尋秦記全本改編版 (第八卷 1-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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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卷

第一章、趙氏行館

  項少龍回到行館,滕翼等候已久,道:「嫣然在房中等你。」聽得他眉頭大皺,擔心地道:「李園和龍陽君都會派人監視她的動靜,這麼貿然來找我,遲早會給人發覺。」

  滕翼笑道:「我早問過她這一問題,她說給人偷盯慣了,所以特別訓練了兩名替身,好讓她可避開些癡纏的人去做自己歡喜的事。除非有人敢闖入她閨房裡,否則絕不知誰才是假貨,著我放心。」接著再壓低聲音道:「三弟真行,我看她愛得你癡了,完全沒法抑制自己。美人傾心,你還不盡享人間豔福?」

  項少龍感到紀嫣然的驚人魅力,連這鐵漢都難以倖免被吸引,笑了笑,雖然剛與趙雅一番激情過後,但紀嫣然美麗的胴體仍讓他難以抗拒。滕翼在通往寢室的長廊扯著他。他訝然往滕翼瞧去,後者臉上現出堅決的神情道:「我很想宰了田單。」

  項少龍大吃一驚,想起了滕翼的滅家之禍,實是由於囂魏牟背後的主使者田單間接促成,現在滕翼的愛妻善蘭又與田單有亡族之恨,在情在理滕翼都難咽這口氣,不禁大感頭痛。誰都知田單是戰國時代最厲害的人物之一,不會比信陵君差多少,要殺他真是難比登天。兼之他們現正自顧不暇,實在沒有節外生枝的條件。滕翼搭上他肩頭,肅容道:「我知三弟為難處,這事看機會吧!我並非那種不知輕重的魯莽之徒。」

  項少龍松了口氣道:「二哥的事就是我的事,就算要我兩脅插刀,都絕不會計較。」滕翼感動的拍了拍他肩頭,轉身走了。

  項少龍加快腳步,到了內宅,紀嫣然帶著一陣香風投入他懷裡,獻上熱情無比的香吻。項少龍待要脫下面具,紀嫣然赧然道:「不!人家要你以董匡的身分來侵犯嫣然,你今晚的表現令嫣然心醉不已,唉!要熬到現在才可和你親熱,人家早苦透了。」項少龍亦是欲焰焚身的當兒,一雙手半刻不緩地在她動人的肉體上活動起來,笑道:「什麼時候紀才女會公然向我老董投降呢?」

  紀嫣然喝醉了酒般滿頰豔紅,喘著氣道:「什麼時候都可以,嫣然真的一刻都不願與夫郎分開。」項少龍大笑道:「不分開對男女間來說可有兩種解釋,才女指的是那一種?」

  紀嫣然在他那雙放肆的手下嬌顫喘息道:「那一種都可以,全由董爺你決定。」項少龍痛吻香唇,同時把她橫抱起來,往榻子走去,坐在榻沿,讓她偎在懷中,仍不放過她的小嘴,空著的左手滑入了她襟內那豐盈粉嫩的胸肌上,愛不釋手地搓捏著。

  紀嫣然的熱情溶岩般爆發出來。項少龍乃花叢老手,不會急得立即劍及履及,放開她灼熱的香唇,微笑道:「董某怕是天下間可唯一肯定嫣然不但不是石女,還比任何美女更奔放迷人的幸運兒呢。」紀嫣然勉強睜開美目道:「你愛怎樣取笑人家都可以。唉!真想不到你不用靠漂亮的臉孔,仍是所有女人的剋星,剛才我看趙雅、趙致和那郭秀兒,無不被你那使人感動得想哭的寓言打動了芳心。那是多麼精采生動的故事啊!李園妒忌得要發狂了。」

  項少龍暗叫慚愧,想起一事道:「你和李園交過手沒有?」紀嫣然從情欲迷惘裡清醒了過來,微一點頭道:「嫣然真糊塗,見到你時什麼正事都忘了。項郎要非常小心這個人,他的劍法靈奇飄逸,既好看又厲害,嫣然雖未曾與他分出勝負,但已知不是他的對手,兼且他是故意留手讓我,所以他的劍術只可以深不可測來形容,我看……唔。」

  項少龍愈聽愈驚心,上趟他險勝紀嫣然,不要說留手,事實上是拚盡全力亦無法在劍術上占到上風。如此比較,李園的劍術應比以前的自己更厲害。幸好他得到墨氏補遺後,劍法突飛猛進,否則眼前已可認輸了。紀嫣然言雖未盡,其意卻是項少龍及不上李園,只是不忍說出來吧了!心中亦抹了把汗。

  這李園無論文才武藝,都有使紀嫣然傾心相許的條件。只是自己比他先行一步,又借二十一世紀人的識見,把他壓了下去。否則在爭奪紀嫣然那仿如戰場的情場上,他必是那飲恨的敗將。紀嫣然見他默然不語,還以為他自尊心受損,歉然道:「高手較量,未至最後難知勝負,但嫣然真不希望你和他交手,不是因認為項郎必敗無疑,而是人家不希望你冒這個險。唉!匹夫之勇算得什麼呢?能決勝沙場的方是真英雄。」

  這叫越描越黑,更使項少龍知道紀嫣然在兩人間不看好自己,苦笑道:「情場如戰場,李園文來不成,便會來武的,以達到在你面前折辱我的目的。誰都知紀才女要挑個文武均是天下無雙的夫婿。李園正要證明自己是這麼的一個理想人材。」紀嫣然媚笑道:「情場如戰場,說得真好。人家現在除了你外,對其他人再沒有任何興趣,你當紀嫣然是三心兩意的蕩婦嗎?」

  項少龍欣然道:「你當然不會三心兩意,但卻是項某和董馬癡共同擁有的蕩婦,想不淫蕩都不行,紀才女會反對嗎?」紀嫣然俏臉飛紅,橫了他一眼,湊到他耳旁道:「那嫣然只好認命了,出嫁從夫,夫君既著人家一女事二夫,要不浪蕩都不行,嫣然惟有逆來順受哩。」

  項少龍哈哈一笑,摟著她躺倒榻上,一番施為下。紀嫣然果然什麼矜持都沒留下,變成了他專用的蕩婦,迅速自褪羅衫,摟著項少龍熱吻不止,兩隻玉手更是在他雄壯的身軀上盡情愛撫,最後緊握住那已挺拔傲然的龍莖,緩緩套弄著。項少龍被紀嫣然一番挑弄,忍不住坐到床沿,紀嫣然退到床下,雙手仍握著龍莖,如女奴般柔順地跪在他雙腿之間。項少龍右手摟住紀嫣然細緻的粉頸,淺笑示意,紀嫣然俏眼微睜,尚未會意過來,龍莖已塞入櫻桃小口之中,做聲不得。

  紀嫣然只覺小嘴被龍莖漲滿,每一跳動都頂在喉頭上,險些喘不過氣,幸好項少龍隨即稍退少許,這才稍微舒服些。項少龍見紀嫣然這般順服,心中百般愛憐,知她對己愛之甚深,這才心甘情願盡拋才女身段,成為他一人的淫娃蕩婦。此刻紀嫣然正生疏地以小嘴含弄著粗大的龍頭,貝齒偶爾不小心磨刮到敏感的嫩肉,讓項少龍更是性欲猛燒,直想狂頂入喉。

  項少龍兩手握著紀嫣然的香肩,享受她全心全意的奉侍。不一會兒,紀嫣然掌握訣竅,漸入佳境,香舌卷舔,檀口吸啜,配合玉手套弄,加上優美絕倫的身段,即便項少龍脂粉堆中縱橫無數,也險些丟盔棄甲。

  紀嫣然這般吸吮了好一陣,口中龍莖越見壯大,忍不住抬起水汪汪的媚眼,略帶幽怨地望一下項少龍。項少龍見狀連忙扶起紀嫣然,紀嫣然也知趣地跨坐上去,玉穴緩緩將龍莖套入,一沒至底,兩條粉腿纏繞著項少龍腰際,纖腰輕擺,俏臀緩迎,口中吟起曼妙囈語,春潮泛頰,七情上面,蜜穴隨著套弄響起陣陣淫浪拍擊之聲。項少龍愜意地捧著紀嫣然圓潤的臀瓣,同時輪流吸吮著一對彈跳不休的粉嫩鴿乳,滿室盡是兩人溢滿情愛的交響樂章。

  雲收雨歇後,這佳人像只白綿羊般蜷伏在他的懷抱裡,嘴角掛著滿足歡娛的笑意,聽著項少龍溫柔地在她耳邊說著她永遠不會嫌多的迷人情話。

  項少龍身為二十世紀的人,絕沒有這時代視女性為奴僕的大男人習氣,深明女人須要熨貼的至理,所以與他相戀旳女子,無不享盡這時代難以得到的幸福。聽著他「你是我的靈魂,你是我的生命。」諸如此類的話,紀嫣然喜得不住獻上香吻,以示感激。項少龍確是愛煞了這嬌嬈。

  再一次熱吻後,紀嫣然歎息道:「若能快點懷有項郎的骨肉,那嫣然就感完滿無缺了。」項少龍登時冒出一身泠汗,暗忖這真是個大問題,惟有支吾以對。紀嫣然正沉醉在憧憬和歡樂中,並沒有覺察到他異樣的神態。想起一事問道:「趙雅和你究竟是怎麼一回事?為什麼李園會認為得到她可打擊你呢?」

  項少龍想起剛與趙雅翻雲覆雨的銷魂時光,說明瞭趙雅的狀況,苦笑道:「李園或者見到我時時留心和注意她,認為我對她很有意思,其實卻是另一回事。」紀嫣然道:「嫣然明白夫君的心意,但趙雅這種外表浪蕩內在矜持的女人,反能特別吸引男人,我看李園和韓闖都對她很著迷。」

  忽然用力抓著他肩頭,正容道:「你得留意趙致,我看李園和韓闖對她都很有野心,他們那種人若想得到一個女人,會有很多卑鄙的辦法。」項少龍知道她有很敏銳的觀察力,聞言吃了一驚。若發生那種事,荊俊會受不起那種打擊。紀嫣然羞澀地垂頭看著自己的胸口,咬著唇皮道:「好不好讓項少龍又或是董匡再來疼愛人家一趟呢?」

  項少龍失笑道:「兩個一起上好了!看來不用教你也可名副此蕩婦之實了。」紀嫣然大羞下撒起嬌來,登時一室皆春,淫聲浪語,說不出的恩愛纏綿。

  次晨項少龍睡至起碼太陽過了第二竿才勉強醒來,往旁一探,摸了個空,一震下完全醒了過來,才發覺佳人已去。爬起床來,看到榻旁紀嫣然以她清秀灑逸的字體,留下一帛香箋,大意說不忍把他吵醒,故自行離去,其中不免有幾句輕訴難忍分離之苦,希望有一天能永遠相擁至天明那類香豔旖旎的纏綿情話。

  項少龍揉著腰骨,想起昨夜的荒唐,又喜又驚。喜的是回味無窮,驚的是自己疲累得連對方離去都不知道。昨夜與趙雅跟紀嫣然廝纏不知多少回合,居然連自己這原本回復能力超強的身體都抵受不了,看來真的是荒廢鍛鏈。

  梳洗間,韓闖到來找他。項少龍在外廳接見,坐好後,韓闖拍案笑道:「董兄昨晚表現得真個精采,說不定不靠春藥亦可一親紀才女芳澤,假若事成,可否分本侯一杯羹,使本侯可一償宿願。」項少龍差點想把這色鬼一拳轟斃,表面卻敷衍道:「侯爺說笑了,紀才女只是對鄙人略感有趣,那稱得上有什麼機會。」

  不待對方有機會說話,便問道:「鄙人走後,李園有什麼反應?」韓闖欣然道:「這小子的表情才精采,不住轉眼睛,看來是對你恨之入骨了。董兄前腳才走,趙致那標緻妞兒就匆匆告辭,她是否是要追著董兄呢?」

  項少龍暗責趙致,想起曾遇過幾起趙兵,要不承認都不行,擺出苦惱的樣子道:「不要以為有什麼豔福飛到鄙人這裡來。追確是給她追上了,卻是痛?了我一頓,差點還拔劍動手,不過鄙人最討厭與婦人孺子糾纏,才勉強忍了她的氣。唉!不要再提了。」韓闖聽得松了一口氣道:「想不到邯鄲會有這麼多頂尖兒的美女,那郭秀兒亦相當不錯,便宜了李園真是可惜。」

