闽山易水总多情 (01-12完结3/3)

591Clicks 2022-04-23 Author: 色男2001
【闽山易水总多情】

作者:色男20012022年4月17日原创首发于SIS0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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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相见时难别亦难 

  汉元鼎六年秋。

东越王余善于闽北反,自立为东越武帝,以驺力为吞汉将军。集闽北闽西各军数万北出梅林击汉军。汉军以杨仆韩说二将为楼船、横海将军总领南征南越班师各军回师反击。双方激烈的战斗顿时在闽越北部和江淮南部一带全面展开。

  此时,由于国内两位国王和主要官员武将已全部被余善裹挟前往前线,闽越国极东海边的国都东冶城内反倒是相对平静。

  三个多月之前宴会当晚图谋不轨闹出乱子以后,驺力就连夜带着手下蛮兵逃回了他闽北的军中。而汉军南下南越在即,余善数次向韩说将军致歉表示将严惩驺力之后,就借口协同南征,裹挟着东冶城里包括居股在内的几乎所有王室成员和军队官员在汉军南下次日也离开了东冶。

  东冶城一夜之间就变得冷清下来。在这期间的十几天,我因为伤势严重处于昏迷之中,反而因祸得福,没有随军离开。而经过夜宴那夜我舍身相救之后,韩燕儿心中就认定了我,她放不下我的伤势,推辞了韩说将军等人派船送她立刻北返的提议,执意要留在东冶照顾我。我醒来之后听忠伯和老李提起此事,心中亦为燕儿对我的情意而大为感动。

  在我伤好后,燕儿也不再在他人面前隐瞒和我的关系。这也着时让老李和忠伯大吃一惊。从那之后,忠伯甚至一口一个“少夫人”地开始称呼韩燕儿,让她这个平时一向落落大方的汉使大美人每次都又羞又喜。

  由于我家中已无亲近的父母长辈,燕儿在世上亦是孤身一人。我同燕儿浓情蜜意之下,索性向她提起两人成亲之事。燕儿起初犹豫迟疑,架不住我持续的甜言蜜语和日夜床第之间的鱼水之乐,最后还是羞答答地答应了我的求婚。于是在这个清爽的秋日,我和韩燕儿找了一个黄道吉日,在家中齐拜天地,喜结连理。婚礼低调举办,只是邀请了一些左邻右舍参加,宴席也是由忠伯同老李携手操办数桌南北佳肴。就这样,阴差阳错数月之间,韩燕儿这位北国佳人竟成了我的夫人,也算是千里姻缘一线牵。

  洞房花烛之夜,将军府内张灯结彩,新房内红烛环绕,照得屋内明亮而又温馨。我和燕儿在床边相对而坐。一身大红色曲裾的燕儿盖着新娘的红盖头,端坐在床边,袍下高挑婀娜的身材在烛光的映衬下显得分外迷人。我拿起桌子上的竹竿轻轻挑起了燕儿的盖头,一瞬间就被今天的燕儿惊艳了。只见新婚佳人此时的面色红成了一片晚霞,一对秋波透着水光和新妇的娇羞,眉目如画。燕儿看我看得痴傻一般,害羞地轻笑了一声,说道:

  “夫君……是嫌燕儿貌丑后悔了吗?怎么不说话了?”

  我支支吾吾道:“燕……燕儿,你今夜好美……我看着好喜欢……夫君今日好高兴……”

  她看我一副急色笨拙解释的模样,嫣然笑道:“那我平时就不美吗?还有,到了现在你还叫我燕儿……夫君……唔……”

  当燕儿将“夫君”两个字说出口的那一刻,我望着她娇艳面容积累的欲火和爱意早已不能抑制。我一把拥住她,火热的舌头已经一下伸进了这位美丽的新娘红润樱桃小嘴里。两舌互缠,美丽的新娘子吐气如兰。我嘴上不停,一只手轻轻抚摸她的脸,如同欣赏珍宝一般用唇轻轻吻过她的鼻尖,她的眼睛,她的额头,她的耳垂。

  可能是身份不同,不用再像之前总是偷情一般,今夜燕儿分外激动。从火热的中亲吻中分开来,我搂住燕儿,她也羞涩地靠进我的怀中,两个人说着绵绵的情话。

  “燕儿……夫人……我黄鲲当然知道叫你什么了。你韩燕儿从今日起就是我黄鲲的夫人,就是这黄府的女主人了。夫人,谢谢你。你从上国汉朝出使闽越,我一个本地的小官无权无兵,蒙你垂爱嫁我。老天待我不薄,我此生定不负你!”

  燕儿娇羞地看着我,一言不发,大大的凤目水汪汪的,含着感动热泪。

  “夫君……其实该说谢谢的是我。妾身自十二岁时家中变故,父母双双亡故,我少年即进入掖廷学习歌舞,失去自由。在掖廷之中,我每日都闷闷不乐,虽不算阶下之囚也日日活得如同行尸走肉一般。”燕儿搂紧了我,一脸惆怅地继续说道,“直到我被汉廷派遣来到东冶,同你相识……虽然一开始我是带着目的有意接近你……可和你在一起久了,我才发现夫君你善良、正直、勇敢……除了总是对我不正经之外……你的其他燕儿都好喜欢……”

  燕儿仿佛是鼓起了很大的勇气才把心中的爱意全部说出来一样,楚楚可怜的样子我见犹怜。

  “所以后来我发现自己不自觉地越来越喜欢和你在一起,越来越离不开你。你为了救我受伤那晚,我心中就暗暗发誓,只要你平安无事,我韩燕儿此生就要做你的女人陪伴你一生一世……夫君,你给了燕儿家的感觉。只要在你身边,有你保护我,我就好开心,好像变成了海边那自由自在的沙鸥,忘却了过往掖廷里那样处处被约束的日子。今天嫁给你,燕儿心里也好幸福好开心啊……”

  我听着燕儿动情的话语,看着怀中燕儿娇媚的面庞,全身被巨大的爱意填满。此刻眼前的燕儿低垂着迷人的双眸,亮丽凤目下的睫毛轻轻抖动著,眼眶旁还有微微的泪痕,涂抹着新娘妆的红艳檀口微张轻喘,端的是国色天香,倾国倾城!我用手抬起美人精致的下巴,温柔的地将双唇又一次印上燕儿柔软的唇。燕儿浑身轻轻地颤抖起来,新婚之夜身为人妻和夫君的深情亲吻带给她巨大的刺激,似乎失去了全身的力气,任由我吸吮着她嫩滑的舌尖。我贪婪地感受着燕儿口中的香津玉液,听着她轻声的娇哼,左手忍不住伸到她身后大力揉搓起她挺翘丰满的肉臀,只感觉硕大挺翘的玉臀在我的手里弹力惊人。

  “夫人……夜深了,想和为夫就寝么……”我喘着粗气对燕儿挑逗道。

  燕儿知道我话里所指,她娇俏的脸上红晕更浓:“嗯……好……夫君……燕儿帮你脱衣服……”

  “好……夫人……你帮我脱……我也帮你脱……”

  燕儿双手有些羞涩地先帮我脱去了我身上的红色新郎汉式袍子和内衣。看着我露出强健的男儿身躯和胯下早已高高竖起的长龙,一张粉面早已红透。她鼻翼急促地收缩,我能看出她内心涌动的汹涌春意,笑着打趣道:“汉使大美人,喜欢夫君我这南蛮子吗?”

  “嗯……”燕儿美目迷离,直勾勾地盯着我粗大胀大的肉棒,娇羞道:“坏人……好喜欢……你好坏啊……”

  “喜欢就用夫人的小嘴吃吃夫君的鸡巴,快点……”我像个将军一样命令道,心中充满了支配这位高挑美人的快感。

  “嗯……坏人……又欺负人家……” 嘴上虽然抗议,燕儿还是娇羞无比地伸出一只玉手抓住了我的滚烫的阳根。她红唇皓齿的樱桃小嘴张到最大,依然稍显生涩地将我小鸡蛋般大小的龟头含入口中……如蛇玉舌缠绕着我的蛟龙。“唔……唔……”燕儿娇美的玉面红得像晚霞一般,在用力吞吐口中肉棒的同时用手轻轻地握着它的尾端,生怕我一用力,自己的喉咙就会被夫君的巨大的插穿。

  “唔……夫人……燕儿……你小嘴舔得我好舒服……” 我爽得身如筛糠赞叹道,只感觉燕儿的口腔温暖而湿润。虽然由于生涩,吞吐之间还有微微的齿感,但是配上她此刻妖冶的面容,和平时端庄清丽高贵的模样形成的对比反而给了我更巨大的刺激。

  我望着燕儿曲裾胸前高耸坚挺的乳峰急促起伏,心知小妮子也已是欲火焚身,急着要和我这情郎圆房欢好。再加上她一副美艳的新娘子装扮实在也让我眼馋得很,于是当下不再犹豫,从她檀口中拔出已被舔弄得油光发亮的肉棒,伸出色手开始解开娇喘吁吁的她曲裾上的一根根系带。燕儿红着脸看着我色手上的动作,两只手没有反抗,只是向后支撑在床榻上。当她袍子上最后一根系带被我的大手解开后,燕儿紧张地闭上了双眼,她的胸口剧烈地起伏节奏,显得前襟之下一对丰挺的白鸽更加高耸迷人。我猛得一把向两边掀开了她的曲裾,新娘子迷人的上半身就暴露在了我的色眼之前。但见眼前的美人玉峰高耸,圆润的香肩在红色束胸的映衬之下如羊脂玉一般闪着诱人的光泽。紧紧的束胸之下,是迷人的肚脐和平坦的小腹,小腹下是红色的亵裤。一双光洁修长的美腿白得发亮,此刻由于有些紧张的缘故紧紧并拢在一起。大腿之间毫无缝隙,肤若凝脂,而小腿笔直,十个脚趾涂着红艳的指甲油,一只脚踝上还穿着一只金制的小铃铛。

  我决心先进攻美人儿的下身,于是将燕儿轻轻推倒在床上。燕儿顺从地向后躺下,皓腕轻抬将自己头上的发钗和发髻松开,一头如云的秀发蓬松地披散在床上。我伸手轻轻褪下了她的亵裤,露出了她挺翘雪白的圆臀,身前雪白的大腿根部是美人那掩住了一汪水潭的茵茵芳草。我咬牙压抑住胯下怒涨跃跃欲试的肉棒,双手猛地分开了燕儿美丽的双腿。佳人粉红的整片私处就这么展现在我的面前。知道我的色眼正直勾勾盯着她最私密的部位,甚至在仔细欣赏她那神秘的三角地里隐藏的那颗小肉核,燕儿含羞娇喘道:“坏人……你别看人家那里……好羞啊……呀!”

