂,为什麽徐远会愿意跟您挂钩——你们不是对手麽?何况您是……”
“你想说,我是黑道,你们是警察对麽?”张霁隆冷笑了一声。
“是。”我直言不讳道。
“你跟夏雪平还真是像,在你们俩的世界裡怕是真的都只有你死我活、非黑即白。来,秋岩,为了打消你的各种疑虑,今天我就索性把事情跟你说明白。”张霁隆喝了口茶,给自己倒满,又给我续了半杯,接著说道:“我欣赏你小子,除了因为我们家琦琦跟你们家美茵的关系,我还知道,你小子是个喜欢琢磨人的人。我也喜欢这麽干。但你知道我分析人的时候习惯怎麽做麽?举个例子,我问你哎,你说如果一个人是一个好警察,但这个人可不可以同时是个社会公认的坏人?”
——这句话,让我一下子就想到了夏雪平。对于警队来说,她破案率极高,是个女英雄;但对于社会上那些反对她当场开枪击毙罪犯的那些圣母婊们来说,她就是个刽子手。
我忍不住点了点头。
“嗯,好,那我再问你,那麽这个好警察、又是个坏人的人,会不会同时又不对社会造成危害?”
我想了想,又点了点头。
“这就是了。通常人们在分析一个人的所作所为的时候,经常会把他自己对于别人的主观认定强加上去:一个人如果是个警察,那对于很多人来说,他一定是个好人;当然对于那些反政府或者受到过冤假错案折磨的人来说,那个警察就是体制机器的走狗;那麽在接下来,对于这个人的分析,就会有很多主观的判断——当然,言论自由,你怎麽评价他人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的言论会首先影响你自己的决断。比如我之前说的蒋氏父子,我是告诉你了,蒋氏集团害死了我那大哥李钊、而且为了吞併其他企业,不惜诱人之妇、杀人之夫,搞得人家家破人亡的;但如果我不告诉你这些,告诉你另外的事情:比如蒋氏到现在为止,在西北偏远山区投资援建过三十多所希望小学,那你是不是就会认为,蒋氏一门就都是慈善家了?——事实也是如此,也因为这个李钊就一直认为蒋氏不会还他,可结果……呵呵。”
我看著张霁隆点了点头,似乎听懂了一半他说的话。
“话题似乎扯得有点远了,再说回我和徐远。我是个黑社会,这个我并不否认,但我还得再问你一遍,黑社会的本质是什麽?”
“您刚才说的,求财。”
“嗯,那我再问你,警察的本质是什麽?”
“维护社会治安,保障公共、集体和个人的利益。”
“那公共、集体和个人的利益又是什麽?”
“该不会……还是求财吧?”
“哈哈哈!孺子可教!”张霁隆拍了拍自己的膝盖,之后对我说道:“大众经常有个词彙叫‘警匪’,但是所谓‘匪’的目的是‘破坏’和‘颠覆’,而我呢,我不管别的黑社会如何,现在我的目的就是求财获利——十来年以前我协助政府搞掉了企图政变的集团,对我来说' 名' 已经有了,前任老大死了、密谋篡位的那兄弟俩也死了,我的旧部加上前任和那兄弟俩的旧部,我的' 势' 也有了,因此我再也没有去进行' 破坏' 和' 颠覆' 的必要;徐远、沈量才、夏雪平还有你,则是保护求财的人可以有一个稳定的生财环境,我们双方之间,本身就是一种合作关系。说到底,我和徐远,我俩也都是老百姓,老百姓和老百姓之间,本来就没有对立的必要。”
“还有,谁说对手之间就不能有合作了?”张霁隆看著我,继续说道,“咱们不用现代眼光看问题,就用传统眼光说事:三国时期,曹操活著的时候,被孙权联合刘备大败于赤壁,你说打的才惨不惨?可等到曹魏建立了以后,孙权还不是跟曹丕联合,毁了跟季汉的兄弟盟约?古罗马时候,安东尼跟屋大维打成什麽样了?国家都快要分裂了!但是你可知道,俩人在正式撕破脸之前,不还是联手架空了同是' 三头同盟' 的雷必达的军权?日本战国时候,上杉谦信跟武田信玄打了一辈子,你死我活的,结果尾张的织田信长掘起以后,两家不还是联手参与了' 信长包围网' 吗?世事如此。我如果想在F 市生存下去、并且要生存的比其他的社团还好,那我只有跟徐远在这种事情上合作一条路;跟你们警检法作对,只会让我死得更快。而徐远呢,他是个聪明人——他也清楚,只对付我一个隆达集团,一直跟我耗下去,耗时耗人力耗心思,此消彼长,如果在这中间,F 市有其他的帮派抬头,甚至超过我,那到时候,局面可就不是他能掌控得了的;所以,比起一直跟我对著掐,还莫不如利用我的资源和信息,多拔除一些其他的帮派。只要我张霁隆不作死,他就手消灭其他的黑道势力,F 市的治安环境也能保持稳定。”
张霁隆顿了顿,接著对我一笑,“何况你看我的样子,是普通的黑社会麽?”
“不是。起码您还念过大学呢。”我对张霁隆说道。
张霁隆听我说了这话,哈哈大笑,点了点头,“不过你放心,将来如果我要真是一时猪油蒙了心,做出来些许什麽过分的事情被徐远抓到了把柄,他到时候肯定会把我吃得死死的,连骨头都不会吐出来一根的。”
旋即,他看了看我,问道:“看来你小子,是同意我让你办的事情了。”
“在你面前,我还有说句‘不同意’的份儿麽?”我反问张霁隆。
可我暂时还不想告诉张霁隆,我准备辞职、并且离开F 市的决定。说起来我这麽做也有点不讲究,但我就是想故意诓张霁隆,先让他帮我再说。
“哈哈哈!可造之材!我没看错你!”张霁隆笑了笑,又想了想,站起了身走到了办公桌前,摁下了内部电话的免提,接著说道:“让运营部新来的那个实习生,把这个季度的人员分配数据报表和名单给我送来。”他挂了电话以后,又转过了身。
“只是我还有一个条件,您霁隆哥无论怎样,都务必帮我。”在他开口之前,我抢先对他说道。
“荷!你小子狮子大开口啊,你都让我帮你们市局查案子了,还跟我讲条件?”张霁隆扯高了一个调门对我问道。
“刚刚那个算是徐远的,不算我何秋岩的。”
张霁隆一边笑著,一边连连点头:“行!行行行!你这孩子要是再过几年,怕是比徐远都精明!说吧,什麽条件?”
“既然您在F 市有一张情报网,那我想请您帮我查一个人:应该是在CBD 工作的高级白领,叫段捷。”
“段捷?”张霁隆想了想,“这个名字我似乎听过,但我真的不熟,我应该是没见过他的。你查一个在金融街搞股票债券的人干嘛?”
我迟疑了一下,想了想,还是说出口:“可能是好奇,也算是心愿吧。我想看看,这个男人到底可不可靠。”
事到如今,我对夏雪平和这个男人之间的关系,也没有什麽继续反对的必要了。此时我想的是,如果查一查这个男人,发现他真的是个挺好的人的话,那就跟他见个面,让他以后好好照顾夏雪平。这样的话,在我跟局裡递交了辞职报告以后,我也能安心地离开F 市。
“他跟你怎麽认识的?你是觉得这个人甚麽事情不可靠?告诉我,我好帮你找下查查此人的侧重点。”
“不必了,霁隆哥。对于这个人,请您事无钜细都查查。至于我跟他怎麽认识的、我为什麽要查他,还是请您别问了。”我对张霁隆说道。
张霁隆点点头:“好,你不说是你的权力。我尊重。”说著,张霁隆对我伸出了手:“合作愉快。”
“合作愉快。”说罢,我站起了身:“今天我的事情结束了。霁隆哥,我该走了。”
“不再坐坐了?”张霁隆对我问道,接著又看了看牆上的钟。
“不了。谢谢您不计前嫌,以及您的款待。茶很好喝。”我对张霁隆笑道。
而我刚转过身,办公室的门被人缓缓打开了。
一个短髮女孩子抱著一堆资料,就走了进来,刚一进门,资料本还散了一地。
“迟到了不说,还毛手毛脚的……不像话!”张霁隆见了,训了一句,接著走向前去蹲下身子,帮著那女孩拾著文件。我一见,也跑了过去帮忙。
“总裁,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这女孩的说话声,怎麽这麽耳熟呢?
等她一抬头,我一看,这女孩不是别人,正是蔡梦君。
“欸?何秋岩?你怎麽来了?”蔡梦君一看是我,有些喜出望外。
“梦君姐……”我衝著蔡梦君点了点头,想起上午段亦菲跟我说的话,我有点不敢看她。
“嚯,你们认识啊?”张霁隆拾著文件,然后把手裡的文件放到了自己的办公桌上。
“哦,蔡小姐跟我之前认识。我俩是朋友。”我轻描淡写地说道。
“总裁,您跟秋岩也认识?”蔡梦君站起身后,直接对张霁隆问道。
张霁隆看著我,然后分别接过了我和蔡梦君手裡的文件,并说道:“秋岩的妹妹跟我女儿是同班同学。他今天找我来是……”
我怕张霁隆把我的警察的身份说漏,便赶紧握住了张霁隆的手腕,对蔡梦君说道:“哦,是这样,我们公司有一批建材,想用在张总裁新开发的楼盘项目上。我今天来,是直接跟张总裁来谈谈交易数额和交货日期的。”
张霁隆盯著我看了一会儿,接著对蔡梦君说道:“对,说不定过两天你们运营部还得因为这个项目加班呢!”
“又加班啊……”蔡梦君叹了口气道。
我看著蔡梦君,好奇地问道:“倒是你啊,梦君姐,你在这是做什麽的?”
“她是我们这新来的实习生。”张霁隆一边翻阅著资料,一边说道。
“实习生?我的天,一个开著保时……”我想说的是,“一个开著保时捷的女孩,居然也会屈身于别人的集团做实习生”,结果我话还没说完,蔡梦君就趁著张霁隆背过身的机会摀住了我的嘴,对我摇了摇头。我会意,无奈地点了点头,蔡梦君才放下手。我只好说道:“一个开著宝石蓝色汽车的女人,居然也会把衣服穿得板板整整的,真是开了眼。”
张霁隆端著档案夹,转过身看了看我和蔡梦君,耸耸肩笑了笑:“秋岩,你可别小看了蔡小姐。蔡小姐虽然有时候做事毛手毛脚的,但是她作为一个官……”
张霁隆说了半句话,没想到蔡梦君正趁著我低头帮张霁隆整理桌上的资料的时候,连著对张霁隆鞠了一躬,双手合十像是在祈求什麽一样,张霁隆叹了口气,马上改了口:“作为一个关心书本却不关心为人处事方法的还在像牙塔里的女大学生,已经很不错了。”
蔡梦君对著张霁隆十分感激地一笑,等我转过身,蔡梦君又恢复了战战兢兢立正的姿态。她还很得意地笑了笑,似乎以为我并没看到她刚才对张霁隆做出的小动作。
“哦,这样啊。看来我对蔡小姐的了解还不够呢。”我对著蔡梦君撇了撇嘴,故意做出一副满意的样子点了点头。
张霁隆提了提眼镜,看著报表,接著抬起头说道:“这样吧。小蔡,你今天的工作到此结束,你可以下班了。正好秋岩要走,你们俩可以一起下楼。”
蔡梦君有些惊讶,她看著张霁隆问道:“下班?可是总裁,陈姐那边还让我……”
“陈姐让你做的事情,我会找其他人来做。我说你下班,你就是下班了。明早可别再迟到了!”张霁隆低下头说道。
我感觉张霁隆是想故意做些什麽,但我又不明白他的用意。
蔡梦君则高兴的像是捡到了宝一样,差点没乐得跳起来:“谢谢总裁!那我先走了?秋岩,我在办公室外面等你。”说著,蔡梦君就转身走向了办公室门,临开门的时候,她还衝著张霁隆办公桌的位置吐了吐舌头,也不知道这鬼脸到底是对我做的,还是对张霁隆做的。
“秋岩,”张霁隆看著我,对我说道:“你我之间的' 合作' ,以后有事情,我会打你电话。你们' 公司''徐董事长' 交待给你的事情,两週之内,我会给你消息;至于你自己想让我帮忙的事情,三天足矣。说不定不出三天,我保证把那个人的肚子裡的蛔虫是什麽形状的,都给你查清楚。”
“那就谢谢张总裁了。”我看著张霁隆,点了点头。
张霁隆趁著蔡梦君已经出了门,微皱著眉毛指了指我:“你们这帮小年轻们,没有一个嘴裡是真话!”
