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种 (01-06)

239Clicks 2020-01-30 Author: 小手
【情种】 (01-06) 作者:小手

「楔子」

一间格调高雅的小酒吧里,两位酒气熏天的男子正没心没肺地闲聊。

“季哥,你这辈子有暗恋过么?”稍微年轻点的男子坏笑中举起了酒杯。

“有。”另一位较成熟男子木然点头。

“谁?”年轻男子颇为兴奋。

成熟男子叹了叹,忽地神思游离,几次欲言又止,最后还是道出了内心的秘密:“她叫苏涵涵,涵养的涵。苏轼老头的一首诗里,有写过‘泉源从高来,随波走涵涵’,形容水波晃动的样子,这涵涵两字用在她身上,那是再贴切不过了。”

“苏涵涵,苏涵涵……”年轻男子叨念几句,好奇问:“名字倒是别致,以前没听季哥您提起过,她漂亮吗?”

成熟男子举起酒杯,轻抿一口杯中物,两眼瞬间射出炙热光芒:“她何止漂亮,在太子圈里,她的名字与美丽同义,她的美丽堪称国色天香。”

年轻男子惊讶:“季哥对女人一向挑剔,这般夸赞实在难得,那苏涵涵如此美貌,又是太子圈里的人,想必是非一般的人物。季哥,给您弄得我心痒痒的,能不能详细说说。”

“她是国家副总理苏元纬的亲侄女,苏元纬没孩子,他就把他二弟苏经纬的女儿苏涵涵当亲生闺女一样看待。”酒后吐真言,成熟男子拗不过年轻男子,像挤牙膏似的一点一点说了出来。

这么大来头,年轻男子忍不住一声惊呼:“有没有她照片?”

“就让你见识见识。”成熟男子得意一笑,从怀里拿起一只黑色钱包打开,从夹层里拉出一张略显模糊的照片递过去。年轻男子双手接过照片,兴奋地观赏起来,嘴上夸赞:“是漂亮,照片有点模糊,她怎么是在舞台上,怎么是在唱歌,她是歌手么?”

“这是她参加国家电视台举办的青年歌手大奖赛时,我用傻瓜相机拍的,她唱得非常好,人美歌甜,歌艺尤为出众,可惜才参加两轮,她就放弃了比赛。”成熟男子一把将照片夺了回来,怔怔地看着,尽管照片有些模糊,但女郎的绝世容貌已跃然而出。

“为什么?”年轻男子几乎要跳起来。

成熟男子一声长叹:“因为她要嫁人。”

“啊,嫁给谁?”年轻男子很失落,他在为成熟男子失落。

成熟男子端起酒杯:“据说是嫁给军委委员,上将李动勋的儿子,李淮。”

“是政治联姻还是自由恋爱?”年轻男子像是见过世面,一个是总理的侄女,一个军队高官的儿子,又是突然结婚,不由得让年轻男子浮想联翩。

“或许都是吧,别问了。”成熟男子扬起脖子,一口喝光了杯中物。

第一章:「弃儿」

二十八集团军军部礼堂里掌声雷动,这里正表彰在为期三个星期的“跨越94”实战演习中获胜的蓝军799 师连以上全体军官,李淮是799 师的最高将领,在表彰会上,身为少将师长的李淮发表了热血豪情的获胜感言,他矢志强军,信心十足展望未来国家的军队建设,并誓言用生命和鲜血保家卫国。

军部礼堂侧门的角落里,一位身板笔直的中年军人和一位书卷气很浓的中年人正远眺主席台上发言的李淮,他们一边听,一边小声闲聊着。

“像李淮这种军中新星,中央诸多派系都极力笼络,谁得到他,谁就如虎添翼。”书卷气很浓的中年人对李淮露出赞赏之色。

“不就是一个师长麻。”中年军人脸色平静。

书卷气中年人看了一眼中年军人,莞尔一笑:“万主任是故作糊涂,李淮虽然只是一名少将师长,但他背后是两大家族的政治势力,得到李淮支持,就等于得到两大政治势力的支持,何况,军委内部已准备擢升李淮为二十八集团军的副军长,不出五年,李淮一定稳坐正军职,他年纪轻轻便炙手可热,前途不可限量啊。”

中年军人脸色依然平静。这时,偌大的礼堂又响起了热烈的掌声,中年军人心知表彰会即将结束,他伸手示意道:“季秘书,我们走吧,请。”

书卷气中年人点点头,眼神有异样:“万主任有推荐的人,也可以跟我说说。”

“我考虑考虑。”中年军人终于露出了一丝微笑。

书卷气中年人若有所思,与中年军人一起离开了军部礼堂。

表彰会一结束,李淮与参加表彰会的799 师全体军官合影了一张照片,便急匆匆坐上他的专车离去。

二十分钟后,一辆墨绿色军牌路虎缓缓停在了一幢豪华高档的别墅前,这里离二十八集团军军部只有三十公里,司机庄田只需二十分钟就能把首长送到,这一年来,庄田几乎每天都会驾车往返军部与别墅好几次,这也是他入伍以来最重要的任务。

从车里下来,身板挺直的李淮大步走进别墅,虽然刚得到军委和军部的双重表彰,但李淮脸上没有一丝喜悦,这跟他在军部礼堂主席台上的激昂演讲判若两人。

别墅里很安静,隐隐地传来小孩的啼哭,李淮心一紧,不禁加快脚步,上了二楼,过了长廊,很准确地来到二楼最靠里边的一间房门前,他深吸了一口气,轻轻推门而进,与一位身材高挑,国色天香的美少妇对视了一眼,目光徐徐落下,落到美少妇身边的一张婴儿摇床上。

摇床里躺在一个不到一岁大的男婴,他面无血色,神情呆滞,见了李淮,男婴竟然不哭了,乌溜溜的小眼珠子不停转动,唾液从他嘴角流出,似乎想笑,可张张嘴又笑不出来。

“哎!”美少妇一声叹息,拿起小毛巾轻轻擦拭男婴的嘴角,幽幽道:“医生和护士都刚离开。”

“还是没有起色。”李淮皱了皱浓眉,俊朗的脸上一片无奈,他想安慰美少妇,可话到嘴边却说不出来,因为所有的安慰话语他都重复了无数遍。深深一叹息,李淮把憔悴不堪的美少妇搂在了怀里。

“不会有起色了,所有的治疗都没用,子安的状况只会越来越严重,医生和专家让我们做好最坏打算。”美少妇把脑袋搭在李淮宽厚的肩膀上,凄凉地看着摇床上的男婴,泪水潸然落下。

这位美少妇便是李淮的妻子苏涵涵,摇床上的男婴是他们的第二个儿子,叫李子安。取名子安,是祈福这孩子身体健康,平平安安。可事与愿违,苍天无眼,这孩子从一降生就落下了悲剧,他是严重脑瘫患者,这种病比绝症还要可怕,绝症可以迅速死去,一了百了,脑瘫就不一样,它像寄生在婴儿身上的恶魔,残酷地折磨病体,无尽地消耗家庭,别说寻常百姓,就是名门豪富也难以承受。

为了医治李子安,苏涵涵和李淮已经花费了一千多万,如果说能治好李子安,哪怕花费再多,两人以及他们的家庭都毫不犹豫地继续付出。可是,很遗憾,严重脑瘫根本无药可治,继续治疗只能是无底洞,等待李子安的命运将是悲惨的,这或许就是命中注定。

“你爸妈是什么建议。”李淮小声问。

苏涵涵眨了眨憔悴红肿的双眼,苦楚道:“他们还能有什么建议,妈妈说不到两句话就哭。”

李淮锥心一疼,这种感觉几乎每天都伴随着他,儿子得了严重脑瘫,不仅他压力重重,连两个家族都压力如山,治疗费相对来说只是小事,面子和尊严才是两个家族最为顾忌的,如此名门,背景如此显赫,怎能容忍家族里有一个比痴呆还严重的脑瘫患儿?

在军区家属大院,几乎所有人都知道李淮和苏涵涵只有李子彬一个儿子,不知道他们还有一个身患脑瘫的儿子李子安。为了掩人耳目,李淮悄悄把苏涵涵安置在离军部三十公里外的一幢小区别墅里,曾经有人见过苏涵涵有身孕,但最后李家解释为响应了国家的生育政策,把第二个孩子打掉了。

如果真打掉就好了,李淮很懊悔,可这世上没有后悔药吃,想当初,李淮还希望苏涵涵为李家多生几个孩子。

“你有什么打算。”李淮柔声询问着,怜爱充斥他心间,结婚四年,生育了两个孩子,妻子依旧美丽,李淮对苏涵涵的爱没有一丝一毫的减退过,若不是第二个孩子得了脑瘫,他相信他们一家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家庭。抚摸娇弱的背脊,李淮的内心涌出了难以克制的爱欲,已经整整三个月没有夫妻生活了,李淮下意识把手伸进苏涵涵的毛衣里……

“你怎么老问我,你的意见呢,你是子安的爸爸,是这个家的顶梁柱,你还是个将军,你应该拿主意。”苏涵涵满腹幽怨,她何尝不知道丈夫的心思,在床上,李淮从来没有让苏涵涵失望过,可现实是如此残酷,儿子的脑瘫几乎把一切美好的东西都驱赶殆尽,过去的三个月里,苏涵涵所有的精力都花费在走访名医,寻找偏方上,哪里还有心思过夫妻生活。

李淮又是一叹:“什么事我都能拿主意,唯独这事我拿不定主意,涵涵,你拿主意吧,我一切听你的。”