  項少龍暗歎難怪韓國積弱至此,全因朝政把持在眼前似此君這類沉迷酒色旳人手裡。道:「待會的論劍會,侯爺有什麼可教訓李園的佈置呢?」韓闖興奮地道:「說來好笑,今次可說是三國聯合起來對付無情無義的楚人。原來趙穆、龍陽君和本侯都不約而同要派出了麾下的最佳好手,混在趙霸的人中好教訓李園,看這小子如何能避過受辱當場的厄運。」

  項少龍想起紀嫣然昨夜與他榻上私語時對李園劍術的高度評價,暗歎結果可能會難如韓闖所願時,烏果來報,趙雅來找他。項少龍自是大感尷尬,韓闖的臉色亦不自然起來。道:「看來趙雅對董兄亦有點意思。嘿!這騷婦真的非常動人,本侯得先走一步了。」項少龍當然恨不得他立即滾蛋,但卻知如此做法,韓闖定會心存芥蒂,笑道:「侯爺請留下,好予夫人一個意外驚喜。」著烏果把趙雅請來。

  韓闖那有離去之意,不再堅持。連表面的客氣都欠奉。可見他如何迷戀趙雅。趙雅在烏果引領下,笑意盈盈的闖進來,令項少龍有些擔心她露了馬腳,連忙起立歡迎。

  趙雅見到韓闖,微一錯愕,不悅之色一閃即逝,依然微笑著道:「原來侯爺也到了這裡來。」韓闖笑道:「相約不如巧遇,看來跟夫人還蠻有緣的。」

  項少龍既趕不走韓闖,只好笑道:「既是如此,鄙人先去用下早膳,讓夫人和侯爺多聊聊了。」韓闖見他擺明姿態,要退出這場爭逐,大是感激,笑道:「董兄萬勿如此,夫人今次是專誠來訪,本侯最多算個陪客吧!」

  趙雅偷看了項少龍一眼道:「我也沒有什麼特別事,只是路過此地,怕董先生不懂到趙氏行館的路途,故來與先生一道前去吧了。」接著狠狠瞪了韓闖一眼,語氣轉泠道:「侯爺若另外有事,請自便吧!趙雅有些養馬的問題,想向董先生請教呢。」

  韓闖見趙雅當著董匡面給自己難堪,心中大怒,回敬道:「原來夫人對馬兒比對人更有興趣,那本侯就不必自作多情了。」不理項少龍的挽留,拂袖走了。

  趙雅根本懶得理他,坐下喝著熱茶,見四下無人,忍不住道:「少龍何時才能把雅兒堂而皇之的收入私房?人家整天要應付這些纏人的色鬼,正事都沒辦法辦了!」項少龍也苦惱地道:「我也夠矛盾了,你現在的情形非常特殊。第一,你既然獨獨鍾情於項少龍,連韓闖李園這等人物都看不上眼,卻突然愛上我這老粗,那趙穆對你瞭解甚深,必然會懷疑我的身分。第二,我猜韓闖與李園追求你恐怕還另有目的,說不定是想從你身上得到某些情報。第三,現在我被趙王冷落,只有靠你幫我打探趙王與趙穆的動靜。如果雅兒跟紀才女同時情歸董馬癡,只怕全邯鄲的男人都想把我宰了,那時我還有閒工夫去你那偷香竊玉嗎?」

  趙雅前面聽得頻頻點頭,待聽到後面忍不住嬌笑不已道:「項郎真是會說話,連偷情都有這般優美的形容,雅兒真是高興呢!」旋而蹙眉道:「你這一提醒,我才想起韓闖他們該不會是想由我這套取魯公秘錄的消息,王兄自烏家離趙後,誰都不敢相信,特著我收在內宮府邸裡。」

  項少龍心想這才是道理,連忙道:「雅兒確要小心,趙穆也在覬覦這魯公秘錄,你千萬將小昭她們都移到夫人府,同時加強守備,我擔心這些人會為了秘錄不惜殺人強搶。」趙雅道:「那雅兒趕緊去內宮準備,待會再去趙氏行館」說罷急忙驅車回府。

  項少龍心情稍定,找著滕翼說了一會話後,他才動程往趙氏行館。

  趙氏行館位於邯鄲城東,占地甚廣,除由幾個院落組成的主建築群外,還有練武場﹑騎射場,專為訓練武士而設,經篩選後由行館按材能高下推薦給趙國軍方,所以趙霸無疑是趙國的總教煉,有著崇高的地位和實權。

  論劍會在主宅前的大教場舉行。項少龍抵達時,正有行館的武士分作三對以木劍和包紮著鋒尖的長矛在練習,一邊坐著二百多名武士,另一邊是個大看臺,上面設有坐席。項少龍來遲了少許,龍陽君﹑趙穆﹑樂乘﹑郭開﹑韓闖﹑郭縱﹑郭秀兒等早來了,李園和紀嫣然亦尚未出現。另外還有幾名軍方將領和數十名似是家將的武士,分作幾組閒聊,誰都沒有留心場上的表演。

  趙霸正與趙穆和郭縱說話,見到項少龍,欣然迎來道:「有董先生在的場合,從不會出現泠場,來!讓我給先生引見本館的四位教席。」領著項少龍往正與趙致站在看臺上的四名武士走去。

  趙致見到項少龍,小嘴不屑地嘟了起來,故意走開去找郭秀兒說話,那女兒家的氣惱情態,看得項少龍心生歉意。那四位行館的教席見到項少龍,都露出注意神情,全神打量著他。趙霸和那四人笑道:「這位就是我多次向你們提起的董匡先生了。」四人連忙施禮。

  項少龍客氣兩句後,趙霸介紹其中身材最高大魁梧,只比項少龍矮上寸許的漢子道:「戴奉是我們行館的第一把手,劍法在趙境亦大大有名,今仗將由他來試那大言不慚的小子,看他如何厲害。」這戴奉體型彪悍,虎背熊腰,年紀在三十許間,神態亦以他最是沉著,其他三人都有些許緊張,遠及不上他的泠狠。項少龍見他劍掛右腰,左手亦比右手來得有力粗壯,顯是慣於以左手應敵。

  對右手使劍的人來說,左手劍最是難防,但反過來左手使劍者卻習慣和右手用劍者對陣。只是這點,左手劍便占上了便宜。另外三人分別是黃岩﹑成亨和陸志榮,對項少龍都很客氣。

  成亨低聲道:「聽說董先生曾被李園的人暗襲受創,戴奉會給先生爭回這口氣。」項少龍暗忖這些人定以為自己劍術平平,不過這只會是好事,連忙謝過。此時李園來了,後面還跟了十多個李園的家將,那個偷襲項少龍時使他印象深刻的大漢,赫然竟是其中一人。項少龍心中大怒,李園如此毫不避忌,擺明不把他放在眼內,亦知項少龍奈何他不得。

  趙霸向項少龍告罪後,領著戴奉等四位教席,迎了過去。李園一身武士服,配上肩甲﹑腕箍和護著胸口及背心的皮革,確是威風凜凜,有不可一世的氣概。趙致等諸女都看呆了眼。項少龍雖心叫不妙,卻是無可奈何。

  趙穆來到他身旁低聲道:「看這小子能威風到幾時?」項少龍沉聲道:「對付他的有什麼人?」

  趙穆得意地道:「本侯派出的劍手叫駱翔,只他一人,應可足夠收拾李園有餘。何況還有龍陽君家將裡的第一高手焦旭和跟韓闖來的韓國著名劍手伏建寅,定要教李園吃不完兜著走。」然後逐一把他們指點出來,都是年輕勇悍的豪漢。項少龍卻沒有他這麼樂觀,若讓這小子或他的手下大獲全勝,那時誰都要丟盡面子了。連他自己都有點難以在紀嫣然跟前抬頭做人,想到這裡,不由有點後悔忘了邀滕翼同來。

  李園含著笑意,逐一與趙霸介紹的人寒暄客套,一副穩操勝券的樣子。他那批家將,則無人不瞪著項少龍,擺出要挑惹鬧事的模樣。項少龍心中暗檁,知道李園今天主要的目標是自己,就算用的是木劍,假若有心施展辣手,隨時可把對手弄成殘廢,李園不用說亦是對自己有此心意。趙穆也發現了此點,狠狠道:「那些人中是否有伏擊你的人在內。」項少龍泠哼一聲,沒有說話。趙穆怒道:「我從未見過比他更囂張的人了。」

  項少龍壓低聲音道:「小不忍則亂大謀,我們犯不著與他意氣相爭,正事才要緊。」趙穆欣賞地看了他一眼,點頭同意。

  李園一直注意著項少龍,趙穆待要招呼項少龍到看臺坐下,李園排眾而出,往他們大步走來,施禮後瞅著項少龍道:「董兄劍術出眾,可有興趣和我手下玩一局。」他特別抬高聲音,好讓其他人聽到他這蓄意侮辱的挑戰。其他人全靜了下來,全神察看項少龍的反應。李園的家將來到李園身後,都以不屑的眼光盯著他。

  項少龍勉強壓下怒火,瞪著李園身後那曾伏擊他的壯漢微笑道:「這位仁兄高姓大名!」見到李園頜首示意後,那壯漢大喝道:「小人樓無心,董先生是否有意賜教?」

  項少龍淡淡道:「眼前高手滿座,那輪得到我這只懂養馬的人,所謂獻醜不如藏拙了。」李園等還是首次聽到「獻醜不如藏拙」這語句,略一思索,才明白了,均發出嘲弄的聲音。

  樓無心退兩眼凶光閃閃的瞪著項少龍,似乎對那天殺不了他極不服氣。李園堆出虛偽的笑容道:「我這家將就是那麼直言無忌,董先生切勿介懷。」眾人均聽出他明是責怪手下,其實卻暗示著手下做得極對。一時火藥味濃重之極。

  趙霸此時來到這充滿敵意的兩組人間,打圓場道:「各位不若先上看臺,喝杯熱茶如何?」李園告了聲罪,往郭縱旁的趙致和郭秀兒走去。趙穆向趙霸使了個眼色,才拉著項少龍登上看臺。韓闖把兩人招呼到身旁坐下,泠哼道:「這小子愈來愈放恣了,真想看到他慘敗後的樣子。」

  項少龍本已心平氣和,但看到趙致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竟與李園在遠處談笑風生,又多了另外的一份擔心。除了紀嫣然與趙雅外,所有被邀的人均已到達。蹄聲響起。高牆大門開處,這以才藝劍術名聞天下的絕代佳人,一身雪白的武士服,策騎奔了進來。李園連忙拋下郭秀兒和趙致,迎了上去。

  紀嫣然不待李園為她牽著馬首,便以一個無比優美輕盈的姿態躍下馬來,一步不停的由李園身旁走過,朝看臺走去。李園追在她旁,大獻殷勸,她只是有一句沒一句應著,登上看臺時,含笑與各人打招呼,筆直到了項少龍前,笑道:「董先生原來早到了,累得嫣然撲了個空呢!」此語一出,旁邊的李園立時臉若死灰,雙目亮起惡毒的神色。

  韓闖大樂,連忙起身讓出空位,紀嫣然毫不推辭,喜孜孜坐到項少龍一旁。項少龍有著吐氣揚眉的感覺。此時眾人紛紛登上看臺,把近百個位子埴滿,趙

  致和郭秀兒都隨郭縱到至李園那方去了。李園悻悻然回到趙致之旁。

  趙霸拍了兩下手掌,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後,笑道:「各位請先看敝館兒郎們的表現,多多指點。」一聲令下,那邊等待良久的行館武士左手持盾,右手持劍,沖到場中,排開陣勢,在鼓聲中表演各種衝刺﹑制敵的模擬動作,立時引來一片掌聲。不過眾人都知真正的好戲,未尚上演。

第二章、行館爭雄

  接下來是騎射的表演,均精采悅目,看出趙霸為了訓練他的兒郎們,下了一番心血。項少暗叫可惜,若非趙國出了個孝成這樣的昏君,應是大有可為的。紀嫣然湊到他耳旁親切地道:「人家再顧不得了,由現在起就跟定你。」項少龍吃了一驚,道:「是否快了點呢?你看那龍陽君正盯著我們。」

  紀嫣然笑語道:「他不是懷疑我們,而是妒忌嫣然,誰都知道那不男不女的傢夥最愛像董先生般的粗豪漢子,你對他多說幾句粗話,他才興奮哩!」項少龍苦笑搖頭,剛剛趙雅,現在是紀嫣然,天底下男人最想要的美人都來要自己追求她們,自己卻偏偏不能大展身手,不由得苦惱道:「讓董某多追求你兩三天吧!否則堂堂美人兒,兩三下子便給男人收拾了,實有損才女美人兒的聲望。」

