闽山易水总多情 (11-12完)

157Clicks 2022-04-20 Author: 色男2001
【闽山易水总多情】(11-12完)

作者:色男20012022年4月21日原创首发于SIS001字数:14429

            第十一章万水千山远路迷

  愁看残红乱舞 忆花底初度逢

  难禁垂头泪涌 此际幸月朦胧

  愁绪如何自控 悲哀都一样同

  情意如能互通 相分不必相送

  放下愁绪 今宵请你多珍重

  那日重见 只恐相见亦匆匆

  怀里情人在怨 相爱偏不能容

  情人无言地哭 心怎不隐隐痛

----谭嘉仪 《今宵多珍重》 粤语版

  汉元封元年公元前110年

  闽越国废都东冶城故东海游击将军府

  我独自躺在床上睁着眼睛,一边听着窗外阵阵的海浪声透过窗棂传进屋里,一边看着一轮红日从地平线里钻出然后一直升到屋后那颗榕树的树梢……又一个不眠之夜过去了。

  我掀开床边大红色的罗帐,顶着熬红的双眼起身洗漱。自那场剧变发生以来,我已经培养出了一套新的生活模式。通常起床洗漱之后我会自己去厨房里找些还能吃的食物煮熟之后囫囵吞枣地吃下去,算是交待了这一天的三餐。之后我会挑出一件看起来还算干净整洁的衣服,勉强打扮得像往日为官时一样整洁体面。做这一切的目的,其实就是为了最后推开那两扇有些倾斜的大门去街上和汉军驻地遛达一圈,打听一下有无北方来的新消息。如果没有最后这件事,那我时常也会在床上躺一整天,因为那样能饿得慢一点。

  家中依然处处显示出之前我大婚之日的喜气洋洋:窗户上贴着红色的双飞燕窗花,门上是红色的双喜,洗脸用的铜盆上也都还带着「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的阳刻字样。我极力不主动去想妻子燕儿的容颜,虽然往往毫无作用。因为这个房间、甚至这大宅子里的每个角落都会让我想起她的音容笑貌。变故发生之前,每天早上我起床推开门,会看到厨房里忠伯和她忙碌准备早餐的身影,老李则往往是在门口「咣咣」地劈着柴火。而今我推开门,这个大屋里只有死一般的沉寂。

  「燕儿,分别时我们曾约定……一定要过得开心幸福,好像依然在一起一样……只是……望着这满屋的孤独寂寥,我又如何能当做没事发生?」

  我麻木地洗了脸。闽越国没了,我们这些旧日的官员的俸禄也早就停止发放。残存的几件象征着过往身份的常服和官服都不能穿了,我只能胡乱挑选了一件袍子套上,现在想来这袍子还是婚后一日燕儿和我在南街闲逛时买下的。我走进厨房,角落里的米缸今天已经的的确确见底了。我轻叹一口气,跳过吃饭这个环节径直出了门。

  对于我个人和这东冶城,刚刚过去的那场由余善发起的叛乱就像一个恶梦。据后来从前方战场逃回来的人说,在闽越军全线崩溃之前,驺力曾经率领麾下的南蛮军在豫章郡的武林接连击败汉军,甚至斩杀了数名汉军校尉。志得意满之时,他的父亲东越王余善却在一个夜里死于后方大营中爆发的一场叛乱。以越鳐王居股为首的数名其他驺氏王室子弟,团结军中厌战的将官和兵士联合汉军密谋刺杀了余善。失去后方的驺力军很快在汉军的攻击之下土崩瓦解,驺力自己也被汉军斩杀于乱军之中。居股同剩下的闽越军很快就派出使者投降了汉军,连带着所有余善之前裹挟的闽越国王室和官员全部被汉军扣押。余善可谓是聪明反被聪明误,间接帮了汉军一个大忙。

  东冶城本来远离前线并未收战争影响。没想到,驺力麾下的南蛮军被打散之后,大部逃回了东冶,在群龙无首的东冶城进行了几天几夜的屠城和劫掠,一直到南下的汉军水师攻入东冶港那日,这些蛮兵进行了一阵无谓的抵抗之后才扬长而去散入山林。

  无数百姓死于这场屠杀和骚乱,连带整个港口、城内店铺及百姓房屋也被此起彼伏的大火烧了个一干二净。我的将军府幸而处在海边,没有被屠城和火灾殃及。不过失去节制的南蛮乱兵在抢劫时则不会放过这里,同城中其他许多闽越国贵胄的府邸一样,整个游击将军府的财物被掠夺得一干二净。现在我身上剩下唯一值钱的也就是我怀里揣着的那一块北燕玉佩了,那是骚乱期间我在乱军的无数次抢掠之中拼命藏下来的。

  我一个人独自走在海边的小路上。经过骚乱和大火,原本繁华的东冶城已经萧瑟破败,几乎成了一座废墟。之前满街菜贩和鱼贩热火朝天的吆喝声已经消失了,只剩下路边随处可见的各类烧毁的房屋。举目望去,街面上基本空无一人,少数幸存者从乡下返回,都在自家旧日房屋店铺的废墟之上苦苦搜寻没来得及带走的值钱之物亦或是生活用品。

  我走到了闽越王府,想碰碰运气能不能从汉军那儿打听到一些消息。泉山上的东越王府是乱兵重点抢劫的地方,在数轮抢掠之中早已化为灰烬,而这里却似乎得到先祖保佑一般保存完好,现在已成为驻东冶汉军将官的居所。