抱着丈夫坚强的身躯,苏涵涵停住了哭泣:“累赘,花钱,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的前途,我们已经多生了一个孩子,违反了国家政策,牵扯下去,你怎能安心工作,上级又会怎样看我们,我大伯都说了,国家从来不会让家里有严重负担的人担任高级职务和掌管军队大权。子安的病是没法治好了,他只能是我们家永远的沉重负担,你的前途彻底没了希望,如果子安身体健康,我倒不怕让他出国,如今他随时会死去,我反而不愿意让他出国,万一他有什么不测,也好让他长眠在家乡故土,我不能让他的魂魄在异乡流浪。”

“说的也是。”李淮木然点头,心情极度郁闷,所有的爱欲全跑得无影无踪,他知道,必须要做出抉择了,否则这个家再难言幸福,不仅是为了这个家,为了两个家族,为了妻子,还要为大儿子李子彬着想。

“专家说过,在国外,遇到这样的情况,可以选择安乐死。”苏涵涵柔柔说出令李淮震撼的话,他愣了愣,结结巴巴道:“这……这有点残忍,而且,国家法律也不允许。”

积压许久的压抑瞬间爆发,苏涵涵猛地挣脱李淮的怀抱,歇斯底里喊:“我残忍?这两年来,我是怎么过的,从怀了子安开始,我就提心吊胆,生下来了,又绝望缠身,那噶赤喇嘛说得对,我不应该再生子安,你偏不信……”

“对不起,涵涵,我说错了,我不是怪你的意思。”李淮落泪了,钢铁般的军人是不会轻易落泪的,他愧疚地抱回妻子,极力安抚,极力道歉。

“呜呜……”苏涵涵哭的浑身抽搐。

一年半前,噶赤喇嘛曾经随着藏佛学会交流团来到东州市,并拜访了李淮,而李淮在青藏贡达拉军分区当兵时与噶赤喇嘛有过诸多交集,李淮所在的部队曾经为噶赤喇嘛所在的寺庙运送过修缮寺庙所用的木材,涂料等,做为回报,噶赤喇嘛也为部队的战士看过小病,说不上神医,但往往药到病除,那时候,贡达拉军民一家亲,关系极为融洽。

那次拜访中,有身孕的苏涵涵与噶赤喇嘛见了面,出乎意料,寒暄没多久,噶赤喇嘛竟然不懂人情世故,糊里糊涂地表示苏涵涵不应该再要孩子,只要一心一意养育李子彬长大,就能光宗耀祖,还说李子彬天庭饱满,有云鹤之气。

事后,苏涵涵问李淮什么是云鹤之气,李鹤笑说:“云即是天,鹤即是仙,意指彬彬将来出入帝王将相,要我们好好培养。”

苏涵涵听了,自然满心欢喜,对噶赤喇嘛劝她不要再生孩子也不再计较了。哪知半年后,似乎应验了噶赤喇嘛的话,苏涵涵生下了不该生下来的李子安。

一语惊醒梦中人,李淮想了想,毅然道:“不如这样,那噶赤喇嘛就在青藏高原的贡达拉寺庙里修行,我把子安送到他那里去医治,顺便让噶赤喇嘛出个主意,如果他收留子安,就随他,我会给寺庙捐一笔钱,万一子安在半路去了,我会找块风水好的地葬了他。”说到这,李淮板正了苏涵涵的身子,沉声问:“你觉得呢。”

“嗯。”苏涵涵擦了擦眼泪,事到如今,这或许是没有办法的办法了。

李淮柔声道:“好了,别哭了,上午刚开完表彰会,上级正好批我休假十天,事不宜迟,我今晚就动身。”

“你一个人去啊。”苏涵涵惊问。

李淮淡淡笑道:“叫上司机小庄一起,咱家的事,他基本都懂。”

司机小庄叫庄田,是集团军军部的优秀司机,也是李淮的贴身警卫,枪法极准,臂力过人,他给李淮做了四年的司机,对李淮的家事私事了然清楚,不过,他嘴缝严实,从不向外透露过半句,深得李淮和苏涵涵的信任。

“天气越来越冷了,那里的路不好走,你要格外小心。”苏涵涵又落泪了。

李淮微笑道:“没事,我在那里当过几年兵,路况熟悉,只要不下雪,去两天半,回来两天半,五天就能回家,你照顾好彬彬就是。”

苏涵涵轻轻颔首,湿润目光再次转向摇床上的男婴,颤声道:“子安,妈妈今生对不住你,望你来世再做我的儿子……”

此时的空气流淌着令人窒息的悲哀。

已过深秋的夜晚,寒风凌冽,墨绿色军牌路虎驶上了公路,直插茫茫夜色,目的是青藏高原贡达拉军分区。

“首长,我还没去过贡达拉军分区,这个时候,那里下雪了吗?”庄田是一位出色的司机,又肩负着保卫首长的重任,所以他不得不谨慎,先问清楚路况,好有个心理准备,全天下司机都一样,都忌惮走雪路,雪与血谐音。

李淮看着身边裹得严严实实的男婴,心不在焉道:“难说,那边下雪挺早的。”

“知道了。”庄田瞄了一眼观后镜,没有再问,他知道李淮心事重重,婴儿一抱上车,庄田就预感到有什么事情发生,他很奇怪苏涵涵没送婴儿上车,庄田哪知道,是李淮不让苏涵涵送,他害怕苏涵涵忍不住哭泣,这一分别,意味着母子永世分离。

“带武器了吗。”李淮冷不丁问。

“带了一支半自动。”庄田回答。

李淮点点头,叮嘱道:“小心开车,困了叫我,我替你。”

“是,首长。”

第一个夜晚很顺利,车子走的是国家一级公路。

第二天的路程就开始艰难了,已经进入高原地带,走的是国家二级公路,而且逐渐山多崎岖,盘山公路仿佛无穷无尽,车上的两个军人没觉得什么,男婴哪能承受得了,他开始啼哭,呕吐,本来就苍白的小脸更不见血色,深陷的眼窝,呆滞的眼神,似乎死神已经降临到他身边,随时要拿走他残弱的生命。

“首长,你看,下雪了。”庄田在一处荒野停下了车,李淮眺望车窗,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气,真是担心什么就来什么,阴暗的天空下起了鹅毛大雪,群山一片灰茫茫,凭他多年的经验判断,这种雪势,只需五六个小时,就足以封路。

“换防滑轮胎。”李淮果断做出决定。

“是。”庄田应了一声,立即下车换防滑轮胎。

李淮则乘这个时候,又给男婴喂上牛奶和米糊,出来时带足了这两样东西,只需用行军专用的加热锅热上一热便可以吃,他们一路不住店,除了加油解手外,也很少停车,车上备有干粮,简简单单就解决吃饭问题,虽然苦,但跟军队行军演习比起来,自然轻松得多。

换完轮胎,吃了果腹干粮,车子继续上路,天色已渐渐暗下来,李淮提醒庄田,前面有个褶子沟,是最难走的路,崎岖多险,要庄田多注意。庄田一听,赶紧打醒十二分精神,全神贯注开车,走不到三个小时,车子开始有打滑迹象,即便换了防滑轮胎,刹车稍微紧一点,车子便摇晃,无奈之下,李淮命令庄田把车速降下来,以防不测。

“褶子沟”顾名思义,就是路褶子很多的地方,盘曲山间公路先是呈三十五度盘旋而上,紧接着又是呈三十五度盘旋而下,一座山连着一座山,一褶连着一褶,就算是平时,很多司机开车经过这地方都会胆战心惊,此时已经下了将近五个小时的大雪,车窗外,银装素裹,路滑险陡,又是急剧盘旋而下,又是在深夜,两个军人纵然胆大勇敢,可面对这种路况也不免紧张。

偏偏这时候,男婴又哭了。

李淮顾不上哄男婴,他沉着指挥庄田开车,车子过了一褶又一褶,已是最后一座山了,眼看车子就要过完褶子沟,突然,就在车子盘旋而下的时候,一个毛茸茸的灰影从车子左前侧跃起,扑向右侧山林,庄田大吃一惊,下意识急刹车,李淮大叫不好,可是已来不及,车子猛烈摇摆起来,像划冰似的向公路外漂移,路外便是陡坡和山林,幸好有路障防护,要不然摔下去也足以致命,车子猛地撞向路障又弹了回公路,可是车子仍然继续沿着公路下行打滑,越滑越快,已经很难控制,庄田大吃一惊,情急之下,他往左猛打方向盘,车子猛烈撞向左侧山体又弹了回来,只是这么一撞,车子下行的速度慢了些许。

情势急转直下,趁着车速慢下的瞬间,庄田大吼:“首长,抱孩子跳车,快……”

没有犹豫,没有迟疑,军人的勇敢和果决在关键时刻体现了出来,李淮抱起男婴,迅速拉开车门,一个纵身,跃下了车子,脚下打滑,滚了好几下,男婴也摔到了公路上,骤起的啼哭声响彻了黑魆魆的山间公路。李淮没有捡起男婴,反正死不了,他狂奔着追赶车子,一路大喊:“小庄,跳车,快跳车……”

车子无法控制地继续打滑,无法控制地下滑,越滑越快,终于在一个急弯处倾斜,继而翻车,车子猛烈翻滚,不停翻滚,响声剧烈,直到撞上了一个路障才停了下来。小庄没事,车子倾斜的一刹那,他跳下了车。

“小庄。”李淮大声呼喊,黑魆魆的四周几乎伸手不见五指,他只有借助车灯的光线搜寻庄田的踪影,在李淮的心中,庄田就是自己的小兄弟,多年的相处,肝胆相照,庄田几乎成为了李家的一份子,何况,若是庄田有意外,李淮根本无法向组织交代,男婴可以舍,庄田可不能出事。

“首长……”一个人影朝李淮奔来,脚步有些踉跄,李淮大喜,疾步上前,与庄田抱了抱,随即分开,李淮激动道:“没事就好,快去车后箱找出手电筒。”

庄田应声转身,才跑两步,又回头问:“孩子呢?”