我苦笑著看著张霁隆,跟他道了别:“那我也告辞了,霁隆哥。”
“有机会,跟著你妹妹一起来家裡坐坐。”说完,张霁隆就回到了自己的老板椅上,开始批阅文件。
“好的,一定。”
第三章(15)
我出了张霁隆的办公室,便直接被蔡梦君一把拽到了身边,她迅速地按了下电梯。
电梯门打开,裡面走出来的两个人,却正好是金秘书,以及刚才那个被张霁隆赶出办公室、化名“狄安娜”的宋金金。此时的宋金金不仅没有了刚刚咄咄逼人的气势,而且这个时候的她额头还不知怎的磕破了,颧骨处还淤青了一块,满脸都是泪。
“走啦?”金秘书见到我以后,对我招呼了一句。
“嗯。告辞了。”我客气地跟金秘书点了点头。宋金金丧著脸与蔡梦君擦肩而过,倒是给蔡梦君吓了一跳。
“这女人……”蔡梦君害怕地看了看我,接著又鼓足了勇气凑上前去,对著宋金金问道:“您好……姐姐,您没事吧?”
宋金金只是流著眼泪,跟著金秘书屁股后面走著,一句话没说。
我见状,直接把蔡梦君拉到了自己身边:“走吧,走吧,别管了。”
“可是我看她很可怜的样子……”
“她不可怜的时候你可没看到呢!你我都是外人,又不是张总裁的入幕之宾,你觉得你能帮得到这女人麽?”我对蔡梦君说道,“你相信我,霁隆哥不会对她怎样的。”当然,这句话说出来以后我自己都不信,张霁隆到底会对这宋金金怎样,我真的不知道。
我突然发现,我有做诈骗犯的潜质,面对本来跟我没什麽交集的人的时候,我真的可以做到谎话连篇、张口就来,而且文思泉涌,一时半刻让人体会不出任何破绽。在电梯裡,蔡梦君一直问我最近“工作”上的事情,我满口胡诌到我自己都相信自己是个家裡背景颇为雄厚、从小不学无术、然后半自愿半遵从家里人意愿接手了建材和运输工作的一个小少爷,即便我心裡对我的这些话噁心得很,即便我看到了,当我说著这些假话的时候,蔡梦君在一旁一边双眼直勾勾地凝视著我,一边倾听,一边脸上随著我伪装出来的高兴而露出笑容、随著我伪装出来的愤怒而皱眉、随著我为装出来的牢骚而转眼思考。
或许正像网络上那些毒鸡汤裡说的那样:说谎,是男人的天性。
当然,那句话还有后半句:嫉妒,是女人的天性。
出了电梯,并没有直接到一楼大堂,而是去了五楼的运营部,因为蔡梦君还没收拾自己的随身物品。我本来想著在电梯走廊前面等她,可她却不由分说,一手直接握紧了我的手,一手牢牢地按住了我的肘关节,拽著我就进了她们运营部格子间。
她抓著我的胳膊,就像是仪仗队裡的旗手举著一面旗子一样;我就是那面旗子,被她举著,招摇过市。
“诶哟!看不出来啊小实习生!有个这麽帅的小男朋友!”
隆达集团的运营部裡,著实不少美女,可这些姐姐们此时此刻就像是一群看到了叼著一块排骨的小奶猫的猞猁一般,瞄准了蔡梦君和我,一拥而上。
而蔡梦君这隻小奶猫,正趾高气昂地叼著我这块排骨在猞猁们面前晃悠著,把我拽到了她的办公桌旁边,一直整理著自己桌上的物品,一句话没说,但是在她脸上一直挂著一副十分得意的笑,就彷佛在告诉周围的那些心高气傲的女人们:看见没有,排骨就这麽一块,你们这群猞猁也不过只有嗅嗅气味的份儿,想嚐一口可没门。
“干嘛呢都?全都围在这干什麽呀?公司养你们就是让你们热闹的吗?”一个扯著高调嗓门,说起话来慢条斯理的女人拨开了众人。众人一见这女人,慌忙中四下散去。女人看起来三十来岁,鹅蛋脸,嘴唇含珠,下巴左边还有颗美人痣,头髮烫著大波浪,皮肤白皙、身材苗条、匀称,她穿著一套白色西装,上半身裡面还穿著一件黑色衬衫。在她衬衫左胸口别著个胸针,胸针上面是隆达集团的名签,上面写著“运营部总监:陈绮罗”。
“蔡梦君,怎麽著?工作弄完了麽?趁著刚从总裁办公室裡回来就想溜啊?我可记得你的课表,你今天可没课。”女人一边说著,一边看著蔡梦君桌上的文件夹,扫了一眼,又看著蔡梦君。女人的眼睛细长似柳,看人的时候,眼神却凌厉得像两隻射出去的箭。呵呵,喜欢穿正装的女人,看人时候的眼神全都一个样麽?这女人,恐怕也是个工作狂吧。
“陈姐……是张总裁让我下班的。”
“张总裁?”陈绮罗眯著眼睛,咄咄逼人地看著蔡梦君,“都学会拿总裁编谎来压我了是吧?”
“陈总监,”我有点没忍住,便对陈绮罗说道,“确实是总裁让她下班的。刚才我也在总裁办公室,我可以为她证明。”
“哟,”陈绮罗似乎这才注意到我的存在,转过身来把我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不好意思,你不是我们公司的人吧?”
我刚要说话,蔡梦君突然抢在前面说了一句:“他是我的……”
话说到一半又不说了,蔡梦君低著头,回头看了我一眼,抿了抿嘴。
陈绮罗本来一开始没反应过来,一脸的疑惑;可她见到蔡梦君一低头、接著转头看了看我之后,陈绮罗脸上立刻显现出恍然大悟的样子,接著点了点头,“我知道了,你是这丫头的男朋友是吧?怎麽?现在这世道的年轻人胆子还真大呢,一个实习生的男朋友,都到公司裡发号施令了是吧?”
“不不不……陈总监您误会了,”我连忙对著陈绮罗解释道,“忘了自我介绍,其实我是霁隆哥的朋友……”
陈绮罗似笑非笑地点点头,“哦,原来你是跟老三他们混在一起的啊?总裁是不是应该跟你们说过:除他亲自命令以外,帮派成员是不允许参与公司内部事务的?如果我把你今天的所作所为汇报给总裁,你相信不相信总裁会对你家法伺候?我把话就放在这:只要总裁没亲自跟我说,今天这个丫头,就不能提前下班。”
完了,这个误会可闹大了。首先是蔡梦君故意让陈绮罗把我当成她下属的男朋友,接著她又先入为主,把我当成张霁隆的小喽萝了。
还能怎麽办呢?
我想了想,拿出了手机,拨通了张霁隆的办公室电话。
我等了半天,张霁隆才接的。
可电话接通以后,第一声居然是一阵女人的呻吟声——这呻吟的声线,让我完全可以判断出来,这阵呻吟,就是从刚才被金秘书又带进张霁隆办公室的宋金金嘴裡发出来的。
“哦……哦哦……我投怀送抱你不要……你他妈为什麽非要用强的?啊啊啊……不要!求你!……不……啊……啊哼……好大!好大哦!……张霁隆……你这是强姦!……啊……啊……哦……你别这样行吗!呜呜呜!……我恨死你了!张霁隆!……啊啊!”
女人还没说完嘴裡的浪呓,嘴巴就被堵上了,只剩下“呜呜”的叫声。
“喂……呼……呼……”随即张霁隆总算是说了话,说话的时候,还气喘吁吁的。
“……打……打扰你了,张总,”我舌头都感觉有点发涩,“那什麽……咳……这边蔡梦君不是你让她要下班麽……”我说话已经有点语无伦次了,“……可是这边陈女士,就是市场……不对,运营部她们上司,不让她走。说是让你亲自告诉她……”
“呼……呼……这个陈绮罗可真够烦的!你等我会儿……”张霁隆接著喘著气对我说道,然后他把手又鬆开了,拿了一个什麽东西——于是,宋金金的娇吟又在话筒裡响起了:“哦——不要啊啊啊啊……操你大爷的张霁隆!痛死啦!轻一点好不好?你个屄养的!……天杀的……嗯……啊啊啊……你故意的是的吧?嗯……哼……跟人打电话的时候还要肏我……我恨你!……啊啊啊啊……张霁隆!隆哥!老公!爸爸!……啊啊啊求你啦!轻一点!……你都肏了我能不能好好对我啊!求你了!……不要哦!你的下面真的好狠啊!……哼!大鸡巴……啊啊……轻点……对……哦……这样才对……哦……舒服……啊……啊……我错了……是我对不起您!这麽大的鸡巴……哦……哦……天啊!小穴好爽啊……大鸡巴好厉害哦……比车炫重那家伙的鸡巴大了好多……你好坏!好会肏女人啊……肏我吧!用力干我……啊啊啊啊……哦哦哦……好爽……跟传说中一样厉害!肏我!大鸡巴肏我!……肏小骚比!干我!爽死了!屄屄爽死了!…撞到花心啦!哦……哦……哦……好爽!我是婊子!我臭不要脸!我愿意做您的人!我愿意一辈子都被您肏!……哦哦……不要啊!要来了!要高潮了!啊啊啊……高潮了!啊啊啊!”
“闭嘴!吵死了!”张霁隆喘了一口气,狠骂了宋金金两句,似乎再一次捂上了宋金金的嘴,接著对我说道:“何秋岩,你再稍等会儿吧……”
接著电话就挂了。
说实话,我脑子此时完全懵掉……怎麽这麽快,张霁隆就把那个宋金金给“收拾”了呢?
我默默地把手机放回裤子口袋裡. 陈绮罗则是不以为然地看著我:“接著打啊?怎麽不打了?还跟我装模作样。刚才跟你说话的是张霁隆总裁麽?就你这个样子的,总裁怎麽可能接你电话!”
结果她话音刚落,金秘书居然出现在众人面前。
“金秘书,请问有何见教吗?”