  紀嫣然嗔道:「你說怎樣就怎樣吧!不過我要你晚晚都陪人家。」項少龍欣然道:「董某正求之不得哩!」

  鼓聲忽地響個不停,行館武士們紛紛回到看臺對面那片地席坐下,只有趙霸立在場心。所有人都停止了說話,看著這武士行館的館主。鼓聲倏歇。趙霸揚聲道:「敝館今天請得名聞天下的劍術大師李園先生,到來指點兒郎們的功課,實在不勝榮幸。萬望李園先生不吝賜教。」郭縱呵呵一笑,插入道:「今次全是切磋性質,各位點到即止,老夫絕不想看到骨折肉破的驚心場面。」

  他與趙霸最是深交,自然看出趙霸對李園的狂傲動了真火,所以才恃著身分,勸諭雙方諸人。李園笑道:「郭先生放心,我只是抱著遊戲的心情來玩玩,何況還有四位美人兒在座哩!郭先生放心好了。」他這麼一說,行館的人都露出憤然之色。要知這時代武風極盛,人人都視比武論劍為至關聲譽的神聖大事,他卻說只當作是遊戲,分別不把對手看在眼內。

  趙穆探頭過來探詢紀嫣然的心意道:「紀小姐對李園先生的話是否以為過份呢?」另一邊的韓闖悶哼道:「李先生太狂了。」

  紀嫣然微笑道:「不過他確有非凡本領,非是口出狂言。」兩人想不到她對這馬癡公然示好後,仍幫著李園說話,一時啞口無言。項少龍卻想到紀嫣然思想獨立,不會因任何人而改變觀感,所以除非自己明刀明槍勝過李園,否則在她芳心中他項少龍在這方面始終及不上李園。為此一來,會使這對自己夫婿要求嚴格的美女,終引為一種遺憾。

  在他思忖間,那行館的第一教席已步出場來,向李園拱手施禮道:「小人戴奉,請李先生賜教。」李園上下打量了戴奉幾眼,淡淡道:「東閭子,落場陪戴奉兄玩兩手﹗」

  眾人哄聲四起,想不到李園只派手下應戰,擺明戴奉尚未有挑戰他的資格。行館由趙霸以下,都露出憤然之色。趙穆在項少龍旁低聲道:「糟了﹗戴奉若輸了,趙霸可能沉不住氣要親自向李園挑戰。」紀嫣然則在項少龍耳旁道:「這東閭子和樓無心乃李園手下最負盛名的劍手,在楚國有很大的名氣。」

  後面的樂乘湊上來道:「我也聽過這東閭子,據說出身于楚墨行會,曾周遊列國,尋師訪友,想不到竟成了李園的人。」這時一個高瘦如鐵,臉白無須,二十來歲的漢子由李園那邊坐席處走下臺來,到了戴奉身前,溫和有禮地道:「戴兄指點﹗」

  戴奉施禮後,自有兒郎拿來木劍,又為兩人穿上甲胄,護著頭臉胸脅和下身的要害,以免刀劍無情,帶來殘體之禍。不過這只能在手下留情的情況下生出作用。對用劍的高手來說,縱是木劍,仍有很大的殺傷力,甲胄都擋不了。兩把劍先在空中一記交擊,試過對方臂力,才退了開去,擺出門戶架勢。

  鼓聲忽響,再又歇止。眾人都屏息靜氣,凝神觀看。戴奉踏著戰步,試探地往對手移去,木劍有力地揮動,頗有威勢。反之那東閭子抱劍屹立,不動如山,只是冷冷看著戴奉。戴奉退了兩步,忽然一聲暴喝,閃電沖前,劍刃彈上半空,迅急砸掃,發出破空的呼嘯聲,威不可當。

  韓闖等都喝起采來,為他助威,武士行館的人更是采聲雷動,反而李園方面的人個個臉含冷笑,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這時坐在李園另一邊的趙致不禁後悔起來。她對李園故示親熱,固然是被李園的丰采談吐所吸引,更主要是為了氣項少龍。但她終是行館的人,自然不希望己方落敗,偏又坐在李園之旁,不好意思?喊助威,矛盾之極。

  李園顯然明白她的心事,趁所有人目光都落到場上,悄悄伸手過去,握著她放在腿上的柔荑,湊在她小耳旁柔聲道:「看在小姐份上,李園絕不會傷害貴館的人。」趙致嬌軀一顫,心頭模糊,竟任由他把纖手掌握了。

  「篤!」的一聲,東閭子橫劍化解,同時跨步橫挪,避過了戴奉接踵而來的第二劍。趙穆﹑韓闖﹑樂乘等均是用劍的大行家,一看便知這東閭子不但臂力不遜于戴奉,戰略上還非常高明,故意不以硬拚硬,好泄戴奉的銳氣。果然東閭子接著全采守勢,在對方連環狂攻下,不住移閃,表面看來戴奉占盡上風,但其實東閭子有驚無險,只等待反攻的好時機。

  采聲四起,都在為戴奉打氣。趙致忽然清醒過來,想抽回玉手,豈知李園緊抓不放,掌背還貼在她大腿處,嘴唇揩著她耳朵道:「致小姐討厭李某嗎?」趙致生出背叛了項少龍和董匡的犯罪感,垂下俏臉道:「別人會看到的呢?」

  李園傲然道:「大丈夫立身處世,何懼他人閑言,只要小姐不嫌李園,李某什麼都可擔當。」此人擅於辭令,又懂討好女人,連紀嫣然都差點對他迷上了,趙致男女經驗尚淺,又憤董匡的無情,一時芳心大亂,任他輕薄。李園亦知這是公開場合,不宜過份,暗忖待會把她弄回賓館,才大快朵頤。故沒有再作進一步輕薄。

  趙致旁的郭秀兒一直留心李園,見到他情挑趙致,俏臉變色,心中不悅。戰國時代男女之防,遠不像漢以後儒家倡盛的謹嚴,但男女當眾調情,終是不合於禮,郭秀兒不由對李園的印象更打了個折扣。這時項少龍心中一動,往李園望過去,恰好李園亦往他瞧來,雖是隔了十多個座位,項少龍仍可清晰地看到李園握著趙致的柔荑,禁不住雙目厲芒一閃,勃然大怒。李園見狀大感得意,微笑點頭。

  趙致循著李園的目光望去,接觸到項少龍的眼神,忽然聯想起項少龍,芳心劇顫,猛一抽手,由李園的魔爪脫了出來。李園當然不知他和項少龍複雜的感情關係,還以為她只是臉嫩著窘,反手在她豐滿的大腿撫了兩把,才坐好身體,不再理會項少龍,繼續觀戰。項少龍鐵青著臉,把目光投到場上戰況去,心中湧起怒火,首次生出挑戰李園之意。

  紀嫣然把一切看在眼裡,耳語道:「萬勿意氣用事,若你給李園傷了,那就因小失大了。」這幾句尤如火上添油,項少龍勉強壓下怒氣,默然半晌後,向趙穆道:「可否派人把鄙人一個家將召來呢?」趙穆一聽便明白,問清召的是誰人後,命人去了。

  此時戴奉最少發出了四十多劍,仍奈何不了那東閭子,連打氣的喝采聲都逐漸弱了下去。東閭子知時機來了,仰天一笑,由守改攻,挺著木劍搶入對方劍圈之內,使出一手細膩精緻的劍法,見招破招,且劍圈收得極少,使戴奉走的粗豪路線,大開大闔的劍法更是有力難施。趙穆等固是看得唉聲歎氣,連對戴奉有絕對信心的趙霸都不禁眉頭大皺。

  坐在李園旁的趙致見己方勢危,完全清醒了過來,暗責自己如此不分敵我,還給李園占了便宜,真是愧對師門。可是這時離開,又太著形跡,一時進退兩難。

  場上兩人再激鬥了幾招,戴奉早先的威風再不復見,著著敗退。東閭子大喝一聲,劍影一閃,覷准對方破綻,破入對方劍網裡,直取戴奉胸口。戴奉大吃一驚,回劍不及,猛地往後一仰,勉強避過這淩厲的一劍。那知東閭子得勢不饒人,飛起一腳,撐在對方小腹下,若非有護甲,這一腳定教戴奉做不了男人,不過亦要教他好受了,痛得他慘叫一聲,長劍脫手,踉蹌墮地,兩手按在

  要害處。

  眾人都想不到東閭子看來斯文秀氣,但在占盡上風時下手竟這麼狠辣,都呆了起來,一時全場靜至落針可聞,只有戴奉的呻吟聲。趙霸色變起立,向左右喝道:「還不把教席扶入去看治傷勢?」當下有人奔出來扶走戴奉。東閭子沒有半絲愧色得意洋洋向兩方施禮,交出木劍,回席去了。趙致一向和戴奉友好,再顧不得李園,狠狠瞪了他一眼後,追著被扶走的戴奉去了。

  李園半點都不把趙致放在心上,灑然笑道:「比武交手,傷亡難免,館主若怕再有意外,不若就此作罷,今晚由在下作個小東道,以為賠禮如何?」今次連紀嫣然都看不過眼,低罵道:「李園你太狂了!」

  趙霸那對銅鈴般的巨目凶光閃閃,顯是動了真火,項少龍真怕他親身犯險,推了韓闖一把。韓闖會意,向後面自己那預派出戰的手下打了個手勢。那叫伏建寅的劍手應命跳下臺去,高聲搦戰道:「伏建寅請李園先生指點!」全場肅然無聲,看李園會否親自出手。伏建寅個子不高,但卻強橫紮實,臉上有幾條縱橫交錯的劍疤,樣子有點可怖,但亦正是身經百戰的鐵證。

  李園擺出一副不把天下人放在眼內的姿態,懶洋洋地把半邊身挨在身旁的小幾上,漫不經意道:「無心!你就去領教高明吧!」眾人早預了他不屑出手,都毫不驚異。那叫樓無心的彪悍壯漢慢吞吞的走下臺去,略一施禮,便傲然而立,接過木劍後,把要為他戴上護甲的揮開道:「又不是上沙場,要這笨東西幹啥?」

  伏建寅見狀喝道:「樓兄既不披甲,伏某也免了。」龍陽君這時來到項少龍和紀嫣然間的背後處,陰聲細氣道:「天下間還有比楚人更狂的人嗎?對著秦人塒又不見他們這麼囂張。嫣然妹會下場嗎?」

  紀嫣然歎道:「嫣然也很不服氣,只是自問勝不過李園,沒有辦法。」龍陽君泠哼一聲,沒有說話,退回席位處。他自問劍術與紀嫣然相若,若這佳人不及李園,他亦難以討好。同時下了決心,不讓選定了的焦旭出戰,以免徒招敗辱。

  趙穆唉聲歎氣地對後面的郭開和樂乘道:「若伏建寅都敗了,惟有靠駱翔為我們挽回顏面了,否則只有讓館主出手,但本侯真不願看到那種情況出現。」郭開道:「李園為楚國第一用劍高手,下面那些人已那麼厲害,他的劍法更可想而知了。」

  各人一時均感無可奈何。趙穆雖是一流的劍手,但他的身份卻不宜下場,因這很容易釀成兩國間的不和。李園好在沒有宮爵在身,否則亦不可在沒有王命下隨便與人私鬥。場上的兩人同時大喝一聲,向對方放手猛攻,只見那樓無心運劍如風,大開大闔,劍氣如山,淩厲威猛之極,幾乎甫一交接,伏建寅便陷在捱打之局裡。項少龍這時瞥見滕翼正策騎入門,伸手去推了韓闖一把道:「快終止這場比武!」

  韓闖臉現難色,因為這伏建寅是混著趙人的身份落場,若他發言,豈非明示伏建寅是他的人。雙方的人都在沉著觀戰,沒有像剛才般揚聲打氣,氣氛拉緊得有若拽滿的弦。就在韓闖這一猶豫,勝負已分。伏建寅輸在後力不繼,稍一遲滯下,給樓無心一劍掃在肩頭處,骨折聲起,慘哼聲中,伏建寅橫跌開去,爬起來時早痛得滿臉淌著泠汗。

  樓無心大笑道:「承讓了!」項少龍向下馬走來的滕翼打了個手勢,後者會意,隔遠大喝道:「小人龍善,乃董匡門下家將,這位仁兄非常眼熟,未知肯否賜教。」

  眾人這時均無暇理會伏建寅如何被扶走,也沒注意到趙致回到了場內,坐到同門師兄弟那方的席裡,用神打量著這不請自來的豪漢。樓無心不屑地打量著滕翼,泠泠道:「若要動手,須用真劍才可顯出真本領。」滕翼大笑道:「這有何不可,不過李先生最好先派另一個人上場,待本人也耗了點氣力後,跟你拚起來才公平。」