李淮这才想起男婴躺在公路上,他心中一急,也没跟庄田多说,转身就往回跑,没跑几步,黑魆魆的广阔山野响起了“嗷呜,嗷……呜”声。

庄田大喊:“是什么?”

李淮拔出腰间的手枪,一边朝男婴方向跑,一边怒吼:“是野狼,小庄,快去拿枪……”

枪拿到了,手电筒也找到了,庄田还顺带把李淮的行李包背上,里面装满了现金,这是捐给贡达拉寺庙的香油钱,一共五十万之多。可他们万万没想到,男婴竟然不见了,李淮和庄田沿着刚才的公路一直找,却怎么也找不到男婴。

“糟,孩子会不会被野狼叼走了?”庄田吓得浑身哆嗦,他问出了李淮心里最担心的问题,男婴不会自己走,不会插翅飞走,唯一的可能就是给野狼叼走,想起之前车子差点撞上的那毛茸茸家伙,李淮更坚信男婴被野狼叼走了。

“完了,难道这就是子安的宿命?”李淮喘着粗气,愣愣地站在公路中间。

“首长,你看。”庄田突然颤声说,声音不大,但惊恐万分。李淮抬头,顺着手电筒所照射的方向看去,不禁毛骨悚然,公路外的树林里,黑影隐伏,蠢蠢欲动,手电筒的光线照射下,几十个如萤火虫般的野兽眼珠正发出亮莹莹的幽光。

可以肯定了,这些野兽全是野狼,两人不清楚树林里到底有多少头野狼,放眼望去,亮莹莹的幽光到处晃动,凶狠的兽性随时会爆发。

李淮与庄田立即举起了枪,都对准了树林。

天很冷,可庄田的脑壳却流下了汗水,这场面,这危险,是他平生第一次遇见。

李淮握枪的手很稳,可他意识到,自己今晚极有可能死在这片荒凉的地方,想到自己的儿子已失踪,估计凶多吉少,一股怒火油然而生,他想过要拼命,想过要射杀眼前这些恶狼,可一军之将又岂是冲动莽撞之辈,他审时度势,极力压制内心的愤怒与焦灼,脑子里飞快思索着如何面对这危险局面。

“首长,该怎么办,请指示。”庄田镇定了下来,半自动步枪的准星徐徐扫过群狼的眼睛,只要李淮下令,他能一枪就打中狼的眼睛。

“先别开枪,要打就要打头狼。”李淮低声命令,他想起了狼的特性,它们狡诈凶悍,残忍忠诚,面对猎物时候,它们能精诚合作。

“头狼是哪只?”庄田问。

“第一个向我们扑来的,就是头狼。”李淮冷静回忆,在青藏高原当兵的几年,他多少听说过头狼的故事,只是他也从未亲身遇见过这么多狼。

“明白。”庄田的手指勾进班机,他自信能打掉任何扑来的野狼,可是,万一群狼同时扑来呢,一只半自动步枪能干掉多少只狼?庄田不敢想,也不愿意去想。

对峙了一分多钟,狼群没有进攻,这些野兽似乎知道人类的强大,它们也不敢贸然进攻,凶狠的目光一直在游离,它们在等待,等待进攻的机会。李淮是何许人物,他是一军之将,他明白这样对峙下去无异于等死,狼的耐性比人类强得多,它们可以跟踪猎物三天三夜,直到猎物困乏了才发起进攻。

“走,我们往回走,往坡顶高处走,别走太快,慢慢走。”李淮小声命令。

“是。”庄田与李淮肩并肩,背靠背,一起慢慢挪动脚步,狼跟狗一样,如果猎物逃跑,它们将毫不犹豫追赶,因为它们知道你害怕,所以庄田和李淮走得很慢。

一步,两步,三步……

一米,两米,三米……

两人的神经绷得紧紧的,逐渐与狼群拉开距离,但这距离远远达不到安全,只要野狼进攻,就算身处百米外也逃不过狼的追击,它们善跑,有耐力,速度极快。

雪越下越大,李淮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突然,一只体态硕大的灰白野狼矫健地跃出树林,它迎着手电筒的光线,沿着公路一步一步地跟随李淮和庄田,不急不慢,亮莹莹的双眼里闪耀着凶光。紧接着,头狼的身后多了好几头狼,好像是追随头狼,又走几步,树林里的群狼纷纷跳出树林,灰压压一片,全跟了上来,大雪纷飞的荒野里,恐怖与死亡在迅速蔓延。

已经退到坡顶,李淮不走了,再走也是徒劳,与其被野狼消耗体力,不如奋力一击,脚下已是四周地势的最高处,也是这段下山公路的起始,能与狼群拉开距离本身就是件好事,短兵相接,手中的枪就无法发挥威力,成败在此一举,机会稍纵即逝,李淮毫不犹豫地给庄田下达了命令:“必须把头狼干掉,要一枪致命,不能浪费子弹。”

“是。”庄田趴伏在地,冷静地把半自动步枪举起,手指勾紧扳机,瞄了瞄,轻轻一扣,“砰”一声枪响,那只体态硕大的头狼应声倒下。

“嗷……呜。”狼群溃散,狼嚎四起。

“再干掉两只,震慑它们。”李淮怒吼,这是报复的怒吼,他要为儿子报仇。

“砰,砰。”两声枪响,灰蒙蒙的公路上留下三只一动不动的灰影,狼群消失了,狼嚎似乎已在百米外。李淮的心松了下来,夸赞道:“干得漂亮,回去给你记功。”

庄田没有丝毫高兴,首长的儿子丢了,就是给他记特等功也没意义,他哽咽道:“首长,要不,我下去找找子安。”

“不准去。”李淮声色俱厉,他不能让庄田冒险,望着黑漆漆的树林,李淮颤声道:“子安死在狼口,也算是壮烈。”

“首长。”庄田还想劝,可就在这一会功夫,盘曲的公路又有了憧憧灰影,庄田赶紧举起了半自动步枪:“不好,狼群又上来了。”

“嗷,嗷呜。”这次的狼嚎响成了一片,仿佛战士在齐声喊号令,李淮不禁心头发怵,当军人十多年了,这事他听都没听说过,难道野狼的智商进化了?

就算智商进化了,也要消灭它们,面对死亡,李淮动了血性,他冷冷道:“狼群又选出了新头狼,嘿嘿,来吧,畜生。”

“砰砰砰……”一阵急速射,倒下了好几只野狼,可血腥激起了群狼的兽性,它们疯狂冲来,李淮大惊,他举起手枪,冷静且准确的击中五头狼,趴伏在地上射击的庄田也击中了七八只狼,不少中枪野狼还没死,倒在地上挣扎哀嚎,声音传遍了空旷的山野。

狼群畏惧了,稍微后退,但没有逃走,它们重新集结,目光凶狠地游荡着,距离李淮和庄田只有五六十米的距离。

李淮感到了一丝恐惧,一眼望去,野狼至少还有三十多只,可手中的子弹才有五发,庄田的半自动步枪的弹夹里只有二十多发子弹,即便一枪击毙一头狼,子弹也不够。

正焦急,庄田突然往狼群一指,颤声道:“首长,你看。”

第二章

李淮深深地倒吸出了一口冷气,不用庄田说,李淮也发现了有十多只狼从加入进来,这是狼群用狼嚎召集同类,散落在荒野的野狼听到召唤,都纷纷集结,这一下,狼群的队伍更强大了,李淮喃喃自语:“怎么会有这么多狼,怎么会……”

庄田咬咬牙,义无反顾道:“首长,你先撤,我来挡。”

李淮感到阵阵欣慰,患难见真情,危险见忠诚,这是金子换不来的忠诚,他忍住泪水,淡淡道:“来不及了,或许把子安送去贡达拉是个错误,我不信命,不信鬼神,但我相信这是上天对我的惩罚,只是……殃及了你小庄……”

庄田颤声道:“首长,你别这样说,我庄田生是你的兵,死也是你的兵。”

李淮伸手轻轻拍了拍庄田的脑袋,泪水忍不住落了下来,哪怕自己儿子身患重病,李淮也没有落过一次泪,“那我们就一起面对吧。”李淮洒脱地笑了笑。

突然,寂静的山野响起了一声吼叫:“小心身后。”话音未落,“嘭”的枪响,一条刚刚跃起,准备扑向李淮和庄田的硕大野狼从空中急坠,狼血贱了李淮一脸,紧接着是第二条,第三条野狼扑来,李淮大惊,庄田大骇,他们反应神速,枪口对准扑来的野狼,连续开枪,击中野狼,再一看身边,赫然多了一位身穿皮袄,头带棉帽,手持猎枪的大汉。

李淮顾不上询问大汉是何许人,此时,狼嚎骤起,集结在公路的野狼纷纷狂奔上来,向三人发起了冲击。李淮,庄田,以及大汉一起对狼群开枪,顿时枪声大作,野狼纷纷倒下,大汉手中的猎枪威力巨大,一枪一只,装弹娴熟,枪响震耳,“嘭嘭嘭”过后,野狼倒下一片,狼群中有些野狼畏惧了,气势一消,马上裹足不前,大汉马上装填子弹,连开四枪,打中四只野狼,庄田也点射成功,又击毙三只,狼群迅速溃散。

李淮收起已无子弹的手枪,深深一喘,向大汉抱拳:“多谢这位兄弟相助……”