  我一只手去顺着她的翘臀抚摸至赤裸的大腿,肉臀紧实挺翘,皮肤如新拨的鸡蛋般光滑。色手不停,又开始爱不释手地抚摸着佳人柳腰和臀部交接处那迷人的美人窝,凹陷的曲线带给我阵阵刺激的手感。

  我另一只色手则向下抬起燕儿一只雪白的长腿,伸出舌头从她雪白的大腿一路撩拨舔到了她笔直的小腿上。火热的舌头,百样玲珑般地肆意的游走,先是滑过滑嫩敏感的大腿内侧,然后舔过了秀气的膝盖与腿弯,然后又绕着小腿一路舔到了脚趾上。铃铃铃……燕儿一只玉足上的脚铃随着我的舔舐发出阵阵美妙的响声,更为我们这对男女的缠绵增添了情趣。

  我忽然低头,大嘴猛地贴上了她的蜜穴口,我的舌头甚至直接在她娇嫩秀气的阴唇上反复舔弄。从来没有被我如此玩弄的燕儿全身剧烈颤抖,口中吐气如兰,高耸的酥胸也剧烈高低起伏着。

  “夫君,不要……那里……脏……呀……哪里不可以啊……”她娇喘着哀求道。

  “好燕儿,你这里好香……还是粉色的好漂亮。夫君今晚要好好吃一吃……以后我还要吃一辈子……”。

  我的舌头在她小穴外延的两片粉色花瓣游走舔吸了一番,便就用手指撑开了她那幽深的洞口,然后舌头就直接伸了进去。鼻尖撞击在了她小小的阴核之上,引来佳人一阵酥醉的娇哼:“呀……坏人……你好坏……这样燕儿会到的……呀呀呀……啊……。”

  女儿家娇嫩处那熟悉的香味持续传入我的鼻息,那是一种说不出味道来的少女体香,芬芳而清爽,刺激得我的下体坚硬如铁。

  良久,我终于从瘫软在床的燕儿下身爬起来时,嘴上已经沾满了少女下身分泌出的花液,而燕儿早已瘫软在床上,涨红的身子由于动情而发抖,散发着任君采撷的魅惑。

  我并不急着解开燕儿的束胸,而是隔着布料来回的抚摸着她的双峰,那光滑的丝纱与燕儿浑圆的乳房带给我的手感,顿时手上加大了力气,那一对雪乳也是被我玩弄成各种形状。揉捏了几番,我将一只手从她的束胸下直接插了进去,一路沿着她那光滑的肌肤,摸到了她那滚烫又浑圆的乳房上。

  我将头放在了燕儿的香肩上,用舌头卷着她的耳垂,闻着她的体香故意挑逗道:“夫人这对奶子,又滑又挺,以后我们的孩子可饿不着了。”

  “讨厌……坏人取笑我……燕儿受不了了……夫君……给我呀……”燕儿毕竟是青春娇媚的年岁,克制力不强,此时已经发出了难以抑制的呻吟,玉体在床上难耐地扭动起来。

  我被美人的媚态刺激得兴奋,胯下的肉棒更加坚硬,可是心中清楚还不到长驱直入的时候,所以强行压抑住欲火,一只手从她胸前束胸挤压出的深深沟壑中伸进去,另一只手拉掉她身侧束胸的带子。燕儿凤眼微弯,莹莹水色渐重,见我撤掉了她的胸前包裹,害羞得嘤咛一声玉臂围上了我的脖颈。

  我的双手开始大力揉捏起燕儿丰挺的双乳,在我的揉捏下美人儿也是兴奋不已。在我疯狂的玩弄之下,美人已经几乎癫狂。她的芊芊玉手忍不住伸出,颤颤巍巍地抓住了我跨间的硕大。

  “嗯……夫君……好大好硬啊……嗯……快把它放进来……燕儿要……呀……”美人儿面色绯红,轻咬下唇对我呢喃着。我看着她下体如桨般涌出的花蜜,心里知道她已经是春情勃发,完全准备好被夫君的巨大插入了。

  看着曾经高贵端庄的女汉使如今全身一丝不挂地在我身下揉搓着我的肉棒,感受着她娇嫩的双手在我分身上的柔嫩触感,我的鸡巴也是暴涨欲裂,身上的淫欲猛然爆发。

  我将燕儿的一双长腿架在了自己的肩上,双手掐住了她的柳腰,胯下巨根便顶上了她湿的一塌糊涂的玉洞。燕儿眼红目赤地看着自己身下的蜜穴和爱郎肉茎接触在了一起,忽然急不可耐的猛地提起了自己的胯部,这时我的身体刚好也往前猛然一送,于是像鸡蛋般大小的龟头“噗呲”一下便整个插入了美人的玉穴之中。

  “啊……” 燕儿舒爽的娇吟一声,久旷的空虚蜜穴中突然被我的龟头塞入,填得前半截蜜穴里充实紧绷,顿时春水就像泄了洪一般流了出来。她一边抽搐着身体,一边继续迎合下身,喘着粗气缓缓地将我胯下的整根大肉棒,全部吸进了自己的下体里。她浑身潮红,发烫的身体微微颤抖,就像喝了春药一般,捂住樱唇的柔夷也放了下来撑住她此时早已酥软的娇躯。

  那浓郁的阴毛与我浓密的阴毛都沾满了淫液,湿淋淋的已经纠缠粘结在一起,分不出谁是谁的,而我那尽根而入的阳根已经与燕儿嫩红的花芯紧地亲吻在了一起。

  我已无法再克制内心浓烈的欲望,腰部扭动,胯部大开大合地冲刺起来,屋里顿时传来密集而响亮的肉体相撞的“啪啪”之声。

  “啊……啊……坏人……燕儿好舒服……操死燕儿吧……呀……夫君好厉害……燕儿好舒服呀……啊……太猛了……燕儿要到了……”

  感受到我全部鸡巴在蜜穴之中抽动地越来越快,燕儿檀口中忍不住发出高亢舒爽的呻吟:“呀……坏人……好舒服……夫君你把人家娶了……要疼人家的……啊啊……好大力啊……你……今天……下面……好硬好大……快操坏燕儿了……啊啊啊……”燕儿在我快速的抽插下被干得痛快得失神了,已经逐渐语无伦次。

  此刻燕儿密穴里就像长了一张小口,每当我的阴茎拔出去再插进来,那张小口就会严丝合缝的咬住我的龟头,并将它紧紧包裹在里面,然后便开始剧烈地吮吸了起来。

  “夫人……好燕儿……你的小穴好紧……还会吸我的鸡巴头子……啊……好舒服……”刺激之下我加快频率猛抽猛送。在我的冲击下,燕儿修长而丰盈的肉体像大海中的一叶小舟一般随着我的动作前后弹动。

  舒爽到骨髓里的快感让这个汉朝的美人完全放开了平日的端庄高雅,媚眼深情地看着我,眼中尽是浓浓的春意:“坏人……好舒服……干死燕儿吧……燕儿是你的妻子了……干死燕儿吧……啊啊啊……啊……”

  我知道燕儿快高潮了,于是加快了节奏操弄,看着自己的鸡巴不断出入燕儿的下体,我也感到一阵快感从龟头传来。终于,在我一个有力的连环冲击之后,燕儿美丽的一双凤目圆瞪,下体小穴一下子死死咬住了我的鸡巴,一大股温热的春水猛地喷出洒在我的龟头和肉棒之上。由于前面大量的调情和我威猛的连续高速抽插,燕儿率先达到了新婚之夜的第一个极乐高潮,尖叫着哭了出来:“呀……呀……燕儿到了呀……夫君……啊啊……人家……那里喷出来了……呜……好舒服呀……”

  高潮之下燕儿的呻吟声现在毫不掩饰的叫了出来,回荡在红色的新房之内,我感到格外刺激。高潮之后的她有些瘫软,我把赤裸的佳人拥在怀中,轻轻的亲吻着她的樱唇,燕儿很是享受爱郎的这种亲昵,闭着凤目靠在我怀中,只有高耸的胸部还在高潮的余韵中上下剧烈起伏着。她扭动的臀部这时不小心碰到磨擦着我拔出的长矛上挺硬的大龟头,于是睁开妙目,在发现我依然粗大高耸的下体时,又惊又喜:“夫君……你……怎么还没有……”。

  我怜爱地亲吻了燕儿的红唇一下,笑道:“夫人,今天是我们洞房花烛之夜,我怕你累着了。要不明天再来吧,你我已是夫妻,来日方长……”

  没想到,听了我的话,燕儿一只手主动圈上了我的脖子,另一只柔夷抓住了我依然跃跃欲试抖动着的长矛,含羞笑道:“人家已经是你的夫人了,新婚之夜怎么能不让夫君尽兴呢……不过夫君你这里好厉害……燕儿怕刚刚那样吃不消了……夫君你用那个姿势疼人家吧……”

  她一边说着一边慢慢地转过身去,双手扶着床头,高高翘起了她丰挺浑圆的雪臀,回过头看着我故意诱惑地说:“夫君……放进来……操死燕儿吧……燕儿是夫君的女人……人家要夫君全部射进人家肚子里……给夫君生一堆娃娃……。”

  她这一席话刺激得我亢奋无比,看着佳人迷醉于同我交欢的快乐,显然也是希望同我梅开二度,我这丈夫岂有不回报妻子深情厚谊之理。我用手扶著自己粗壮坚挺的阳具,用龟头重新顶在燕儿的柔滑的阴唇上磨擦著,龟头上沾满了她的淫液蜜汁,我感觉到燕儿草丛中那两片迷人的花瓣似乎又张开了。两人羞耻部位的密贴厮磨,端的是无比刺激,使我伸在她跨下的阳具暴涨地更加粗长。

  燕儿回过螓首,看见那条在她雪臀上方张牙舞爪威风凛凛的男根竟比刚刚还要硕大一圈,不禁吓得花容失色,惊慌地叫出来:“夫君,它怎么变得更大了,啊……” 美人话语未落,我已不再犹豫,沾满燕儿花液蜜汁的大肉棒这时猛地又一次插入了身前佳人紧窄的花径里,啪得一声,我的胯部重重地撞击在了美人儿的弹翘的雪臀之上,紧密结合毫无缝隙。

  “呃……啊……唔……”扭头的燕儿感受到空虚的下体被我瞬间填满,舒爽得螓首一下子高高后仰,她那晶莹迷人的双眼中竟被刺激得流出了极乐的泪水。

  我插在燕儿花径中的阳具感觉到她整个阴道壁不停的抽搐收缩,夹磨吸吮着我粗大的阳具,包箍得我全身汗毛孔都张开了,其中的快意酥麻来形容。我逐渐将粗壮的阳具在她的迷人美穴中缓缓抽动起来,紧闭双目的燕儿眉头又轻蹙起来,生理上快乐的本能使她阴道中温润的肉壁不停的蠕动夹磨著我的阳具,那份密实交合的快感,是我从来未曾体验过的。

  「呃啊……」我呻吟出声,下身不停继续大力抽插。

  从后面看和我极乐交欢中的佳人,玉臀浑圆迎送,被我的长枪顶出阵阵臀浪。纤细的腰肢仿佛不能经受我的冲刺一般,需要我的两只大手左右搂住才不至于爬伏到床上。垂下依然丰满紧实的雪乳前后摇晃,带动着两颗红樱桃也幸福地跳跃着。

  我们俩持续强猛地交合着,本来只想要我快点射出才勾引我梅开二度的燕儿可能这时可能也再次尝到了交合的快感,她主动的回过头,一只手抚摸着我的脖颈,探出美丽的小脸用她那甘美的红唇同我接吻,口中香舌吸啜著我的舌尖。感受着下身一次又一次被爱郎的肉棒填满抽离的快乐,听着耳边传来阵阵下体发出激情撞击的阵阵“啪啪”声,这个美人被刺激得彻底放纵了。