  老王府门前此刻的守卫已经从身着犀牛皮甲的闽越国士兵换成了一身玄甲的汉朝水军。我在门前左右张望,正犹豫着要不要上前和门口的卫士搭个话,忽然右肩上被轻轻拍了一下,回头一看却是之前认识的汉军都尉邓恢。

  邓恢将我引入王府偏厅,不知是不是看出我饿得面有菜色,他命兵士摆上一大桌的茶水糕点招待。即是故人相逢,况且腹中早已是饥肠辘辘顾不得体面,我坐下就是一顿风卷残云。

  邓恢见我饿死鬼投胎般的吃相,估计心中了然,所以一言不发直到我吃饱停下才拱手说道:「黄将军,许久不见,之前身上的剑伤可曾好些了么?」

  「邓将军,当日东越王府承蒙你搭救小将性命,黄鲲还未有机会当面答谢;今日已为亡国败军之将,却又蒙君一饭之恩,我黄鲲……我……」我抬手想要答谢,可是不知怎么的嗓子里像堵着了一团东西,端的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堂堂的一个七尺男儿忽的哽咽出声。

  邓恢长叹一口气劝慰道:「黄将军,男儿有泪不轻弹。闽越之乱,罪责全在余善驺力等一众叛逆匪首,闽越百姓和将军等忠心耿耿的臣子皆是无辜受殃。况且,此次我大汉舟师登陆东冶顺风顺水,皆仰仗之前将军向我军提供之水文图样。韩姑娘转交图样时就已经上报长安为君记此大功,将军主动献图的一片赤诚之心朝廷已然知晓。」

  邓恢一席话,我听得却是恍然大悟、百感交集:「燕儿……夫人……你苦心为我谋划了这条后路……你是早已意料到为夫作为亡国之人今日将会面临的窘迫吗?图本皆乃你私下临摹,又哪有我这蒙在鼓里的糊涂之人主动献图一说。你将自己的功劳送给了我……傻丫头……那你身为汉使的功劳又该从谁那儿讨要呢?」思量至此,我眼前又浮现出旧日燕儿娇美狡黠的动人模样,不禁热泪纵横。

  邓恢见我委屈流泪,以为我还是纠结于亡国之后生活无着之事,赶忙继续宽慰道:

  「现今首恶皆已伏诛,闽越一班有功之臣皆将有天子封赏,黄将军不必过于悲观。将军一身海上行船的本领,是否考虑到汉军水师中谋个差事?当下天子将对朝鲜用兵,正是用人之际,愚下和这驻东冶水师亦将启航北上辽东参战,将军可早做决断。我当为君即刻上报上峰首肯。」

  我闻言,心中暗自惆怅:「我一个亡国的王室子弟,现今连燕儿身在何处都不知,孤身一人食不果腹,留在这东冶也是徒然。不妨就加入汉军,随遇而安也罢。」于是点头答应。

  邓恢所言非虚。数个月后,汉军水师起锚奔赴辽东郡。我以汉军水师参将一职协助收拢旧闽越水师剩余舟舰随军北上。临行之日,我协同邓恢一行汉军亲往拜祭了汉军老李并我父母和忠伯的坟茔,之后挥泪告别东冶。

  军旅生活的劳碌繁忙稍稍让我振作起来,只是午夜梦回之时,船舷外的海浪声和皎洁的月光依然会不时令我记挂起燕儿的安危,忆起那些旧日东冶梦中的儿女情长、男欢女爱,醒来时常常泪湿枕巾。

  北行数月,汉军舟师绕过东莱半岛之后进入了渤海郡所在海域。

  是日,漫天大雪,从未见过冰雪的我独自靠在船弦上一边欣赏雪景,一边摩挲着手中燕儿留给我的北燕玉佩。船舷边的军旗被冰冷的海风吹起拂过我的脸上。两只白鸟紧贴着船弦掠过低低掠过海面,我惊讶地发现它们好像是东冶才能见到的流求沙鸥,不禁心中感慨:这闽越的鸟和我这闽越的人一样,都到了离家这么远的地方。

  邓恢这时走到我身边,用手指着远处白茫茫的岸上一处显眼的河流入海口说道:「黄鲲快看,此处岸上海口就是漂榆邑,黄河和淇水等九河由此汇入渤海。顺淇水溯游而上车行数日,就能抵达燕赵之地的易水之畔。从漂榆邑向北行船约二百里过了碣石山就是辽东了。」

  我顺着邓恢所指方向望去,大雪纷飞之中,远处的海岸和河口万里冰封,银装素裹。端的是气势磅礴,辽阔万里。不禁感慨:

  「大汉之江山何等壮阔,怨不得汉高祖有歌云:大风起兮云飞扬,安得猛士兮守四方。」

  邓恢点头道:「高祖歌中之意,在于求取勇士平定四方,安抚天下黎民百姓,使之安居而乐业。无论南越、闽越、西域诸国、还是这前方反叛的卫满朝鲜,甚至是漠北的匈奴人民。率土之滨、皆为王臣,各地炎黄苗裔,应当止戈息武、合舟共济才是。正如这华夏大地之上的无数大河,日夜不停,最后都汇入大海,其理偕同。」