大汉道:“我听到枪声,就循着赶来了,我是这一带的守山林人,叫楚三。”

“谢谢楚兄弟。”李淮万分感激地握住了楚三的手。庄田借助手电筒光线,依稀看出楚三的年纪与李淮不相上下,三十岁左右,他也上前与楚三相握:“谢谢楚大哥。”

楚三连说不客气,还说他是本地人,害得外乡人受惊了,心里过意不去,李淮见楚三实诚,忽然想说出男婴的事,可话到了嘴边,他又犹豫了,叹了叹,李淮小心打探:“楚兄弟,怎么会有这么多狼,我以前在贡达拉当兵的时候,没听说过这带有野狼啊。”

“呵。”楚三笑道:“那你当兵应该是十几年前的事了,由于国家禁止猎捕野狼,野狼成了国家保护动物,经过十多年繁衍,野狼越来越多,现在倒成了狼患,时不时会袭击山区农民的牲口家畜,不过,这么大规模袭击人却是头一遭。”

顿一顿,楚三警惕地注视一下山林,示意道:“咱们先别说了,你们跟我走吧,狼特别小心眼,死了这么多同伴,恐怕不甘心,有可能会再次冲击,我带的子弹虽然不少,但我不想发生意外。”

“好,就烦请楚兄弟带路。”李淮对楚三的话深表赞同,他和庄田的子弹基本打光,若是野狼再冲击,光靠楚三的一支猎枪是无法抵御的,庄田也无异议,他听李淮的,两人马上跟随楚三离去。

可才走两步,楚三倏地拉开皮袄,拔出腰间的一把小短枪,沉声道:“狼又上来。”

李淮与庄田皆脸色大变,只见楚三举枪对着漆黑的天空打出了一枚耀眼的信号弹,大地为之一亮,信号划着赤红轨迹直冲天空,黑魆魆的山林一阵异动,奇怪的事发生了,野狼似乎都没有了,连狼嚎都消失了。

楚三道:“我这是给附近的守林人报个信,让他们来增援,这些野狼忌惮守林人,它们和我们都生活在这一带,经常打照面,有时候就面对面,相隔仅两三米,它们能闻出我身上的气味并记住。估计是欺生了,见你们是外地人,这些畜生想欺负一下,没想你们是军人,手里有家伙,一下子干掉了它们这么多同类,它们也就恼羞成怒,不顾一切了。”

“哦。”李淮与庄田相视一眼,心里暗叫饶幸。

楚三又道:“还有个原因,这些畜生肚子大概饿了,政府那边有人唯利是图,前些年开设狩猎场,想增加政府收入,还制定了荒唐政策,禁止打狼,只许打其他动物,结果,很多外地人来此地狩猎,把那些野鹿,野兔,野猪都打少了,这等于断了食物链,这些狼没东西吃,只能攻击山民的牲口家畜,如今又攻击人了。”

信号弹已落,大地又恢复一片漆黑,除了手电筒光外,盘山公路下依稀还有灯光,那是路虎车的灯光,楚三眺望一下,指了指车光处问:“那是你们的车吧。”

“是的。”庄田说。

楚三看了看异动的树林,思索了一下,道:“车翻了,肯定漏油,小兄弟,你那支枪能打到车么?”

“能。”庄田自信道。

楚三一喜:“那还等什么,如果车上没有贵重的东西,你用子弹打到车上,引燃车油,狼最怕火,见火一般就撤了。”

庄田看向李淮,李淮点点头:“人和枪都在,没什么贵重的了。”

“是。”庄田得令,马上查看弹夹,见还有四发子弹,不禁大为兴奋,马上装好弹夹,端起半自动步枪,对准半山腰公路的灯光扣动扳机,“砰砰”两声,车子突然“呼”地着火,紧接着轰隆一声巨响,火光冲天,映照了白雪皑皑的夜空,灰蒙蒙的树林马上狼嚎一片,草丛乱动,嗖嗖地乱响,不一会,树林便寂静了下来。

楚三马上带领李淮迅速离去,也不多说话,有多快走多快,楚三身手矫健,道路熟悉,两个军人也不是吃素的,很快便走远了,此时三人的心都还没放下来。楚三突然停下脚步,一指前方盘山公路上晃动的车灯,笑道:“增援的人来了。”

果然,楚三话音未落,远处天空“砰”的一声响,一颗信号弹腾空而起,照亮了大地,楚三大喜,举起猎枪,朝天空放了一枪,汽车的轰鸣渐渐清晰。

三人不再赶,泄了气,李淮与庄田感觉有点累,都停下休息,李淮喘了喘,趁着这个时候说出了心里一直想说,却又不知道如何开口的话:“小儿被狼叼走了,还不到一岁大……”

“啊?”楚三大吃一惊,细问之下不禁唏嘘,婴儿落入狼口,还能有什么念想,楚三纵然是守林人,也束手无策。

李淮叹了叹,平静说:“楚兄弟对这一带熟悉,我有个不情之请。”

楚三道:“军官兄弟莫客气,你尽管说。”

“等天亮了……或者等雪停了,你帮个忙,四处找找,找到骨头也好,找到血衣也罢,麻烦你帮帮忙立个坟,我感激不尽。”李淮从庄田手中接过行李包,递到楚三面前,‘唰’一下拉开行李包拉链,露出满满一袋子钞票:“这有五十万,算是楚兄弟的辛苦费。”

楚三怔了怔,思索片刻,双手毅然接过行李包:“行,那我不客气了,先说明,我尽力找。”

李淮真挚道:“先谢过了,我相信楚兄弟的为人,你仗义出手,救了我们,算是我们的救命恩人,我一并感谢了。”

“别这么说,别这么说。”楚三讪笑,按理他不应该收下这钱,不过,他另一番心思,他急需钱,反正不抢不偷,拿得心安理得。“呃,对了,如果立坟,就应有碑,坟的主人该有名有姓……”楚三问。

李淮远眺夜空,黯然说出了三个字:“李子安。”

“孩子身上穿什么颜色的衣服?”楚三追问一句。

“外面包着米黄色,里面穿的是淡蓝色……”李淮的声音有些抖,两眼瞪红的他硬是没有落泪,庄田已悄悄转过身去,用衣袖猛擦脸。

雪犹在下,狼嚎已远去,救援车又来了一辆。

在镇武装部待到天亮,内心沉痛的李淮不愿张扬,让庄田租了一辆车,便和楚三分手,匆匆离去,这也许是李淮这辈子中第一次不敢面对,不想面对的事情,他不知道该如何跟妻子苏涵涵解释。

楚三其实不是他的真名,他叫楚关山,扬州人,因为犯了罪,他一路亡命天涯,最终落脚褶子镇,做守林人已有多年。

忙活了一晚的楚关山回到家,大雪已经把他建在山坳中的木屋屋顶全覆盖了,屋檐的冰还结不牢固,风一吹,冰渣子纷纷掉落,溅了楚关山一身,他警惕眺望一下四周寂静山野,以及木屋外坚固的篱笆,拍了拍身上的冰屑,打开门,走了进去,屋里到处是照片,楚关山喜欢摄影,荒山野岭有时也有美景,他都一一拍下来。

和李淮分别后,楚关山的心特别堵,他不想杀死野狼,守林这么多年,他几乎把野狼当成了邻居,说不上远亲不如近邻,但对狼多少有点好感,这次射杀了这么多野狼,他心情可想而知。哎,谁想到野狼主动攻击人呢,楚关山气得直咬牙。

放下装有五十万现金的行李包,两条体格硕大的黑背大狼狗不知从什么角落窜出,直奔楚关山的身边,摇头甩尾,楚关山摸了摸它们的脑袋,小心翼翼地走向里屋,掀开布帘子,只见一位约莫三四岁的小女孩正在炕上熟睡,她雪肌粉红,眉目如画,漂亮得惹人喜欢。

楚关山没有吵醒小女孩,他蹑手蹑脚地转身,留下一条黑背守家,自己背好猎枪,带上另一条黑背离开了木屋,他要兑现承诺找李淮的儿子,能不能找到是一回事,但必须找。

走了两个小时,楚关山来到昨晚李淮翻车的地方,不少修路工人正在清理烧毁车子的残骸,那几座遭到撞击的水泥路障已有斑斑裂痕,每一年,这段危险公路总会吞噬十几条生命,修路工人见惯不怪,不知以后谁又不走运了。

楚关山带着黑背越过路障,往公路边的山林走去,野狼已不见了踪影,但荆棘草枝上,到处留有狼毛,楚关山让黑背闻了闻狼毛,黑背马上摇尾疾走,楚关山努力跟上,凭着黑背的嗅觉,凭着楚关山多年守林的经验,要找到狼群似乎并不难,但要找到男婴就难说,一岁大的婴儿,还不够两只狼填肚子。

“哎。”楚关山轻轻一叹,喃喃道:“能找到遗骸就不错,狼再饿,总不会把骨头全吞进肚子。”

有了这个信念,楚关山就有了一丝信心,可是抬头一看漫山的白色,他又气馁了,婴儿骨架不大,大雪轻易就能把骨骸掩埋,想到这,楚关山又是一叹:“反正尽人事吧。”叹完,他跟随着黑背,漫山遍野地寻找起来。

整整找了一个上午,也找不到任何痕迹,阴霾的天空又下起了雪,楚关山有些累了,坐下来喝口水,准备给黑背吃一些自制的狗粮,突然,黑背飞速跑来,汪汪狂吠,转身就跑,楚关山一惊,马上收拾跟上,追了几十米,在一灌木丛里,赫然挂着一片残布,米黄色,有血迹。