  趙穆歎道:「你這家將是否呆子,有便宜都不懂檢?」紀嫣然笑道:「有其主故有其僕,這才是真英雄。」

  趙穆不由尷尬一笑,暗責自己露出了不是英雄的面目。李園亦怕樓無心未回過氣來,見項少龍沒作任何反應,喜道:「確是好漢子!」打個手勢,他身後另一名臉若古銅的大漢領命出戰。

  項少龍向紀嫣然道:「此人是誰?」在眾人的期待裡,紀嫣然茫然搖頭。那人來到滕翼前,靜若止水般道:「本人也不愛用假劍,閣下意下如何?」

  滕翼泠然道:「兄台高姓大名?」那人好整以暇道:「本人言複,只是個無名小卒而已!」

  眾人一聽無不動容。項少龍當然不知他是誰,詢問的目光轉向紀嫣然求教。紀嫣然神色凝重道:「他本是秦國的著名劍手,因殺了人托庇楚國,想不到也投到了李園門下,可見李園在楚國的勢力膨脹得何等厲害,難怪他這麼驕狂了。」韓闖等又為滕翼擔心起來。

  「鏘!」言複拔出芒光閃爍的利劍,退了兩步,遙指滕翼喝道:「還不拔劍?」滕翼木無表情,一對巨目射出森森寒光,緩緩道:「到時候劍自會出鞘!」

  言複大怒,狂喝一聲,挺劍攻上。一時寒光大盛,耀人眼目。誰都想不到權貴間的切磋比武,變成了真刀真槍的生死決鬥。

第三章、教場揚威

  言複這一出劍,眾人便知他了得。無論角度與速度,手法或步法,都在此看似簡單但卻矯若遊龍的一劍顯示了出來,不愧是負有盛名的劍手。最精采處是他借腰腿扭動之力發勁,使這下猛刺能彙聚了全身的氣力,迅若閃電,事前又不見警兆,真的是說來就來,有如暴爆火山,霎眼間劍鋒來到凝然不動的滕翼胸前尺許處。眾人代滕翼設想,眼下唯一方法,就是退後拔劍,不過這會徒令對手氣勢暴張,殺著更滾滾而來,直至斃命於劍下。

  換言之,無論如何,滕翼應是已因自恃不先行拔劍而失了先機。但見滕翼嘴角逸出一絲笑意,倏地拔劍,卻沒有後退。眾人心中暗歎,郭秀兒和趙雅更嚇得閉上美眸,不忍眼看這大漢濺血倒地的慘況。

  「當!」在全場各人目瞪口呆裡,滕翼抽離劍鞘只有兩尺的劍柄,竟毫髮無誤地猛撞在言複劍鋒處。儘管言複的力氣要比滕翼大,但劍鋒怎也及不上劍柄用得出來的力道,何況言複的手勁根本不是滕翼對手。言複出道以來,從未見過有人能一開始便以劍柄克敵,整把劍竟給硬蕩上了半天,可是前沖的勢子卻沒法停下來,投懷送抱般往滕翼湊去。

  正叫糟時,滕翼的鐵拳在眼前由小變大。「砰!」言複口鼻鮮血狂濺,往後拋跌,竟給滕翼出的左拳活生生打暈了,而滕翼的劍仍只是出了半鞘。「鏘」的一聲,劍又滑進了鞘內。全場人鴉雀無聲,好一會行館的武士才爆起漫天采聲,為滕翼驚人的技藝和替他們爭回一口氣歡叫如狂。

  李園那想得到滕翼厲害至此,鐵青著臉喝道:「把那沒用的傢夥抬走!」此語一出,旁人都蹙起眉頭,感到李園此人寡恩薄情,對失敗的手下半點同情均欠奉。言複被迅速移離廣場。

  滕翼戟指向樓無心喝道:「輪到閣下了!」眾人目光全落到樓無心處,看他有否應戰的膽量。項少龍是場內唯一預知戰果的人,滕翼自得到他的墨氏補遺後,劍術與武術修養無不更上一層樓,連自己都沒有把握穩勝他,何況是言複。此時大笑道:「樓兄若因休息時間太短,氣力尚未回復過來,大可讓東閭子兄或其他人先戰一場。」

  這話一出,樓無心推無可推,霍地起立,泠哼一聲,走入場內。全場霎時靜了下來。紀嫣然湊到項少龍耳旁道:「我從未見過比你這二兄更詭奇的劍法了,恐比起李園亦毫不遜色。」趙穆則是心花怒放,暗忖難怪這「馬癡」如此大言不慚,原來從人裡有這樣能以一擋百的不世劍手。

  樓無心「鏘」的拔出長劍,擺開架勢,卻不搶攻,好先認清對方劍路和手法。滕翼仰天一陣大笑,右手按在劍把上,踏前一步,作勢拔劍。樓無心受他氣勢所懾,竟往後退了一步,使兩人間仍保持著七至八步的距離。

  滕翼閃電移前,搶到樓無心左側處,長劍離鞘而出,幻出令人難以相信無數朵似有實質的劍花,若攻非攻,有若盤餅毒蛇,昂首吐舌,隨時可猛噬敵人一口,且必是無可解救的殺著。項少龍拍腿叫好,滕翼這招以守為攻,確使得出神入化,盡得墨氏補遺的真髓。樓無心完全看不透對手的劍路,雖叱喝作勢,卻再退了一步,任誰都看出他是心生怯意。

  高手對壘,豈容一再退避。在微妙的感應裡,滕翼驀地劍勢大盛,由以守為攻化作以攻為守,長劍振處,有似長虹,隨著精奇偏險的步法,搶到樓無心左側,強攻過去。「鏘!」的一聲,樓無心吃力地架了滕翼這無論氣勢力道均達巔峰的一劍。

  滕翼泠笑道:「不過如是乎!」長劍滑了出來,迅又改為橫掃。「當!」樓無心惶亂下仗劍一擋,竟給滕翼掃得橫跌開去,全無還手之力。李園方面的人無不色變,要知這樓無心在他們間臂力堪稱第一,那知遇上這「龍善」,卻給比了下來。這時眾人無不知滕翼要在力道上挫辱此人。趙霸看得心花怒放,也是心中暗驚。他一向自恃力大過人,見到滕翼的威勢,才知一山還有一山高。

  後面的樂乘湊上來道:「你這家將神力驚人,怕可和囂魏牟媲美。」項少龍心中暗笑,若樂乘知道囂魏牟是給滕翼活活打死,不知會有何想法。歷史在重演著,剛才是伏建寅被樓無心以一輪重手硬拚,殺得全無還擊之力,直至落敗;今次卻是滕翼步步進迫,殺得樓無心汗流浹背,不斷退避。這樓無心亦算了得,到擋了滕翼變化無窮的第二十五劍時,才門戶失守,空門大露。滕翼閃電飛出一腳,踢在對方小腹處。

  樓無心連人帶劍往後拋跌,痛得蜷曲地下,除了呻吟外再無力爬起來。眾人受那慘厲的劍氣所懾,竟忘了喝采。李園丟盡臉子,命人移走樓無心後,見眾人和那龍善的目光全集中到自己身上,心中叫苦。若自己落場,雖非必敗無疑,但卻亦沒有制勝的把握,不過此時勢成騎虎,泠哼道:「董先生手下原來有此能人,由此推之,先生必然也是高手,為何不讓我們也玩上一場,免得別人說在下趁貴僕力戰身疲時去撿便宜。」

  他雖是言之成理,但無人不知他其實是對滕翼顧忌非常。項少龍先招手喚滕翼上到看臺來,才悠然起立,慢條斯理道:「董某的深淺,李兄早應由你的家將處知個一清二楚,不過耳聞怎及眼見,李兄既有此雅興,董某自當奉陪。」李園想不到他竟肯動手,大喜落場。

  這時除了李園方面的人和滕翼外,都無不為項少龍暗暗擔心。李園號稱楚國第一名劍,觀之樓無心等人的身手,便可推知他的厲害。董匡這馬癡則並不以劍知名,高下可想而知。紀嫣然擔憂得黛眉緊蹙,若項少龍落敗,李園雖未必敢公然取他一命,但傷肢殘體,必不能免。

  項少龍解下血浪寶劍,交給旁人,笑向李園道:「我們怎可學兒郎般以命拚命。甲胃大可免了,但仍是用木劍較宜,大家點到即止,貫徹以武會友的精神。」李園雖不情願,總不能擺明要殺死對方,表面從容笑道:「董先生既有此提議,在下自然遵從。」

  項少龍心中暗笑,自己是用慣木劍的人,只此一項,李園便註定有敗無勝,接過木劍後,試了試重量,雖只及墨劍的七成,但已比一般鐵劍重上許多了。李園隨手揮動木劍,暗忖若能刺瞎對方一目,那就最理想了。

  項少龍忽地喝道:「趙館主,給我們來點鼓聲助興!」眾人愕然時,那負責擊鼓力士的鼓棍已狂雨般擊下,生出震耳的鼓聲。李園英俊的臉龐泠狠下來,抱劍卓立,配合他高挺秀拔﹑玉樹臨風的體型,確有非凡的姿態。項少龍劍柱身前,凝然如山,雙目射出鷹隼般的精光,罩定對手。

  兩人這一對峙,立顯高手風範,場內各人受那種風雨來臨前拉緊的氣氛所懾,頓時全場無聲。經過這大半年的潛心修劍,項少龍由鋒芒畢露轉為氣定神閑,連多次看過他動手的趙穆等人,亦不能由他的動靜聯想起以前的項少龍來。紀嫣然是用劍的大行家,只看項少龍隨便一站,便有如崇山峻獄的氣度,心中大訝,難道上次和自己交手,他竟是未盡全力嗎?怎知項少龍是因得到了墨氏補遺,劍法大進。

  趙致這時眼中只有一個董馬癡,那種自然流露的英雄氣質,縱是外型比他更悅目好看的李園,亦要稍有遜色。趙雅看著項少龍,只覺項少龍裝扮的董馬癡比以前的項少龍有著更為強大的吸引力,恨不得拋開一切,直接撲入他的懷裡。

  郭秀兒則是另一番感受。李園正是她憧憬中的理想夫婿,文武全材,既軒昂又文秀,兼且有身份地位,雖明知他風流好色,可是所知的男人誰不如此,故亦只好逆來順受,遵從父命,嫁與此君。但董匡的出現卻使她受到另一類男人的引誘力,粗豪奔放中卻顯出扣人心弦的智慧和與眾不同的識見,令她願意被他征服。這處於兩個選擇間的矛盾,使這美少女心亂如麻,取捨兩難。現在兩人終於要一較高低了,是否能予她一個決定的機會呢?