  我心中认同,不过嘴上没有说话,只是默默遥望着那个海口,想象着远方易水的模样。「世界上所有的河流最后全都会汇入大海!大海真的很大很美!」记得燕儿在那个月明星稀之夜的窗前也曾对我说过这样的话吧。我眼前又浮现出了那夜燕儿酒后绯红娇美的脸,心中顿时戚戚:「燕儿,不知你此刻是否还在人世……我终于到了北方,看见了北国的冰雪……可是和我描绘过这美景的那位北国的佳人却再也不能陪伴于我身旁……」

  「你怎么还流眼泪了?是想家了吗?」邓恢不知其故,看着我湿润的眼眶,在旁诧异地问道。

  …………………………

  元封三年,汉军水陆夹击,朝鲜国都王险城开门投降,持续了数年的朝鲜战役终于结束。汉军于朝鲜设乐浪等四郡后凯旋。至此,北及朔漠、南抵交趾、西至西域,东临大海,数万里的国土都已被纳入大汉的版图。

  各军依次班师,我亦跟随水师回到会稽郡。舟抵会稽吴港之日,是一个风和日丽的上午。我下船休整,到集市里买些东西。待我回到码头时已是午饭时分,远远地就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在码头上冲我挥手。走近一看,竟然是许久不知所踪的居股!

  居股的外貌没有什么变化,只是稍微晒黑了一些。他身上穿着皂色的汉朝官服,腰间的绶带表明他已身有侯位。表兄弟俩历经风波数年之后,终于在异乡再度重聚,自然都是不胜感慨。看着各自的打扮,原本皆为闽越王室,此刻却双双成为汉朝之臣子,不禁唏嘘造化弄人。居股随后热情地领我前往他会稽郡新造的府衙,为我接风洗尘。

  「自闽越灭国之后,东冶经兵灾已成焦土。天子詔令,迁徙闽越国旧王室和幸存百姓至这江淮地区屯田耕种,也算是让大家回归了祖先所居的吴越之地了。我被朝廷安置于这会稽郡,说来这侯府还是天子封赏给我居股的呢,不比老王府小吧。」

  「阿鲲,之前我去长安受封侯位之前还派人回过东冶寻你同去,结果没有找到,我当时真以为你凶多吉少了。直到后来从长安回到会稽才从汉军处得知你是离开东冶随汉军北上朝鲜了,故而之前寻你不见。今日我听闻北征舟师已回到会稽,故而特意过来寻你!」居股面对我,还是如往日般亲热,不过他的言行举止倒是较旧日稳重了许多,或许这才是他原本的样子。

  居股说完这些话,转身从身后的柜子里掏出一方小小的印玺递给我,我接过一看,那上面有四个小字「关内侯玺」。

  「阿鲲,这个侯爵的印玺是你的,你千万收好。你和为兄一样,都已是这汉朝的关内侯了。」居股有些得意地拍了拍我的肩膀,说道:「之后你可以上报朝廷选择大汉境内任意五百亩无主土地,营造侯府,食邑二百户,此生可高枕无忧了。」

  端详着手中印玺,我有些迷惑地问道:「可是我未有寸功,为何得以封侯?」

  居股耸肩乐道:「谁说你没有功劳的?你托韩姑娘转交闽越东冶海图,协助大汉舟师顺利进占闽越国都东冶港,汉军军中谁人不知?这不是大功一件么!嗨……说来当年为兄和汉使一起把你蒙在鼓里,也多有思虑不周的地方。你还差点死在驺力手上,的确委屈你了。不过为兄这么多年精心的谋划也算没有白费,总算是除掉了余善父子。我们兄弟俩也双双在汉朝为官封侯,真该感谢列祖列宗保佑。」

  「阿股,你其实也知道,海图这事情主要是韩燕儿、老李的功劳,说实话……我不在意这侯位的……」我心中深处的痛苦又被提起,想起数年来燕儿依然生死未卜,脸上黯然神伤。

  居股见我闷闷不乐,此时仿佛看透我心思一般地问了一句:「对了,说到韩燕儿,你和她之间当年到底有事儿吗?之前剿灭余善那日我在闽北军营中见过她,后来我去长安受封可巧又遇着她一回……」

  「你说什么!?你见到燕儿了!她怎么样?她为什么在长安?!」

  数年日思夜想的人儿的下落忽然从居股口中说出,我浑身一个激灵,连忙拉住居股的手一连串焦急地询问道。居股见我反应如此激烈,有些许诧异,便反过来先盘问起我来。到了这个时候,我自然毫不隐瞒,将我和韩燕儿交往以及私下成婚又被迫分离的前因后果竹筒倒豆子般一一道出。居股听了之后,猛得一拍大腿大叫一声道:「嗨!听你这样说来,我见到韩燕儿时她的言行举止就都说得通了!」

  据居股所述,就在他们刺杀余善的数天前,恰巧汉军来攻,余善派遣驺力领手下蛮兵前往武林县同汉军鏖战,双方连续相持多日。余善担心其子有失,就又抽调了近卫精锐人马前往支援。居股瞅准时机,于当夜联系外围汉军里应外合袭破了余善大营,将余善并主张反汉的亲信数十人全部铲除。第二天上午他正协调汉军清点余善之下一众俘虏时,曾远远看见韩燕儿登上了一辆马车随一队汉军从营前离开。他本想上前打个招呼,不想却被别的事情岔开了。等到回过头来,韩燕儿一行已经走远了,后来就再没见过她。