楚关山找来一根树枝,把残衣勾到手,用手一摸,再用鼻子一闻,心里既喜也悲,喜的是,残布是米黄色,应对了李淮所说婴儿身上的衣物颜色,而残布上的血迹犹新鲜,婴儿有可能就在附近。悲的是,有血迹几乎等于死亡,狼嗜血,包裹婴儿的布衣都已被咬烂,婴儿哪还有命在。

楚关山摇了摇头,把残布小心翼翼地放进皮袄里。

“走,我们去掏掏狼窝,可能找到骨头。”楚关山给黑背喂了一抓狗粮,眺望远处的山林,他隐隐有些怒火,与野狼打了十几年交道,他了解野狼,知道野狼懂人性,国家禁令射杀野狼,野狼很快就感受到人类的善意,日积月累,它们对人类只有警惕,而不再惧怕,仿佛心有灵犀,大家相安无事,和睦相处,极少有攻击人类的事发生,就算是攻击人类的家畜,一旦受到人类严厉反击后,野狼也不再犯了。

可没想到,野狼不仅仅攻击人,还杀死婴儿。

“野兽就是野兽。”楚关山越想越怒,他知道狼窝在哪里,就如同养蜂人很清楚野山蜂的蜂巢建在什么地方一样。

翻过一座山,进入一处人迹罕至的密林山腰,在黑背指引下,楚关山终于找到一处很隐秘的狼窝。猎枪子弹已上膛,楚关山小心翼翼地靠近狼窝,这很冒险,他不是不怕,而是判断昨晚杀死了很多野狼,狼窝的防守不会强大,又下雪了,公狼基本都出去觅食,此时的狼窝应该只有小狼崽和怀孕的母狼。

即便是怀孕的母狼,也极其凶悍,楚关山一步步靠近狼窝,黑背发出呼呼声,弓着身子,目光凌厉地盯着狼窝口。

突然,两只毛茸茸的白色小狼崽从狼窝嘻逗中奔跑出来,见到黑背和楚关山,这两只小狼崽竟然一点都不怕,黑背跃跃欲试,龇牙咧嘴,只等主人发号。楚关山警惕查看了一下四周,猛地出手,一下子把两只狼崽抓住,抱在怀里,也就在这一瞬间,一条毛色雪白,体态丰满的母狼从狼窝冲出,对着楚关山和黑背怒吼,黑背放声狂吠,一触即发。

楚关山大声喝住了黑背,他从怀中取出带血残布,朝母狼挥了挥,然后小心翼翼地扔过去,那母狼看了看残布,目光凶狠地瞪着楚关山,鼻子微动。楚关山用手指指狼崽,又指指血布,空气似乎短暂地停顿,母狼似乎明白了楚关山的意思,它停止了吼叫,目光阴冷地看着楚关山。

与狼打交道多了,楚关山能感觉到一点狼的思想,他默默注视了一下母狼,示意黑背离去,自己抱着两只狼崽转身,母狼没有追击,楚关山不敢懈怠,有多快走多快,否则公狼回来,会誓死抢夺狼崽。

回到木屋,楚关山找来一只铁笼把两只狼崽关好,一位梳着两条小辫子,眉目如画的小女孩从楚关山身后探出头来,脆声问:“爸爸,这两只狗狗叫什么名字。”

楚关山慈爱道:“这可不是狗狗,是狼崽。”

“那不一样吗?”小女孩说话又缓又嗲,煞是好听。

“不一样,凶着呢。”楚关山给铁笼里撒了一把狗粮,两只小狼崽可能饿坏了,也不挑剔,呼噜噜地吃起来,楚关山又喂一把,小狼崽喘息的功夫便吃得一干二净,惹得小女孩兴致勃勃,她蹲到铁笼边,脆声道:“我见它们好可爱,一点都不凶。”

“那是它们还小。”楚关山老实说。

小女孩一激灵,马上站起,撅着小嘴说:“不好玩,还是妈妈那里好玩。”

楚关山抱起小女孩来到窗边,指着阴霾的天空叹息:“菱菱,下雪了,你就要回妈妈那边了,妈妈过两天就来接你走,爸爸舍不得你走呀。”

“我也舍不得爸爸。”小女孩撅了撅小嘴,脆声问:“爸爸,你为什么不跟我一起回妈妈那里?”

楚关山似乎早知道女儿会这么问,马上微笑回答:“爸爸喜欢这里。”

小女孩撒娇:“呜呜,问妈妈,妈妈也这样说,你们各说各的,讨厌……”

楚关山哈哈大笑,刮了刮小女孩的鼻子,怜爱道:“晚上,爸爸给你包饺子。”

“好喔。”小女孩开心地鼓起了掌,其实,饺子她经常得吃,也不是什么稀罕之物,她之所以鼓掌,只是为了让爸爸开心,年纪虽小,她却已很懂事,知道这两天要跟爸爸分别,等来年的夏天才能见面,所以她尽量讨爸爸高兴。

说干就干,放下小女孩,楚关山马上烧水剁肉,和面弄馅,天色刚暗下来,小女孩就吃到了美味的香菇肉馅饺子,加上一碗鲜美的肉菌面汤,小女孩吃得眉开眼笑。

屋外,雪越下越大,远处两声忽然而至的“嗷呜……”刺破了大雪纷飞的夜空。

正咀嚼饺子的楚关山心一跳,缓缓放下了碗。饭桌边,小女孩歪着脖子问:“爸爸,这是狼叫吗?”

“是的。”楚关山微笑着站起来,穿好皮袄戴上棉帽,拿起了猎枪,指着屋里的两条黑背,柔声叮嘱说:“菱菱,你跟大熊二熊待在家里,不许乱跑。”

小女孩点了点头,脸色迅速阴沉下来,因为她记得楚关山说过狼很凶。

趴在窗口,透过模糊的玻璃,小女孩瞪大眼睛看着楚关山走出木屋,他左手持枪,右手提汽灯,来到篱笆旁,小女孩张大了嘴巴,因为她看到有三只野狼缓缓出现,突然,楚关山猛地蹲下,放好了汽灯,一手捧起篱笆下的一个包裹,飞速跑回木屋,关上门,楚关山大吼:“菱菱,快拿爸爸的急救药箱到里屋……”

小女孩马上离开窗口,在木屋的角落里找到了急救箱,用力抱起,摇摇晃晃跑进了里屋。暖炕上,放着一个残破带血的包裹,包裹里赫然是个婴儿,楚关山迅速脱掉皮袄棉帽,小心翼翼地解开血迹斑斑的包衣,婴儿动了动,眼睛睁开了一下,又无力闭上。

“菱菱,快拿一小碗面汤来。”楚关山大喊。

小女孩转身出去,不一会便端来面汤,楚关山吩咐小女孩给婴儿喂面汤,他自个则取出酒精,消毒液之类的东西,不一会,一把小巧的剪刀和一把锋利的剃刀经过消毒后,整齐地摆放在炕上。

小女孩不敢看婴儿的双腿间,那里已血肉模糊,她细心地给小婴儿喂面汤,每喂一口都用小嘴试过是否过烫,婴儿仿佛饿极,闭着眼睛吃不停,小半碗面汤给他吃了个精光。

“爸爸,还喂他吗?”小女孩问。

“不用了,你先出去。”楚关山说完,马上用一把大剪刀剪下婴儿身上的衣服,很快,婴儿全身光溜溜。站在门帘边的小女孩一声惊呼,赶紧跑开,她好奇偷看了一眼,见婴儿身上青一块,紫一块,裤裆处已有东西不见了,那里血肉模糊,惨不忍睹。

楚关山没空责怪女儿,他本想尽快给婴儿止血,可他看到婴儿的生殖器已不见去向,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气,这还要多谢天气寒冷,血流得慢,否则婴儿早死了。

怎么办,婴儿的生殖器没了,男人如果没了这个东西还能叫男人吗?楚关山焦急不堪,救人救到底,救完整了说不准有更多报酬。关键时刻,楚关山想到了钱,他不是圣人,他比谁都需要钱。这时,门帘外传来小女孩的脆声:“爸爸,割掉狼崽尿尿的东西给他缝上行不?”

有点啼笑皆非,可情急之下,哪容得楚关山多想,他一拍大腿,吼道:“我尽人事而已,就这么办了。”

天气很冷,楚关山却已满头大汗,他来到铁笼边,选了一只比较大个头的狼崽,强硬给它注射了一剂麻醉针,待狼崽昏迷,他立即抱它进里屋,小女孩端来了一盆热水,漂亮的大眼睛闭了又开,开了又闭,很不想看,又不得不看。楚关山咬咬牙,先把婴儿的下体清洗消毒干净,还用剪刀把不平整的皮肉剪掉,婴儿先是痛得哇哇大哭,随后就不哭了,大概痛晕了过去。楚关山趁这个时候,一刀割下狼崽的生殖器,马上套在男婴的下体,拿起穿好的针线迅速缝上,手艺竟然不是一般的灵巧,哪像守林人,看上去更像一位技艺精湛的外科医生。

半小时过,伤口缝合得异常完美,狼崽的生殖器大了些,但凑合,楚关山关心的不是生殖器大小,而是能不能用,万一不能用就白忙活了。给男婴包上干净的棉布,用绳子扎牢实,又盖上棉被,楚关山马上给镇上卫生院摇去电话,要他们把最好的医生派来。

被割掉生殖器的狼崽已死,楚关山摇头叹息,他把另外一只活蹦乱跳的狼崽送回了一直蹲守在篱笆外的野狼,它们见只换回一只狼崽,似乎很不满意,嚎叫了半天,带着无比愤恨离去。