  我大力地又快抽猛插了几千下,身下的燕儿这时已经快要发不出声音。她大口喘着气,断断续续地求饶,让我轻一些。而我此时早已被欲火支配,持续猛烈干着她紧致的小穴。我双手扶着燕儿的大屁股,看着自己的鸡巴在她高挑玲珑的身体裡不停地出入,觉得快感连连:“哦……燕儿……好夫人……以后每天你都要和夫君行房好不好……每天让老公用这大鸡巴插进你的小穴……啊……夹死我了美人儿……好夫人……你的小穴好紧……哥哥的鸡巴好舒服……”

  受到了这种淫荡气氛的影响和我言语的挑逗,燕儿用最后一丝气力喘息着配合我:“哦……夫君轻一些顶……啊……燕儿受不了的……不要这么用力啊……” 我持续撞击之下,她的翘臀上面一阵肉波抖动,嘴裡里也用最后的一丝气力发出了销魂的呻吟。我俩的粗喘配合着我和她肉体撞击的“啪啪”声,新房里淫荡的气氛已经到达顶峰。

  “哦……坏人……呀……你好猛啊……啊啊……燕儿要到了呀……呀呀……”燕儿上身已经趴伏在床上,只剩雪臀搞搞翘起承受着我这个新婚丈夫猛烈地抽插。

  忽然,我感到燕儿夹紧了屁股,小穴内也传来一阵阵吸力吮吸着我的龟头,心知她又要高潮了,于是每次都把鸡巴整根拔出大半,再狠狠全根操入。终于,燕儿又一次在我大力的抽插下尖叫着高潮了:“啊……夫君……呀……坏蛋……燕儿……好爱你……人家又到了……呀呀……丢了……燕儿又丢给你了呀……”

  我感觉燕儿的小穴一下子抽紧,夹得我鸡巴竟有些生疼,她丰盈的上半身一下子绷紧挺起,两只玉臂被我大手像牵引一匹母马一样狠狠拽向后方,雪臀向后死死地顶在了我的小腹上一阵剧烈的颤抖。心知美人终于又达到了最绝顶的高潮。我感到一阵兴奋,下身猛地加快节奏,拍打着她的雪臀发出“啪啪”的声响,燕儿高潮喷出的淫水更是被我的动作溅得打湿了我们的交合处。

  高潮后的燕儿被我的动作撞击得不停地大口吸气,挺翘的雪臀和蜂腰更是来回扭动,她也知道身后的爱人马上就要射出阳精,于是娇声应和道:“黄郎……夫君……你……你太厉害了……快给燕儿吧……用夫君的肉棒……全部射给人家吧……让燕儿给夫君生一堆孩子……啊……燕儿意乱情迷的叫著,两条不断抽搐的雪白浑圆的美腿向两边岔开,雪臀用最后的力量迎合着我的抽插。我感受到龟头一阵强烈麻痒,同时整根阳具被燕儿紧窄的蜜穴壁紧紧的吸吮,我再也忍不住,一声低吼:啊……好燕儿……好夫人……我全部射给你了……给我接着……啊啊……”。只觉得下身大龟头一阵直达骨髓的酥麻爽快,一大股浓稠的阳精如火山喷发般猛地射入了燕儿身体深处。龟头喷发时的抖动和里面滚烫的也又一次刺激到了本已在高潮余韵中的燕儿,让她彻底瘫软在了床上。

  那一夜,我和燕儿抵死缠绵。床上、梳妆台上、床头小桌上,处处留下了燕儿和我淫液滴撒的痕迹。两人直到天色微明才一丝不挂地紧搂着沉沉睡去。

  …………………………………………

  婚礼后不久的一个下午,我同燕儿挽着的手漫步在冷清的南街上。

  燕儿那张被我连日来滋润得风姿绰约的粉面上柳眉紧颦。她忧心忡忡地对我说道:“夫君,你看这南街上店铺关了不少;海港内的商船也都消失不见了。”

  “大战已起,自然商贾也没有心思做生意了。只是我没想到汉军平定南越都还没走远,这余善就公开反了……” 我拍了拍臂弯中燕儿的素手,故作轻松地回应。

  “燕儿……夫人……其实我一直想同你商量。大战已起,你身为汉使还是要早做打算,不管如何为夫都会支持你。”

  “嗯……我其实也想过了。不管是汉军还是闽越军最后占了这东冶,我都不太可能继续留于这东冶城中了……”她抬头看着我犹豫了一下,继续说道:“如今汉廷希冀的安抚余善父子之事已毫无回转可能,且掖庭同我有约在先,如事不成不可流连于外地,须早日回覆命。汉承秦制,律法严明,我本早就该回长安复命,结果一直滞留东冶直到今日……还偷偷嫁了你这个冤家……只怕回去也会有麻烦……好在你的身体已经完全恢复,家中亦稍有钱财积蓄……黄鲲……我想……你同我一道回我北方易水边的老家吧……我父母留给我的屋子田产还在,而且那里山清水秀、交通闭塞。这兵荒马乱的,我不回去,长安的掖廷估计也会认为我已死于叛军之手了,决然想不到我会躲回老家。你不是从小就想着像你父亲一样去中原北方看一看吗。这么安排,你我一起在易水之畔度过将来的日子,男耕女织亦是美事……。”

  这个时候,我和燕儿正走到第一次逛街买衣服的那家女红店门口。小店的老板正要关门,看到我们俩一下子就认出来了,热情地打招呼道:“是汉使大人和黄将军啊,小人马上要闭店回乡下老家避这兵灾了,这店中商品无法带走,将军和汉使大人进来看看,如果喜欢,小人按本钱给你们了。”

  我闻言有些脸红,韩燕儿也暗暗用手掐了我胳膊一下。之前我和韩燕儿第一次闲逛到这店内采购衣物之时,我仗着身穿官服,压价时差点没把老板说哭,最后全部低价拿下。那天韩燕儿高兴得笑靥如花,而这店老板则抱怨连天不情不愿。没想到今天重逢,他倒是完全不记仇。

  “走吧,将军大人,上次欺负人家,这回可就别太杀价了。”韩燕儿看着我嫣然一笑,随后牵着我走入店内。

  韩燕儿拿起一对玉佩递给我问道:“好看吗?”

  我接过仔细端详,这对通体雪白的玉佩是两只鸟的雕刻,一只雕的是只归巢的北燕形状,一只则是只一飞冲天的流求沙鸥。

  “汉使大人好眼力啊!”这是不久前刚到的新货,玉料产自西域,小店的手艺,现在按半价给你们吧。”老板见韩燕儿喜欢,连忙在边上推销道。

  我微微一笑,问过价格,按照两倍付给了老板,乐得他连连感谢。

  走出店门,韩燕儿疑惑问道:“他既然只要半价,你何必给原价?家中钱又不是大风刮来的。”

  “我的夫人,刚刚过门就懂得替父夫君省钱啦?”我挽住燕儿的纤腰笑道。“我出生长大在东冶,这家店我的母亲在世时最喜欢来,也同老板相识。上次我压价太狠,如今我马上要离开东冶,可能很长时间都不会回来,我不想亏欠这个老板的。”我将她拥进怀中,看着怀中的佳人情意绵绵地说道。

  听出我话中之意,燕儿娇美的脸上顿时飞起了笑意:“坏人,你答应和我回老家了!黄将军真的不再留在这东冶做个王室的公子了吗?”

  我亦叹道:“我的汉使夫人,汉军兵锋神锐,只怕这驺氏的闽越国马上就要不保了。我这王室身份有个球用……况且……我之前发誓要护你一生一世,不离不弃,如今也就只能为我的夫人舍了这个生我养我的家乡了。大战已起,兵荒马乱,东冶很快就会不太平,子曰:君子不立危墙之下,我们这几天就做准备,等一切停当,我寻一艘船,我们一同从水路北上。”

  之后的数日,我和韩燕儿忙碌起来,将家中行李财物逐一打包。老李听说要回北方,自然是满心欢喜前后忙碌,他本也已不在军籍,乐得就此卸甲归田回乡养老。忠伯则是第一次离开东冶稍有一些不知所措,不过见我这个少主人乐意,自然也就顺我的意思办。我在海港问到有艘北上去东莱的商船后天要出发,于是和船东付了定金,订好仓位,只待日子一到就搬运家资举家北上。

  夜色如水,整个东冶城都陷入了沉睡。只有偶尔几只沙鸥飞过发出一两声示警般的啸叫。

  “夫君,快醒醒……外面有动静。”燕儿推醒我,在沉睡的我耳边悄声说道。

  我揉着睡眼起身,和她一起将床前窗户打开一条小缝向外看去,却被惊出一身冷汗,只见几个驺力麾下的南蛮兵士正站在我屋子后门之外的空地上,人人手中举着火把,手执大刀狼牙棒等兵器,显然已将后门堵死。

  我和燕儿连忙更衣出了厢房,发现老李也已经被惊醒刚刚从他房间出来。

  “这些蛮子不一定知道你们还在这儿,我是闽越王室,他们应该不会对我怎么样,你们藏好千万不要出声,待我先出去看看。”

  燕儿听了我的话,慌忙拉住我的手阻止道:“夫君不可,上次你就差点死于驺力之手,这些他麾下的蛮兵去而复返必有缘故,也有可能就是专门找你寻仇来了,你千万不要出去!”

  我用眼神示意示意她不要惊慌,低声道:“现在这屋子已经被他们围了个严严实实,我们无论如何是不可能走的脱了。我一会儿先出去,如果驺力是找我寻仇,我就先引开他们,你们千万躲着不要出来……等他们走远了你和老李立刻到海港找那条东莱商船登船北上离开这东冶。”

  “不行,夫君,你绝对不能冒这个险!”

  燕儿的大眼睛内此时已经泛红,晶莹的泪珠即将沁出眼眶。我连忙宽慰道:看“上次月黑风高,驺力不见得看清了我是谁才痛下杀手。我毕竟也算是驺氏王室子弟,都是一家人,量他不敢把我怎么样的,燕儿你放心,回头我脱困了就去易水你老家寻你便是。”

  我怕时机稍纵即逝,说罢便强行将燕儿的手扯开,将她和老李推到门后。随后故作轻松地打开了通往前院的大门。

  忠伯住在前院小房间内,我准备先叫醒他同我一起去和屋外的这些南蛮兵交涉一番。可当我真正步入前院时,却被眼前的惨像惊得无以复加。只见将军府的外门早已洞开,忠伯仰卧在门边,脖子上一道一寸多深的伤口,血流满地,早已气绝多时。他的身边几个蛮兵此刻正若无其事般地在一边查验他的尸体,一边嬉笑逗乐。

  “啊!”我悲呼一声,上前抱起了忠伯的遗体,失声痛哭起来。忠伯从小看我长大,他无儿无女,所以对我视如己出,一向疼爱有加。我父母故去后,他就像我这家中唯一的亲人,无微不至地为我洗衣做饭整理家务。忠伯虽是家中老仆,可我心中早于把他看做这家中的长辈至亲一般!此刻见他血溅五步,怎能不心痛如绞!