  在這戰爭的年代裡,無人不習技擊,劍法早成了量度一個人本領的標準,劍法高明者,自然會得人看重和欣賞。李園目不轉睛和項少龍對視著,泠然道:「董兄養馬之技自是天下無雙,在下倒要看董兄的劍技是否比得上你養馬的本領了。」矮身作勢,木劍遙指項少龍,不住顫震。觀者無不為項少龍冒了把泠汗,想不到李園劍法高明至此,竟能氣貫木劍,生出微妙的變化,使人不能捉摸到他出劍的角度。

  項少龍仍是劍柱地面,嘴角露出一絲高深莫測的笑意,淡淡應道:「那李兄還在等待什麼呢?」他的語氣透出強大的信心,使人清楚感到他沒有半點虛怯。李園不愧楚國第一劍手,絲毫不被他詞語惹怒,微微一笑,倏地沖前,當項少龍木劍揚起,斜指往他時,又退了回去,回復先前對峙之勢,距離竟無半分改變,可見李園進退的步法是如何準確,只是這點,已知紀嫣然對李園劍術的評價高於項少龍,是有根有據的。

  趙致心中想的是:只要項少龍劍法可比得上那龍善,這兩個人加起來便足可進行刺殺任何人的密謀行動,不禁更暗怨項少龍的無情。滕翼目不轉睛看著正在劍拔弩張,蓄勢待發的場中兩人,他本有信心項少龍必勝無疑,但當看到李園先作試探的高明戰略和深合法度的步法,也不由有點擔心起來。

  最有信心的反是項少龍本人,他卻絕非輕敵,而是晉入了墨氏守心的狀態裡,無人無我,可是敵手的意向卻沒有半絲能漏過他洞識無遺的觀察。他知道李園在引他出擊,但他卻絕不為所動,若雙方均不出手,那丟臉的當然不會是他這個馬癡,而是誇了海口﹑心狂氣傲的李園。在二十一世紀受訓時,很注重戰鬥心理學,他現在正是活學活用,要從李園的性格把握他的弱點。

  李園對峙了一會後,果然耐不住顏臉和性子,泠喝一聲,單手舉劍過頭,大步撲前,到長劍猛劈往項少龍時,左手亦握上劍柄,變成雙手全力運劍,力道陡增。雖是痛恨李園的人,對他這奇峰突出的一著,亦無不叫好,而且他這劍淩厲狂猛至極,把全身功力盡聚於一劈之內,若項少龍以單手挺劍招架,極可能一招便分出強弱勝敗。

  項少龍仍是那副靜如止水的神情,只是雙眉揚起,健腕一翻,竟單手橫架李園此劍。紀嫣然駭得芳心劇跳,纖手掩上了張開欲叫的檀口。她曾分別與兩人交手,自然知道兩人臂力不相伯仲。但現在李園是雙手使劍,兼且占了前沖主動之勢,高下不言可知。唉!項少龍怎會如此不智。

  在場諸人只聽李園這一劍當頭劈下的破風聲,就知其力道的狂猛,都有不欲再看結果的慘然感覺。李園見項少龍單劍來架,心中暗喜,全力重劈。那知項少龍的木劍忽由橫架變成上挑,重重側撞到對方若泰山壓頂的劍身處。硬架變成了借力化解。李園眼看萬無一失的一劍,被項少龍卸往一旁,滑偏了少許,只能砍往項少龍左肩旁的空位去。

  采聲轟然響起。連痛恨著項少龍的趙致都忘情地歡呼鼓掌,幸好李園這時無暇分神,否則必給活活氣死。人人都以為項少龍會乘機搶先主攻,豈知他反退後一步,木劍循著奇異玄妙的路線,在身前似吞似吐,飄遊不定。以李園的劍法和眼光,亦摸不出他的虛實,無奈下退了開去,擺出森嚴門戶,但氣勢明顯地比不上先前了。

  滕翼放下心來,知道項少龍看准了李園要在紀嫣然面前大顯神威的心態,故意丟他的臉,好教他心浮氣燥,冒進失利。在戰略上確是高明至極。紀嫣然再不為愛郎擔心了,秀眸射出情迷傾醉的神色,看著項少龍那動人的虎軀,散發著無與倫比的氣勢和陽剛的魅力。

  秋陽高懸中空,照得廣場的地面耀目生輝。還有一個對項少龍「情不自禁」的是龍陽君,由第一眼見到這粗豪大漢,「他」便為之心動,到此刻目睹他精采絕倫的劍法,更是顛倒,暗下決心,怎也要把項少龍迷倒成為他的情場俘虜。反之李園那些家將卻愕然無聲,想不到李園這麼厲害的劍法,仍不能占到絲毫上風。

  李園勉強收攝心神,木劍上下擺動,組織著第二輪的攻勢。項少龍回劍柱地,穩立如山,動也不動。不過再沒有人認為他是托大輕敵了。李園輕喝道:「想不到董兄如此高明,小心了!」斜沖往前,倏忽間繞往項少龍身後。

  項少龍不但沒有轉身迎去,還反疾步往前,到了李園剛才的位置,始轉過身來,木劍遙指對手,前後弓步立定,意態自若,真有淵停嶽峙的氣度,一望而知他並沒有因對手的戰術致亂了陣腳。李園撲了個空,來到了項少龍的原站處,等若兩人約好了般互換位置。觀戰的人大氣都不敢透出一口,免得影響了場上兩人僵持不下的氣勢。

  項少龍亦有他的苦處,就是很難放手大幹,如此便勢難有任何隱藏,說不定會給看過他出手的人,勾起了對他的回憶,那時就算宰了李園都得不償失了。李園見兩攻不下,失了耐性,再揮劍攻去,鋒寒如電,狠辣無倫,又沒有半絲破綻。項少龍知他是求勝心切,暗裡叫妙,就在劍鋒及身前,間不容髮中往旁一閃,真個靜若處子,動若脫兔,且又動作瀟灑,意態超逸,惹來一陣采聲。

  李園見他躲閃,喜出望外,叱喝一聲,揮劍疾劈。項少龍哈哈一笑,木劍電掣而出,決蕩翻飛,一步不讓地連擋對手五劍,守得穩如鐵桶,且招招暗含後著變化,使李園不敢冒進。木劍交鳴聲連串響起。眾人都看得忘了為己方打氣,只見兩人劍法若天馬行空,飄閃不定,既驚歎李園莫可抗禦的不世劍法,更訝異項少龍鬼神莫測的招式。

  趙致感到這馬癡就像他的為人般,叫人莫測高深,從外貌判斷,事先誰也會猜想項少龍是力求主動的人,豈知真實的情況恰恰掉轉過來。李園雖是主動狂攻,但卻給對方似守若攻的劍招制得無法用上全力,同時對手流露出來那種堅強莫匹的鬥志和韌力,更使他不由氣餒,這當然也是兩攻不果,氣勢減弱的負面後遺症,否則他絕不會有這種洩氣的感覺。

  第六劍尚未擊出,對方木劍忽地幻出數道虛影,也不知要攻向己方何處,李園心膽已怯,自然往後退避。項少龍哈哈一笑,木劍反放肩上,意態自若地扛劍而立,向退至十步外的李園道:「李兄劍法果是高明,鄙人自問難以取勝,故想見好就收,就此鳴金收兵,李兄意下如何?」李園楞在當場,俊臉陣紅陣白,雖說未分勝負,但人人都見到他三次被這馬癡擊退,臉子怎放得下來。但若堅持再戰,一來有欠風度,更要命是信心大失,已鬥志全消。

  猶豫不定時,正擔心項少龍真個打傷了李園的郭開長身而起道:「這一戰就以不分勝負論,今天我等確是大開眼界了。」李園心中暗恨,表面惟有堆起笑容,與項少龍同時接受各人的道賀。紀嫣然迎上了項少龍,嬌聲嚦嚦道:「董先生自今開始,養馬技術與劍法可並稱雙絕,不知可肯撥到嫣然下腳處,為病了的馬兒調治。」

  人人聽得豔羨不已。雖是打著看馬的旗號,但際此大展神威之後公然邀約,誰都知這有石女之名的絕代紅粉,再不為自己對這馬癡芳心大動之情作掩飾了。正趕上來要向項少龍道賀的其他兩女,給紀嫣然搶先一步,趙致大感沒趣,悄悄退開,趙雅則是毫不避忌,與紀嫣然兩人依傍在項少龍身邊,使在場所有男性都欽羨不已。

  李園卻是最難受的一個,本以為今天可在比武場上威風八面,卻落得兩名得力手下重傷,自己則是求勝不得,面目無光之局。最大的打擊是紀嫣然當著他面前約會這大仇人,心中大恨,匆匆率眾離去。趙霸開心得不得了,扯著項少龍和滕翼道:「無論如何我也要請兩位當行館的客席教座,千萬不要推辭!」趙穆歎道:「董先生和龍兄若能早到一年,項少龍那小子就休想生離邯鄲了。」

  項少龍和滕翼交換了個眼色,都暗感好笑。擾擾嚷嚷裡,項少龍終脫身出來,在眾人娭妒如狂的目光相送下,帶著紀嫣然與趙雅離開現場。出了行館之後,趙雅在項少龍耳邊昵聲道:「現在雅兒有十足的理由迷上董馬癡了!不過這廂先讓給紀才女,遲些雅兒再來自己送上門來。」,語罷嬌笑不已地上車離去,留下不明所以的紀嫣然與項少龍等人站在門口。

第四章、孤立無援

  紀嫣然在項少龍﹑滕翼左右伴持中,策騎離開行館。項少龍記起趙霸力邀他們作客席教座一事,不由想起連晉生前必是有同樣待遇,所以才有親近趙致的機會,惹起了一段短暫的愛情。趙致不知是否褔薄,初戀的情郎給人殺了,卻又愛上了殺了她情郎的自己,而他偏因荊俊的關係,不敢接受她的愛意,可是若因此使她憤而投入了李園的懷抱,卻又是令人惱恨的事。李園絕不會是個憐香惜玉的人,這人太自私了。

  回到熱鬧的市中心區,滕翼道:「我想到藏軍穀看看他們,今晚可能來不及趕回來了。」項少龍點頭答應,順口問道:「派了人回去見老爹沒有?」「老爹」就是呂不韋的代號。

  滕翼答道:「前天就去了!」向紀嫣然告罪後,逕自往城門方向馳去,他們都被發給了通行令,隨時出入城門都不會有問題。紀嫣然此時才醋勁大發,嬌嗔道:「剛剛趙雅那句話是什麼意思?人家要知道!」

  項少龍連忙把所有原委向紀嫣然和盤托上,才讓這絕代美女化嗔為喜,更為了趙雅這般犧牲感佩不已。紀嫣然心情大好之下,忍不住撒嬌道:「人家要你陪我漫步逛街,你會答應否?」

  項少龍欣然應諾,先策馬回府,才並肩步出府門,隨意漫步。走了半晌,紀嫣然便大吃不消,皆因街上無人不見而驚豔,使她很不自在,迫得她扯著項少龍溜返了借作居停的大宅。主人邯鄲大儒劉華生正和鄒衍在下棋,見兩人回來,都非常歡喜。

  劉華生和鄒衍原來是認識了三十多年的老朋友,當紀嫣然就像女兒般,大家言笑甚歡。鄒衍一直未有機會與項少龍敘舊,囑紀嫣然代他接下棋局,與項少龍步入幽靜的後園裡,歎道:「自平王東遷,群龍無苜的局面已有五百多年了,兵災連綿,受苦的還不是群眾百姓,幸好出了你這新聖人,才有偃兵之望。」

  項少龍現在再不敢以胡說八道對待這智者的五德始終學說,因為的確若沒有他項少龍,根本就不會有統一六國的秦始皇。但亦不知如何回答他,惟有默言無語。鄒衍沉醉在廣闊的歷史視野裡,柔聲道:「我知少龍是個追求和平的人,但若要得到真正的和平,則只能以戰爭來達致這目標,舍此再無他途,否則七國如此轉戰不休,遲早會給在西北虎視耽耽的外族再逞兇威,入侵中原,像蝗蟲般摧毀我們的文明。」

  項少龍怵然一震,鄒衍這番話就像當頭棒喝,使他想起以前未想過的問題。一直以來,他都在蓄意逃避參與任何攻城掠地的戰爭。卻沒有想過長痛不如短痛,以戰爭為大地帶來和平。這還有點是基於自己是外來人的心理。但問題是事實上他的而且確成為了這時代的一份子,自然應負起對這時代的責任。就算秦國不出兵征戰,六國亦不會放過秦人,這根本就是個弱肉強食的時代。

  與其任由戰火無限期地蔓延下去,甚且引至外族入侵,不如利用秦人的強勢,及早一統天下,若由他領兵征戰,至少可把無謂的殺戮減至最少,人民受的苦楚亦減輕多了。想到這裡,不由心動起來。

  鄒衍凝神打量了他一會後,微笑道:「天地間千變萬化,始終離不開金木水火土五行的運動,輪流興替。天是五行,人亦是五行,外象功用雖千變萬化,骨子裡仍是同一物事。故而天人交感,每當有新興力量,兩德交替時,必見符瑞,符瑞所在,便是新時代的主人所在。例如周文王時,有赤烏銜丹書飛落周社,開展周室大一統的霸業,正是應時運而來之祥瑞。」項少龍忍不住道:「然則現在又有什麼符瑞出現呢?」

  鄒衍欣然道:「記得老夫曾向你提過新星的出現嗎?半年前少龍離趙往秦,那粒星立即消失無蹤,在老夫大感不解時,天圖上秦境的位置竟出現了另一粒更大更明亮的新星,光耀夜空。現在老夫已能肯定統一天下者必是秦人,且與少龍有直接關係。」項少龍愕然無語,愈發不敢輕視這古代的天文噬瀚威了。