半小时不到,镇上的卫生院派来两名最好的医生,他们还带来了几袋血浆。

一小时后,镇卫生院的车子来了,男婴被接去镇卫生院。

三个小时后,男婴出现在县医院的抢救室。

三天后,男婴渡过了危险期。

所有参与救治男婴的医生都说男婴能活下来简直是奇迹。

第三章

十八年后。

天空碧蓝,秋风簌簌。已是深秋了,青藏高原的秋风可不比江南的秋风,有点凛冽,像北风。

楚关山手拿着一部数码相机,站在篱笆外,对着木屋以及四周的山野美景拍了又拍。

一位身穿黑毛衣牛仔裤,长得眉清目秀却身体结实的小伙子缓缓走来,笑嘻嘻问:“楚伯伯,你拍木屋这么多遍干什么,好多照片都重复了,你还拍了好多录像,真不明白。”

这个小伙子便是十八年前从狼口活下来的李子安,准确地说,李子安是野狼拿他来交换狼崽的,捡回一命的李子安不但奇迹般活了下来,脑瘫还自行痊愈了,他跟普通人没有多少区别,如果有区别,那就是比山里的孩子更矫健,更有野性。

李子安还有了一个名字,叫楚大长,五岁那年,为了让李子安读学前班,楚关山给李子安取了个直系亲人名字,好方便他入读,时间一久,喊楚大长就喊习惯了,反倒是李子安这个名字变得生疏。取楚大长这个名字有经过琢磨,楚关山希望李子安,快长快大,尤其是十八年前给李子安接驳的狼崽生殖器,也要快长快大。

“你不懂,你不懂的。”楚关山依然拍个不停。

楚大长假装老成的模样,站在楚关山身后长叹:“我懂,这木屋因修路要拆了,楚伯伯你舍不得,你拍的不是照片,是感情。”

楚关山一愣,回头笑骂:“小子,跟伯伯学了这么久的摄影,悟出点道理了,孺子可教也。”

“我哪懂什么道理,我跟楚伯伯学摄影只为了摆弄漂亮女人,叫我拍什么风景风光,我情愿睡大觉。”楚大长笑嘻嘻说。

“那你现在在婚庆公司里,有没有机会摆弄漂亮女人呢?”楚关山揶揄。

楚大长默不作声,一下子就像蔫气了的皮球。

楚关山好声安慰:“都工作两年了,婚庆公司还不给你机会,这样的公司不待也罢,回去就把工作辞了,反正你要去京城陪你姐,按说你的摄影技术已经很棒了,到了京城,机会更多。”

楚大长不愿听这些无聊的安慰,他走上前,一把勾住楚关山的肩膀,油腔滑调说:“楚伯伯,我要好好感谢你,你不但是我的救命恩人,还是我的好师傅,打猎枪,泡女人,摄影,打架,全是你教会我的,可是,我怎么觉得最有用的还是泡女人。”

“臭小子。”楚关山知道被揶揄,双眼瞪圆,抡起大拳头,作势要揍,楚大长哈哈大笑,像泥鳅般溜进木屋,扬声喊:“楚伯伯,饺子煮好了,吃完饺子,我就要坐班车走了。”

楚关山不禁黯然,两人的感情已形同父子,这会听楚大长要离开了,楚关山心有不舍,这孩子虽顽劣不羁,但重情重义,经常惦念着义父楚关山,这不,刚发工资,他就买了一部单反数码相机给楚关山,跟婚庆公司请了个长假,又捎带上扬州的特产来褶子镇。楚关山开心坏了,整日整夜地摆弄着数码相机,爷俩本想多聚几天,可天气预报褶子镇的第一场雪就要来临,而且是暴雪,如果雪后再走,路就不安全了,楚大长只有趁雪前离开褶子镇。

从十三岁那年开始,楚大长每年大部分时间都在扬州读书生活,只有放假才回到褶子镇跟楚关山团聚,高中毕业,他没心思读大学,由于喜欢摄影,楚关山的妻子苏梦婕便托人介绍他去婚庆公司当学徒兼打杂,工资不多,但也能解决温饱,他平日省吃俭,但买起摄影器材来却一点都不含糊,送给楚关山的数码相机,就不便宜。

楚关山一边往木屋里走,一边叹息:“大长,你这次走,要很长时间才能见你了,菱儿新签了一家新的模特公司,她现在名气大了,身边没人保护她,出入不安全,人又在外地,我很不放心,你要跟着菱儿,保护她,直到她有了男人,不需要你保护了为止。”

楚大长猛拍胸脯:“楚伯伯,我的命是你给的,我要用我的命保护菱儿姐。”

楚关山露出欣慰之色:“别嘴上说得好听。”

“我还用说假吗,我恨不得……”楚大长急了,可话说了大半竟吞吐起来,楚关山已心知楚大长想说什么,却故意问:“恨不得啥?”

楚大长讪笑,一张狡诈的脸憋得通红,楚关山不由得笑骂:“菱儿喜欢有出息的男人,你瞧你这出息,十一岁摸女老师的屁股被打了,十二岁私藏色情画册被学校严厉警告了,十三岁偷看女人洗澡被告发了,你离开褶子镇这么多年,可镇上的人都记得你是个混小子,我的脸都给你丢光了。”

楚大长的脸一阵冷,一阵热,被楚关山揭了短,他气恼不过,嘿嘿冷笑两声,反唇相讥:“我确实淘气,不过,都是那外科医生教的,那个外科医生比我厉害,因为涉嫌非礼女同事,猥亵多名女病人,结果东窗事发,警察来抓,只得荒落而逃,逃到几千公里外一个鸟不拉屎的地方做守林人。”

楚关山勃然大怒,他把数码相机往木屋前的木摇椅一搁,卷起袖子大吼:“混小子,你想打架么?”

曾几何时,楚关山也是一位斯文儒雅,白净秀气的本科高材生,自从逃到青藏高原脚下的褶子镇做了近三十年的守林人,人已变得面目全非,豪迈粗鲁,不拘小节,楚大长如此桀骜不羁,除了本地风土人情外,多半是受到了楚关山的影响。

楚大长笑嘻嘻道:“算了吧,在褶子镇,能打赢我的人还没见过,我也不愿意欺负老人,你这身老骨头多多保重,养精蓄锐,来年侍候婕姨,我听菱儿姐说,婕姨好像原谅了楚伯伯,愿意搬来这里跟伯伯住。”

楚关山一听,气全消了,脸上忽忧忽喜,楚大长察言观色,马上诡笑道:“知道婕姨为啥愿意来这鸟不拉屎的地方住了?”

“为什么。”楚关山一愣。

楚大长挤挤眼,坏笑:“我猜,是婕姨去年来这木屋小住几日后,形势发生了根本性转变,不知道婕姨住在木屋的那段日子,楚伯伯对婕姨做过什么?”

“呵呵。”楚关山仰天长笑:“你楚伯伯一向厉害,你又不是不知道。”

楚大长笑眯眯恭维:“我当然知道,当年张婶就被楚伯伯弄得死去活来。”

楚关山两眼顿亮,一脸猥琐,与楚大长勾肩搭背起来:“说到这张寡妇,早上我到镇上买菜的时候碰到她,她要咱爷俩有时间到她家聊聊,可惜,你要走了。”

两人交换了一下眼神,突然放声大笑,笑声里充满了淫邪。

笑毕,楚大长轻叹道:“楚伯伯,我还真想去见见她。”

“嗯。”楚关山拍了拍楚大长的脑袋,正色道:“应该的,说起来,张婶还是你的第一个女人。”

“她引以为傲。”楚大长一脸温柔,脑海里浮现一位丰腴女人的雪白大腿和垂荡的肉球。

“那就多去看看她,她还不老。”楚关山走进伙房,把一大盘饺子端了上来,楚大长一边摆上碗筷,一边邪笑:“我这趟回来,已经看了她五次,说真的,我最受不了张婶的大屁股,一想到她的大屁股,我就……”

楚关山哈哈大笑,忽然,他想起什么,表情慢慢严肃了下来:“大长,好久没问你了,现在你下面有什么不舒服吗,或者有什么不适?”

楚大长有些忸怩:“没有,就是……就是……”

楚关山脸一沉,怒道:“在楚伯伯面前,你还吞吐什么?”

“就是容易勃起。”楚大长尴尬说。

“脱下裤子给我瞧瞧。”楚关山命令道。

楚大长不敢违拗,赶紧关门,打开屋灯,脱下了裤子,露出一只半软半硬的家伙来,足足有十五公分之长,不像人的家伙,也不像狗的物事,有棱有角,前头较尖,眨眼间便膨胀起来,长度至少超过二十公分,粗若儿臂,呈七十五度昂首挺拔,气势硬度都颇为惊人,形同大个头的丝瓜。

楚关山仔细观察着,拨开微卷的黑毛,那缝合部早已无痕迹,想起当年紧急接驳的过程,楚关山仍心有余悸。十八年来,楚关山每天都关心楚大长的身体,如今他已长大成人,身无异样,楚关山是何等慰藉,他没有儿子,只有一个女儿楚菱儿,他视楚大长为儿子。

在这偏僻的小镇上,谁都知道楚大长是从狼口逃出来的奇迹,但只有少数人才知道他还有另一个奇迹:他拥有野狼的生殖器。

八岁那年开始,楚大长就开始发育勃起,性情变得狂躁不安,对异性产生浓厚兴趣,性成熟比一般小孩早得多,楚关山学医出身,他因势利导,在楚大长十岁那年,他让镇上的寡妇张秀凤跟楚大长发生关系,见证了人类接驳动物生殖器可以跟女人交合的奇迹。

对于张秀凤,楚关山只有感谢和感慨,因为张秀凤不仅启蒙了楚大长的性意识,也间接地促成了楚大长的性成熟,楚大长与别的孩子不一样,他身世坎坷,历经磨难,内心有小小自卑,成熟得早,对身心有裨益。

只是初尝性爱的楚大长从此一发不可收拾,他无心读书,整天沉湎张秀凤的温柔乡,他不再狂躁,却变得多疑,狡诈,喜欢女色,对女性怀有强烈的探知欲,结果他十一岁那年,因摸女老师的屁股被打了一记耳光,十二岁私藏色情画册被学校严厉警告,十三岁因偷看女人洗澡被人揭发,这种学生,学校只能开除。

总不能让小孩不读书,无奈之下,潜逃到褶子镇几十年的楚关山第一次带着楚大长悄悄回了到家乡扬州市,把楚大长交给了做小学老师的妻子苏梦婕来管教,原本楚关山担心妻子能否能管教好调皮的楚大长,出乎意料,苏梦婕把楚大长管得好好的,尽管楚大长读书的成绩很一般,却再也没出什么大错。

“勃起的时候有疼痛感吗?”楚关山关切问。

“没有。”

“射精的时候呢?”