  怀抱着忠伯已经开始变冷的瘦小身体,我抬头悲愤地喝问道:“你们这群狗母货!实在放肆!这里是东海游击将军府!我乃闽越王无诸之后!你们竟敢在这儿对一个无辜老人家下手!”

  几个蛮兵走近我,其中一个体格健壮的拿刀架在了半跪在地上的我的脖子上。

  边上一个兵头开口了,并没有说土话,而是用一口磕磕绊绊的东冶本地越语凶狠地冲我吼道:

  “什么狗屁东海将军,我们只知道驺力将军。这老头一开门见了我们就大喊大叫,要不是我兄弟刀快一刀把他砍死,你们听到就跑了!快说!那个汉朝女人在哪里!驺力将军在前线缺女人,他让我们弟兄回东冶把那个汉朝女人抓了绑回去伺候他。你告诉我那个女人躲在哪里的话,我说不定就饶你一条狗命。快说!你这狗东西!”

  我听了这兵头叙述,心头一紧,悲愤之下心中暗悔道:“只恨没有早两三日就携家人登船北上,迟则生变,至有此祸,追悔莫及。现在这情形,燕儿要是落入驺力之手,定然凶多吉少,今夜我拼了这条命也要护她周全。”

  我将忠伯尸身缓缓放平于地下,站起来面对这群蛮兵摇头苦笑道:

  “昔日先祖越王勾践以西施使美人计迷惑吴王夫差,最后一战灭吴而成就越国春秋五霸之大业。而今这堂堂的东越王世子,不惜于大战之中派遣兵士抢夺一位美貌女子,何等可笑!驺氏出了这等猥琐下流的后辈,这闽越国看来是真的气数已尽了……。你们说的那位女汉使,一个多月之前就已经坐汉朝的船回长安去了,你们不知道吗?”

  那个兵头冷笑一声,用眼神示意拿刀架着我的那个蛮子。那人受命,手上暗暗使劲,我顿时感觉脖子上的皮肤被划开一道浅浅的血痕,有一点鲜血渗出来。

  “狗东西,你当我们生番土人是傻的好诓骗吗?既然大半夜来这儿,就是知道那汉朝女使还没在这屋里。你不说可以,我让兄弟手下兄弟一刀剁了你,再让进入后院把她抓出来!”他话音刚落,我身边那个蛮子领命高高举起了手中的刀就要砍下我的头颅。

  我正欲俯身躲避他的刀锋,忽然看见举刀的蛮子脑袋一颤,一股鲜血从他脖子上喷出,随后黑壮的身子无力地瘫软在地上。定睛一看,这蛮兵的脖子上竟赫然插着一只弩箭。

  身边一众蛮兵还在环顾四周丈二摸不着头脑之际,空中又接连传来几声破空声。一眨眼屋内六个蛮兵竟已被放倒三人,每个人脖子上都插着一只弩箭,正往外噗噗冒血。

  二进院子的门在这时被猛然踢开,一个身影跳出门槛。只见老李头裹汉军幞头,身着汉甲,手持一张十字汉弩,背着箭囊。他浑身杀气腾腾,身姿矫健,端的是汉军威风凛凛的气势,哪还有半分平日那位忠厚老成、埋头做菜的老汉模样。

  “大汉前将军李广麾下强弩校尉李匡在此,尔等逆贼,滥杀无辜闽越百姓,还不束手就戮!”话音未落又射出一箭,守着门口的那个蛮兵也应声而倒。剩下的两个蛮兵包括那个兵头突遭袭击,又见老李勇猛,立刻连滚带爬地逃出门外而去。老李这一些列杀招如电光火石,前后就发生在几个眨眼之间的功夫。这恐怖的战力,连久习武艺的我都看得不禁目瞪口呆,好一会儿回不过神来。

  老李跑到我面前,燕儿紧紧地跟在他身后,手里抓着我的佩剑。

  “屋外还有十来个蛮兵,我来殿后!黄将军你带着燕儿从速往港口的船上去,出了海就安全了。”

  燕儿和老李向地上忠伯的尸身鞠躬致了一哀,随后我们三人前后向门外疾奔而去。门前大门外百步就是海岸,顺着海岸行约二里地就是港口。我领着燕儿在前,老李在后持弩殿后。一出门,迎面就遇上三个前来堵截的蛮兵,老李手起射倒一个。我则持剑和另外两个打成一块。我以一敌二,战力渐渐不支,幸而老李又连放两箭射伤二人,我们这才甩脱他们。

  一路上,老李百步穿杨,箭无虚发。到我们跑到海边沙滩上时,屋外尾随追来的十来个蛮兵在路上又被他放倒三人。南蛮兵一众见老李箭法神妙,皆不敢靠前。只能尾随着疾奔之中的我们三人。

  我牵着燕儿一刻不停地奔跑,眼见前方不远已隐隐约约可以望见码头的木制围栏,内心欢喜,回头对身后的老李夸赞道:“老李,你平日深藏不露,没想到竟然有如此高明箭法!小将今日真是叹为观止,大开眼界。”

  老李频频向后张望一众追击的蛮兵,同时用身体有意护住燕儿后身,有些气喘着回道:“元光六年,我随飞将军出雁门北击匈奴遇伏,我军约百人的步军被数千匈奴骑兵尾随,当日情形比照今日更要危急十倍。”他又回头往后放了一箭继续说道:“那日我也是奉李将军之命带队殿后,那些匈奴人之凶残比之这些南蛮何止百倍。我和一众战友边退边射……最后只有十来人活着退回雁门关内,时光如梭,不知不觉已经是快要二十年前的事情了……后来我又到韩延年将军军中效力,不过年岁大了,就是做些烧饭之类的杂活,哈哈……没想到老夫这箭法倒是没怎么退步……唔…………”

  老李忽然一声闷哼,脚下一个踉跄跪倒在地。原来远处的追兵里也有一名弓箭手射出一箭,正中他的右腿。老李回身也是一箭还以颜色,对方那个南蛮弓箭手惨叫一声顿时被射杀倒伏在地。

  “呵呵,不服老不行啊……”老李用手将腿上的箭矢折断,顽强地又站立起来。“黄将军,你带燕儿继续跑,别停。我腿上有伤走不了了……燕儿就托付给你了!”

  我见他已有舍身成仁之意,顿觉心中百感交集,眼泪已经不受控制滚滚落下,连忙劝道:“前面一里地不到就是港口了,老李我背你一起走!”

  燕儿在我身边泪雨也已然滂沱而下:“李叔,呜呜……不要……我们要走一起走,我扶着你我们一起走!呜呜呜……”说完就要上前搀扶。

  “快走,否则我现在就死在你们面前!”老李抽出腰间短刀,横在脖子之间。“快走黄鲲,我无儿无女,一直当燕儿是我女儿一般看待。她嫁给你,我心里为她有了个好归宿而高兴,今日她绝不可陷于这些南蛮兵丁之手!为了燕儿,快走!我求求你了!”

  “呜呜呜,李叔……”燕儿早已哭得泣不成声。

  “李叔……我答应你……你保重!” 我见老李心意已决,再等待于事无补,于是冲老李郑重地鞠了一躬,拉上泪流满面的燕儿继续向前跑去。

  “大丈夫在世固有一死,今我李匡为国尽忠死于这东海之滨,也是死得其所,到了黄泉,可以向李将军邀功了!哈哈哈哈哈哈……” 老李见我俩跑远,缓缓转身一瘸一拐地坦然走向步步逼近的追兵,口中铿锵有力地吟唱起一首汉军军歌:

  “汉将纵马楼兰边,

  已破单于左右贤。

  回望长安天子殿,

  一片云波万重烟。

  昔日平虏燕然下,

  今夜镇越东海前。

  万里白首征夫愿,

  苍穹尽沐大汉天!”

  我和燕儿跑出去几百步之后,回头看去。只见远处老李射完了箭囊里的箭矢,手持短剑蹒跚着奔向靠近的敌群,最后他的身影慢慢地融化在人群中,也融化在了我们俩的泪光里。

  等我和燕儿好容易到达延伸到海中的一个木质码头时,却发现这里一片宁静,别说原先停泊在此的东莱商船不见了,连我东海游击将军的引航哨船和一众渔船都不见了。大失所望之下来不及细想,我和燕儿只得回头向岸上跑,希望能找个地方先行隐藏。不料回身就看见七八个蛮兵已经气喘吁吁地追了上来把我们堵在了码头上。

  “呸,刚刚那个汉军老兵真能打,我们十多个兄弟只剩我们八个人。不过你小子今夜别想活着离开了,我们一定要拿你杀了忌旗以解心头之恨。”刚刚那位兵头恶狠狠地盯着我,几个人拿着刀步步逼近。

  身后就是大海,我心知我一个人一把剑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敌过这七八个蛮子,当下心中生出一股绝望。

  “先杀了那个男的,女的绑了立刻带回江里停靠的楼船上!”只听见那个兵头恶狠狠地命令着手下,几个人慢慢呈圆形围拢上来。

  燕儿依然紧紧牵着我的手,她看了我一眼,哀然一笑,显得凄美至极。

  “夫君,我们看来今夜是逃不掉了……你现在不要说话,安安静静听我说。”

  “燕儿……”我刚想说话,就被燕儿一个凌厉决绝的眼神阻止了。此刻,初见时她那副汉家使者的威严仿佛瞬间又回到了她身上。

  “他们要的只是我,你一会儿一定不要反抗,让他们直接带走我。我会全力护你周全,只要你平安脱险,我们就还有重逢的希望;你若今夜死去,我也定将殉情随你而去!你听明白了吗?”

  我看着燕儿冷艳而决绝的表情,重重地点了点头:“嗯……夫人,我知道你的意思,我答应你……我们都不死……我只是……我只是……”话没说完,心中的悲愤屈辱已经化作眼泪流满了脸颊。

  “黄鲲,我的夫君,不要哭了……”,燕儿温柔地抚摸着我的脸,吻去我的眼泪。“最近我时常在幻想燕儿随你一起回了易水老家后的日子。我想着我们可以在晚上易水边一起再次唱和那首范蠡和西施退隐之后所做的《西子湖》,燕儿还可以在月光下给你跳舞。现在看来……以后可能不一定有机会了……燕儿此生最大的幸运就是能出使东冶遇到你,燕儿也好高兴能有缘和你结为夫妻……虽然只有短短的时光,但是做你的妻子燕儿每日都非常快乐。燕儿走了以后,如果我们还能团聚,我们一定永远也不分开了……如果我们注定永诀于此,这个你拿着,答应我一定不要难过,以后你见到它就好像见到燕儿一样,好吗?”

  燕儿从怀中掏出一块玉佩递给我,正是那日我和她在南街女红店所购的那块北燕形状的玉佩。

  “夫君,沙鸥那一块燕儿会随身佩带,不论走到天涯海角都会带着,看到它燕儿就会想到你……我们……我们都答应彼此……一定要过得开心幸福,好像彼此依然在一起一样好吗?” 她极力压抑着语气中的悲凉,娓娓道来,仿佛在说一件寻常的事情,亦或是一个妻子正要出门去给夫君买菜前的日常话别。但我知道,眼前的燕儿同我一样,早已是心碎欲裂。

  语毕,她轻轻松开了我的手,向那群凶神恶煞的蛮兵走去。“我跟你们去见驺力,但是你们不要伤害我夫君,否则我立刻咬舌自尽死于你们面前,看你们拿什么和驺力交待。你们明白了吗?”