“见教不敢。我是专程过来告诉陈总监一声的:总裁说了,请您让这位蔡梦君小姐下班,并让她跟这位何秋岩先生走。”金秘书满脸对著笑,看著陈绮罗。
陈绮罗将信将疑地看著金秘书,对他问道:“总裁真是这麽说的?”
金秘书点了点头,“的确是这样。不过总裁现在正在办公室裡跟人密谈,不方便被人打扰。陈总监,您对待工作孜孜不倦、对待下属严格,总裁都是看在眼裡记在心裡的,您的功绩,总裁心裡有数。”
陈绮罗抿著嘴,用舌头在口腔裡转了两转,接著看了看我,又看了看蔡梦君:“行吧。你去吧。别怪我丑话说在前面:明早你要是还迟到,到时候就算是总裁亲自过来,也保不了你。”
“我记住了……”蔡梦君低著头,对著陈绮罗哈腰示意,接著赶忙拽著我的胳膊,就性性地离开了。所以,我最后离开霁虹大厦五楼的时候,连跟金秘书和陈绮罗告别的机会都没有。
跑进了电梯,蔡梦君便靠著电梯铁壁喘了口气,随即她斜著眼,看了看我,对我傻笑著。
“笑什麽?”
“嘻嘻,”蔡梦君眨了眨眼睛,歪著头看著我:“我在笑的是,以前总说一个女孩子出现在一群男人面前,就彷佛' 羊入虎穴' ;结果你今天这情况,嘿嘿,看来单独一隻' 小老虎' 出现在' 羊窝棚' 裡头,情况也很有趣啊!”
“你们运营部那儿哪是‘羊窝棚’?依我看,简直是个‘盘丝洞’。”我开玩笑说道。
蔡梦君听我这麽说,笑得更欢了:“那你这麽说,我就是一隻小蜘蛛精喽?”
听了她这句话,我只好低头笑了笑,侧过了身子,面向著电梯门。
蔡梦君则是一直侧过脸看著我,脸上挂著微笑,但是她眼神裡,明显带著三份猜疑,以及七分嫉妒。她见我半天不说话,自己倒是开口爽朗地笑了出来:“哈哈,只不过我看你,倒不一定是唐玄奘。”
“怎麽说呢?”
“原著裡唐玄奘是个老和尚,你不是;并且,你可比唐僧有意思多了。”说著,蔡梦君抓过我的两隻手,把自己的脸庞凑到了我的面前。
我其实挺想让她鬆开手、离她远一点的,可是电梯间就这麽大,我却不知道往哪躲,而且我一时之间脑子似乎麻木了,也不清楚,若是甩开了她的手,我的手却应该放在哪。
“何况,吃了人家唐僧的肉,能长生不老;吃了我的肉,不坏肚子就不错了。”我勉强开了一句玩笑。
蔡梦君听了,被我逗得更是哈哈大笑。
“话说我也去地下车库,你呢?”我换了一副稍稍正经的表情,看著她问道。
蔡梦君收起了笑容,看著我的双眼:“我没开车。你能送送我麽?”
“可以啊。”我不假思索地回答道。回答之后,我内心裡说实话有一丝丝小后悔,可是我转念一想,送送蔡梦君也没什麽,上次人家姑娘开车送我还请我吃饭,人家都毫无怨言;而且就我现在的心理状态,实在是不想回办公室了——旷工就旷工,开除警队就开除吧。
“那正好了,上一次你说你要请我吃饭。我看,择日就不如撞日吧。”
说完,蔡梦君抬头抿著嘴唇,睁大了眼睛看著我,一副不容商量的样子。
我看著她可爱的样子,点点头笑了笑。
我领著蔡梦君来到了我的车前,我有点无奈地对著蔡梦君说道:“诺,我的座驾就是这个了。跟您蔡大小姐的保时捷,肯定是没法比了。”
“Toyota Camry,也不错啦。我从小到大还没坐过这款车呢!”蔡梦君对我莞尔一笑。
我请她上了车,在我系安全带的时候,蔡梦君在副驾驶上来回窜了窜身子,似乎怎麽坐著都不舒服。随即,她把手伸到了座椅下面,接著,她从那裡拎出了一隻装著东西的塑料袋。
“哈!你该不会是要请我吃这个吧?”蔡梦君打开了塑料袋,看著裡面的东西有些哭笑不得。
我接过了塑料袋,仔细一看:裡面是一份绿豆麵硬煎饼卷红豆沙油炸糕,一份装在塑料杯裡、压了密封膜的黑米欠实粥,以及一小盒酱油黑豆加上韩式辣白菜。
看著塑料袋裡的东西,我愣了半天。
硬煎饼卷油炸糕,是在我上小学的时候,每次放学路过校门口小吃一条街时,都会让我馋的流口水的点心,我十分喜欢那种红豆沙馅江米糍粑在油锅裡炸过一边以后,卷在硬煎饼裡那种外酥里嫩的口感,吃上一口,一天就算是没有白过;黑米欠实粥,是在我每次感冒发烧时候必须吃的灵丹妙药——吃了它,基本就不用再吃其他退烧药了,吃完之后我身体保淮会恢复过来;而且我每次吃的时候,都要等稍微凉一凉,再加三大勺蜂蜜,加冰糖的粥,那时候的我是不会吃一口的;而酱油黑豆加上辣白菜,最开始,是在我小时候原来的那个家的社区门口的日式便当店裡吃到的,我有的时候甚至只吃它,而肥牛井、照烧鸡排饭、鳗鱼饭这些东西,我完全可以一口不动。
——塑料袋裡装著的这些小吃,我的确有七八年都没吃过了。
我喜好这些口味,除了老爸、美茵以外,也就只有夏雪平知道了。真没想到,她还能记著。
可为什麽她不把这些东西放个显眼点的位置呢?如果不是蔡梦君给把这塑料袋掏出来,我是基本不会注意到的。当然,很可能是早上她是把这些东西都放在了副驾驶座位上,可车子开到停车位的时候,被从座椅上晃掉了吧。
我迅速扎紧了塑料袋口,把它小心翼翼地放在了后座上,然后我掩饰地笑著对蔡梦君说道:“呵呵,这些东西都已经凉了,我怎麽可能请你吃这个?你想吃什麽,我请你?”
“吃什麽都行吗?”蔡梦君看著我问道。
“呵呵,只要别是上次那种分子料理就行。你也看到了,我现在也就开得起凯美瑞……家里人对我的支出限制得要死。你要是再给我来一顿几千块钱的,我估计我今天我就得被踹出家门。”我感觉我现在已经是彻底入戏了。
“哈哈哈!那不能够!我又不是那种找男生吃饭就为了宰人的女孩!”蔡梦君爽朗地笑著,然后她想了想,眨了眨眼说道:“我想喝酒了。找个地方,陪我喝两杯行麽?”
“啊?喝两杯?蔡姐姐,我可开著车呢。酒驾违法不说,还危险。”我对蔡梦君说道。
“傻瓜!我说的是' 你陪我喝两杯' ,又不是让你喝。”蔡梦君对我说道,“我要是喝多了,你可得负责送我。”说完之后,她直接从自己的挎包裡找出一张便利贴,单手撕下来以后递给了我:“诺,这是我的地址。”
“金州酒店303 房……”我看了看便利贴上的字,又看了看蔡梦君。
看样子这姐姐的确像是有所准备,而且说实话,她还有点不按套路出牌。
在我看著便利贴上面的地址的时候,她已经把自己的手机架到了空调口处架著的那个手机支架上面,她对我指了指手机屏幕,对我说道:“诺,就按照导航走就行了。”
“‘平敦盛’?日本料理?”我问道。
“嗯,”蔡梦君点了点头,“一家居酒屋,距离我们学校不算远。以前我住寝室的时候,经常去跟室友去喝酒。”
“好的。走著。”接著我便发动了车子,开出了大厦地库。
刚开出地库的时候,夕阳的光芒著实有些刺眼,而没过一会儿,几朵薄云便挡住了那阳光,给自己镀上了了一层火红。阳光洒在云彩上的时候,云的身上,会觉得灼痛麽?
但是没人会问这个问题,人们只顾著享受在阳光被遮挡住之后,在地表上头挂起的凉风,并同时埋怨,这云彩,为何不下雨。
可蔡梦君坐在我身边,我还不能想别的,只能继续跟她演著戏。我想了想,便先找了个话题:“你今天怎麽没开车?”
“我上班的时候都不开车啊。只是如果有课了,回去上课的时候,偶尔会开一开。”
“那你平时上班怎麽去公司?”我对她继续问道。
“坐地铁啊。”蔡梦君对我委屈地说道,“不过地铁人多得要死,要不是咱们F 市的地铁有玻璃护栏,我都不知道会有多少人会被挤到铁轨上面去;而且平时一起挤地铁的那帮阿姨大妈和肌肉男们真的是能挤得很,我好几次根本都挤不上车厢上去,所以就总迟到咯……”
“那你也挺有意思的,明明有个豪车不开,非要去挤地铁。你这不是给你自己找罪受麽?”
蔡梦君转过了头,小心地用余光瞟著我,接著对我说道:“我……我这不是低调麽?你想想,我今天带你去我们那层,她们都对我' 羡慕嫉妒恨' 成那样……这我一个小实习生,要是开个保时捷去上班,那我不是故意跟她们拉仇恨呢麽?”
她的话说的在理,只是她说话时候的神态让我觉得奇怪:她好像怕我看出来什麽的样子。而且在张霁隆面前,她也把这件事让我帮她瞒了——张霁隆总不能也跟她办公间裡的那些女白领一样,就因为她开个保时捷就挑她刺吧?
但她不想多说,我也就不多问。
“那你们那个陈总监,总不会是因为你带我去办公室,就对你不太好吧?听你说的,再加上我看到的,她好像之前就对你不太好。”
“她?哼!”蔡梦君都著嘴说道,“那个女人向来就是这样,别说是对我了,全运营部的人她都看不上!成天找茬!在她心裡,好像别人都是菜瓜,天上地下唯她独尊一般!可偏偏总裁还特别给她面子,全公司上下,她也就只在张总裁面前能有笑脸吧!——哼,三十八岁了,好像还是单身呢?真够' 三八' 的!”蔡梦君侧过头,看了看我,眼珠转了半圈,接著对我说道:“我看你们公司的那个CFO ,跟她的气质可像了,你们公司那个CFO 也不是个招人喜欢的吧?我是不喜欢这个年纪的女人,尤其还爱穿西装的三四十岁的女人,一个个的年老色衰,全都是' 灭绝师太' !”
我嘴裡发出了“呵呵”的声音,可我压根儿连嘴唇都没动一下。
或许是每个人的主观认知作祟吧,她跟她的上司陈绮罗积怨太深,所以才这麽说的。说起来,今天在我看到陈绮罗的时候,我的心念还是多少动了一下的。我转头看了看蔡梦君,她正一直盯著我,见我对此没发表任何意见,她也不说话了,咬了咬下嘴唇转过了头。她似乎对我没有对她说的“灭绝师太”一说表示认同而觉得有些失望,可实际上,读过《射雕三部曲》无数遍的我很想告诉她,灭绝师太在原著裡的相貌,“算得甚美”。
说起来,蔡梦君还要比我大几岁,可是经过我这几次跟她交往,我发现她内心裡,似乎还是个小女孩,她的世界或许跟美茵的世界一样天真,甚至还要青涩。客观地说,如果我想断掉我对夏雪平的禁忌情愫,找一个女人作为移情别恋的目标,或者说是找一个替代品,比起蔡梦君,我还真挺愿意去找那个运营部总监陈绮罗的——蔡梦君不是说,这个陈绮罗还单身麽?