“很爽。”

“别纵欲。”楚关山忍住笑,他医科出身,自然很清楚容易勃起的人,性欲都比较强。

楚大长委屈道:“我哪有纵欲,守身如玉差不多,在家的时候,婕姨看得紧,来到这,除了张婶之外,也没碰过别的女人。”

“一切正常,真是奇迹,你这个东西是人和狼的完美结合。”楚关山示意楚大长穿上裤子。

“多谢楚伯伯。”楚大长的感激发自肺腑,他了解自己的身世,了解楚关山为他李子安所做的一切,他除了感激还是感激,这次他待在褶子镇的时间就很长。

“知道为什么叫你楚大长吗?”楚关山笑问。楚大长挤挤眼坏笑:“是希望我又粗又长?”

“嗯,只有硬起了,才能证明海绵体能正常充血,充血了自然变粗变大,一般硬得快,就是充血快,你的性能力才算正常。”楚关山普及了一些生理知识。楚大长摸摸裤裆,尴尬说:“我现在担心的不是硬起,是担心硬得太快,硬得容易,有些场合,突然硬起,会很失态。”

“你尽量避免吧。”楚关山摇头苦笑,慢慢走进里屋,不一会,手里多了一只粗布小包,打开小包,他从里面拿出若干不完整的婴儿衣和一块带血的黄布,神色严肃道:“大长,其实,楚伯伯不应该给你取这个名字,又土又俗,当初只是一个期盼,期盼你身体完全康复,快长快大,还期盼你那玩意跟普通人一样正常。”

“我觉得这个名字挺好,我喜欢楚大长这个名字。”楚大长平静地看着桌上的婴儿衣和带血黄布。

楚关山一声长叹:“你的真实姓名叫李子安,你父亲是一名军队高官,你应该找他们。”

“他们为什么不来找我?”楚大长依然平静。

“他们可能以为你死了。”楚关山很懊悔当初没问清楚李子安父亲的名字以及所在部队,这两年,他到处打听,却怎么找也找不到李淮,结果找了两年,楚关山便放弃了。李淮给的五十万,除了治疗李子安的时花去十万,剩下的钱都托人拿回家乡打点疏通,希望警察机关放过他楚关山,这也是他当初急需用钱的原因。

“如果他们爱我,即便我死了,他们也应该来祭奠一下。”楚大长站起来眺望窗外,嘴角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笑。

楚关山安慰道:“这……或许你父母来过了,我们不知。”

楚大长轻轻摇头,目光冰冷:“不会的,如果他们来过,一定找楚伯伯。”

“你恨你父母?”楚关山黯然问。

“说不上恨,我对他们没有恨和爱的感觉,楚伯伯在我心中就等于父亲。”转身回来,楚大长用力抱住楚关山的肩膀,眼眶微微发红。

楚关山欣慰一笑,叹息道:“我没资格做你父亲,逃亡了这么多年,我多少有点厌倦,真想回去自首,可是我热爱自由,如果关进监狱,我会闷死。其实我那个事,有点冤,我没猥亵女病人,只是摸摸蹭蹭,至于那贱女人,她跟我发生关系都不止一百次了,到头来,她控告我强奸。”

“婕姨当时一定恨你。”楚大长嬉笑。

“恨死了。”楚关山苦笑:“她心地好,恨了两年就不恨了,还让我跟菱儿每年住一段时间。”楚大长一阵唏嘘:“若不是有菱儿姐住在这里,我不死也落个残废。”

“所以,你要对她好。”楚关山话中有话。楚大长焉能听不出来,他咬咬牙,大声道:“我要娶她。”

楚关山斜了楚大长一眼,不屑道:“你怎么娶?菱儿不是嫌贫爱富的女人,但她总不能嫁给一个穷光蛋,难道你们结婚的新房也搬到这个山沟里,盖上一间小木屋么?”

很巧妙的激励,楚大长陡然满腔热血:“我才十九岁,我有时间奋发图强,我要努力赚钱。”

“哎,就凭你在婚庆公司里打杂,恐怕……”楚关山瞄了楚大长一眼,继续不留痕迹地激将:“别喊这么多口号了,对菱儿好,不一定非要娶她,你好好保护她,做好她的弟弟,也是对她好。”

“我要去见张婶。”楚大长霍地站起,一脸不悦。

楚关山哈哈大笑:“先吃饺子,吃完了带上行李,我跟你一起去弄她,弄完了,你就上车。”

寡妇门前是非多,一间关得严严实实的小屋里,丰腴多肉的张秀凤正跪在大床上,她面前是楚关山硬物,臀后是楚大长的超级硬物,三人都在耸动身体,放肆纵欲,爱液湿透了床单,多亏窗门都捂得得严实,淫荡的声音没有传出屋外。

第四章

帝都京西大学。

眼下正是上课时间,校园里透着一股静谧。

朱美嫣下午本来有其他课,但她临时改变了主意,悄悄溜去听书法大家莫飞老师主讲的“华夏书法史及名作欣赏”。

其实,朱美嫣对书法一窍不通,也与她主修的“国际商贸”挨不着边,她之所以去听课,是为了接近一位男同学,他叫李子彬。可朱美嫣万万没想到,能容纳三百人的文科102 教室里挤满了人,绝大多数是女生,美丑胖瘦皆有。朱美嫣好不烦恼,她不知道,与她有同样想法的女生在京西大学至少有两百六十人,这还不包括那些傲娇型的,以及胆怯型的女生。

李子彬并不高调,甚至很低调,喜欢他的女生也很低调,即便如此,他仍被京西大学的学姐学妹们列为心仪男生的第三位,头两位全是活泼人物,一位是学生会主席,姓季;一位是来进修的运动健将,姓陈。李子彬属于内向型,他的一举一动都被喜欢他的女生时刻关注,他的一言一语在京西大学里暗中流传。

入冬的京城已有逼人寒意,可李子彬仍旧穿着白衬衣,这在课堂里很引人注目,不是李子彬标新立异,耍风度不要温度,而是他确实不见凉,他体质很好,这是女生喜欢他的原因之一,当然,能拥有这么多爱慕者,光体质好还远远不够。

少女怀春,少女爱美,李子彬还是京西大学公认的美男子,很多长得好看的男生可以归类为“帅气”“英俊”,但能称为“美男子”的男生并不多。李子彬拥有一百八十二公分的身高,略瘦白净,高挺的鼻梁骨感适中,看起来挺拔有力,浓墨般的眉毛下,一双连女人都嫉妒的凤目清澈有神,脸廓偏瘦些,配合微薄的嘴唇却恰到好处,显得既文雅又坚毅,这是一张令女人印象深刻的脸。

由于低调,京西大学的女生们并不太了解李子彬,只知道他是大二法学院的同学,年方二十,内向,不爱说话,没发现有交往的女生,仅此而已。如果让女生们彻底了解李子彬的身世底细,恐怕爱慕他的女人会呈几何式增长,他是太子圈的一员,背景深厚,是前总理苏元纬的侄外孙,也是拱卫京城第三十五集团军司令李淮的儿子。不是说有背景就一定得到女人青睐,而是他有背景不张扬,他内敛持重,温文谦和,这与当下飞扬跋扈的官场纨绔子弟相比有天壤之别。

如果还不够,那李子彬从八岁开始,连续获得七届少年书法大赛第一名的光环就足以震撼许多人,只是他低调,知道他有这个光环的人并不多,因为李子彬每次参加书法大赛,只用“木杉”做笔名,“木杉”便是“彬”字拆开。

书法大家莫飞是知道李子彬底细的人,他不但是京西大学的常聘教授,还是少年书法大赛的评委,他对李子彬非常赏识。莫飞有个不为人知的秘密,就是他暗中收藏李子彬的书法作品,他曾对家人说,华夏书法界能人辈出,精英如林,但建国以来,没有谁能连续七年获得少年书法大赛冠军,此子了不得。

十五岁那年,李子彬主动放弃了少年书法大赛,一来在同龄人中身处书法顶峰,寂寞无对手,二来,他把所有精力全放在读书学习,以及练歌排舞上。

听完了莫飞的课,李子彬等同学全走完了,他才微笑着上前与莫飞热烈攀谈,聊的自然是他们对书法的领悟与心得,这一聊就聊了半小时,害得站在教室门外的朱美嫣焦急不堪,小手心紧张得冒汗,她已打定主意,今天无论如何都要索取到李子彬的电话。

“李子彬同学,好像有人等你,挺漂亮的。”莫飞发现教室外有个探头探脑的苗条身影。李子彬脸一红,嗫嚅道:“莫老师笑我。”