  几个蛮兵交头接语了一阵,最后那个兵头点头同意。两位蛮兵走上前一边一个架走了燕儿。

  离别之前,燕儿回头冲我故作轻松地释然一笑,虽然她极力掩饰,我依然看出了她眼中的那一丝诀别之意:这傻丫头压根就不会给驺力机会见面让他得逞,她只是想要救我先行脱险,之后再找机会自尽。

  “燕儿!我顿悟之下撕心裂肺般地发出一声嘶吼,猛得向前冲去想要夺回她来。”

  “你们别伤害他!”恍惚之间,只听到燕儿焦急地冲那几个蛮兵大喊了一声。随后我脑后被一个蛮兵的刀把重重地敲了一下,顿时昏了过去。

  ……………………

  我做了一个梦。

  夜色如水,一条大江沉静蜿蜒向前流淌。江岸边的群山草木茂盛葱茏,绵延起伏一直延伸到靛蓝色的夜空尽头。一片迷蒙之中,天上孤悬着的半个月亮泻下微弱的银光照亮了江面上静静行驶的几艘汉式大楼船。

  忽然,静谧氤氲在江上的薄雾被断断续续的嘶喊搅散了。一个年轻男孩从远处慌不择路地奔来,一边在岸边追逐着江中越走越远的船队,一边挥手冲船队焦急地大声喊着:“韩燕儿,燕儿!”

  江水滚滚而去,连带着那几艘楼船也飘得越来越远。淡淡的雾气中,其中一艘楼船上的一个船舱打开了门,一个窈窕高挑的女孩急匆匆奔出了船舱。隔着很远,夜色中女孩的相貌模糊不清,但是男孩知道她明亮的双眸正急切地望向自己。此时天气已是深秋,空气里有些微微的凉意。女孩就这么婷婷玉立地矗立在船尾甲板上,一袭红色曲裾包裹着她婀娜的身子,诱人的风姿里透着勃勃英气。她的身子半探出船舷,紧紧盯着岸上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的男孩。她的香肩先是轻轻抽动,然后逐渐剧烈颤动起来。远远地,男孩看不清女孩是不在哭,可是自己先忍不住淌出泪来。

  慢慢地,船队越走越远,那抹红色也终于消失在远方。男孩默默停下,注视着船队远去的方向。只见船队消失的东方地平线中,一丝朝阳的微曦喷薄而出。

  我醒来时,发现自己孤独地躺在岸边的码头上。燕儿与蛮兵都已不见踪影。东方已然既白……

【未完待续】

            第十一章万水千山远路迷

  愁看残红乱舞 忆花底初度逢

  难禁垂头泪涌 此际幸月朦胧

  愁绪如何自控 悲哀都一样同

  情意如能互通 相分不必相送

  放下愁绪 今宵请你多珍重

  那日重见 只恐相见亦匆匆

  怀里情人在怨 相爱偏不能容

  情人无言地哭 心怎不隐隐痛

----谭嘉仪 《今宵多珍重》 粤语版

  汉元封元年公元前110年

  闽越国废都东冶城故东海游击将军府

  我独自躺在床上睁着眼睛,一边听着窗外阵阵的海浪声透过窗棂传进屋里,一边看着一轮红日从地平线里钻出然后一直升到屋后那颗榕树的树梢……又一个不眠之夜过去了。

  我掀开床边大红色的罗帐,顶着熬红的双眼起身洗漱。自那场剧变发生以来,我已经培养出了一套新的生活模式。通常起床洗漱之后我会自己去厨房里找些还能吃的食物煮熟之后囫囵吞枣地吃下去,算是交待了这一天的三餐。之后我会挑出一件看起来还算干净整洁的衣服,勉强打扮得像往日为官时一样整洁体面。做这一切的目的,其实就是为了最后推开那两扇有些倾斜的大门去街上和汉军驻地遛达一圈,打听一下有无北方来的新消息。如果没有最后这件事,那我时常也会在床上躺一整天,因为那样能饿得慢一点。

  家中依然处处显示出之前我大婚之日的喜气洋洋:窗户上贴着红色的双飞燕窗花,门上是红色的双喜,洗脸用的铜盆上也都还带着「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的阳刻字样。我极力不主动去想妻子燕儿的容颜,虽然往往毫无作用。因为这个房间、甚至这大宅子里的每个角落都会让我想起她的音容笑貌。变故发生之前,每天早上我起床推开门,会看到厨房里忠伯和她忙碌准备早餐的身影,老李则往往是在门口「咣咣」地劈着柴火。而今我推开门,这个大屋里只有死一般的沉寂。

  「燕儿,分别时我们曾约定……一定要过得开心幸福,好像依然在一起一样……只是……望着这满屋的孤独寂寥,我又如何能当做没事发生?」

  我麻木地洗了脸。闽越国没了,我们这些旧日的官员的俸禄也早就停止发放。残存的几件象征着过往身份的常服和官服都不能穿了,我只能胡乱挑选了一件袍子套上,现在想来这袍子还是婚后一日燕儿和我在南街闲逛时买下的。我走进厨房,角落里的米缸今天已经的的确确见底了。我轻叹一口气,跳过吃饭这个环节径直出了门。

  对于我个人和这东冶城,刚刚过去的那场由余善发起的叛乱就像一个恶梦。据后来从前方战场逃回来的人说,在闽越军全线崩溃之前,驺力曾经率领麾下的南蛮军在豫章郡的武林接连击败汉军,甚至斩杀了数名汉军校尉。志得意满之时,他的父亲东越王余善却在一个夜里死于后方大营中爆发的一场叛乱。以越鳐王居股为首的数名其他驺氏王室子弟,团结军中厌战的将官和兵士联合汉军密谋刺杀了余善。失去后方的驺力军很快在汉军的攻击之下土崩瓦解,驺力自己也被汉军斩杀于乱军之中。居股同剩下的闽越军很快就派出使者投降了汉军,连带着所有余善之前裹挟的闽越国王室和官员全部被汉军扣押。余善可谓是聪明反被聪明误,间接帮了汉军一个大忙。

  东冶城本来远离前线并未收战争影响。没想到,驺力麾下的南蛮军被打散之后,大部逃回了东冶,在群龙无首的东冶城进行了几天几夜的屠城和劫掠,一直到南下的汉军水师攻入东冶港那日,这些蛮兵进行了一阵无谓的抵抗之后才扬长而去散入山林。

  无数百姓死于这场屠杀和骚乱,连带整个港口、城内店铺及百姓房屋也被此起彼伏的大火烧了个一干二净。我的将军府幸而处在海边,没有被屠城和火灾殃及。不过失去节制的南蛮乱兵在抢劫时则不会放过这里,同城中其他许多闽越国贵胄的府邸一样,整个游击将军府的财物被掠夺得一干二净。现在我身上剩下唯一值钱的也就是我怀里揣着的那一块北燕玉佩了,那是骚乱期间我在乱军的无数次抢掠之中拼命藏下来的。

  我一个人独自走在海边的小路上。经过骚乱和大火,原本繁华的东冶城已经萧瑟破败,几乎成了一座废墟。之前满街菜贩和鱼贩热火朝天的吆喝声已经消失了,只剩下路边随处可见的各类烧毁的房屋。举目望去,街面上基本空无一人,少数幸存者从乡下返回,都在自家旧日房屋店铺的废墟之上苦苦搜寻没来得及带走的值钱之物亦或是生活用品。

  我走到了闽越王府,想碰碰运气能不能从汉军那儿打听到一些消息。泉山上的东越王府是乱兵重点抢劫的地方,在数轮抢掠之中早已化为灰烬,而这里却似乎得到先祖保佑一般保存完好,现在已成为驻东冶汉军将官的居所。

  老王府门前此刻的守卫已经从身着犀牛皮甲的闽越国士兵换成了一身玄甲的汉朝水军。我在门前左右张望,正犹豫着要不要上前和门口的卫士搭个话,忽然右肩上被轻轻拍了一下,回头一看却是之前认识的汉军都尉邓恢。

  邓恢将我引入王府偏厅,不知是不是看出我饿得面有菜色,他命兵士摆上一大桌的茶水糕点招待。即是故人相逢,况且腹中早已是饥肠辘辘顾不得体面,我坐下就是一顿风卷残云。

  邓恢见我饿死鬼投胎般的吃相,估计心中了然,所以一言不发直到我吃饱停下才拱手说道:「黄将军,许久不见,之前身上的剑伤可曾好些了么?」

  「邓将军,当日东越王府承蒙你搭救小将性命,黄鲲还未有机会当面答谢;今日已为亡国败军之将,却又蒙君一饭之恩,我黄鲲……我……」我抬手想要答谢,可是不知怎么的嗓子里像堵着了一团东西,端的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堂堂的一个七尺男儿忽的哽咽出声。

  邓恢长叹一口气劝慰道:「黄将军,男儿有泪不轻弹。闽越之乱,罪责全在余善驺力等一众叛逆匪首,闽越百姓和将军等忠心耿耿的臣子皆是无辜受殃。况且,此次我大汉舟师登陆东冶顺风顺水,皆仰仗之前将军向我军提供之水文图样。韩姑娘转交图样时就已经上报长安为君记此大功,将军主动献图的一片赤诚之心朝廷已然知晓。」

  邓恢一席话,我听得却是恍然大悟、百感交集:「燕儿……夫人……你苦心为我谋划了这条后路……你是早已意料到为夫作为亡国之人今日将会面临的窘迫吗?图本皆乃你私下临摹,又哪有我这蒙在鼓里的糊涂之人主动献图一说。你将自己的功劳送给了我……傻丫头……那你身为汉使的功劳又该从谁那儿讨要呢?」思量至此,我眼前又浮现出旧日燕儿娇美狡黠的动人模样,不禁热泪纵横。

  邓恢见我委屈流泪,以为我还是纠结于亡国之后生活无着之事,赶忙继续宽慰道:

  「现今首恶皆已伏诛,闽越一班有功之臣皆将有天子封赏,黄将军不必过于悲观。将军一身海上行船的本领,是否考虑到汉军水师中谋个差事?当下天子将对朝鲜用兵,正是用人之际,愚下和这驻东冶水师亦将启航北上辽东参战,将军可早做决断。我当为君即刻上报上峰首肯。」

  我闻言,心中暗自惆怅:「我一个亡国的王室子弟,现今连燕儿身在何处都不知,孤身一人食不果腹,留在这东冶也是徒然。不妨就加入汉军,随遇而安也罢。」于是点头答应。

  邓恢所言非虚。数个月后,汉军水师起锚奔赴辽东郡。我以汉军水师参将一职协助收拢旧闽越水师剩余舟舰随军北上。临行之日,我协同邓恢一行汉军亲往拜祭了汉军老李并我父母和忠伯的坟茔,之后挥泪告别东冶。

  军旅生活的劳碌繁忙稍稍让我振作起来,只是午夜梦回之时,船舷外的海浪声和皎洁的月光依然会不时令我记挂起燕儿的安危,忆起那些旧日东冶梦中的儿女情长、男欢女爱,醒来时常常泪湿枕巾。