  「你能确定那是燕儿吗?」我欣喜若狂之下追问道。

  居股一瞪眼道:「我事后询问了几个余善军中的俘虏确认过了,就是她。那几个俘虏说他们是奉驺力之命刚刚从东冶把韩姑娘掳了来,结果还没见到驺力邀功请赏呢就被我们给连窝端了大营。」

  居股顿了顿,白了我一眼:「再说了,韩姑娘的身段风姿那是一般女子能比的么?人中龙凤一般的美人儿我怎么可能认错?话说当日我安排她到你家中居住,虽是为了便于她临摹海图,其实为兄也是有个私心,就是想给你这个愣头青的傻弟弟做个月老,没想到还真成了!你小子真是傻人有艳福呀,哈哈哈。」

  居股打趣我时,我开始先是惊喜,随后就喜极而泣地大哭起来:「阿股,谢谢你……谢谢你告诉我……燕儿没事……太好了……呜呜……谢谢你」。心中集聚多年的担忧、悲伤、愤懑和魂牵梦萦此刻皆化为男儿的滚滚热泪奔涌而出,打湿了我胸前的汉军水军常服。

  「好了好了,我的傻弟弟,这不是好事嘛……呵呵,姑姑和姑父要是活着看见你这样哭啼肯定该心疼了……你都是个侯爷了,要学会喜怒不形于色才是……」居股好像我的父母拥住小时候的他一样,亲亲地拥住了我,用手轻轻拍打着哭得不能自已的我的后背。待我稍微平静,他才松开我,脸上严肃起来:「你听我继续和你说,不过接下来我说的你听了可别急。」

  ………………………………

            终章 越山长青易水长情

  那天下午,在居股的新侯府里,我听他断断续续将近说了一个时辰,才大致了解了后面他在长安和燕儿不期而遇的经历。

  居股在余善大营见到燕儿离开之后,一行闽越国反正的将官在闽北又呆了大约几个月,到了转年夏天才接到长安天子的詔令。所幸天子压根没有追究他们被余善胁迫起兵叛逆之罪,反而招了余善一行人进京接受封赏。期间居股派人返回东冶寻我不见,就只好带着其他王室人员前往了长安。

  居股再次在长安遇见燕儿时已是即将启程南返的前一日。他已经在长安的长乐宫朝见过天子接了封赏,这期间全程居住在长安大行令安排的驿馆。

  由于第二天就要动身启程离开长安,那个下午闲来无事的居股找了个驿丞陪着出了驿馆闲逛。现在看来也是冥冥之中老天爷的安排,他们俩人不知不觉就走到了渭河边一处冷清颓破的荒宫。

  陪同居股的驿丞对居股介绍那地方本是秦代留下的废弃行宫,现在被长安掖廷唤做静肃宫,专门用于安置被掖廷处罚的宫人伶官等有罪女子,其中甚至还有一些因过失被贬出宫的宫中妃嫔等。只要进了此处的女子,往往彻底失去人身自由,终日从事苦役,且衣食无着。高强度的折磨下,很多女子过不了三五年就死在里面。故而此处静肃宫也被许多长安人称为刮骨宫。

  居股正在唏嘘之间,忽然看到一个身材高挑,穿着粗布麻衣的女子从静肃宫大门出来。她低垂着头缓慢地向渭水的岸边艰难而行,两只白净的素手一边提着一只沉重的水桶,里面装满了泡在水中等待盥洗的织物。

  居股看不清那位女子样貌,不过见那女子举手投足之间依稀有些眼熟,于是就跟了上去打算仔细看看。

  那位女子走到了渭水岸边,找了一块干净的大青石,从桶中拿出几件织物在石头上敲打盥洗起来。她始终没有抬头,所以居股站在原地一直没走开,就这么远远看着。过了一会儿,那女子身后走来一个健壮的老妇,看起来是个管事的婆子。女子正低头洗衣,没注意后头,不曾想那个老妇掏出一根柳枝照着女子裸露在麻衣领外洁白修长的脖子就狠狠抽了下去,嘴里还骂骂咧咧道:小娼妇,天天干活还是一副勾人的骚样,脖子这么白,是不是还想着偷这长安城里哪家的汉子!打死你这小娼妇!

  那女子疼痛之下向前趴入了水中,伸出玉臂抵挡着抽下的柳枝,口中连连求饶。这一下居股终于看清了她的脸。虽然那女子未施粉黛、服饰粗劣,且面容苍白憔悴,但是丝毫不能掩盖她的天生丽质和高雅风姿,不是韩燕儿又能是谁?

  见此,居股赶忙冲上前去,一把夺下那婆子手中的柳枝,摔在地上。那凶悍的婆子原本怒不可遏就要上前和居股撕打,结果一看居股身着官袍且佩戴着侯爵绶带,气焰顿时就弱了下去,鞠了个躬就一溜烟跑没影了。

  居股扶起了地上的燕儿,只见她的脖子胳膊都被那婆子的柳枝抽打得伤痕累累。而且胳膊上还有一些旧伤未愈,显然平日里没有少受鞭打,不禁又惊又怒:

  「韩……韩姑娘,你怎么在这儿?那个老婆子为何打你?」

  韩燕儿抬头看见是居股,先是一愣,然后她饿得清瘦的脸上两只凤目和薄唇忍着疼痛挤出一汪浅浅的笑来,可能知道自己外形狼狈,声音里带着一丝尴尬的哭腔问候道:

  「原来是鳐王殿下……没想到我们能在长安相见……东冶一别向来可好?」

  「还好还好,韩姑娘,现在可别叫我鳐王了,你看我这一身官服,这次来长安就是天子开恩封赏了我和一众在余善之乱中立功的旧闽越将官。我也运气好混了个关内侯。」居股左右摊开手,向燕儿展示着身上的绶带。

  听闻此言,燕儿苍白的脸上浮现出喜悦:「恭喜恭喜,也算守得云开,那以后要称呼你驺侯爷了……东冶那边怎么样了?这次……黄鲲……他……也和你一起来长安了吗?」

  居股见她问到我,没有多想,长叹一声回到:「天子厚恩,也赐了黄鲲一个关内侯,可惜那小子没这运气。驺力被杀后他麾下蛮兵杀回东冶,全城百姓惨遭屠戮,我来长安之前派人回东冶寻过他可是没找到,家里房子还在,可是人已经没了……」

  居股坐在我对面,看着我涨红的脸,带着一些歉意局促地笑了笑:「那天就说到这儿,她听完之后连个招呼也没打就失魂落魄地跑回静肃宫了,我在背后怎么喊她她都没回头。我也没多想,隔天就启程回南方了。」

  「居股,你这嘴……汉话说得不好就少说!什么叫人已经没了?那叫寻不见了、没找到人!什么叫没了!」我已无言以对,不知道是该感谢居股找到了燕儿下落,还是该责怪他信口开河,一时百感交集、心乱如麻,浑身憋屈得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居股用手扶住我微微抖动的肩膀,极力使我安静下来:「阿鲲,我知道你现在的心情。事已至此,你现在马上回船上收拾行李,和军中打个报告。你是侯爵身份,借口去往长安补登封地,军中不能阻拦。明日我们立刻动身赶往长安,事不宜迟……」

  大汉帝都长安。

  我同居股舟车急行从会稽一路赶到这时,已是一个月后。此时的长安正是烈日炎炎的夏天。

  我和居股连驿站都没进,直接找了当地驿丞向导直奔渭水边的静肃宫。可是宫门口的宫人说什么也不放我们进去。毕竟是掖廷的禁地,又都关押的是女眷,我们两个大男人不好硬闯,无奈之下只得暂时返回驿馆再作商议。

  居股和我在长安熟人不多。不过多方探查后令我们惊喜的是,韩延年此时竟然也人在长安。原来南越之战中,他被围之后拼死突出重围,而后被困于南越崇山峻岭的密林之间一年多之久,仅仅靠野果和捕猎野兽为食。直到汉军平定南越许久之后才在山林中发现他,此时的韩延年已经形同野人,凄惨之状令人动容。他回到长安之后,天子怜其父子忠烈,封其为成安侯,承袭了韩老将军的军职。

  从东冶到长安几千里之外再次见面,韩延年设宴热情地为我和居股接风。席间我将我同燕儿之事告知了韩延年,并就韩燕儿被囚于静心宫一事求助于他。他很爽快地答应替我们暗中上下协调:

  「黄鲲老弟同燕儿这缘分,端的是千里姻缘,天作之合。你放心,既然韩某人也算始作俑者,现已经知晓此事,自然不会袖手旁观!」

  两天之后,韩延年又找我和居股在家中相商。晚饭席上,他饮下杯中烧酒,显得胸有成竹:

  「燕儿被囚原因,我也探听到一二。据说她被从余善营中救出后身上没有任何可以证明汉使身份的文书,汉军无法辨识她的汉使身份,于是直接就派人把她押送回了长安。也是不凑巧,那段时间西域的康居国有个王子来长安提请合亲之事。大行令和掖廷自然不知道你们已经在东冶私下成婚,且也责备韩燕儿在闽越时没能妥善安抚驺力余善父子,致使余善父子反叛酿成大祸,就命她将功补过和亲康居。谁知这丫头反应激烈,甚至绝食不从。掖廷几次差人询问她,估摸着这丫头也是怕私自婚配汉使的罪名影响你的前程,就是不肯说明原因。掖廷那是什么地方,一怒之下就把她丢进了这静肃宫,一眨眼到现在有三年左右了。这燕儿得是吃了多少苦啊,罪过罪过。」

  见我已经眼眶泛红,他连忙宽慰道:「黄老弟也不必焦心,我差人打听了,除了吃食不好,燕儿现在倒是安然无恙。我已经替你上下打点好了,燕儿这几天已经被安排单人居住。明天晚上静肃宫门卫会不小心忘记锁门,你可以先溜进去同燕儿相见,到了五更时分你必须原路出来,不可让外人瞧见。之后其他事情容我们徐徐图之。此事极为私密,连燕儿本人都不知道,你千万小心行事。切记切记!」

  …………………………………………

  夜,万籁俱寂。一轮明月挂于天空,恰如我和燕儿在东冶无数次见到的那样皎洁静谧。

  敲过三更的鼓点之后,我一身皂色汉朝官方常服,隐藏在夜色的阴影之中到达了静肃宫的大门。门上不知何年何月涂抹的黑漆早已经斑驳脱落,散发着阴森恐怖的气息。我不禁心中暗痛:「燕儿……夫人啊……在这鬼地方你该是吃了多少苦啊……」