可是那个陈绮罗的气质,就像蔡梦君说的,的确是跟夏雪平太像了。
“你怎麽不说话了?”蔡梦君突然对我问道,“……该不会心裡在想著谁吧?”
我看了一眼蔡梦君,“噗嗤”一声笑了:“呵呵,你觉得我能想著谁啊?”
“你们公司那个CFO.”蔡梦君有些气鼓鼓地说道,“说实话,我感觉你们俩之间……好像有点什麽事情似的……”
我靠……这麽明显吗?
“唉,女孩子家,就是喜欢多疑。蔡姐姐,你可想多了,”我打著哈哈搪塞道,接著叹了口气,“……人家‘夏女士’,可是有男朋友的。”
“那你还是在想她!”蔡梦君皱起眉头。
“我……我是心烦而已,心裡不舒服。”我看了一眼蔡梦君,只好接著编道:“不过可不是因为她,我是最近工作给我烦的……你想想,蔡姐姐你都23了,刚当实习生还这麽多事情;我才21啊,每天的事情……烦得要死。”
听我这麽说,蔡梦君的表情才缓和了下来:“那你平时就不出去玩玩?”
“玩?上哪玩啊?这麽说吧,小爷我从小到大基本没出过省,全F 市的地方,我都玩遍了,哼哼,说实话,我都不觉得F 市现在还有什麽好玩的地方。”
“那正好啊——对了,我差点都忘了跟你说了!”蔡梦君突然兴高采烈起来:“这个週五就是亦菲的生日,到时候她也会回家过生日。”
“週五?这麽巧?那不是两天以后麽?”我问道。
“是啊。我其实早就想好了:我想在她家给她办一个生日派对,我到时候会找几个朋友,一起去她家玩。你要是没什麽事情,你跟著一起来热闹热闹呗?”
“我?”我迟疑地看了一眼蔡梦君,然后我就想起了今早我跟段亦菲之间的不欢而散:“我……我就算了,段亦菲是你的朋友,她过生日我过去真的好吗?”
“有什麽不好的?”蔡梦君眨了眨眼睛,看著我,接著对我问道:“秋岩,你是不是……对亦菲有什麽成见啊?你是不是觉得她是个残疾人,脾气也不好?”
“谁说的?天地良心!我何秋岩从小到大就没歧视过残疾人。”我对蔡梦君说道。
蔡梦君依旧以一种分析的目光看著我,想了想,轻轻摇了摇头:“不对,你还是有事。你从跟我认识到现在,没事就愿意跟我打听她的事情……刚才我问你是不是对她有成见,你先看了左下角一下。你在说谎,你俩还是有事!我给她打个电话就知道,亦菲从来不会骗我……”
“不是……我的好姐姐!我看左边不是什麽说谎,我开车我得看一眼后视镜啊!”我连忙解释道。可这时候,蔡梦君已经把她的电话点开了,由于她还要用手机做地图导航,所以她直接开的免提。我刚要伸手拿她的手机把电话挂掉,可是正巧这时候赶上一个十字路口的转弯,我被分了个神,拐弯的时候差点开到逆向车道上去,因此三个方向的车子对著我同时鸣笛,给我吓得浑身打了个激灵。
我连忙把好方向盘,把车子开到了正确的车道上面,这个时候,段亦菲那边的电话也接通了:“喂,梦梦!”段亦菲的声音听起来很慵懒,像是刚睡醒一样,“你个死梦梦!今天怎麽才给我来电话呀——”
“菲菲!呜呜呜——人家今天实习上班,又被‘灭绝师太’给骂了!呜呜呜呜……”蔡梦君撅著嘴,对著电话那头的段亦菲撒著娇。
“哦——不哭不哭!不哭不哭!”
“羊……要抱抱!求安慰!”
“好好好!抱抱!”
“嘻嘻嘻!”蔡梦君笑了笑,接著就换了个正经的语调说道:“问你件事啊,亦菲。你这个週五过生日,咱们不是说好要办个派对吗?我想让秋岩一起来,他一个大男生、人高马大的,也可以帮你佈置佈置屋子,也能帮咱们跑跑腿、拎拎东西什麽的,你看可以麽?”
段亦菲那边迟疑了一下,接著对著电话说道:“……你还真是喜欢他呢,什麽事情都要带上他。你明明是想带他来,然后在你找的那些朋友面前炫耀炫耀吧?”
“嘿嘿……”蔡梦君笑了笑,然后又看了我一眼,她的脸上瞬间红了。
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故意的,还是确实有些沉不住气不由自从,我摀著嘴巴咳嗽了一声。
“怎麽?你现在就跟他在一块呢?”段亦菲听到了我的咳嗽,立刻问道。
“对啊。怎麽啦?”蔡梦君想了想,直接对段亦菲问道:“我说你们两个,是不是背著我吵过架了?怎麽你们两个说话今天都怪怪的?”
“哪有?”“哪有?”
我和段亦菲异口同声地说了一句。
其实我是鬆了一口气的,还好段亦菲没有因为我今早跟她的那次不愉快的谈话,而在蔡梦君面前揭穿我是个警察;可是问题也来了——段亦菲清楚,我接近蔡梦君就是衝著她自己去的,而她今早已经出离愤怒成那种状态,居然还没戳穿我的身份,我并不理解,她这是一种什麽心理。
蔡梦君短暂地愣了一下,接著轻笑了一声说道:“哼,那就是你俩背著我,在搞什麽小九九——该不会,你们俩已经在我不知道的情况下谈上恋爱了吧?”
“哈哈哈!”段亦菲在手机里大笑道,“就他啊!梦梦,你还真是情人眼裡出西施!说起来你可别护食,万一哪天我跟你们家的秋岩因为什麽不得已的情况吻在一起了,你可别掉眼泪。”
“戚!你要是想要,我就让给你了!”蔡梦君又有些气鼓鼓地说道。
“戚!说的像是人家已经是你的了一样!”段亦菲反击道。
“行了行了!我不跟你说了,我们要去吃饭了。”蔡梦君又撇了撇嘴吧,接著关切地说道:“亦菲,好好吃饭、好好睡觉,咱们週五见哦!”
“好,週五见。”
说罢,电话挂了。
“诺,你看看,”蔡梦君指了指自己的电话说道,“我们家亦菲,平时还是很可爱的吧?你别觉得她不好相处,跟她熟起来以后,她还是会跟你很亲近的。”
我看著蔡梦君,轻叹了口气:“希望如此吧……”
正说著,车子开到了那家名叫“平敦盛”的日式居酒屋前面,我下了车往居酒屋的左右两遍马路望瞭望,发现这裡的道路居然有些眼熟,打开手机导航,仔细一看,这地方距离市局也就四五个街区的样子。
等我的车子停下,蔡梦君迅速地下了车,跑到了居酒屋门口。而我推开车门,站在车外,则是傻傻地往市局的方向望去。
我都说不清楚此时此刻,在我脑子裡到底在想什麽。
“愣著干什麽呀?快走啊!”蔡梦君盯著我看了半天。
我点点头,关上车门。锁了车之后,蔡梦君跑到我身边又拉起我的手,不由分说,兴冲冲地就把我往居酒屋裡拽。
居酒屋裡面很是热闹,才刚到五点,这裡已经座无虚席。
进了居酒屋裡,蔡梦君便对著靠著门一侧最最裡面的一个大桌打著招呼:“米娜桑!空巴哇!”
“哟,小梦终于来啦!姗姗来迟啊!”
我仔细一看,那一桌六个居然全是女孩子。桌上还摆满了各种餐食,最中间还摆了一隻黑森林蛋糕。
只听见在一旁的蔡梦君对著那六个女孩叫到:“我哪裡想到你们这麽早就下课了?就在外面多耽误了一会儿。”
那几个女孩看了看我,又看了看蔡梦君,全都掩口笑著说道:“' 耽误了一会儿' ,是什麽意思啊?哈哈哈……”等她们几个笑够了,她们又齐齐地看著我,接著对蔡梦君问道:“诶哟哟!这个小帅哥,该不会就是你常提起来的那个、把你迷得七荤八素的' 文学青年' 吧?”
“什麽‘文学青年’啊!别瞎说!”蔡梦君脸上一红,接著突然挽起了我的胳膊拽著我往裡走。
结果这时候,一个走路东倒西歪的高个卷髮男人从门口旁边的洗手间裡走出来,突然跌到了我的身上。我倒是没什麽,这男人跌得这麽一下,倒是给蔡梦君吓了一跳。
紧接著我把那人扶了起来,仔细一看,居然是丘康健。
“欸?丘课长?”
丘康健提了提眼镜,脸上泛著醺红,盯著我看了一会儿,又看了看蔡梦君,笑了笑,对我说道:“嗯,好小子!来喝酒啊?”他打了个嗝,想了想,接著说道:“你小子,最近生意做的挺好吧?”
他这麽一说我才反应过来,刚才那一声“丘课长”,差点让我暴露自己的身份,因此赶忙点头称是:“嗯,还行、还行!托各位警界朋友的福!”
蔡梦君礼貌地对丘康健笑了笑,接著用手指戳了戳我的肩膀说道:“我先过去了。”
“好。”我对著蔡梦君笑了笑。
丘康健晃悠著身子,对蔡梦君摆了摆手,等蔡梦君走后,他依旧有些站不稳,靠著吧台对我说这话:“喂,我说小朋友,要时刻警醒自己啊!要不是之前雪平告诉我过你用物流公司经理的身份接近过一个小姑娘,我也差点穿帮了!”
“谢谢丘叔。”我连忙对丘康健道谢,接著我端详著丘康健的样子,笑著问道:“我说丘叔,你这真的喝多了麽?”
“呵呵,”丘康健笑了笑,对我说道,“我这叫酒不醉人人自醉。”
“我看您都站不稳了。这是喝了多少?”
“你不知道我。我其实有点酒精不耐,喝点酒就这样,不妨事、不妨事,身体是醉的,脑子是清醒的。上几趟厕所就没事了。”
“呵呵,这个' 平敦盛' ,就是你们几个平时总来的地方啊?”我环顾了四周一下,便突然想起这个地方为什麽似曾相识——因为昨天晚上,在大白鹤帮我破解的夏雪平的手机裡,我见过这个地方。这个地方的佔地面积不大不小,装潢十分精緻,如果在这裡坐久了,真的会以为自己已经身在日本。吧台裡摆的一樽印了金漆木瓜纹的胴丸铠,也很是吸睛夺目。
“对啊,这地方好吧!这里当初还是雪平找的地方,当年我、苏苏、雪平,还有小喧,咱们四个没事就到这裡来。吧台旁边原本还有一个点唱机,日本原装进口的,结果裡面全是假名,我也看不懂;裡面就有两首中文歌,一首是邓丽君的《小城故事》,另一首是李香兰的《夜来香》——呵呵,《夜来香》的MTV 居然还是黑白片《蜜月快车》的片段;想当年就这麽两首歌,我们四个就能一直唱长到后半夜去。我真的太喜欢这个地方了:泉香酒洌、山餚野蔌,众宾欢也……尤其这裡的生猪肝刺身最是不错,很新鲜爽滑的,你等下要不要嚐嚐?”丘康健一边扶著吧台晃动了几下脑袋、勉强站好,一边伸出左手食指指著我,对我推销著他自己很心水的猎奇小吃。
我听了以后连连摆手,心说没想到这丘康健的口味还真是重,我想了想说道:“这麽美味的东西,还是您自己留著吃吧。丘叔,您自己也少吃点,听说这日本国内都已经不让吃生猪肝了……”
“怕什麽?那在日本国内,不还是照样在吃河豚麽?跟河豚比起来猪肝算个什麽?说道河豚……雪平之前比较喜欢吃河豚刺身,配著梅子酒,确实味道很好……但是那也不如生猪肝!……哦,对了,说起来,雪平也在呢。”丘康健对我说道。
“她也在?”我问道。
丘康健捂著头,听我问完话,鬆开手,对著我往铠甲的另一边一指,说道:“对啊,你没看到啊?——诺,她不就在那呢麽?”