  北行数月,汉军舟师绕过东莱半岛之后进入了渤海郡所在海域。

  是日,漫天大雪,从未见过冰雪的我独自靠在船弦上一边欣赏雪景,一边摩挲着手中燕儿留给我的北燕玉佩。船舷边的军旗被冰冷的海风吹起拂过我的脸上。两只白鸟紧贴着船弦掠过低低掠过海面,我惊讶地发现它们好像是东冶才能见到的流求沙鸥,不禁心中感慨:这闽越的鸟和我这闽越的人一样,都到了离家这么远的地方。

  邓恢这时走到我身边,用手指着远处白茫茫的岸上一处显眼的河流入海口说道:「黄鲲快看,此处岸上海口就是漂榆邑,黄河和淇水等九河由此汇入渤海。顺淇水溯游而上车行数日,就能抵达燕赵之地的易水之畔。从漂榆邑向北行船约二百里过了碣石山就是辽东了。」

  我顺着邓恢所指方向望去,大雪纷飞之中,远处的海岸和河口万里冰封,银装素裹。端的是气势磅礴,辽阔万里。不禁感慨:

  「大汉之江山何等壮阔,怨不得汉高祖有歌云:大风起兮云飞扬,安得猛士兮守四方。」

  邓恢点头道:「高祖歌中之意,在于求取勇士平定四方,安抚天下黎民百姓,使之安居而乐业。无论南越、闽越、西域诸国、还是这前方反叛的卫满朝鲜,甚至是漠北的匈奴人民。率土之滨、皆为王臣,各地炎黄苗裔,应当止戈息武、合舟共济才是。正如这华夏大地之上的无数大河,日夜不停,最后都汇入大海,其理偕同。」

  我心中认同,不过嘴上没有说话,只是默默遥望着那个海口,想象着远方易水的模样。「世界上所有的河流最后全都会汇入大海!大海真的很大很美!」记得燕儿在那个月明星稀之夜的窗前也曾对我说过这样的话吧。我眼前又浮现出了那夜燕儿酒后绯红娇美的脸,心中顿时戚戚:「燕儿,不知你此刻是否还在人世……我终于到了北方,看见了北国的冰雪……可是和我描绘过这美景的那位北国的佳人却再也不能陪伴于我身旁……」

  「你怎么还流眼泪了?是想家了吗?」邓恢不知其故,看着我湿润的眼眶,在旁诧异地问道。

  …………………………

  元封三年,汉军水陆夹击,朝鲜国都王险城开门投降,持续了数年的朝鲜战役终于结束。汉军于朝鲜设乐浪等四郡后凯旋。至此,北及朔漠、南抵交趾、西至西域,东临大海,数万里的国土都已被纳入大汉的版图。

  各军依次班师,我亦跟随水师回到会稽郡。舟抵会稽吴港之日,是一个风和日丽的上午。我下船休整,到集市里买些东西。待我回到码头时已是午饭时分,远远地就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在码头上冲我挥手。走近一看,竟然是许久不知所踪的居股!

  居股的外貌没有什么变化,只是稍微晒黑了一些。他身上穿着皂色的汉朝官服,腰间的绶带表明他已身有侯位。表兄弟俩历经风波数年之后,终于在异乡再度重聚,自然都是不胜感慨。看着各自的打扮,原本皆为闽越王室,此刻却双双成为汉朝之臣子,不禁唏嘘造化弄人。居股随后热情地领我前往他会稽郡新造的府衙,为我接风洗尘。

  「自闽越灭国之后,东冶经兵灾已成焦土。天子詔令,迁徙闽越国旧王室和幸存百姓至这江淮地区屯田耕种,也算是让大家回归了祖先所居的吴越之地了。我被朝廷安置于这会稽郡,说来这侯府还是天子封赏给我居股的呢,不比老王府小吧。」

  「阿鲲,之前我去长安受封侯位之前还派人回过东冶寻你同去,结果没有找到,我当时真以为你凶多吉少了。直到后来从长安回到会稽才从汉军处得知你是离开东冶随汉军北上朝鲜了,故而之前寻你不见。今日我听闻北征舟师已回到会稽,故而特意过来寻你!」居股面对我,还是如往日般亲热,不过他的言行举止倒是较旧日稳重了许多,或许这才是他原本的样子。

  居股说完这些话,转身从身后的柜子里掏出一方小小的印玺递给我,我接过一看,那上面有四个小字「关内侯玺」。

  「阿鲲,这个侯爵的印玺是你的,你千万收好。你和为兄一样,都已是这汉朝的关内侯了。」居股有些得意地拍了拍我的肩膀,说道:「之后你可以上报朝廷选择大汉境内任意五百亩无主土地,营造侯府,食邑二百户,此生可高枕无忧了。」

  端详着手中印玺,我有些迷惑地问道:「可是我未有寸功,为何得以封侯?」

  居股耸肩乐道:「谁说你没有功劳的?你托韩姑娘转交闽越东冶海图,协助大汉舟师顺利进占闽越国都东冶港,汉军军中谁人不知?这不是大功一件么!嗨……说来当年为兄和汉使一起把你蒙在鼓里,也多有思虑不周的地方。你还差点死在驺力手上,的确委屈你了。不过为兄这么多年精心的谋划也算没有白费,总算是除掉了余善父子。我们兄弟俩也双双在汉朝为官封侯,真该感谢列祖列宗保佑。」

  「阿股,你其实也知道,海图这事情主要是韩燕儿、老李的功劳,说实话……我不在意这侯位的……」我心中深处的痛苦又被提起,想起数年来燕儿依然生死未卜,脸上黯然神伤。

  居股见我闷闷不乐,此时仿佛看透我心思一般地问了一句:「对了,说到韩燕儿,你和她之间当年到底有事儿吗?之前剿灭余善那日我在闽北军营中见过她,后来我去长安受封可巧又遇着她一回……」

  「你说什么!?你见到燕儿了!她怎么样?她为什么在长安?!」

  数年日思夜想的人儿的下落忽然从居股口中说出,我浑身一个激灵,连忙拉住居股的手一连串焦急地询问道。居股见我反应如此激烈,有些许诧异,便反过来先盘问起我来。到了这个时候,我自然毫不隐瞒,将我和韩燕儿交往以及私下成婚又被迫分离的前因后果竹筒倒豆子般一一道出。居股听了之后,猛得一拍大腿大叫一声道:「嗨!听你这样说来,我见到韩燕儿时她的言行举止就都说得通了!」

  据居股所述,就在他们刺杀余善的数天前,恰巧汉军来攻,余善派遣驺力领手下蛮兵前往武林县同汉军鏖战,双方连续相持多日。余善担心其子有失,就又抽调了近卫精锐人马前往支援。居股瞅准时机,于当夜联系外围汉军里应外合袭破了余善大营,将余善并主张反汉的亲信数十人全部铲除。第二天上午他正协调汉军清点余善之下一众俘虏时,曾远远看见韩燕儿登上了一辆马车随一队汉军从营前离开。他本想上前打个招呼,不想却被别的事情岔开了。等到回过头来,韩燕儿一行已经走远了,后来就再没见过她。

  「你能确定那是燕儿吗?」我欣喜若狂之下追问道。

  居股一瞪眼道:「我事后询问了几个余善军中的俘虏确认过了,就是她。那几个俘虏说他们是奉驺力之命刚刚从东冶把韩姑娘掳了来,结果还没见到驺力邀功请赏呢就被我们给连窝端了大营。」

  居股顿了顿,白了我一眼:「再说了,韩姑娘的身段风姿那是一般女子能比的么?人中龙凤一般的美人儿我怎么可能认错?话说当日我安排她到你家中居住,虽是为了便于她临摹海图,其实为兄也是有个私心,就是想给你这个愣头青的傻弟弟做个月老,没想到还真成了!你小子真是傻人有艳福呀,哈哈哈。」

  居股打趣我时,我开始先是惊喜,随后就喜极而泣地大哭起来:「阿股,谢谢你……谢谢你告诉我……燕儿没事……太好了……呜呜……谢谢你」。心中集聚多年的担忧、悲伤、愤懑和魂牵梦萦此刻皆化为男儿的滚滚热泪奔涌而出,打湿了我胸前的汉军水军常服。

  「好了好了,我的傻弟弟,这不是好事嘛……呵呵,姑姑和姑父要是活着看见你这样哭啼肯定该心疼了……你都是个侯爷了,要学会喜怒不形于色才是……」居股好像我的父母拥住小时候的他一样,亲亲地拥住了我,用手轻轻拍打着哭得不能自已的我的后背。待我稍微平静,他才松开我,脸上严肃起来:「你听我继续和你说,不过接下来我说的你听了可别急。」

  ………………………………

            终章 越山长青易水长情

  那天下午,在居股的新侯府里,我听他断断续续将近说了一个时辰,才大致了解了后面他在长安和燕儿不期而遇的经历。

  居股在余善大营见到燕儿离开之后,一行闽越国反正的将官在闽北又呆了大约几个月,到了转年夏天才接到长安天子的詔令。所幸天子压根没有追究他们被余善胁迫起兵叛逆之罪,反而招了余善一行人进京接受封赏。期间居股派人返回东冶寻我不见,就只好带着其他王室人员前往了长安。

  居股再次在长安遇见燕儿时已是即将启程南返的前一日。他已经在长安的长乐宫朝见过天子接了封赏,这期间全程居住在长安大行令安排的驿馆。

  由于第二天就要动身启程离开长安,那个下午闲来无事的居股找了个驿丞陪着出了驿馆闲逛。现在看来也是冥冥之中老天爷的安排,他们俩人不知不觉就走到了渭河边一处冷清颓破的荒宫。

  陪同居股的驿丞对居股介绍那地方本是秦代留下的废弃行宫,现在被长安掖廷唤做静肃宫,专门用于安置被掖廷处罚的宫人伶官等有罪女子,其中甚至还有一些因过失被贬出宫的宫中妃嫔等。只要进了此处的女子,往往彻底失去人身自由,终日从事苦役,且衣食无着。高强度的折磨下,很多女子过不了三五年就死在里面。故而此处静肃宫也被许多长安人称为刮骨宫。

  居股正在唏嘘之间,忽然看到一个身材高挑,穿着粗布麻衣的女子从静肃宫大门出来。她低垂着头缓慢地向渭水的岸边艰难而行,两只白净的素手一边提着一只沉重的水桶,里面装满了泡在水中等待盥洗的织物。

  居股看不清那位女子样貌,不过见那女子举手投足之间依稀有些眼熟,于是就跟了上去打算仔细看看。

  那位女子走到了渭水岸边,找了一块干净的大青石,从桶中拿出几件织物在石头上敲打盥洗起来。她始终没有抬头,所以居股站在原地一直没走开,就这么远远看着。过了一会儿,那女子身后走来一个健壮的老妇,看起来是个管事的婆子。女子正低头洗衣,没注意后头,不曾想那个老妇掏出一根柳枝照着女子裸露在麻衣领外洁白修长的脖子就狠狠抽了下去,嘴里还骂骂咧咧道:小娼妇,天天干活还是一副勾人的骚样,脖子这么白,是不是还想着偷这长安城里哪家的汉子!打死你这小娼妇!