  如之前约定,门口无人值守,我轻轻一推大门就打开了一条缝,我立马闪身进去。一进大门是一个天井,天井中间有左右两颗大槐树,两侧沿着墙有两道回廊通向第二进的院子。心急如焚的我没有走那回廊,而是按着之前看过的图样,径直穿过了天井里两颗大槐树之间的小门进入了第二个院子。

  不愧是掖廷幽禁宫中女子的地方,这个院子我一进入就感觉一股阴怨之气迎面扑来,院子中间一片古老的灌木林枯枝峥嵘,犹如只只恶鬼张牙舞爪,令人心悸。院子左右两侧各是南北朝向的一排小屋。屋门正对院门,格局不同于一般院子的厢房,显得局促而怪异。看来这是前朝皇帝出巡入住行宫时,预留给宫女或者马夫之类仆役居住的地方。即将见到燕儿了,我的心此刻紧张得犹如要跳出来一般:

  「上一次如此心跳还是在朝鲜战场上面对迎面而来的敌军骑兵的时候,不,甚至比那次跳得还要激烈」。

  「最里面一排,左手边第一间」我心中默默念到,轻声穿过院子中间的灌木林,走到了背诵了无数遍图样上的那间屋子门前。门内,就是我日思夜想的人儿。我伸出颤抖的手,轻轻将门推开了一条缝,那扇轻薄的饱经风霜的木门发出一声「吱呀」的轻响,我立刻闪身进入屋内。

  屋里的面积只有我东冶家中厢房的约一半大小,房梁低矮压抑。陈设简陋得可怜:进门右侧一个旧得看不出颜色的架子上支着一个铜绿斑驳的脸盆;门的左侧是一个陈旧但擦得很干净的衫木衣柜。屋子的最里侧是一张简陋的木床,上面铺着陈旧但是整洁的被褥和草席。一把歪歪扭扭的破桌子在床头立着。

  一名身材高挑但是有些许瘦削的女子侧身面对着我正在床上熟睡着。屋里很暗,看不清她的脸。不过由于是夏天,床上方的小窗开着一条缝,有微风和月光顺着那条缝悄悄溜进来,铺撒在床上女子的身上和床头的小桌上。我的眼泪此时再也无法抑制,因为我看见了月光下那小桌上赫然放着我同燕儿分别时她带走的那块沙鸥玉佩!

  我稍稍定了定神,走上前去,轻轻坐在了佳人的床沿上。不忍心这么突兀地叫醒她,又或者久别之后我忽然忘记了和燕儿相对将要说些什么,心中一阵陌生的心慌。我就这么静静坐着,透过暗淡的月色反光爱怜地注视着日思夜想的人儿。

  燕儿的确消瘦憔悴了不少,但毕竟是个二十出头的少女,青春的风采依然洋溢在她娇美的脸上。一双凤眼紧紧闭着,睫毛浓密而细长。一双如黛柳眉没有任何勾勒却细长精致。高挺的鼻梁下是那对让我日思夜想的芳唇。

  她穿着一件麻布制的短袖旧夏衫,衣服洗得发白,不过丝毫无损床上睡美人的高贵和端庄,柔柔地盖在她高耸的乳房和依旧纤细的柳腰上。衣服下摆不长,漏出燕儿洁白的膝盖和一双细长的小腿。月光之下,我看到燕儿的手臂和裸露的小腿上有几道淡红色的伤痕。一下子心中一阵生疼,刚刚压抑住的眼泪忽然不受控制地大滴大滴涌出,滴到了燕儿的手臂上。

  床上的燕儿睡得很浅,被我的眼泪一下惊醒了。「啊……唔……」以为有歹人进了屋里,她慌乱之下坐起身子就要呼救,我赶忙一只手搂住她的身子,另一只手捂住了她的嘴,靠近她的耳边小声说道:

  「夫人别怕,是我,我是黄鲲啊!」

  怀中的玉人拼命挣扎的身子在听到我的声音之后先是一震,随后像一团棉花一般软了下来。月光静静地照进窗户,我们这个姿势让皎洁的月光刚好打在我们俩的脸上。燕儿一双凤目圆睁,不可置信地用手捧上了我的脸,在看清了我的样貌之后,她双眼中大股清泪瞬间奔涌而出,一声嘤咛,玉臂猛地圈上我的脖子,把一张娇靥用力地贴上我的脸。圆润的双肩剧烈抖动,委屈至极地酣哭出声。

  「……夫君……呜呜呜……我是在梦里吗?……呜呜呜……你来看燕儿了……呜呜呜……燕儿好想你……燕儿想你想得好苦啊……呜呜呜……燕儿是在做梦吗……呜呜呜」

  她的双肩剧烈抖动着,眼泪透过我胸前薄薄的常服前襟渗进了我胸口,一片冰凉。

  「燕儿……夫人……真的是我……这不是梦……燕儿……我的好夫人……我终于找到你了……夫君也想你想得好苦!」

  温香软玉抱满怀,数年来的思念如海潮奔涌一般宣泄而出。我也忍不住痛哭出声,双臂一样大力环住燕儿的腰,一边用手紧紧摩挲着她的后背仿佛要把两个人粘合到一起再也不分开一般。两人就这么相拥着抱头痛哭。数年以来的思念、愁绪和生死未卜有多煎熬,此刻重逢的喜悦就有多深刻。