我侧过身子,往铠甲遮挡住那边看去:在吧台的另一边有一张小桌,在那裡徐远正抽著烟,看著沈量才和苏媚珍猜拳;正在这会儿苏媚珍又一次赢了,沈量才懊恼地拍了桌子一下,接著端起满满的一杯扎啤就往肚子裡灌;而坐在沈量才旁边的艾立威,正端著一盘没有一丁点荤腥的素拌莴苣沙拉吃著,跟徐远一起看著端著酒杯往肚子裡灌啤酒的沈量才捡著笑料;而坐在苏媚珍身边,背对著吧台、正默默地吃著一份北极贝刺身下酒的那个女人,正是夏雪平。
那桌人最先看到我的是徐远,他抬手跟我打了个招呼;紧接著苏媚珍和艾立威,也都举起了手裡的筷子对我示意;刚嚥下最后一口啤酒的沈量才,也对我点了点头,然后对著苏媚珍拍了拍桌子,说了一句“再来再来,我就不信了……”
当所有人都跟我打了一下招呼后,被苏媚珍拍了拍手背的夏雪平这才回过头,她手裡端著的杯子边沿仍然含在嘴裡. 她放下了杯子以后,却依然把自己眼睛藏在头髮梢后面、把下半张脸用自己肩头遮住的夏雪平,什麽表情都没有、什麽手势都没有,只是坐在那裡,冷冰冰地看著我。
伤感。
这是我在这一瞬间,从喝了酒以后的夏雪平的眼睛裡,读到的唯一一个词语。它像一对冷冷的冰锥,一直刺向我的内心。
夏雪平只看了我一眼,便把头转了过去,接著端起一小碗凉拌海藻吃了起来,像谁都没看到一样。
我也侧过身,长叹了一口气,接著对丘康健问道:“……荷,量才副局长也在啊?他第一次来麽?”
“呵呵,你别看他平时在局裡是那麽一个人;其实他没事也总跟咱们混。他啊,是个有家不能回的人。”丘康健想了想,对我问道:“不过去跟雪平打个招呼麽?”
“不了,我这边还要……”
“秋岩,”丘康健对我说道,“雪平今天一天心情都不太好。下午回来的时候,她在车上一直流眼泪来著。”
我面衝著丘康健,没有说话。
“我今天也跟著去了J 县,回来的时候徐远跟我问了雪平半天到底因为什麽,她无论如何都不开口。沈量才等咱们都回来以后,才悄悄地跟我们说,他说他昨天跟你和雪平在徐远的办公室开完小会以后,你们俩在走廊裡吵架了。他当时也没听太清楚。秋岩,你跟雪平你俩到底怎麽了?我看你来市局以后,你跟雪平相处的不还是很不错的麽?怎麽就突然吵架了?”
我咬著牙,心裡有点不舒服。
其实我有种想要去找夏雪平跟她好好谈谈的衝动,但是我一时之间脑子裡混乱,也不知如何表达自己、不知是否该表达自己,所以我对著丘康健一开口,居然就嘴硬了起来:“……她哭了就怨我了?丘叔,你怎麽不说是徐远把她说哭了,或者……或者沈量才给她挤兑哭的?”
“闹性子是吧?你昨天说你感冒发烧去医院了?去的是哪家医院啊?现在全市各大医院的数据库都是跟警察系统共享的,你要是真的挂号问诊,你觉得苏苏和她网监部的同事们能查不到麽?”
我哑口无言。在现有的警察系统,尤其是徐远管理下的警察系统面前,我撒的任何一句谎,都是那包不住火的纸。
“今天雪平跟我们所有人,总共没说几句话;中午的时候我们吃完午饭,咱们回到警车上,我们几个就发现她在掉眼泪。”丘康健说道,“你这小子,怎麽不说她是吃饭吃哭了的呢?”
“……那你们中午吃的是什麽啊?”我问道。
“因为实在是时间紧迫,所以大家都吃的豆浆和煎饼果子。”丘康健答道。
我叹了口气,转头看了看夏雪平的背影,念刀了一句:“她倒是也真不怕吃腻了。”
丘康健看著我,语重心长地对我说道:“秋岩,你21岁了,我看你平时要比同龄人成熟得多。我不清楚你跟雪平之间到底怎麽了,可是母子之间,哪能有隔夜的矛盾啊?你是做儿子的,是个男子汉,她是你妈妈,说到底又是个女人,无论如何,你该忍一口气就忍了,该好好哄哄她也应该去哄哄。何况雪平这几年都是怎麽过来的,这些话,我也不是没跟你讲过……”
丘康健把话说到这,突然住了口,直勾勾地盯著我看了半天,最后接著又问道:“你跟雪平吵架,该不会是因为她现在那个男朋友段捷吧?”
我不由自主地撇了撇嘴,接著笑著看著丘康健,我故意强行岔开了话题:“谢谢你了丘叔,我心裡有数了。今天你们去J 县,查到了什麽吗?”
“一无所获。”丘康健说道,“想不到咱们市局的人去下属县的警局查点东西,都要做的跟掘地三尺一般。只是今天咱们局裡自己人倒是查到些好消息:我们课的人,在周正续的家裡发现了从封小明身体裡提取的那种可以吸引鱼类的香味剂。这种东西源自于法国,在国内可不容易买到。”
“那这麽说,杀了封小明的,会不会也是周正续?”
“不可能。根据这几天的调查情况来看,在封小明被杀同时,周正续正在一个学生家裡给其做辅导;根据后来在封小明被害附近的监控录像来看,我们确实发现了一个身著黑衣戴著口罩的可疑男子,不过根据周正续的体貌数据以及生前的生理指标分析,那男人不可能是周正续。唯一的可能,就是周正续把香味剂交给了真正的凶手,供其行凶后扰乱视听。”
我点了点头,敷衍地说道:“嗯,看来事情越来越有眉目了,好事。丘课长,不多说了,您继续畅饮吧,我不打扰了。”
丘康健听我跟他聊了一圈,可最后我还是不想跟他一起去他们那一桌,他有些难以置信地看著我,接著眼神裡转化成了一丝气恼和怜惜:“秋岩,你就非得跟夏雪平这麽犟下去麽?我知道她自从跟何劲峰离婚以后,跟你和你妹妹之间的关系一直不太好;上週之前,我看你们俩好像还有点热络起来了,这到底又是怎麽了?她是个倔脾气,你要再是个倔脾气,你们母子俩的关系什麽时候才能有个缓啊?”
“丘叔,这裡面的事情,我估计我说了你也不会理解的。”
“难不成真是因为段捷?……行吧,秋岩,我承认错误,我和苏苏在冯喧失踪以后,确实曾经想过撮合雪平和段捷;不过雪平跟我说过,她跟段捷之间,并非大家表面上看到的那样……”
“人俩关系挺好的,丘叔,而且段捷那人看起来挺有风度的……郎才女貌麽,夏雪平跟他挺合适的,”我苦笑著说道,“那天晚上俩人的亲吻,我在一旁看著都‘回味无穷’。我说到底也就是个旁观者,对人家俩人的关系说三道四,真的不合适。丘叔,别瞎猜了,我跟夏雪平之间的事情,肯定是不像别人想的那样。”
丘康健的语气缓了下来,却依旧用深邃的目光看著我,紧接著,他渐渐有些语塞:“不是一般人想得到的事情麽?难道……你对雪平该不会……”
“该不会怎样?”我微笑著看著丘康健。
“……呵呵,不可能的……我自己的臆想罢了。”丘康健恍惚地看著我,嘴裡咕哝著自言自语道。
“‘不可能’什麽?”我诧异地问道。
丘康健转过身,险些跌了个踉跄,他赶忙扶住吧台,对我摆了摆手:“没事……醉话……我已经开始说醉话……我一定是喝多了。秋岩,你去吧。”说著,丘康健连扶著吧台的边沿带跌跌撞撞地,缓缓回到了酒桌边上,坐到了艾立威和苏媚珍的中间。
我又看了看夏雪平无动于衷的背影,接著走到了蔡梦君她们那一桌。
第三章(16)
我一看这厢,蔡梦君居然坐到了主位上座,而在她的左手边,已经空出来了一个座位。稍后席间,我跟这其他的女生聊起来我才知道,这几个女生都跟蔡梦君同岁,或者比她小一岁,蔡梦君算是这伙人裡的“大姐大”,这几个女孩都尊称蔡梦君为“君姐”;平时张罗著吃饭、出去玩,都是蔡梦君出钱并下决定,也因此,一直以来这几个女孩也都很听从蔡梦君的。
“怎麽才过来啊——君姐,你家这小狼狗可不够听话啊?哪有女朋友过生日,自己却在一旁跟别人唠得那麽欢的?”蔡梦君右手边的那个女生忍著坏笑,对著蔡梦君说道。
“啊?”我看了看桌上的那隻蛋糕,又看了看蔡梦君,“原来今天是你生日啊?我……不好意思,我都不知道……”
“没事。是我忘了告诉你了。”蔡梦君对我嫣然一笑。
“真没想到,你的生日跟段亦菲的生日这麽近。”
“对啊,不然你以为我跟亦菲成为朋友的最主要的原因是什麽?”
这边蔡梦君刚说完话,那边这一桌的女生却全开始起哄:“君姐,你看你这是什麽男朋友?你刚带他来跟我们这伙人认识第一天,就又是入座迟到、又是没准备生日礼物!君姐,是不是得罚酒啊?”
“不好意思,我以茶代酒可以麽?我是真不能喝,我今天开车过来的。”我对众人笑著说道。
“戚!大男人哪有不能喝的?而且这不是玉冰烧、又不是老白乾,就是日式清酒而已,度数也不高!真怂……”坐在我对面的女孩嫌弃地看了我一眼。
蔡梦君笑著看了我一眼,接著举起手裡的酒杯,对大家说道:“今天真是他开车送我来的,我等下回去,还要他开车送我回呢!这附近就是市警察局,你们可别害他了。我不想扫大家的兴,连罚三杯是吧?这酒我喝!”