  鄒衍伸手搭在他肩頭上,語重心長道:「為了天下萬民的福祉,少龍你必須促成秦人的霸業,否則說不定那顆新星又會暗淡下來。不要理別人如何看你,只要抓緊理想,盡力而為,才沒有辜負上天對你的期望。一統天下必是由你而來,老夫可以一言斷之。」項少龍心頭一陣激動,至此才明白鄒衍的襟懷是多麼曠闊,充滿著悲天憫人的熱情。他的想法是針對著實際的情況出發,不像孔孟般整天只論仁義道德,而鐵般的事實正指出「周禮盡在魯矣」的魯國最後只落得亡國之恨。

  在這戰爭的年代裡,只有以武止武一途。鄒衍道:「嫣然一直有這個念頭,希望能扶助明主,統一天下,達到偃兵息戈的目標。」項少龍心中苦笑,要達到這目標的路途漫長而艱苦,不過沒有大秦,亦不會有接踵而來的兩漢昇平局面,更不會有強大的中國出現在二十一世紀裡。想到這裡,猛下決心,決意拋開獨善其身的想法,看看是否可為小盤幫上點忙。同時也暗歎了一口氣,對他這視戰爭為罪惡的人來說,要一下子把思想改變過來,真不容易。

  這時紀嫣然和劉華生並肩走了出來。鄒衍笑問道:「這一局滕負如何?」紀嫣然赧然道:「劉大儒見嫣然無心戀戰,放了人家一馬!」眾人笑了起來。

  那劉華生並不知項少龍底細,只當他是馬癡董匡,笑談兩句後,與鄒衍回去繼續爭霸棋盤,紀嫣然則喜孜孜地領著項少龍回她寄居的小樓去。兩名俏婢啟門迎迓,項少龍認得她們,湧起親切的感覺。紀嫣然帶他登樓入室,揮退侍女後,坐入他懷裡,送上熱辣辣的香吻。兩人均湧起銷魂蝕骨的感覺。

  紀嫣然故作肅容道:「董兄!敢問何時才可正式迎娶嫣然過門?」項少龍笑著答道:「紀小姐既有此問,唔!讓我先驗明是否正貨?」探手便撫上她的酥胸。紀嫣然軟倒在他懷裡,不依道:「人家是說正經的,見不到你時那種牽腸掛肚實在太折磨人了。」項少龍深切感受到她對自己的愛戀,但想到趙雅也是如此,歎了一口氣道:「若所有人都知道我得到了你,甚至與你雙宿雙棲,我會變得寸步難行。那時人人都會注意著我們,嫣然你也勢將失去了你超然於男女情欲的地位和身分,對我今次來邯戰的行動將會大大不利。」

  紀嫣然這些日子來為情顛倒,其他都拋諸腦後,這刻得項少龍提醒,思索起來,點頭道:「嫣然太疏忽了,忘了你是身處險境,人家現在明白了!」兩人商量了一會後,依依分手。項少龍安步當車,回到行館。烏果在入門處把他截住道:「雅夫人和致姑娘都在等候三爺,我把她們分別安置到東軒和西軒。」

  項少龍一聽下立時頭大如鬥,正事尚未有任何頭緒,但男女間的事卻是糾纏不清,不禁英雄氣短,思忖片刻,決定了先見趙致。他步入西軒時,趙致又乖又靜地坐在一角發著怔,聽到足音垂下頭去,不知是要表示仍在惱他,還是因被他目睹任李園輕狂而羞愧。項少龍來到她身旁隔幾坐下道:「致姑娘不用陪李園嗎?」

  趙致臉色變得蒼白無比,咬著唇皮問非所答道:「師傅著趙致來請董先生到武士館一趟。」項少龍心內明白她只是藉口來找自己,否則趙霸怎會遣個美麗的女徒獨自來約他,那並不合乎禮節。歎了一口氣道:「過兩天好嗎?現在我的心很煩。」

  趙致仍低垂俏臉,以蚊蚋般的聲音道:「有什麼好煩呢?今天你既大顯威風,又嬴得紀才女的青睞,我還以為你不會那麼早回來呢?」項少龍忽然明白了她來找自己的心意,是要向他顯示並沒有從了李園,對這心高氣傲的美女來說,實是最大的讓步了。亦可見她對自己是到了不克自持的地步。趙致緩緩抬起俏臉,淒然地看著他道:「打我罵我都可以,因為是趙致不對。」

  項少龍心中叫糟,當一個美人兒心甘情願讓你打罵時,就等如是任君處置。假若自己仍斷然拒絕,她除了自殺外便再沒有可挽回顏面的方法。不禁頭痛起來,長身而起。趙致惶然看著他。項少龍道:「致姑娘在這裡坐坐,我頃刻再來。」匆匆離開往東軒去。

  趙雅正憑窗呆望著外面的花園,夕照下花木更帶著濃重的秋意。聽到他的足音,趙雅轉過身來,含笑看著他道:「紀才女沒有找你留宿度夜嗎?」項少龍苦笑道:「早上才跟你說過我的處境,現在就來跟我吃醋啦?」

  趙雅嬌媚一笑,歎道:「今天董馬癡大顯神威,打動紀才女與雅而芳心的英勇事蹟已經傳片邯鄲,雅兒現在終於可以順理成章地向你投懷送抱哩!」項少龍心中也是叫苦,在正有著那麼多急待完成的事情等著他之際,那還有空去應付她與紀嫣然身邊那些嫉妒若狂的男人。

  趙雅婀娜多姿地往他走來,到了高聳的胸脯差點碰到他時,才仰臉望著他無限溫柔地道:「雅兒今晚留下不走了。」看著她檀口吐出這麼誘人的說話,感受著她如蘭的氣息,項少龍確是抵受不住。趙雅踏前小半步,嬌軀立時貼入他懷裡,聳挺的酥胸緊迫著他,意亂情迷地道:「可以嗎?」

  項少龍一震醒來,暗忖剛剛才拒絕了紀嫣然,如果趙雅留下來被她知道,那就真的慘了!連忙抓著她的香肩,振起堅強的意志,免得受不了她酥胸的驚人誘惑。

  看著她擺明車馬,任君品嘗的浪蕩樣兒,項少龍心動的要命,可是又有太多性命交關的事要處理,眼光放肆地落到她不住起伏聳動的豪乳,輕聲在她耳邊道:「兩情若是久長時,又豈在朝朝暮暮?」,趙雅聽得心神俱醉,熱淚盈眶,獻上溢滿濃情蜜意的熱吻,這才依依不捨的離去,猶自淺淺低吟著這兩句令人蕩氣回腸的情詩。

  項少龍送走趙雅後,連忙回內宅更衣,同時使人把久候的趙致請入內堂。他有點口渴,著人沖了兩盅熱茶,與趙致對坐廳中品茗。趙致有點受寵若驚,不時偷看著他。項少龍心中一熱,暗忖若要佔有她,她定然不會拒絕,就只這個誘惑的想法,他便要費很大的理性才能勉強克制著才被紀嫣然跟趙雅挑弄起的莫大沖動。

  這時的趙致,另有一股楚楚可憐的神態。事實上連他亦不明白為何自己沒有動這美女,只是為了荊俊的理由似未夠充分,因為她顯然沒有愛上這小子。趙致輕輕道:「那奸賊入城了!」項少龍一時沒會過意來,不解道:「奸賊?噢!你在說田單?」

  趙致垂頭道:「我真怕柔姊會不顧一切去行刺他。」項少龍嚇了一跳道:「你須勸她千萬不要魯莽行事,否則會悔之不及。」

  趙致喜道:「原來你是關心我們的。」項少龍知道無意間洩露了心意,苦笑道:「由始至終董某都關心著你們。」

  趙致俏臉重現生機,白他一眼道:「但為何你又處處要對人家泠淡無情呢?」項少龍沒好氣道:「那晚鄙人一心以為可與致姑娘共品交歡喜酒,卻落得弩箭指背,差點小命不保,還要我對你怎樣多情呢?」

  趙致乃黃花閨女,聽他說得如此坦白,俏頰生霞,但又是芳心竊喜,赧然道:「對不起!那只是一場誤會,趙致現在向你叩頭賠罪好嗎?」竟真的跪了下來。嚇得項少龍走了過去,一把將她扶著。趙致任他抓著香肩迫著坐了起來,滿臉紅暈地橫了他無比嬌媚的一眼,幽幽道:「不再惱人家了嗎?」

  項少龍感到她的嬌軀在他手裡像吃驚的小鳥般抖顫著,憐意大生,柔聲道:「姑娘何苦如此?」趙致兩眼一紅,淒然道:「趙致幼逢不幸,家散人亡,柔姊又整天想著報仇雪恨,所以人家的脾氣有時不大好,以致開罪了先生。」

  項少龍更是心生愛憐,暗忖其實她所有無情硬話,全是給自己迫出來的。忍不住一陣歉疚,騰出右手挑起她巧俏的下顎,微笑道:「不要說誰對不起誰了,總之由現在開始,舊恨新仇,全部一筆勾銷如何?」趙致俏臉紅霞更盛,垂下秀長的睫毛,半遮著美眸,在他手上輕輕頜首答允。那種少女的嬌姿,誰能不怦然心動。

  項少龍忍不住湊過嘴去,在她香唇上淺淺一吻。趙致嬌軀劇震,連耳根都紅透了,反應比項少龍那天在馬背上強吻她時,還要激烈。項少龍衝動得差點要把她按倒蓆上,合體交歡,不過靈台尚有一絲清明,勉強放開了她,問道:「田單在什麼地方落腳,跟他入城的有多少人?」

  趙致聽到田單之名,泠靜過來道:「他住進了趙宮裡,多少隨從就不清楚,不過通常無論到那裡去,總有很多親衛貼身保護著他。」又道:「今晚趙王會設宴歡迎這奸賊,各國使節都在被邀之列。」項少龍立知又沒有自己的份兒,現在趙王是擺明礙著李園,要故意泠落他了。

  趙致有點羞澀地道:「先生可否去勸柔姊,我看她會肯聽先生的話。」項少龍無論如何,都不能讓善柔冒險去行刺田單,爽快地站了起來道:「好吧!我們這就去見你姊姊。」

  項少龍與趙致才策馬馳出行館,一騎由遠而近,大叫道:「董爺留步!」兩人愕然望去,赫然是蒲布。項少龍趁機向趙致道:「你先返家中等我!」趙致柔順地點頭,逕自離去。

  蒲布來至身旁,喘著氣道:「侯爺請董先生立即往見!」項少龍點頭答應,隨他往侯府趕去。他幾次想向蒲布表露身分,但最後都苦忍住了。半年前和半年後,人的心態說不定會起了變化。項少龍在侯府的密議室見到了趙穆。這奸賊神色凝重,劈面就道:「李嫣嫣真的生了個太子出來!」

  項少龍好半晌才會意過來,一震叫道:「不好!」趙穆捏拳頓足道:「今趟真是給這小賊占盡便宜,他可以公然成為國舅爺,爹爹卻要擔心給楚王知道那是他的兒子,就此一點,爹已盡處下風。更何況李嫣嫣對爹根本只是利用而沒有任何情義,現在登上後座,要操縱楚王更是易如反掌。李園在楚國就可以風得風,要雨得雨了。」

  項少龍想起了李園的人格和心術,駭然道:「君上危險了?」趙穆憂色重重道:「你也看出了這點,現在李園最大的絆腳石就是爹,若我是李園,首先要對付的人就是楚王。大王體質一向不好,只要李嫣嫣誘得他旦旦而伐,保證他捱不了多久。楚王一去,李嫣嫣和李園就可名正言順通過那小雜種把持楚政了。爹又沒有防備之心,還以為他兩兄妹仍是任他擺佈的棋子,那對狗兄妹要害他真是易如反掌呢。」

  項少龍泠然道:「唯一之法,就是趁李園回國時,由我假扮馬賊把他幹掉,那就可一乾二淨了。」趙穆臉上陰霾密佈,久久沒有說話,最後才吐出一口氣道:「恐怕沒有那麼容易,李園本身劍術高強,今次隨來的家將侍從接近五百人,實力比你更雄厚,而且他現在聲價十倍,孝成王必會派軍送他回楚,途經魏國時魏人也不會疏於照顧,你若魯莽動手,必不能討得好處。」

  項少龍心中暗笑,你這奸賊既有此說,自是最好,省了老子不少麻煩。趙穆顯然非常苦惱,唉聲歎氣後,斷然道:「你有沒有其他應付良方?」項少龍故意道:「讓我立即趕回楚國,向君上痛陳利害,好教他妥為預防。」

  趙穆不悅道:「那末這裡的事誰給我辦,而且爹連我這親兒的話也經常不聽,怎會聽你一個外人的。」項少龍早知他是個自私得只認利害,不顧親情的人,所以絕不肯放他走。但如此擺擺姿態,可令趙穆更信任他。沉聲道:「那我們就須加快行動,否則沒有了君上的支持,侯爺縱使登上王位也會惹來別國幹預。」