  燕儿从我怀里抬起哭得又红又肿的眼睛。她用手捧着我的脸,目不转睛地看着我,用怯怯的语气哀求道:

  「夫君……我好几次都做过这样的梦,你亲口告诉我今天不是梦好不好。你是真的来了……告诉我……我好怕这又是个梦……如果是梦,你不要走,你一走我就醒了。燕儿不要醒……」

  她的话还没说完,我已经捧着她的脸重重地将我的唇印上了她的唇。口中传来温热和芬芳,是旧日梦里的味道,令我魂牵梦萦。我将舌头轻轻探入燕儿口中,她的香舌也热情地伸了出来,同我的舌头紧紧交缠在一起,香津流入我的口中,有泪水顺着我们的脸颊混进我俩的吻中,不知道是谁的,因为我们俩都已泪流满面。

  月亮逐渐暗了下去,已近四更天了。互诉衷肠的燕儿和我此刻一起躺在了她的床上。我斜靠在床头,紧搂着怀中的佳人一刻也不想放开。

  燕儿一根手指在我历经数年军旅后磨炼得结实强健的胸肌上打着转,幽幽地说道:「前天她们忽然让我换房间自己一个人住,我就预感可能有什么特别的事情,连着两天都没睡好。今天实在困极了,就睡过去了。什么可能都想过了,就是没想到啊……竟是你这冤家来了……」

  「燕儿,我这几年在外其实心里一直在想着找你。你看你带着的这块沙鸥玉佩,纹路都快被磨平了,我带着的那一块也是一样,总被我日夜摩挲。这几年,我随军在辽东,可是闲下来时心里就都是你……我甚至有时害怕……你可能已经不在人世了……只能拼命干活拼命杀敌,强迫自己不去想这事……要不是心里总还是有那么一丝念想,我可能会选择直接战死在战场上……」

  「夫君,我也是一样。一开始几个月我想着汉军平了闽越,你很快就能来找我了。封不封侯都不重要,只要你能平平安安地来找我就行。后来有一天,我遇到了居股,他告诉我说东冶被屠城了,你已经死了……我当时脑子一片空白……那天回来我万念俱灰,甚至想寻短见去找你。可是……我内心深处似乎有个声音告诉我,不要放弃,还有机会,我们会重逢的……所以我就咬牙继续忍着……一直在这里盼星星盼月亮地等着你能来找我,可却是一夜夜地失望。到了第二年。我心中凄惶……已经不能自已地开始胡思乱想。我怕你即便活着也可能以为我已经死在战乱之中了,亦或者压根这辈子都不会知道我在这儿;有时我甚至还担心你是不是早已经忘了我娶了别人……后来到了今年,我感觉自己已经快要坚持不住了……想你越来越多心中越来越乱……每天白天干活被人欺辱挨打再辛苦再疼我也不怕,就怕到了夜里……只是一大段一大段地做梦梦到你来接我了……结果每次醒来以后美梦落空的巨大空虚感都要把我吞噬一遍,让我如万箭穿心……最近我甚至有时已经分不清梦和醒的区别……只想着每天能活在梦里同你相会多好呀……干脆一死了之长眠不醒似乎也不错……我感觉自己可能很快就要疯了……天可怜见,今晚你真的来了……」

  我和燕儿两人就这样你一句我一句说着积攒了三年的绵绵情话,诉说着过往三年各自的经历彻骨的思念。不知不觉之间时间已近五更。

  我有些不忍心,不过为了以后长久的团聚,当下只好先和燕儿再次告别。我轻轻扶起燕儿的身体,温柔地又一次吻了吻她的唇,深深地看着她的眼睛一脸郑重地说道:

  「燕儿,我和韩将军还有居股约好五更必须出去。出去以后我会想尽一切办法救你出去。我短时间内可能无法再来看你,但是你相信我,等着我!」

  担忧燕儿再次为心魔所摄,我从怀中掏出之前就准备好的关内侯印玺递给了她:「这个你拿着,这是天子封赏给我的侯印……也是夫人苦心为我谋划的。现在存在夫人这里,等你出去了再给我。等我带你出去以后我们就回你易水老家,永远也不再分开了。」

  「嗯,我相信你,夫君……燕儿在这儿等你!」燕儿乖巧地点点头,然后猛地扎进我的怀里,又一次吻上了我的唇,缱绻万千久久不愿放开。

  ……………………

              三年后易水之畔

  又是一个月夜,易水边的一座山脚下,新营造的东冶侯府内一片寂静。可此时,东冶侯府后院一间面对易水河景的主人琴房内,却是一副令人眼红心跳的景象。

  一架古琴被歪歪斜斜地踢翻在地上,古琴的一个角上还盖着侯府女主人一条被扒下的短款越式围裙。古琴边上则是女主人一条被大力扯断的红色汉式束胸。本该放置古琴的那张文雅庄重的宽大琴台早已成为了男女主人纵情交欢的大床,而且已经有节奏地摇晃了半个时辰之久。琴台之上,强健的侯爷正紧紧压贴着一丝不挂的侯爷夫人修长白皙的身躯,强壮的大腿叉开妻子高高抬起的一对美腿,两人下身相连,猛烈地交欢着,诱人的呻吟响彻了整个琴房。

  「夫君……啊……啊……不是说好……今天会老老实实……看我……啊……跳舞……弹琴……给你欣赏的吗……啊哈……怎么又这样……黄鲲……你这坏蛋……呀……一开始就没安好心……呀……坏人……你好厉害……插得好深……人家好舒服呀……啊……」