说著,蔡梦君站起身来,一手拿著那个清酒小瓷瓶,一手端著空的小酒盅,连著乾了三杯,也连著往酒杯裡倒了三次。
我心裡倒是突然有种无地自容的感觉,但我依然忍不住,侧过脸望著夏雪平坐著的地方。就在这一刻,她也转过了头,与我四目相对。
紧接著,蔡梦君喝完了三杯酒,在众人的起哄声之中,她又坐了下来,一手抚摸著我的脸颊,像是想要故意把我的脸扳回去一般,一边藉著酒劲,对著我另一边的侧脸猛亲了一口,瞬间在我脸上留下了一个唇印。酒桌上的女孩们更欢了,夏雪平缓缓眨了眨眼,接著转过头,大口大口地吃著面前的一碗白米饭。
我也转过头去,心裡空空如也,大脑思绪乱成一团,却还要陪著笑。
我侧著耳朵听著夏雪平那一桌的动静,在嘈杂的居酒屋裡,我用尽心力,隐约听到了艾立威对夏雪平说道:“雪平姐,这个白米饭是用来配这份日式饺子,在日本他们把煎饺当作副食的。”
夏雪平却没说话。
我这边一桌起完了哄,又有人对我说道:“诺!小狼狗!你这今天的所作所为可不及格啊!罚的酒,君姐替你喝了;君姐过生日,你却没有礼物,告诉你,以后可要好好对待君姐,否则我们几个,决不轻饶你!”
我点点头,嘴角上扬了一下,为难地笑了笑。
“哈哈哈!”蔡梦君却大笑起来,笑裡带著几许醉意,“你们说什麽呢?不许跟我家秋岩这麽说话,知道吗?”说著,蔡梦君很浮夸地张开双臂,搂住了我的肩膀,对众人说道:“他不用给我别的什麽礼物——他本人,就是给我的最好的礼物!”
我不淡定地斜眼,用余光看了看夏雪平那边。夏雪平侧过脸,低著头并没有看著我;不过她此时的脸色,确实很难看。
“我们来唱生日歌吧!来,点蜡烛!祝君姐生日快乐!”有人提议道。
我也换过了神,看著蔡梦君,摆出伪装的笑容,跟周围的那几个女生一起唱著生日歌。
等生日歌唱完,蔡梦君双手拄在桌子上握拳,对著蜡烛许愿的时候,我连忙回过头。仔细一看,徐远也已经披上了风衣站起了身,从钱夹裡掏著现金跟服务生付了帐,接著跟正衝著他微笑的苏媚珍交换了一个眼神,两个人便一前一后地出了居酒屋。
刚才夏雪平坐过的位置,已然空荡荡的。
那天晚上,蔡梦君她们一众女生,一直喝到了晚上9 点半。
席间起初,我是不太愿意说话的;可是后来那些女孩们对我的冷嘲热讽,让我心裡憋足了气,我便开始找到话题,卖弄自己从警校图书馆裡面读到的那点东西——比如她们点的那份叫“OSAKA-GONIN ”的套餐,我便开始跟她们讲述历史上的“大坂五人众”和安土桃山末期的故事,接著又聊到了石井隆的那部电影,聊到了北野武和贾樟柯,然后又聊了聊山本耀司——没错,前面的所有的话题给那些女孩子聊得一愣一愣的,直到最后聊起山本耀司的时候,她们才重新打开了话匣子跟我互动;当然,我聊的是山本平生的故事,而她们,聊的除了衣服款式就是价格。紧接著,话题主题又被她们成功带偏到Givenchy、Tiffany 、LV、和某个视频软件上那些带有“Gucci 、Gucci ,Prada 、Prada ”的视频上去。
我望著她们,摇了摇头轻笑著。
“怎麽?吃的还好麽?”蔡梦君已经彻底醉了,她满脸通红,眼神游弋,趴在了我肩膀上对我小声问道。
我看著她点了点头。
“……你是觉得,跟她们聊不来是麽?”蔡梦君对我问著,问完之后她会心一笑。
“还……还好吧。”我敷衍地说道。
“嘻嘻,聊不来也不用硬聊啦……你今天的表现,已经很不错啦……你不要理会她们的话……在我眼裡,你就是最好的……”
说完,蔡梦君抻了个懒腰。她夹著嗓子说话的时候,真的像一隻在我耳旁撒娇的小牝猫。
我看著她笑了笑。如果不是我心裡现在一时半会容纳不下别人,说不定,我真可能会选择收了她——儘管我没那麽喜欢她,更谈不上爱,但至少,有伴陪著也不错。
终于吃完了饭,那几个女生未等账单小票打出的时候,说是要一起去唱K ,因此这一票人就先离开了座位,连招呼都没打就走了。蔡梦君则是醉眼朦胧地坐在椅子上等著刷信用卡。她起身的时候差点摔了个趔趄,我实在是不忍心看著她跌跌撞撞的样子,便前去搂著她的肩膀,扶著她的胳膊把她带离了居酒屋。
在我把她扶到车上,送上副驾驶之后,我在车子的雨刷器上发现了一张字条——起初,我还以为是交警的罚单。
我拿在手裡一看,那上面没有署名,但明明白白写著一句话:“不爱吃就丢掉,无所谓。”
我透过车窗,看了一眼车后座摆著的那个白色塑料袋——由于这辆车子并没有反光玻璃膜,所以透过车玻璃,车子裡面的所有东西在外面可以一览无遗。
我把字条捏在手裡握成了一团,看著那纸团,我心裡控诉著:其实我比你更委屈,可你却来跟我对呛……夏雪平,你才是不近人情的那一个!
这一刻,如果不是蔡梦君还在我车上,我真有点想砸在地上随便拾块砖头、或者去街头巷尾找根钢管,把这辆凯美瑞彻底砸了。
我忍了忍,把纸团放到西装口袋裡,接著上了车。我把自己的手机放在塑料架上,输入了金州酒店的地址。
等我一上车,蔡梦君就把自己的身子凑了过来。
“宝贝,你今天……开心麽?”
“开心,开心……你快坐好,我这就送你回去……”我开著车子,哄著蔡梦君说道。
“不要!……我要再喝一杯!就一杯!今天本大小姐过生日……我高兴!高兴……”蔡梦君眯著眼睛,抿著嘴笑著,坐在副驾驶上手舞足蹈著。
“行行行……等给你送回去了以后,咱们再慢慢喝好不好?”我哄著她说道。
“不管你信不信……不管你是不是真的开心……我是很开心!”她的眼睛半睁半闭地对我说道,“可我看你……一点都不开心……”
“我不是没给你带礼物,然后该罚给我的酒又让你帮我挡了麽……你这样做,我在你朋友面前特别折你的面子,显得我特别无能,所以我才有点不高兴啊。”我编了个谎说道,接著把车开上了马路。
“……不对,不对!”蔡梦君摇了摇头,摆了摆手,“你骗我……你在说谎!”
我有些慌,转头看了一眼蔡梦君,可她的样子,明明是喝醉了。
她接著指了指自己的鼻子,对我说道:“我告诉你……我,蔡梦君,今年23岁……什麽都差不多见过了……我,已经不是16岁那年的小女孩了……我已经不是那个,只会跟著比我大的女孩屁股后面混的那个小傻丫头了……我……现在也是一个' 姐' 了,我是' 君姐' ……知道吗!我,现在可以自食其力……我有学历、有工作……我不是只会靠著父母吃饭、整天只会跟人卖萌的人!你们男人……从来都是看不起女孩子……何秋岩……你是个好人……你告诉我,你们男人是不是都爱说谎话啊?嗯?你告诉我,好男人也会说谎话麽?……男人,都是大骗子,是大骗子!……你们男人说谎,我蔡梦君原先看不出来……现在,我是看不懂……明明可以诚实的啊,为什麽偏偏一定要撒谎呢?
我咬了咬牙,对她问道:“我……我撒什麽谎了?”
“你就是撒谎了!你以为我看不出来麽……那什麽……你们公司,那个CFO……她怎麽今天也会在这啊?……而且怎麽会跟你认识的那些警察坐在一桌吃饭?”
——糟了。
我光顾著“解释”丘康健跟我是怎麽认识的,光记著夏雪平的身份已经在蔡梦君那说明白了,可是我却忘了跟她解释夏雪平出现在丘康健他们饭桌上的合理性了。
“她……她是……她平时出去谈生意、跟谁交际什麽的,我都不太清楚的……”我语塞道。
“你是想说,你认识的那些警察……是她带你认识的吧?”蔡梦君睁开眼,凝视著我的侧脸。
“对。”没想到她会帮我找了个理由,我把心沉了下来。
“那你觉得,她……是不是……也是个警察?我看她就挺像一个警察的?”蔡梦君的手在空气中乱比划著说道。
我心裡突然像是一脚踩空,还两手抓风一样的慌乱。夏雪平那张冷酷的脸,外加她干练飒爽的身姿,确实谁看她谁都觉得她是警察。
“你……你想多了吧?”我依旧在编著谎言——想骗过一个喝醉酒的女孩子,还不容易吗,“她一直好像都很喜欢瑜伽和搏击术……所以她身上有股杀气……但她可不是什麽警察。她跟那些警察坐在一起吃饭是因为……是因为最开始是她先认识的那些警官,后来她才把那些人介绍给我的。我跟你说过吧:她原本不是我们公司的,是我们家里人后来请来辅佐我的。我跟那些警察交往,也是她教我的。她说,如果开门做生意,就要跟三教九流都打好关系。”
“那她待你还真挺好的……就像袁朝烟和李庆年,不是吗?”
“谁?”
“袁朝烟、李庆年……你到底看没看过《残花弄影》啊?李庆年是东梁的新帝,袁朝烟是女主角的大师姐、李庆年的师父……心狠手辣,帮李庆年夺嫡,还跟李庆年产生了情愫……最后却因为太后不满他们俩的婚事,秘密处死了袁朝烟……李庆年才被迫娶了西齐的黛秀公主为后。”正说著,蔡梦君解开了自己的安全带,彻底把身子贴在了我的身上,“是不是……其实我才是那个黛秀公主啊……”
“你坐好……网络小说对你的毒害真是不轻!什麽黛秀公主……我在开车呢,别闹!”我对蔡梦君说道。
蔡梦君却没管我对她的劝诫,依旧趴在我的身上,用嘴巴对准了我的耳朵,一边说著话,一边呵著带著酒味的热气,对我说道:“你自己知道麽……你在吃饭的时候,侧过头看了她……不知道多少眼……她也一样……她也趁著你应付我那几个闺蜜的时候盯著你看……见了我看她的时候,她才别过脸……”无论是谁,无论是相貌美丑、年纪老少,喝了酒,再加上吃过了诸如煎肉排、炸秋刀鱼那样的荤腥下酒菜,嘴裡一定都会有一股难以名状的让人不好闻的异味。
而她那些话我听在心裡,表面却尽量保持著平静。
“我也明明记著……那天我吻你时候的,她看我的眼神……很不对劲……那是一种很敌对的眼神……我说不清那是不是吃醋,但是那眼神让我觉得很不舒服……告诉我,你是喜欢她的,她也是喜欢你的……你告诉我!”蔡梦君说著,抓住了我的领口,接著用食指点著我的下巴,说道:“你让我猜猜……你们两个也是因为家裡不同意,家里人觉得她年纪比你大……你们才没在一起……是不是?”
我想,对于这个问题,我还是保持沉默为妙。如果我要是把我和夏雪平真正的关系告诉了她,我估计她怕是会被吓到魂飞魄散。
“……她有什麽好的?嗯?……一个年纪那麽大的女人……你们男生不都是喜欢年纪轻的小女孩吗?为什麽会有人喜欢那个年纪的女人?你是缺爱麽,何秋岩?”接著她扯著我的衣服,对我问道,“你看我……告诉我!是她更漂亮,还是我更漂亮?看著我!”