  那女子疼痛之下向前趴入了水中,伸出玉臂抵挡着抽下的柳枝,口中连连求饶。这一下居股终于看清了她的脸。虽然那女子未施粉黛、服饰粗劣,且面容苍白憔悴,但是丝毫不能掩盖她的天生丽质和高雅风姿,不是韩燕儿又能是谁?

  见此,居股赶忙冲上前去,一把夺下那婆子手中的柳枝,摔在地上。那凶悍的婆子原本怒不可遏就要上前和居股撕打,结果一看居股身着官袍且佩戴着侯爵绶带,气焰顿时就弱了下去,鞠了个躬就一溜烟跑没影了。

  居股扶起了地上的燕儿,只见她的脖子胳膊都被那婆子的柳枝抽打得伤痕累累。而且胳膊上还有一些旧伤未愈,显然平日里没有少受鞭打,不禁又惊又怒:

  「韩……韩姑娘,你怎么在这儿?那个老婆子为何打你?」

  韩燕儿抬头看见是居股,先是一愣,然后她饿得清瘦的脸上两只凤目和薄唇忍着疼痛挤出一汪浅浅的笑来,可能知道自己外形狼狈,声音里带着一丝尴尬的哭腔问候道:

  「原来是鳐王殿下……没想到我们能在长安相见……东冶一别向来可好?」

  「还好还好,韩姑娘,现在可别叫我鳐王了,你看我这一身官服,这次来长安就是天子开恩封赏了我和一众在余善之乱中立功的旧闽越将官。我也运气好混了个关内侯。」居股左右摊开手,向燕儿展示着身上的绶带。

  听闻此言,燕儿苍白的脸上浮现出喜悦:「恭喜恭喜,也算守得云开,那以后要称呼你驺侯爷了……东冶那边怎么样了?这次……黄鲲……他……也和你一起来长安了吗?」

  居股见她问到我,没有多想,长叹一声回到:「天子厚恩,也赐了黄鲲一个关内侯,可惜那小子没这运气。驺力被杀后他麾下蛮兵杀回东冶,全城百姓惨遭屠戮,我来长安之前派人回东冶寻过他可是没找到,家里房子还在,可是人已经没了……」

  居股坐在我对面,看着我涨红的脸,带着一些歉意局促地笑了笑:「那天就说到这儿,她听完之后连个招呼也没打就失魂落魄地跑回静肃宫了,我在背后怎么喊她她都没回头。我也没多想,隔天就启程回南方了。」

  「居股,你这嘴……汉话说得不好就少说!什么叫人已经没了?那叫寻不见了、没找到人!什么叫没了!」我已无言以对,不知道是该感谢居股找到了燕儿下落,还是该责怪他信口开河,一时百感交集、心乱如麻,浑身憋屈得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居股用手扶住我微微抖动的肩膀,极力使我安静下来:「阿鲲,我知道你现在的心情。事已至此,你现在马上回船上收拾行李,和军中打个报告。你是侯爵身份,借口去往长安补登封地,军中不能阻拦。明日我们立刻动身赶往长安,事不宜迟……」

  大汉帝都长安。

  我同居股舟车急行从会稽一路赶到这时,已是一个月后。此时的长安正是烈日炎炎的夏天。

  我和居股连驿站都没进,直接找了当地驿丞向导直奔渭水边的静肃宫。可是宫门口的宫人说什么也不放我们进去。毕竟是掖廷的禁地,又都关押的是女眷,我们两个大男人不好硬闯,无奈之下只得暂时返回驿馆再作商议。

  居股和我在长安熟人不多。不过多方探查后令我们惊喜的是,韩延年此时竟然也人在长安。原来南越之战中,他被围之后拼死突出重围,而后被困于南越崇山峻岭的密林之间一年多之久,仅仅靠野果和捕猎野兽为食。直到汉军平定南越许久之后才在山林中发现他,此时的韩延年已经形同野人,凄惨之状令人动容。他回到长安之后,天子怜其父子忠烈,封其为成安侯,承袭了韩老将军的军职。

  从东冶到长安几千里之外再次见面,韩延年设宴热情地为我和居股接风。席间我将我同燕儿之事告知了韩延年,并就韩燕儿被囚于静心宫一事求助于他。他很爽快地答应替我们暗中上下协调:

  「黄鲲老弟同燕儿这缘分,端的是千里姻缘,天作之合。你放心,既然韩某人也算始作俑者,现已经知晓此事,自然不会袖手旁观!」

  两天之后,韩延年又找我和居股在家中相商。晚饭席上,他饮下杯中烧酒,显得胸有成竹:

  「燕儿被囚原因,我也探听到一二。据说她被从余善营中救出后身上没有任何可以证明汉使身份的文书,汉军无法辨识她的汉使身份,于是直接就派人把她押送回了长安。也是不凑巧,那段时间西域的康居国有个王子来长安提请合亲之事。大行令和掖廷自然不知道你们已经在东冶私下成婚,且也责备韩燕儿在闽越时没能妥善安抚驺力余善父子,致使余善父子反叛酿成大祸,就命她将功补过和亲康居。谁知这丫头反应激烈,甚至绝食不从。掖廷几次差人询问她,估摸着这丫头也是怕私自婚配汉使的罪名影响你的前程,就是不肯说明原因。掖廷那是什么地方,一怒之下就把她丢进了这静肃宫,一眨眼到现在有三年左右了。这燕儿得是吃了多少苦啊,罪过罪过。」

  见我已经眼眶泛红,他连忙宽慰道:「黄老弟也不必焦心,我差人打听了,除了吃食不好,燕儿现在倒是安然无恙。我已经替你上下打点好了,燕儿这几天已经被安排单人居住。明天晚上静肃宫门卫会不小心忘记锁门,你可以先溜进去同燕儿相见,到了五更时分你必须原路出来,不可让外人瞧见。之后其他事情容我们徐徐图之。此事极为私密,连燕儿本人都不知道,你千万小心行事。切记切记!」

  …………………………………………

  夜,万籁俱寂。一轮明月挂于天空,恰如我和燕儿在东冶无数次见到的那样皎洁静谧。

  敲过三更的鼓点之后,我一身皂色汉朝官方常服,隐藏在夜色的阴影之中到达了静肃宫的大门。门上不知何年何月涂抹的黑漆早已经斑驳脱落,散发着阴森恐怖的气息。我不禁心中暗痛:「燕儿……夫人啊……在这鬼地方你该是吃了多少苦啊……」

  如之前约定,门口无人值守,我轻轻一推大门就打开了一条缝,我立马闪身进去。一进大门是一个天井,天井中间有左右两颗大槐树,两侧沿着墙有两道回廊通向第二进的院子。心急如焚的我没有走那回廊,而是按着之前看过的图样,径直穿过了天井里两颗大槐树之间的小门进入了第二个院子。

  不愧是掖廷幽禁宫中女子的地方,这个院子我一进入就感觉一股阴怨之气迎面扑来,院子中间一片古老的灌木林枯枝峥嵘,犹如只只恶鬼张牙舞爪,令人心悸。院子左右两侧各是南北朝向的一排小屋。屋门正对院门,格局不同于一般院子的厢房,显得局促而怪异。看来这是前朝皇帝出巡入住行宫时,预留给宫女或者马夫之类仆役居住的地方。即将见到燕儿了,我的心此刻紧张得犹如要跳出来一般:

  「上一次如此心跳还是在朝鲜战场上面对迎面而来的敌军骑兵的时候,不,甚至比那次跳得还要激烈」。

  「最里面一排,左手边第一间」我心中默默念到,轻声穿过院子中间的灌木林,走到了背诵了无数遍图样上的那间屋子门前。门内,就是我日思夜想的人儿。我伸出颤抖的手,轻轻将门推开了一条缝,那扇轻薄的饱经风霜的木门发出一声「吱呀」的轻响,我立刻闪身进入屋内。

  屋里的面积只有我东冶家中厢房的约一半大小,房梁低矮压抑。陈设简陋得可怜:进门右侧一个旧得看不出颜色的架子上支着一个铜绿斑驳的脸盆;门的左侧是一个陈旧但擦得很干净的衫木衣柜。屋子的最里侧是一张简陋的木床,上面铺着陈旧但是整洁的被褥和草席。一把歪歪扭扭的破桌子在床头立着。

  一名身材高挑但是有些许瘦削的女子侧身面对着我正在床上熟睡着。屋里很暗,看不清她的脸。不过由于是夏天,床上方的小窗开着一条缝,有微风和月光顺着那条缝悄悄溜进来,铺撒在床上女子的身上和床头的小桌上。我的眼泪此时再也无法抑制,因为我看见了月光下那小桌上赫然放着我同燕儿分别时她带走的那块沙鸥玉佩!

  我稍稍定了定神,走上前去,轻轻坐在了佳人的床沿上。不忍心这么突兀地叫醒她,又或者久别之后我忽然忘记了和燕儿相对将要说些什么,心中一阵陌生的心慌。我就这么静静坐着,透过暗淡的月色反光爱怜地注视着日思夜想的人儿。

  燕儿的确消瘦憔悴了不少,但毕竟是个二十出头的少女,青春的风采依然洋溢在她娇美的脸上。一双凤眼紧紧闭着,睫毛浓密而细长。一双如黛柳眉没有任何勾勒却细长精致。高挺的鼻梁下是那对让我日思夜想的芳唇。

  她穿着一件麻布制的短袖旧夏衫,衣服洗得发白,不过丝毫无损床上睡美人的高贵和端庄,柔柔地盖在她高耸的乳房和依旧纤细的柳腰上。衣服下摆不长,漏出燕儿洁白的膝盖和一双细长的小腿。月光之下,我看到燕儿的手臂和裸露的小腿上有几道淡红色的伤痕。一下子心中一阵生疼,刚刚压抑住的眼泪忽然不受控制地大滴大滴涌出,滴到了燕儿的手臂上。

  床上的燕儿睡得很浅,被我的眼泪一下惊醒了。「啊……唔……」以为有歹人进了屋里,她慌乱之下坐起身子就要呼救,我赶忙一只手搂住她的身子,另一只手捂住了她的嘴,靠近她的耳边小声说道:

  「夫人别怕,是我,我是黄鲲啊!」

  怀中的玉人拼命挣扎的身子在听到我的声音之后先是一震,随后像一团棉花一般软了下来。月光静静地照进窗户,我们这个姿势让皎洁的月光刚好打在我们俩的脸上。燕儿一双凤目圆睁,不可置信地用手捧上了我的脸,在看清了我的样貌之后,她双眼中大股清泪瞬间奔涌而出,一声嘤咛,玉臂猛地圈上我的脖子,把一张娇靥用力地贴上我的脸。圆润的双肩剧烈抖动,委屈至极地酣哭出声。