  趙穆臉容深沉,皺眉道:「本候想你為我查清楚一件事。」項少龍道:「侯爺請吩咐。」

  趙穆頹然道:「孝成王這半年來,對我泠淡多了,像最近幾次和李園密議,又如今天接見田單,都不讓我參與,其中自是出了點問題。」項少龍對此也感奇怪,只是沒有深思,隨口道:「是否因郭開在搬弄事非?」

  趙穆不屑地道:「郭開算是什麼東西,那有能力離間我和孝成王,我懷疑的是趙雅。因我壞了她和項少龍的好事,所以一直含恨在心,只是想不到有什麼把柄落到了她手裡,使孝成王對她深信不疑。」項少龍心理暗笑,知道自己曾告訴趙雅,趙穆乃楚人派來的間諜這件事。

  看現在的情況,自然是趙雅把此事密告了孝成王,使孝成王動了疑心。於是把郭開由趙穆處收買過來,讓他掉轉槍頭對付趙穆。說不定連樂乘都背叛了趙穆,否則孝成王怎安心讓樂乘繼續掌握邯鄲城的軍權。原本簡單的事,忽地變得複雜無比。

  像趙穆這種長期掌握實權的大臣,即使趙王要動他,亦非一蹴可就的事。必要按部就班的去削他的權力,不讓他參與機密,離間依附他的其他大臣將領,否則便會橫生禍亂。尤其在烏家一役後,趙國再經不起另一次打擊了。項少龍自問若與孝成王掉換位置,最佳之法莫如拋除成見,設法把廉頗或李牧其中之一調回邯鄲,那就可穩操勝券了。趙國一天有這兩個蓋世名將在,誰想對付趙人恐都要付慘痛代價。

  不過李牧和廉頗一在北疆與匈奴作戰,一個則正與燕人交鋒,誰都難以抽身,否則趙穆早就完蛋了。可以說廉李任何一人回邯鄲之日,就是孝成王對付趙穆的時刻。自己的處境亦非常危險,郭開並非虛言恫嚇,趙穆真是連邊兒都不可沾上的人,否則動輒有抄家滅族之禍,那就真是無辜了。

  形勢的複雜還不止于此,李園現在榮陞國舅,身價一日間暴漲了百倍,孝成王更要看他面色做人,誰說得定這昏君會不會忍痛犧牲自己這養馬人來討好他呢?想到這裡,更是頭痛。趙穆見他神色凝重,忽明忽暗,還以為他與自己憂戚與共,壓低聲音道:「我看趙雅對你動了春心,以你的才智,定可由她處探出口風,看她究竟抓著我什麼破綻,若事情不能補救,我們只好殺掉那昏君,只要能控制邯鄲,就可以從容對付李牧和廉頗兩人了。」

  項少龍心中檁然。聽這奸賊的口氣,似乎頗有一套把持朝政的方法,並不急於自己登上王位,心中一動,立時想起了晶王后。趙穆既懂用藥,又能隨意進出深宮,把這久曠怨婦弄上手可說是輕而易舉的事,有她與趙穆狼狽為奸,把持朝政,確非難事。乘機問道:「真個有起事來,邯鄲有什麼人會站在侯爺這一方?」

  趙穆猶豫頃刻,道:「真能助我的人只有樂乘和幾個由我一手提拔的大臣將領,幸好有你來了,加上我的二千家將,要攻入王宮都不太困難,不過這只是下下之策,若換了以前,我要殺孝成王真是舉手之勞,包保事後沒有人知是我做的手腳,但現在他處處防我,就非那麼容易了。」接著興奮起來道:「你現在應清楚項少龍是誰了吧!」

  項少龍吃了一驚,點頭應是。不知他為何忽然提起自己。趙穆道:「我剛接秦國來的密告,項少龍正率人來此報仇,待會我就入宮見孝成王,陳告此事。任項少龍其奸似鬼,也猜不到鹹陽竟有與我互通消息的人。」項少龍很想問他那告密的人是誰,隨即壓下這不智的衝動,故作驚奇道:「項少龍和我們的事有什麼關係?」

  趙穆道:「關係就大了,像你和那龍善兩人,體型均與項少龍非常相近,只要佩多把木劍,便可冒充他刺殺孝成王,倘再解決了逃走的途徑與時間,那事後誰都以為是項少龍幹的好事,我們就可開脫關係了。」項少龍暗呼好險,表面上則拍案叫絕道:「君上想得真周到,只要孝成王離開王宮,讓我預先知道時間地點,鄙人必能做得妥妥當當,包保不留下任何把柄。」

  趙穆興奮起來道:「由今天開始,我們若無必要,就儘量不要碰頭。你也要小心點李園,現在不但孝成王對他另眼相看,田單知他成為國舅後,也撇開了我而轉和他接近。你或者尚未清楚田單,這人比信陵君更要厲害,絕非易與。」

  項少龍今趟真是煩上加煩。在爭奪魯公秘錄一事上,他早察覺到楚人和齊人一直秘密勾結,力圖瓜分三晉,現在李園既有機會成為楚國最有權勢的人,田單有因利害關係加以籠絡巴結。這亦使自己的處境更是危殆。若被李園和田單兩人一起向孝成王施壓,他的小命更是隨時不保了。有什麼方法可應付這艱難的險局呢?趙穆又千叮萬囑他去向趙雅探詢口氣,才讓他離開。

  項少龍松了口氣,這下可以名正言順地去「勾引」趙雅了。趙穆在邯鄲廣布線眼,若知他未使力追求趙雅,必會心中起疑。同時更另有隱憂,若趙王把他上次離邯鄲前曾將與趙穆聯絡的楚使抓起來一事漏了出來,輾轉入到趙穆之耳,以他的精明厲害,必可從中看出自己很有問題。又想起了郭開,他曾說過找自己去逛宮妓院,但卻一直沒有實踐諾言,可能正是因李園成了新貴,所以孝成王態度再改,郭開這種趨炎附勢之徒,對他自是避之則吉了。

  忽然間,他感到在邯鄲優勢盡失,變成四面受敵,孤立無援的人。

第五章、坦然相對

  項少龍策騎離開侯府,心中一片茫然。刻下正是華燈初上的時,刻秋風吹來,不由湧起一陣寒意。滕翼已離城到了藏軍穀,想找個商量的人都欠奉,又不宜去見紀嫣然,怎麼辦才好呢?想起了趙致跟趙雅,心情好了點。對他來說,每逢在心情苦惱的時候,唯一的避難所就是美女動人肉體了。旋即靈光一閃,暗忖自己雖不可公然去找紀嫣然,總可偷偷地前去會她。旁觀者清,她說不定可為自己想到辦法,好安渡目前的險境。

  想到這裡,忙策馬回府,換過衣裝後,輕易地溜入劉府,在紀嫣然的小樓找到了這俏佳人。紀嫣然見到他,歡喜若狂,一番唇舌交纏後,項少龍把從趙穆處聽來的事,不厭其詳地告訴了她。這美女伏在他懷裡苦思良久,才坐直嬌軀道:「嫣然想到一個辦法,雖是不大甘願,但卻感到是應付目前難關的唯一可行之道。」項少龍心感不妙,連忙問計。

  紀嫣然道:「最近李園行為失常,全是因嫣然之故,他對你的最大心結,亦因嫣然而起,所以只要我明示對你沒有興趣,還與他虛與委蛇,再設法使他感到若以卑鄙手段對付你,我會以後都不再理睬他,那他雖然恨你,也不敢貿然加害你了。」項少龍大感洩氣,道:「這怎麼行,最怕是弄假成真,李園這種人為求目的,往往不擇手段,像韓闖便給了我一瓶春藥,要我用來對付你。」

  紀嫣然怒道:「韓闖竟然這麼無恥!」定了定神後,摟緊他道:「放心吧!嫣然早應付慣各種心懷不軌的男人,對付用藥更別有心得,包保不會讓李園得逞。何況人人均知嫣然不肯與人苟合,李園若想得到我,只有明媒正娶一途,那應是到楚國後的事了。」

  項少龍更感不妥,道:「現在他變了國舅,自然急於回楚國培植勢力,好對付春申君黃歇,若他提出要把你帶回楚國,你若不肯依從便會露出底細了。」紀嫣然道:「拖得一天就是一天,現在邯鄲人人爭著巴結李園,你的境況也愈來愈危險,若不急急穩住李園,可能明天都過不了。希望合縱之約沒有這麼快擬好,那李園就不能在短期內離趙回楚了。」

  項少龍暗忖最佳之策,莫如立即逃走,不過活擒趙穆的任務勢將沒法完成,回去怎樣向呂不韋和莊襄王交待呢?趙妮跟舒兒她們的仇怨更是無法得報,為公為私,他也不可在這眼看成功的時刻打起退堂鼓。猛一咬牙道:「如此難為嫣然了!」話尚未完,女婢來報,李園來找嫣然一道往趙宮赴宴。項少龍心底不舒服之極,心頭滴血的溜了出去。

  項少龍剛抵竹林,那頭大黃犬吠了起來。他今次循正門入屋,由趙正迎他進內,這老儒扯著他喟然道:「勸勸小柔吧!她從不肯聽任何人的話,田單的運勢正如日中天,老夫實不願見小柔作那飛蛾撲火的愚蠢行為。」項少龍歎道:「但我也沒勸服她的把握。」

  趙正道:「她表面雖擺出惱恨你的樣子,但老夫卻看出她常在想念你,這幾天她不時露出前所未有的惆悵神色,更會不時使性子,顯然都是為你氣惱呢。」項少龍想起那晚她被自己壓伏在地上時,下裳敞開,露出那對雪白渾圓的美腿,不由吞了口涎沬,朝後進走去,奇道:「你們沒有書僮婢僕的嗎?」

  趙正道:「老夫愛靜,晚飯後婢僕都到了書院那邊留宿,這對小柔也方便點,她是不可以露面的。」項少龍這才恍然。

  趙正把他送到天井處,著他自己進去。項少龍拋開煩惱,收攝心神,來到門前,剛要拍門,門已拉了開來,換上荊釵裙布,又是另一番動人風姿的趙致像守候夫郎回家的小賢妻般,喜孜孜道:「董爺請進來!」他忍不住狠狠打量了她幾眼,才步入小樓的廳堂。

  趙致給他行了一輪注目禮,不但沒有怪他無禮,還喜翻了心兒的扯了扯他的衣袖,指了指樓上道:「姊姊在上面,你去找她好嗎?」項少龍忍住先與她親熱一番的強烈衝動,奇道:「你不陪我上去嗎?」

  趙致嫵媚地笑道:「人家正在弄糕點來奉侍你這位貴客,希望藉此使你高抬貴手,再不要懲治得人家太厲害,別忘了趙致曾說過任你打罵嘛。」項少龍給她的媚態柔情弄得欲火大作,更不忍再次傷害她。並知道自己愈來愈對趙致兩姊妹泥足深陷。這叫人非草木,孰能無情。兩女的遭遇又這麼令人生憐,只是男人保護女人的天性,已足令他疼憐她們了。罷了!既來之則安之。

  項少龍順手在趙致臉蛋輕狂地擰了一把,才拾級登樓。趙致則紅著俏臉回去弄她的糕點。他來到了那天與兩女糾纏的樓上小廳,卻看不到善柔,目光掃處,右方兩間房子,其一門簾深垂,另一顯是無人在內。項少龍故意脫掉長靴,才往門簾處走去。

  房內傳來善柔冰泠的聲音道:「誰?」項少龍應了聲「我」後,掀簾進房。善柔只是靠在秀榻另一邊的長幾上,正坐起身,在燭光的映照中,玉頰朱唇,加上有點散亂的秀髮,竟有股從未在她身上得見的嬌怯慵倦的動人美態。項少龍雖見慣美女,也不由雙目一亮。

  善柔望往他時的眼神很複雜,自然地舉手掠鬢,站起身來,有點不好意思道:「這幾晚都睡得不好,剛才靠著小歇的,竟睡著了。」項少龍還是首次看到這美女風情無限的一面,暗忖在她堅強的外殼裡,實是另有真貌。若非親耳聽到,誰猜得出她能以如許溫柔的語調說話。善柔見他目不轉睛看著自己,俏臉微泛紅霞,但語氣卻回復了平時的冰泠,不悅道:「董先生請在外面稍等,待我梳理好後……」