“蔡姐姐!我求求你,好好坐下行麽?我在开车呢!你这样是很容易让我出车祸的!到时候我们俩就都危险了……”我心裡其实有些不耐烦了,但我还不能跟她把话说得那麽明白。
“明明就是我更美……把手给我……你这个缺爱的小东西……”蔡梦君没理会我的话,接著她笑了笑,拉住了我的一隻手。我单手握著方向盘,心想若是她拉著我的手能不再撒疯,倒也罢了。可我过一会便感觉,我的右手似乎完全触碰到了一隻柔软的球状物体……
我侧过脸一看,蔡梦君在不知道什麽时候,已经解开了她的衬衣大半边的钮扣,当然,被她掖在高腰休閒西裤裡面的部分除外;而她裡面那件贴身的朱红色涤纶前开卡胸罩,也居然被她解了开……
但我发现,其实我最开始触摸到的,是一隻尼龙外皮海绵质的、包裹在她乳房外部的大号胸垫。她也真的是喝醉了,见我半天没有摸到她的肉,红著脸低头一看,接著把身前的两隻胸垫随手一甩,然后又按著我的手在她自己纯天然的肉球上抚摸著。于是,一隻小巧而饱满、尖塔形状的乳房,随著车子在马路上的颠簸,在车子裡晃动著;而另一隻则没那麽顽皮,因为它已经被我的手掌覆盖住了。她本身的尺码应该达不到D ,B 杯以上、C 杯未满,不过在我看来女人的身材比例匀称即可,所以我一时也不太清楚她为什麽非要垫胸。
而说实话,她给我刺激最大的,并不是她胸部的尺码,而是她从胸部到腹部的肌肤,真的嫩得可以,摸上去就像是一层滑腻的牛奶皮一样,让我心跳不已。
“你这是要干什麽……蔡姐姐……别闹……”
我收回了手,可又被她强行拉住,她拽著我的手说道:“你摸摸……求你!你就摸摸我吧!……你要是不照做,我就打开车窗喊' 非礼' 了!说你趁我喝醉,想要强姦我!”
——我的天啊,谁非礼谁啊?
我只好默默忍著,让我的右手顺从著她双手的意志和牵引,在她的两隻乳房上面来回缓缓抚摸著。蔡梦君见我顺从了,脸上开始露出了一丝魅惑的笑,他的嘴裡也哼哼唧唧地呢喃道:“你不是缺爱麽?那你就爱我好麽?爱我吧……爱我吧……想怎麽爱,我都愿意……”
我讨厌这样说,但我必须承认,她的这两隻奶子摸起来确实是不是一般的舒服的,上面蒙著一层醉后散发出的汗水和温热感,而且她的乳头应该是我见过的最小巧的乳头,有些凹陷在乳晕裡面,或者更准确地说,像是被她自己的两隻乳房各自含在嘴裡的一颗小珠子,就像是藏在莲蓬裡面的莲子;随著我的手指在她的肌肤上不断地侵袭,她的乳头逐渐挺立了,那两隻乳房才有些捨不得地把她的乳头吐了出来。
除此以外,她的肌肤也不是一般地幼滑细腻,摸上去,好像冬天的初雪。23岁的身体的触感,竟然像13岁的女孩子一般吹弹可破,看起来她平时,不是一般的注意保养。
可我正在限速60的马路上开著车,现在并不是调情的时候。
罢了,只要我集中精神开车,就当做手中无物也无所谓了。
然而说巧不巧,前面这个路口的交通灯变红了,所以我必须停下了车子,这也给了蔡梦君进一步撩拨我的机会:就在这时候,被我的机械的动作摸了半天乳房的蔡梦君似乎不尽兴,一边伸出他的舌头,轻轻地在我的耳框上刮著,但也仅仅是耳框外沿;然后她捧住了我的脸,胡乱地亲了一通,对著车裡的镜子,我看到了我满脸全都是她的唇印,她就像是把我的脸皮当成了拭去唇彩的一张面巾纸;紧接著,她没有任何请求,没有任何预告,直接把她一隻柔嫩的手伸向了我的双腿间……
她首先抓到的,是我的睾丸——我以为那是她故意的,她想先给我的筋骨囊做个按摩。
可她摸了三遍之后,似乎才发现不对,于是才把手另起一个目标,从我的皮带扣上往下移动,接著,慢慢地摸到了我的小兄弟上面。
她摸到了我裤裆处的凸起的时候,我还没什麽反应,她全身竞然一颤,然后她自己的呼吸倒是急促了起来,脸色更加红润了;她用自己的手指肚,在我的下面的柱体上捏了两下,然后顺著肉柱自然下垂的方向移动著,就像小提琴家握著马尾弓那样;她见我没什麽反应,于是她趴在我耳边“嗯嗯”地轻吟了起来——她的声音太好听了,太像一直心裡瘙痒躁动的小猫,因此,我心裡的草丛被她这个娇声拨动了,我也开始主动地用手指揉捏著她的乳头,即便,我嘴上却仍然表现的不情愿:“蔡姐姐……你别这样……这是在马路上……这麽做很危险的……”
“……别叫我‘蔡姐姐’,叫我‘梦君’吧……叫‘梦君’……”蔡梦君对我小声说道。
“梦君,快停下……”我对她唤了一声。
她听到了我对她的称呼改成了她所意愿的形式,像是对我奖赏一般地,对著我的嘴巴吻了一口,接著她又对我说道:“小弟弟真乖……上次……我说那是我初吻……其实我是骗你的……我怕你这样的小男生,太在乎第一次了……但我想让你见识见识真正的我,一个真正的蔡梦君。实话告诉你,那其实是我第二次接吻……我不想骗你……我接下来,还会对你做一件事,这也将会是我的第二次……告诉我,你会嫌弃我麽?”
我愣愣地看著他,我的脑子一片空白,心裡在打鼓。
若不是后面的车子鸣了两遍喇叭,我可能一直都会僵在原地。
于是我踩了油门,一直往前开。
蔡梦君也没等我说话,直接把我的皮带放鬆了——她好像也不是特别会给人解皮带,紧接著她用手拨开了我裤子的扣子、顺手拉开了拉鍊,轻轻一翻,就把我的内裤翻了下来……
“嘻嘻,小淫虫,男根这裡的毛毛真多!”蔡梦君笑著看了看我。
不错,自从上次刮毛后,我小兄弟旁边的毛髮已经长了出来,并且比以前似乎更加茂密了一些。
我忍受著内心的矛盾和脑子的欲念,并没有说话,我一直在强迫这自己想点别的,并告诉自己,把车子开到酒店停车场去就可以製止她了;而她却把我的内裤翻下,把我的那根阴茎从内裤裡拿了出来,握在了手裡. 她对我的阴茎端详了半天,像是在看一个从来没见过的新奇玩意一般,接著她轻轻扯了扯肉柱上面的包皮褶皱,轻轻一笑,接著就用手指在我的龟头前端,彷彿搓洗红枣似的,在上面揉按著。
“好好玩……还可以有这麽大的……”蔡梦君一边说著一边按著,接著,她的食指找到了我的马眼,“哇……出水了!男人也会出水的呀?”
她到底有没有喝醉!
在她的手指肚沾到了从我马眼里分泌出来的前列腺液以后,她便开始用那根有些湿湿的手指在我的龟头上打著圈。说起来,她手上的的活跟美茵都比不了,可我确实是第一次在开著车的时候,被女人玩著生殖器……我心裡一边猜想著,经过的大货车、公共汽车、SUV 和皮卡里面的人会不会看到我车子裡的这一幕,一边担心著,经过的交通监控摄像会不会把我车裡的这一幕拍下来,因此在我心裡,也产生了一种莫名的刺激。于是,我的阴茎开始没骨气地抬了头,然后逐渐充血、胀大、变硬……
“哇!……又变大了……”蔡梦君感叹了一句,对我笑著,接著她缓缓地把腰弯了下去,把头一点点挪到了方向盘下面,睁大了眼睛看著我,嘻嘻地笑了一阵,然后想了想,缓缓地张开嘴巴,伸出了舌头……
别……
我在心裡拒绝道。
可是她那条湿滑的香舌,已经贴到了我龟头前端的筋膜处,接著,整颗肉枣被她吸在了嘴裡,蜻蜓点水般地舔弄著;然后她一点点把嘴唇和舌头向下移,就像是在舔著一根冰棒、或者是吃著一根玉米,顺著肉棒由龟头到根部,慢慢地往下移动,一边抿著、一边舔著……
在我的肉柱和龟头上,留下了她红彤彤的口红印。原本就红得似火的挺立著阴茎,染上了朱红的唇彩,就像是突然出了血一般,看起来淫靡,并带有一丝暴力之美。
她的嘴巴,也并不如我目前体会过最让我欲仙欲死的孙筱怜老师的口活,可是当她像是吹著口琴一般地伺候著我的肉棒,并且让一部分阴茎含在温热的口腔裡,另一部分却能跟她的脸颊上面的肌肤产生激烈的摩擦的时候,我感受到了一种别样的快感。
我开始忍不住,主动去抓她的双乳。
去她的什麽路人、去她的什麽交通监控……
在我抓够了她的双乳之后,我轻轻地把手摸到了蔡梦君的后脑,连著抚摸她的头髮,带示意她把自己的脸垂直对淮我的生殖部位,然后她也自然而然地把嘴巴张开的更大,接著,我用手把她的头一按,我的肉茎就这样彻底地插入了她湿润温热的口腔。
在嘴巴里被阴茎填满以后,蔡梦君似乎闭起了眼睛,嘴巴在我的肉棒上做著十分机械的活塞运动——我还真是第一次遇到这样口交技术如此生涩的女人,她的唇中技巧甚至比不上在我调教之前的美茵,然而,她的口腔裡有些令人意想不到的狭窄,而且我几乎很轻易地就把龟头送到了她的喉咙前端,再加上她吸吮的动作,正不断地刺激著我那滚烫通红的家伙的敏感神经;而除了嘴巴上的动作,她也伸出了一隻手,隔著我的裤子在我的大腿内侧轻抚著,这让我十分受用。
她似乎也发现了,当她触摸到我大腿根的时候,我全身都会禁不住的短暂而轻微地颤抖几下,因此,她的手便开始像弹古筝一般,在我的大腿内侧根部来回游走。
如果继续被她这样刺激下去,我真怕当我性快感来临的时候,我会握不住方向盘、控制不住刹车,到时候,真的容易车毁人亡……
好在就在这个时候,金州酒店大厦一惊出现在了我的视线裡. 我连忙把车听到了停车场的一个角落裡,接著把车子熄了火。我终于可以专心致志地享受著她的嘴巴给我带来的慰藉,并且,我开始用左手抚摸著她的头髮,右手在她的乳房上来回揉捏、轻骚。
“呜……”还没过一分钟,蔡梦君突然抬起了头,把自己的髮梢拨弄到了耳朵后面,委屈地对我说道:“我……我嘴巴酸了……”
嘴裡突然含下一个大家伙,只是一味地吸吮而不用任何技巧,换成是谁想必都会酸的。
她看了看我,裸露著前胸,接著趴到了我的身上,对我说道:“要不……我们开始做吧……”
我搂著她的身子,吻了吻她的额头。我本来想回身调下椅背,直接在车裡就把她的衣服剥光,可是在我回身的一刹那,我看到了那个装著黑米粥、油炸糕和小菜的塑料袋。
我迟疑了片刻,叹了口气,然后对她说道:“反正都到你住的地方了,难道不欢迎我上去麽?”