  「……夫君……呜呜呜……我是在梦里吗?……呜呜呜……你来看燕儿了……呜呜呜……燕儿好想你……燕儿想你想得好苦啊……呜呜呜……燕儿是在做梦吗……呜呜呜」

  她的双肩剧烈抖动着,眼泪透过我胸前薄薄的常服前襟渗进了我胸口,一片冰凉。

  「燕儿……夫人……真的是我……这不是梦……燕儿……我的好夫人……我终于找到你了……夫君也想你想得好苦!」

  温香软玉抱满怀,数年来的思念如海潮奔涌一般宣泄而出。我也忍不住痛哭出声,双臂一样大力环住燕儿的腰,一边用手紧紧摩挲着她的后背仿佛要把两个人粘合到一起再也不分开一般。两人就这么相拥着抱头痛哭。数年以来的思念、愁绪和生死未卜有多煎熬,此刻重逢的喜悦就有多深刻。

  燕儿从我怀里抬起哭得又红又肿的眼睛。她用手捧着我的脸,目不转睛地看着我,用怯怯的语气哀求道:

  「夫君……我好几次都做过这样的梦,你亲口告诉我今天不是梦好不好。你是真的来了……告诉我……我好怕这又是个梦……如果是梦,你不要走,你一走我就醒了。燕儿不要醒……」

  她的话还没说完,我已经捧着她的脸重重地将我的唇印上了她的唇。口中传来温热和芬芳,是旧日梦里的味道,令我魂牵梦萦。我将舌头轻轻探入燕儿口中,她的香舌也热情地伸了出来,同我的舌头紧紧交缠在一起,香津流入我的口中,有泪水顺着我们的脸颊混进我俩的吻中,不知道是谁的,因为我们俩都已泪流满面。

  月亮逐渐暗了下去,已近四更天了。互诉衷肠的燕儿和我此刻一起躺在了她的床上。我斜靠在床头,紧搂着怀中的佳人一刻也不想放开。

  燕儿一根手指在我历经数年军旅后磨炼得结实强健的胸肌上打着转,幽幽地说道:「前天她们忽然让我换房间自己一个人住,我就预感可能有什么特别的事情,连着两天都没睡好。今天实在困极了,就睡过去了。什么可能都想过了,就是没想到啊……竟是你这冤家来了……」

  「燕儿,我这几年在外其实心里一直在想着找你。你看你带着的这块沙鸥玉佩,纹路都快被磨平了,我带着的那一块也是一样,总被我日夜摩挲。这几年,我随军在辽东,可是闲下来时心里就都是你……我甚至有时害怕……你可能已经不在人世了……只能拼命干活拼命杀敌,强迫自己不去想这事……要不是心里总还是有那么一丝念想,我可能会选择直接战死在战场上……」

  「夫君,我也是一样。一开始几个月我想着汉军平了闽越,你很快就能来找我了。封不封侯都不重要,只要你能平平安安地来找我就行。后来有一天,我遇到了居股,他告诉我说东冶被屠城了,你已经死了……我当时脑子一片空白……那天回来我万念俱灰,甚至想寻短见去找你。可是……我内心深处似乎有个声音告诉我,不要放弃,还有机会,我们会重逢的……所以我就咬牙继续忍着……一直在这里盼星星盼月亮地等着你能来找我,可却是一夜夜地失望。到了第二年。我心中凄惶……已经不能自已地开始胡思乱想。我怕你即便活着也可能以为我已经死在战乱之中了,亦或者压根这辈子都不会知道我在这儿;有时我甚至还担心你是不是早已经忘了我娶了别人……后来到了今年,我感觉自己已经快要坚持不住了……想你越来越多心中越来越乱……每天白天干活被人欺辱挨打再辛苦再疼我也不怕,就怕到了夜里……只是一大段一大段地做梦梦到你来接我了……结果每次醒来以后美梦落空的巨大空虚感都要把我吞噬一遍,让我如万箭穿心……最近我甚至有时已经分不清梦和醒的区别……只想着每天能活在梦里同你相会多好呀……干脆一死了之长眠不醒似乎也不错……我感觉自己可能很快就要疯了……天可怜见,今晚你真的来了……」

  我和燕儿两人就这样你一句我一句说着积攒了三年的绵绵情话,诉说着过往三年各自的经历彻骨的思念。不知不觉之间时间已近五更。

  我有些不忍心,不过为了以后长久的团聚,当下只好先和燕儿再次告别。我轻轻扶起燕儿的身体,温柔地又一次吻了吻她的唇,深深地看着她的眼睛一脸郑重地说道:

  「燕儿,我和韩将军还有居股约好五更必须出去。出去以后我会想尽一切办法救你出去。我短时间内可能无法再来看你,但是你相信我,等着我!」

  担忧燕儿再次为心魔所摄,我从怀中掏出之前就准备好的关内侯印玺递给了她:「这个你拿着,这是天子封赏给我的侯印……也是夫人苦心为我谋划的。现在存在夫人这里,等你出去了再给我。等我带你出去以后我们就回你易水老家,永远也不再分开了。」

  「嗯,我相信你,夫君……燕儿在这儿等你!」燕儿乖巧地点点头,然后猛地扎进我的怀里,又一次吻上了我的唇,缱绻万千久久不愿放开。

  ……………………

              三年后易水之畔

  又是一个月夜,易水边的一座山脚下,新营造的东冶侯府内一片寂静。可此时,东冶侯府后院一间面对易水河景的主人琴房内,却是一副令人眼红心跳的景象。

  一架古琴被歪歪斜斜地踢翻在地上,古琴的一个角上还盖着侯府女主人一条被扒下的短款越式围裙。古琴边上则是女主人一条被大力扯断的红色汉式束胸。本该放置古琴的那张文雅庄重的宽大琴台早已成为了男女主人纵情交欢的大床,而且已经有节奏地摇晃了半个时辰之久。琴台之上,强健的侯爷正紧紧压贴着一丝不挂的侯爷夫人修长白皙的身躯,强壮的大腿叉开妻子高高抬起的一对美腿,两人下身相连,猛烈地交欢着,诱人的呻吟响彻了整个琴房。

  「夫君……啊……啊……不是说好……今天会老老实实……看我……啊……跳舞……弹琴……给你欣赏的吗……啊哈……怎么又这样……黄鲲……你这坏蛋……呀……一开始就没安好心……呀……坏人……你好厉害……插得好深……人家好舒服呀……啊……」

  「嘿嘿……夫人……谁叫你弹琴跳舞那副高贵端庄的样子那么迷人呢……奶子那么大……还敢穿南方的短裙……不就是想着勾引我吗……再说了……现在你这叫声夫君更爱听啊……哦……好紧……爽死为夫的肉棒了……」我坏笑道,下身猛地用力加速,只听「啪啪啪」的肉体撞击之声顿时又密集响起。」

  「啊……坏人……哪有勾引你……人家……呀……是怕你思乡……要跳越地舞蹈……啊啊……给你看的……结果你的手……一下就……摸到人家腿上……呀呀……夫君……慢一点……人家不行了……快到了……你慢一点呀……啊……人家……到了……到了到了……呀……」燕儿发出一阵抵达了高潮极乐的娇吟,小穴猛得夹紧我在她下身快速抽送的肉棒抽搐起来,一股淫水猛地泄出,打湿了我的胯部。

  受到燕儿的刺激,我也到了紧要关头,一阵酥麻之下,下体的阳精如火山喷发一般全部猛地注入燕儿的蜜穴之内:「啊啊啊……夫人……夫君都射给你了……啊……给我接好了……今年再给夫君生个老三……我的好夫人……好燕儿……」

  大窗之外,易水寂静无声地流淌着,一直向东奔向大海。一缕月光刚刚想悄悄溜到东冶侯和夫人的琴房内,就被天上的一片彩云羞涩地遮蔽住了眼睛。

                全文完

  …………………………

                后记一

            汉南北校尉韩公讳成小传

  韩公讳成,字燕平,渤海郡人士。为废燕王韩广之后。公少聪颖,博览群书,通晓兵法。及长,有决断,入前将军李广幕府,随广北击匈奴,临阵机变果决,屡立战功。

  公于长安时同闽越国往来长安一黄姓执事为挚友,尝酒后谓之曰:百越荒僻,然国中君主封疆自立、胸无大志。至今大部百姓捕食狩猎于山林湖泽,多有困苦。如以民为本,举国并为汉之州郡,习中华农桑冶炼之工技,百姓自可衣食丰饶,安居乐业,功在子孙,善莫大焉;黄点头称是,自此一心归汉,两人私下约为儿女亲家。

  后黄之子以平闽越朝鲜有功受封汉东冶侯,食邑于易水之畔。时韩公夫妇皆已故,唯留一女受苦役于掖廷。黄子上下奔走,终以一西域珍宝沉香木于长安贩千金为其赎身。两人情投意合,遂结为连理,子孙绕膝,白头偕老,传为一时美谈。

                后记二

  公元2019年,华北某市一KTV 内

  一对大学生模样的情侣正依偎在一块。女孩甜甜地唱着一首情歌:

           「南风吻脸轻轻飘过来花香浓

           南风吻脸轻轻星已稀月迷朦

           我俩紧偎亲亲说不完情意浓

           我俩紧偎亲亲句句话都由衷

            不管明天到明天要相送

            恋着今宵把今宵多珍重

           我俩临别依依怨太阳快升东

  我俩临别依依要再见在梦中……」

  「燕儿,你唱得真好听,不过这首老歌《今宵多珍重》也是奇怪得很。一样的曲调,谭嘉仪的越语版就都是爱人之间分别之后的离愁悲伤,这谷娅溦的国语版就都是男女小别之前的你侬我侬。」搂着女孩纤细腰肢的男孩用一口福建口音的普通话说道。

  男孩怀中漂亮的女孩此时微微嘟起了嘴,一口标准的普通话:「你懂什么,同一段感情同一对爱人,在不同的时间和环境下,情愫心情也是会一直变化的。我是河北人,还是更喜欢这国语版的。这歌也更像在唱此刻的我们,你黄大坏蛋又欺负我……忽然就说要出国读书,把我一个人丢在国内算怎么回事嘛」

  「嘿嘿,没事儿宝贝,不就是两年嘛。我每个假期都会回来看你,你没事也能去找我玩呀!现在机票多便宜,这航空公司总不可能不卖票,各个国家也不可能闭关锁国你说是不是。等我回国我们就结婚……」

  包间里的对话安静下来,KTV 包间屏幕上的《今宵多珍重》继续播放着,屏幕透出的光静静地照射在包间里正甜蜜接吻的这对小情侣身上。

  ………………

                 跋

  历时约二十天,总算完成了此文,也算是有始有终。历史类色文用第一人称描写难度极大,的确是对逻辑、情节、以及历史知识积淀的巨大的挑战。虽然全篇不长,我也算是花了不少心思才终于完成此文。好在写到一半,笔下的人物已经部分有了自己的意识和思维,身为作者就会轻松些许,只需要去关注结构,不必太过于殚精竭虑于细节了。

  写作本文其实出发点是想描写中华民族内部融合以及不同地区男女相爱相融的一个故事,选择了汉朝平叛福建地区的闽越国这段历史来应和这个主题。这段历史比较生僻,不过福建尤其是闽东地区的读者应该会有所共情才是。

  限于时间精力,其实本文原先的一些构想和元素最后都放弃了,有些可惜。如果都写出来至少又是好几万字,即便是我一向倾向于严格控制肉戏的描写量的情况下。

  最后祝人类早日战胜疫情,天下早日太平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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