  項少龍打斷了她道:「那用梳理,柔姑娘現在這樣子是最好看了。」善柔美麗的大眼睛不解地眨了幾下,卻沒有堅持,泠泠道:「你真是個怪人,衣發不整還說更好看。好吧!到外面才說罷。」

  正要跨過門檻,步出廳堂,倏地停下,原來項少龍大手一撐,攔著去路,若她再前移兩寸,酥胸就要撞上對方粗壯的手臂。善柔一點都不明白他為何攔著房門,不讓她走出去,一時忘了抗議,只是愕然望著他。項少龍自己也不明白為何對她如此放恣,卻知道若沒有合理解釋,這美女刺客絕不肯放過他。隨口道:「是否無論我怎麼說,都不能打消你要行刺田單的決定吧?」

  善柔果然給他分了心神,徐徐道:「你並不是我,怎會明白我的感受?那時趙致還小,印象不深,但我卻親眼看到爹娘兄姊和所有平時愛護我的親人忠僕,給鐵鍊像豬狗般鎖成裡許長一串的長隊,被那些狗賊兵趕押回齊國去,由那時我心中只有一個願望,就是殺死趙穆和田單。」項少龍點頭道:「那確是人間慘事,假如你只可殺死趙穆和田單其中一人,你會選誰呢?」

  善柔顯然從未想過這問題,秀眸忽明忽暗,好一會才道:「我會殺死趙穆。」項少龍松了口氣,但也大惑不解,道:「田單不是罪魁禍首嗎?」

  善柔露出悲憤的神色,咬牙切齒道:「若非趙穆,我的親族就不會遭此滅門慘禍,最可恨他是以朋友的身分出賣我們,行為卑鄙,只為了討好田單,就做出了這傷天害理的事。」項少龍柔聲道:「好吧!你若你能答應沒有我同意,絕不輕舉妄動,我就助你刺殺趙穆,又讓你們姊妹重聚,你肯答應嗎?」

  善柔大感意外,現出迷惑之色,打量了他好一會後,忽地向他直瞪眼睛,射出冰泠的寒芒,泠泠道:「你根本沒有理由來幫助我們,上趟連小致在未得我同意下,提出兩姊妹都從了你的條件,都不能打動你,為何現在突然又改變了心意,你不怕毀了你在邯鄲剛剛開始的事業嗎?」項少龍大感難以招架,這善柔因己身的遭遇,長期處於戒備的狀態中,絕不輕易信人。自己若沒有令她滿意的答案,怎能取得她信服,遑論還要得到她的合作。

  看來唯一之法,就是揭開自己是項少龍的身分了。但那會帶來什麼後果,他真的無法知道。思忖間,他的目光無意落到她一對赤裸的纖足上,只見膚色圓潤,粉致生光,極具動人美態,不由發起怔來。就在此刻,一把鋒利的匕首抵在他脅下,善柔寒若霜雪的聲音在他耳邊響起道:「你連騙人的話都找不到嗎?我早和致致說過,你只是垂涎我們姊妹的美色,才不將我們舉報,現在終泄出底細了。哼!她還為你辯護呢。」

  項少龍知她為了報仇,心態有異常人,但仍想不到她會動輒就出刀子,不過此刻卻有直覺感到她不會不給他辯白機會,就殺死自己。搖頭苦笑:「若你知道趙穆怎樣在趙王跟前搬弄是非,說我會影響趙楚的幫交,到現在我投閒置散,一心要離開趙國,便知我絕對有助你對付趙穆的理由了。」善柔一瞬不瞬瞪了他半晌後,收起了匕首。

  項少龍這番話真真假假,但孝成泠落這董匡的事,善柔早從趙致處得到消息,只想不到和趙穆有關,倒相信了大半。善柔忽地把嬌軀前移少許,讓充盈著生命感覺的豐滿酥胸輕輕地抵在這男人的手臂上,帶點羞澀地道:「若你真能助我們殺死趙穆,善柔便是你的人了。」項少龍感到無比的刺激。他和這美女並不存在與趙致間的「荊俊問題」,使他可放心享受與她任何肉體的接觸。

  更要命的是這善柔平時既泠又狠,一副永不肯馴服的樣兒,忽然竟萬般柔情地來引誘他,格外使人魂為之銷。但他若按捺不住,立即和她成其好事,她定會瞧不起自己。強制自己不為所動道:「董某要講在前頭,柔姑娘若將自己作為一種交易,那可免了,我董匡豈是這種乘人之危的卑鄙之徒?除非柔姑娘真心愛上董某,心甘情願相從,否則董某絕不占姑娘便宜。」

  善柔呆了一呆,並沒有移開酥胸,反不自覺的更擠緊了點,項少龍雖很想挪開手臂,可是卻欠缺那種超人的意志和定力。一時兩人處在一種非常微妙和香豔的接觸裡,誰都不願分開或改變。善柔皺眉道:「那你究竟為什麼要陪我們幹這麼危險的事?」項少龍愛憐地瞧著她輪廓若清山秀水般美麗的玉容,柔聲道:「主要是我真心歡喜你們,也為了我的好朋友,他就是善蘭的夫婿,將來你們見到善蘭時,就會明白一切的了。」

  足音響起。兩人齊嚇了一跳,項少龍挪開碰擱在雙峰之間的手臂,善柔則乘勢走出房外。項少龍隨在善柔背後,見到趙致捧著煮熱了的酒和香氣四溢的糕點,笑意盈盈登上樓來。善柔把一個幾子移到小廳堂中間,項少龍見兩女人比花嬌,大動浪漫之情,把掛牆的油燈摘下,放在幾心,儼如燭光晚會。

  三人圍幾而坐,趙致殷勸地為各人斟上熱氣騰升的醇酒,登時香氣四溢。趙致再遞上糕點,甜笑道:「董先生嘗嘗趙致的手藝,趁熱吃最好了。」

  項少龍記起尚未吃晚飯,忙把糕點送入嘴裡,不知是否因饑腸轆轆,只覺美味無比,讚不絕口,趙致的笑容更明媚了。善柔吃了一小塊便停了下來,待項少龍大吃大喝一輪後,以出奇溫和的口氣道:「董先生可是已有定計?」項少龍知道若不抖露一手,善柔絕不肯相信他,淡淡道:「趙穆正密謀作反,你們知道嗎?」

  兩女面面相覷。善柔道:「你怎會知道,不是剛說趙穆要陷害你嗎?」項少龍暗忖要騙這頭雌老虎真不容易,故作從容道:「其中情況,異常複雜。」忽地皺起眉頭,默然不語。

  兩女大感奇怪,呆看著他。項少龍心中所想的是應否索性向她們揭露身份,既不用大費唇舌,又免將來誤會叢生。現在形勢已非常明顯,只憑善蘭的關係,兩女便不會出賣他們,何況這對姊妹花都對他大有情意,趙致更是同時愛上他兩個不同的身分。善柔懷疑地道:「你是否仍在騙我們,所以一時不能自圓其說。」趙致道:「柔姊,董先生不是那種人的。」

  善柔怒道:「你讓他自己解釋。」項少龍猛然下了決定,只覺輕鬆無比,仰後翻倒,躺在地席上揉著肚皮道:「致致的糕點是天下間最可口的美食了。」

  善柔氣道:「不要顧左右而言他,快回答我的問題。」項少龍兩手攤開,伸展長腿,由幾下穿了過去,剛好碰到善柔盤坐著的一對小腿。善柔移開嗔道:「再不答我便殺了你。」

  項少龍指著脖子道:「你拿劍架在這裡,我才把真相說出來。」兩姊妹對望一眼,都大感摸不著頭腦,這人的行事總是出人意表,教人莫測高深。項少龍乘兩女視線難及,先背轉身,伏地撕下面具,才倏地坐了起來,若無其事地伸手拿起另一塊糕點,大嚼起來。兩女初時仍不為意,待到看清楚他時,都駭得尖叫起來。善柔往後退開,拔出匕首,回復了那似要擇人而噬的雌豹惡樣兒。趙致則目瞪口呆,不能相信地看著他。

  項少龍一膝曲起,支著手肘,悠閒自若地拿起酒杯,眯著眼懶洋洋地看著兩女道:「我的確一直在騙你們,但應諒解我的苦衷吧!」趙致平復下來,代之而起是滿臉紅霞,直透耳根,垂頭不勝嬌羞地大嗔道:「項少龍,你害慘人了,趙致還有臉對著你嗎?」

  項少龍當然明白她的意思,笑道:「放心吧!我絕不會妒忌董匡的,更何況他尚未真對你做過什麼壞事。」趙致又氣又羞,說不出話來,但誰都看出她是芳心暗喜。善柔忽地嬌笑起來,收起匕首,坐下來道:「你這人真厲害,整個邯鄲的人都給你騙了。」項少龍又把面具戴上,回復了董匡的樣子,兩女驚歎不已。

  善柔向趙致道:「他這個樣子似乎順眼一點。」項少龍啼笑皆非,伸了個懶腰道:「現在不用懷疑我為何要殺趙穆了吧!不過我卻覺得一劍把他幹掉實太便宜他了,所以要把他活捉回鹹陽受刑,希望兩位姑娘不會反對。」兩女均愕然望著他。

  項少龍道:「善蘭被齊人當禮物般送了給呂不韋,幸好呂不韋轉贈了給我,她和我的好兄弟滕翼一見鍾情,已結成夫婦,非常恩愛。」轉向趙致道:「今天連敗李園兩名手下的就是滕翼,現在你應明白他為何叫龍善了。」

  善柔喃喃念著「一見鍾情」,顯是覺得這詞語新鮮動人。趙致恍然,又垂下螓首道:「荊俊在那裡?」項少龍為荊俊燃起了一絲希望,誠懇地道:「致姑娘是否對我這兄弟很有好感呢?」

  趙致嚇得抬起頭來,怕項少龍誤會似的脫口道:「不!人家只是當他是個愛玩的頑童吧了!但他是個很熱心的人哩!」項少龍的心沉了下去,亦知愛情無法勉強,荊俊只好死了這條心。善柔知他是項少龍後,大感興趣,不住看著他道:「下一步該怎樣走呢?」

  項少龍扼要把形勢說了出來,道:「趙穆﹑田單二人我們只能選擇其一,柔姑娘剛才揀了趙穆,我們便以此為目標,只要迫得趙穆真的作反,我們就有機會把他擒離邯鄲了。」趙致已沒有那麼害羞了,欣然道:「我們姊妹可以負責些什麼呢?」

  項少龍心中一動,說出了田貞田鳳的事,道:「致姑娘可否代我聯絡她,好令她安心。由今天開始,若非必要,便不要來找我,我會使荊俊和你們聯絡。」兩女同時露出失望神色。善柔倔強地道:「沒有人見過我,不若你設法把我安排在身邊,好和你共同策力。」

  項少龍大感頭痛,道:「這可能會惹起懷疑,讓我想想好嗎?」善柔泠泠道:「若兩天內不見你回覆,我便扮作你的夫人,到邯鄲來找你。」

  項少龍失聲道:「什麼?」善柔傲然仰起俏臉,撒野道:「聽不到就算了!」

  趙致楚楚可憐地道:「那人家又怎辦呢?」項少龍此時悔之已晚,苦笑著站了起來,無奈地聳肩道:「給點時間我想想吧!」

  趙致駭然道:「你要到那裡去?」這回輪到項少龍大奇道:「自然是回家哪!」

  善柔泠哼道:「不解溫柔的男人,致致是想你留下陪她共渡春宵呀!還在裝糊塗。」善柔長身而起,往房間走去,到了簾前,才停步轉身,倚著房門道:「我的房就在隔壁,只有這道簾子隔著房門,若你不怕吃刀子,就過來找我善柔吧!」言罷「噗哧」嬌笑,俏臉微紅的掀簾溜了進去。

  項少龍看著霞燒玉頰,差不自勝的趙致,禁不住色心大動,暗忖事已至此,自己也不用客氣,何況趙致身世淒涼,愛情方面又不如意,自己豈無憐惜之意。橫豎這時代誰不是三妻四妾,歌姬成群,只要你情我願,誰可怪我。不過又想到在此留宿有點不妥,輕輕道:「隨我回去好嗎?」趙致羞得額頭差點藏在胸脯裡,微一點頭。

  無限溫馨湧上心頭。項少龍朝善柔的香閨喚道:「致致隨我回去,姊姊有何打算?」善柔的聲音傳來道:「人家很困,你們去吧!記得你只有兩天時間為我安排。」項少龍搖頭失笑,挽著趙致下樓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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