  「嘿嘿……夫人……谁叫你弹琴跳舞那副高贵端庄的样子那么迷人呢……奶子那么大……还敢穿南方的短裙……不就是想着勾引我吗……再说了……现在你这叫声夫君更爱听啊……哦……好紧……爽死为夫的肉棒了……」我坏笑道,下身猛地用力加速,只听「啪啪啪」的肉体撞击之声顿时又密集响起。」

  「啊……坏人……哪有勾引你……人家……呀……是怕你思乡……要跳越地舞蹈……啊啊……给你看的……结果你的手……一下就……摸到人家腿上……呀呀……夫君……慢一点……人家不行了……快到了……你慢一点呀……啊……人家……到了……到了到了……呀……」燕儿发出一阵抵达了高潮极乐的娇吟,小穴猛得夹紧我在她下身快速抽送的肉棒抽搐起来,一股淫水猛地泄出,打湿了我的胯部。

  受到燕儿的刺激,我也到了紧要关头,一阵酥麻之下,下体的阳精如火山喷发一般全部猛地注入燕儿的蜜穴之内:「啊啊啊……夫人……夫君都射给你了……啊……给我接好了……今年再给夫君生个老三……我的好夫人……好燕儿……」

  大窗之外,易水寂静无声地流淌着,一直向东奔向大海。一缕月光刚刚想悄悄溜到东冶侯和夫人的琴房内,就被天上的一片彩云羞涩地遮蔽住了眼睛。

                全文完

  …………………………

                后记一

            汉南北校尉韩公讳成小传

  韩公讳成,字燕平,渤海郡人士。为废燕王韩广之后。公少聪颖,博览群书,通晓兵法。及长,有决断,入前将军李广幕府,随广北击匈奴,临阵机变果决,屡立战功。

  公于长安时同闽越国往来长安一黄姓执事为挚友,尝酒后谓之曰:百越荒僻,然国中君主封疆自立、胸无大志。至今大部百姓捕食狩猎于山林湖泽,多有困苦。如以民为本,举国并为汉之州郡,习中华农桑冶炼之工技,百姓自可衣食丰饶,安居乐业,功在子孙,善莫大焉;黄点头称是,自此一心归汉,两人私下约为儿女亲家。

  后黄之子以平闽越朝鲜有功受封汉东冶侯,食邑于易水之畔。时韩公夫妇皆已故,唯留一女受苦役于掖廷。黄子上下奔走,终以一西域珍宝沉香木于长安贩千金为其赎身。两人情投意合,遂结为连理,子孙绕膝,白头偕老,传为一时美谈。

                后记二

  公元2019年,华北某市一KTV 内

  一对大学生模样的情侣正依偎在一块。女孩甜甜地唱着一首情歌:

           「南风吻脸轻轻飘过来花香浓

           南风吻脸轻轻星已稀月迷朦

           我俩紧偎亲亲说不完情意浓

           我俩紧偎亲亲句句话都由衷

            不管明天到明天要相送

            恋着今宵把今宵多珍重

           我俩临别依依怨太阳快升东

  我俩临别依依要再见在梦中……」

  「燕儿,你唱得真好听,不过这首老歌《今宵多珍重》也是奇怪得很。一样的曲调,谭嘉仪的越语版就都是爱人之间分别之后的离愁悲伤,这谷娅溦的国语版就都是男女小别之前的你侬我侬。」搂着女孩纤细腰肢的男孩用一口福建口音的普通话说道。

  男孩怀中漂亮的女孩此时微微嘟起了嘴,一口标准的普通话:「你懂什么,同一段感情同一对爱人,在不同的时间和环境下,情愫心情也是会一直变化的。我是河北人,还是更喜欢这国语版的。这歌也更像在唱此刻的我们,你黄大坏蛋又欺负我……忽然就说要出国读书,把我一个人丢在国内算怎么回事嘛」

  「嘿嘿,没事儿宝贝,不就是两年嘛。我每个假期都会回来看你,你没事也能去找我玩呀!现在机票多便宜,这航空公司总不可能不卖票,各个国家也不可能闭关锁国你说是不是。等我回国我们就结婚……」

  包间里的对话安静下来,KTV 包间屏幕上的《今宵多珍重》继续播放着,屏幕透出的光静静地照射在包间里正甜蜜接吻的这对小情侣身上。

  ………………

                 跋

  历时约二十天,总算完成了此文,也算是有始有终。历史类色文用第一人称描写难度极大,的确是对逻辑、情节、以及历史知识积淀的巨大的挑战。虽然全篇不长,我也算是花了不少心思才终于完成此文。好在写到一半,笔下的人物已经部分有了自己的意识和思维,身为作者就会轻松些许,只需要去关注结构,不必太过于殚精竭虑于细节了。

  写作本文其实出发点是想描写中华民族内部融合以及不同地区男女相爱相融的一个故事,选择了汉朝平叛福建地区的闽越国这段历史来应和这个主题。这段历史比较生僻,不过福建尤其是闽东地区的读者应该会有所共情才是。

  限于时间精力,其实本文原先的一些构想和元素最后都放弃了,有些可惜。如果都写出来至少又是好几万字,即便是我一向倾向于严格控制肉戏的描写量的情况下。

  最后祝人类早日战胜疫情,天下早日太平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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