她看著我笑了笑,接著迅速下了车。
——我的天,她的身前还是光著的。
我也急忙拔了车钥匙下了车,捡起了被她“天女散花”丢在车裡的两隻胸垫,迅速锁上车子以后,追到了她的身后。我马上把自己的西装外套脱下,从她身前罩住,然后一把将她横著搂了起来。她马上张开双臂,大声叫著、笑著:“哇呜——飞起来喽!——飞起来喽!哈哈哈……”藉著街上的灯光我看著她醺红的脸,再加上我抱起她的时候感受到了她身上的滚烫,我才意识到,她此刻还是醉酒的状态。
我抱著她迅速地进了电梯,然后从她的手包裡搜出了房卡,刷了电梯的控制器,然后上了三楼。等到进了303 房间里之后,我才发现,刚刚一路上我都没把自己的裤子拉鍊拉上,小肉鸟一直就在洞口外面“閒逛”著——好在从酒店到刚才一路上都没遇到人,要不然,路人肯定会把我当成在夜店门口“捡尸”的大色狼。
从进了屋以后,蔡梦君便跌跌撞撞地躺倒在了床上。等我进屋后,她便笑著看著我。此刻,刚才阴茎并没有得到充分满足的我,已经被欲望佔据了大脑。我看著她也笑著,接著我直接扑到了她的身上,把她身上盖著的那件西装外套甩到了一边,然后我便直接解开了她的高腰休閒裤。我做这一切的时候,她都搂著我的头大笑著。
我用力地扯下了她的裤子,露出了她那件朱红色蕾丝三角裤——她果然是有所准备的,在那裡除了可以嗅到明显的淫水味道,还有淡淡的兰草和薰衣草的芬芳,我想她应该是早就淋过了香水。我迫不及待地扒掉了她的内裤,观察著她的阴户——那裡的阴毛修成了一条椭圆形,而在阴毛的正下面,她的牝穴似乎有些往身体凹下去一些,外阴唇微微开著,却像厚厚的贝壳一般,把她那两片短而薄的小阴唇紧紧地包裹在裡面,在我看著她的下体的时候,淫水似乎随著她的心跳,在不断地往外流出。
我一个不注意,却被本来躺在床上眼神迷离的蔡梦君反身压在了身下。她压著我撩开了我的短袖衫,双腿岔开,在我的身上半跪著。
“我……是不是你见过的最好看的……女人?”蔡梦君对我笑著,接著双手扶著自己的头,把自己的头髮搞的乱蓬蓬的,扭动著腰身对我问道。
我笑了笑,解开了自己的皮带,彻底把我的裤子打开,把裤子和内裤同时脱到了屁股以下。飢渴的肉棒面对著蔡梦君的躯体,立正站好。我一手搂著蔡梦君的腰肢,一手扶著自己的阴茎,本想著说一句“是的,你真美”,然后就把自己的坏家伙捅入她妩媚的肉体裡. 可这时候,还没等我说话,她就又问了一句:“你……爱不爱我?”
爱吗?
不爱吗?
面对这个问题,我像是被一种诡异的魔咒给定了身。
该死,为什麽一定要在我欲火焚身、难以自控的时候,让我面对自己的内心呢?
——对不起,我从来就没爱过你;这一刻的我,只是精虫衝脑而已。
我始终说不出任何话,而在这时候,如果我继续入侵她的身体,那我就是在做著一件违背良心的事情。
——“何秋岩,做啊!肏她啊!就把鸡巴插进她的屄裡!反正她情愿、反正她喝多了,醉后的一夜情,肏了能他妈怎麽的?”
此刻,似乎在我脑海裡,出现了一个长著两隻红犄角穿著黑衣的小人对我呐喊著。
但我依旧迟疑了。
我从来,从头到尾都没爱过蔡梦君……别说爱,我对她,连男女之间的喜欢都没有。我原本马上准备做的这种事情,我去找一个女人、花点钱,也可以做。
我是在轻贱一个,本来很喜欢我的女孩。而她对我的喜欢,全部来自于我的谎言。
说谎的那个是我,所以我骗得了蔡梦君;喝醉的那个不是我,所以我骗不了自己。
——“欺骗人的感情很好玩么?”
——“你知道吗?梦梦初中时候差点就被一个渣男给骗了,从此以后她从来不轻易喜欢上任何男孩。你知道她下定喜欢上你的决心有多难吗!”
段亦菲上午对我说的那些话,此时此刻,又在我的脑海裡迴响著。
而不知为何,与此同时,刚才在居酒屋裡,夏雪平对我的回眸相望,似乎也出现在了眼前。
我彻底迟疑了。
可以说,儘管我的鸡巴依旧硬得难受。湿漉漉的淫穴就在距离龟头不到五厘米的位置,我的心却似乎阳萎了。
而在这时候,跪在我身上的蔡梦君,突然大喘了几口气,接著从喉咙伸出发出了“呕”、“呕”的声音,接著她捂著嘴巴,连忙从我身上撤下,有些连滚带爬地跑进了洗手间,她进洗手间进的匆忙都忘了关门,由于是我不仅把她呕吐的声音听得一清二楚,我还嗅到了一股浓烈的夹杂著胃酸的发酵物的气息。
我愣住了三秒,然后还是坐了起来,把裤子重新穿好,去了洗手间。
看著跪在地砖上搂著马桶狂呕的蔡梦君,我连连抚摸著她的后背,接著我赶忙从洗手池旁边的壁橱找出了一个纸杯,从水龙头里灌了些许凉水,等她不吐了,我强硬地扳过了她的身子,捏著她的嘴巴把清水送进她的口腔。
“漱漱口,别嚥下去。”我轻轻用沾湿了凉水的手拍了拍她的脸蛋,引导她把嘴裡的水吐掉。接著她又一次呕了起来。
看著马桶裡黏糊糊的呕吐物,我这次,心裡的欲望算是真的烟消云散了。
等她吐了一会儿,再次吐出来的全是浅黄色的粘液,我想她应该是彻底把胃裡的东西全都吐空了。我又让她漱了三次口,接著便把她抱到了床上,我从酒店房间的冰箱裡找出一瓶矿泉水,给她喂了两口水,然后便脱掉了她的衬衫和袜子,还有那件对她来说毫不贴身的bra.我给蔡梦君盖好了被子。在我捡拾著地上的女式长裤和蕾丝内裤的时候,她打起了鼾,脸上还带著醉醺醺的红晕。我将她的所有衣服都整齐地叠好,把胸垫垫在了她的乳罩罩杯裡面,然后收拾了一下洗手间。然后,我脱下了裤子,用冷水把脸上和鸡巴上的唇印彻底洗掉。
我麻木地看著镜子裡的自己。
这个世界,一直都在辜负我的想像。
当然,可能与此同时,我也在辜负著这个世界对我的想像。比如今晚,一丝不挂的蔡梦君就是这个世界送给我的礼物,白捡来的性感肉体;可我却对此无动于衷,我心裡,一直在想著另一个我不可能动得了、动得到的女人。
接著,我坐在窗边的沙发椅上,对著床上的她,默默地发呆。床上明明有隻长相身材甚美的裸体小猫咪,可我却连打飞机都不想。
——何秋岩,你在干什麽?浪费如此美妙的夜晚,浪费床上如此的美人麽?
或许这一切都是必然,或许这一切都是我自找的。
——何秋岩,你在干什麽?你就为何不能做一个风流逍遥、只活在当下的花花公子呢?你忘了你自己曾经在警专每天的日子是多麽放荡、多麽“性福”了吗?全天下那麽多女人,你又何故只纠结于夏雪平一棵树上?你之前不是还说这一辈子都要对你妹妹何美茵好,可后来不还是移情别恋到夏雪平身上了吗?
的确,这世上,40岁左右的熟女,干练的御姐型的女人,苗条又健美的女人,何止千千万,那麽多美好的肉体,我干嘛要因为一个我得不到的人,错过了一整件肉蒲团、一整片快活林、一整座温柔乡?
但我现在,却连身边的蔡梦君都不想碰……
我现在对美茵的感觉的逐渐淡忘,是因为我决定好了要放手;如果我对夏雪平依然不肯放手,那我这一辈子,都必然会痛苦。
我看了看液晶电视旁的公共台式电脑,开了机后,我回头看了一眼床上的蔡梦君,在确定了她确实是睡著之后,我新建了一个Word文档,我在键盘上敲下了这样的字:“辞职报告尊敬的徐远警督、沈量才警督,及人事处与其他部门警官:本人,F 市警察局重案一组一级警员何秋岩(编号:FC1080536 ),因个人原因,加之对警务工作的信心不足,并且因自入职以来,在执行公务中屡屡犯下严重过失,并违纪一次,让本人深切自觉不能胜任未来之警务工作、不能适应警局艰苦之环境与压力、不能承担警务人员应履行之职责、不能完成国家与民众之期望,特此,本人向局裡申请辞职,望各级领导批淮。
对于本人担任警务工作这段时间,各级领导上峰之关怀,本人深表感谢!
何秋岩“
写完这些之后,我盯著屏幕发了半天呆。我突然回想起当初我偷偷跑去警专报名的情形:我知道我那天一定是热血上脑,但这个决定绝不是脑子一热;我又想起第一次因为起床迟到而被教官在升旗仪式上点名批评:那时候我咬著牙发誓,这样的低级错误我绝不再犯;我甚至想起因为自己踢正步的时候踢得不够高,被总教官单独拉出来训练,并讽刺我,“今后,你何秋岩就是你们这届新生的标准”,然后我那一天不吃饭不喝水,就站在操场中央练著立正、左右转、踢正步、持枪……一直练到整个人虚脱被送进急诊;我想起了此后,在警专裡、第一次打架、第一次跟女生、跟女教官开房、第一次参与校外的群P 游戏、第一次考核进入年级前十……这些种种的第一次。
我看著屏幕,在心裡默默地告诉自己,到此为止了。
只是我没办法马上把这封辞呈发送给徐远、给沈量才并抄送给人事处,因为我手头并没有我的电子签名,所以即便发了也不能生效。我只好把文档剪切到我的电子邮件裡,暂时以草稿的形式留存。
关了电脑,我在椅子上又坐了了一会儿。紧接著,我发现自己飢肠辘辘——蔡梦君刚才大快朵颐地吃著,所以她能吐到一塌糊涂;可我刚才在饭桌上为了应付那些姑奶奶们,除了茶水以外,生是一口东西都没动。
我拿了房卡和车钥匙,把门带上锁好,接著又下了楼。
我拎著夏雪平给我买的那份早餐回到了房间裡. 辣白菜已经不再那麽爽脆,与酱油黑豆放在一起产生了一股发酸的滋味,黑米粥开始结成冻、欠实甚至都有些回生的口感,至于煎饼卷油炸糍粑,更是硬的难以名状——我明明可以去点一份更好吃的夜宵,我甚至知道自己吃完了这些东西,可能会胃疼。
但,我还是用力地撕咬、用力地咀嚼著,把它们一扫而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