莫飞忍俊不禁,拍了拍李子彬肩膀,压低声音打趣:“有啥难为情的,莫老师也年轻过,快去吧,别让人家女孩子望穿秋水。”

李子彬只好跟莫非告辞,出了教室门口,李子彬有些意外,他内向不等于闭塞,朱美嫣在京西大学算得上响当当的人物,她是标准的富三代,香港豪门千金,也是京西大学当仁不让的校花,身材高挑,容貌出众,她最爱穿紧身牛仔裤,她拥有全校男生公认最美的臀部,李子彬就是先认识她的臀部,才认得朱美嫣本人,只是他们之前从来没有面对面交流过,今天是第一次。

“找我?”李子彬小声问,眼睛仔细观察眼前这位身材高挑美女,她有两只透着机灵的杏仁眼,一张清纯的瓜子脸,长发披肩,别看她是富三代,身上穿的衣服却‘很学生’。

“嗯。”朱美嫣含羞点头,她有小小失望,美男子似乎并不热情,更别说兴奋了,换别的男生恐怕早已两眼放精光,据说,喜欢朱美嫣的男生人数全校第一。

“有什么事吗?”李子彬几乎没什么表情,不是他装清高,更不是他讨厌朱美嫣,而是有一个女人占据了李子彬心灵的最高点。

女人天生敏锐,朱美嫣能感觉到很多同性的眼光朝她看来,她更紧张了,马上压低声音问:“这里不好说,能给你的手机号吗?”

李子彬从背包拿出笔和纸,把他的手机号码写给了朱美嫣,接过纸条的一刹那,朱美嫣有了成就感,她有调查过,很少女生得到这位美男子的电话号码,能索取到,便是成就,朱美嫣淡淡一笑,转身离去,那轻盈的脚步,那浑圆的翘臀令李子彬心中一动。

跟往常一样,李子彬来到学校自行车停车处,取走了他那辆八成新的“永久牌”山地车,不急不慢地骑出了校门口,一辆粉红色保时捷911 不疾不慢地经过,车窗摇下,一位容貌与朱美嫣不相上下的美貌女生摘下墨镜,大声问:“李子彬,文聆社今晚有个聚会,你来不来?”

李子彬微微一笑,摇了摇头,美貌女生粉脸一寒,驾车疾驰离去,这女生便是文聆社的社长,京西大学的才女叶贝娜。

东大街幸福里。

一幢坐北朝南,古朴僻静的四合院里,菜香绕梁。风尘仆仆的庄田刚停好路虎,脚下还没跨进院子,他就知道是保姆烧菜,还是女主人烧菜,保姆的手艺固然不错,不过,能令庄田有饥肠辘辘之感的,就肯定是这家四合院的女主人在掌勺。

“香菇红辣黄焖鸡,彬彬的最爱,我的最爱。”庄田咂咂嘴,马上跑进西厅,洗了手,便与保姆小如一起摆放碗筷,顺便打听着:“小如,你涵姨今个儿心情挺好哈。”

小如瞄了一眼裙房,吐吐小舌头:“本来是挺好,老爷子难得来一趟,可涵姨不知怎地,跟老爷子拧上了,现在首长正在东屋哄老爷子呢。”说着,朝东厢房方向努了努小嘴。

“哟,老爷子来了,我得给他请安去。”庄田一惊,放下碗筷,转身走出西厅,这时,大门外忽地“铃铃”响了两声,李子彬提着山地跨进了院子,庄田马上驻足喊:“子彬回来啦。”

“庄叔。”李子彬一阵欢喜,放好山地车便跑过来热乎。一位气质高贵的绝色美妇从裙房里走出,丹凤眼一瞪,娇声喊:“彬彬,快洗手准备吃饭,今晚别吃太饱,要练舞。”

这绝色美妇正是李子彬的母亲苏涵涵,岁月匆匆,跟十八年相比,苏涵涵成熟了不少,身子略微丰满,但丝毫没有臃肿松弛之感,有的却是成熟女人那种丰腴之美,看她全身细细白肉,仿佛齿下的八月水蜜桃,味甜多汁,因为常年保持跳舞,苏涵涵的腰很软,很挺,双腿修长有力,进出裙房与西厅之间,步履轻松灵巧,如行云流水。看着如此美丽的母亲,李子彬目光温柔,似乎黄焖鸡的香味令他沉迷。

“子彬先过来写一幅字给大姥爷。”李淮从东厢房疾步走出,一个劲地朝李子彬招手。苏涵涵丹凤眼翻了翻,冷着脸没好气,也不阻拦,抿着迷人小嘴走回了裙房,老爷子难得来一趟,光弄个黄焖鸡当然不够,她还得张罗几个菜。

李子彬净手完毕,赶紧屁颠儿来到东厢房向大姥爷苏元纬问安,苏元纬见到侄孙,一双老眼乐成了小缝,拉住李子彬问长问短。李淮则亲自铺纸摆墨,父子俩心有默契,知道大姥爷难得来一趟,都有意讨好他。知道大姥爷已过七十了,李子彬来到书桌前,想了想,润笔挥毫,写下了两句行草寿联:“三千朱履随南极,七十霞觞进北堂”。

落好款印,放好笔,李子彬恭敬矗立在宽桌边,等候苏元纬欣赏,却不想,苏涵涵像一阵风般走来,冷冷道:“菜快要凉了。”

苏元纬无奈,和李淮交换一下眼神,顾不上欣赏书法,由侄女婿侄外孙搀扶着离开东厢房,到西厅吃饭去了。

饭桌上的气氛有点怪,李子彬遵循母亲的叮嘱,不敢吃太饱,有六七分便放下了筷子。苏元纬一肚子不满,心想着自己怎么也是堂堂的国家退休领导人,居然让晚辈给脸色,他也不多吃,三两下便擦嘴,站起来要回东厢房,李淮陪着笑脸,赶紧放下碗筷,搀扶苏元纬离去。

这下倒便宜了庄田,他没啥客气的,苏涵涵一招呼他多吃,他马上大快朵颐,与保姆小如吃得不亦乐乎,苏涵涵见还有很多菜,索性把待在院外军牌路虎上的两个警卫也招呼进来吃饭,几个人一起,反而有说有笑,气氛融洽。

东厢房里,老爷子苏元纬换上了一副笑脸,站在宽桌前,他老眼一眨不眨地瞪着墨迹未干的书法字迹,不停赞好,李淮松了口气,微笑问:“老爷子,彬彬的字,您老觉得怎样,有进步么。”

苏元纬频频点头:“有进步,有进步,我其实也不太懂彬彬的字有没有进步,就是觉得他比京城那几个牛逼哄哄的书法家写得要好十倍。”

“老爷子客气了,您也是书法鉴赏行家。”李淮差点笑出声来,虽有护内之嫌,但老爷子这一评价可是极为罕见,要知道,苏元纬可是华夏书法学会副理事,也是李子彬学书法的启蒙老师。

俯下身子,苏元纬对着宣纸上的一字看了又看,不禁发出感叹:“妙啊,妙啊,就算给我从娘胎里重新出来,再倾淫七十年,我也写不出这么好的字来,彬彬才二十岁便有如此造诣,如果再历练,天知道会修成什么正果。”

“我会督促他。”李淮笑道。

苏元纬意外没笑,他绷着皱纹密布的老脸,转身来到沙发一坐,身子靠下,左臂握拳举起,轻轻地捶敲着额头:“哎,小涵居然叫彬彬去练歌跳舞,她是不是疯了,有这么做娘的么,女娃娃唱歌跳舞还不离谱,彬彬可是男人,是咱们苏李两家的希望,真把我气死。”

李淮赶紧递上一杯龙井:“莫气,莫气,老爷子可千万别气坏了身子。”

苏元纬抖了抖发白的双眉,拨开李淮的手:“能不气么,一个男人唱歌跳舞有啥出息,要搁以前,唱歌跳舞的都叫戏子,不入堂。当初为啥叫她放弃唱歌嫁给你李淮做老婆,就是不能由着她性子,现在倒好,她让彬彬继承她的事业了,女人呐,头发长,见识短。”

“是是是,回头,我让涵涵把头发给剪喽。”李淮一本正经的样子,苏元纬老辣,听出李淮在敷衍,两老眼一瞪,恼怒道:“你也想气我?”

“我哪敢。”李淮赔上笑脸,虽已贵为保护京畿的军区司令,但在苏元纬面前,他依然毕恭毕敬,不仅是尊重,苏元纬在华夏官场,还有不可小觑的影响力。

苏元纬一声悠悠长叹:“如果子安活得好好的,咱们还有得选择,如今两家族这孙辈中,就子彬一支男丁独苗,唉,我们苏家也不争气,尽生女娃,如今所有希望都在子彬身上了。”

“老爷子有理,我也觉得涵涵过了。”李淮再次递上龙井,苏元纬冷眼接过,掀起杯盖儿,吹了吹,忧心忡忡说:“得想办法,来之前,我跟小涵的爸爸,还有你老爹都打过招呼了,他们一致反对子彬唱歌跳舞。”语微顿,斜了一眼过去:“我说李淮,你一个堂堂军团司令,就不能管管你媳妇?”

李淮讪笑:“别提了,我要想管她,下辈子也指望不上,彬彬谁的话都不听,就听他娘的。”

“我倒有个主意。”苏元纬白眉一挑,露出神秘之色,李淮愣了愣,身子赶紧凑过去,苏元纬呷一口茶,朝门外张望了一下,小声道:“干脆给彬彬说一门媳妇,彬彬也差不多到了该成亲的年纪,有了媳妇儿,老娘的话就不太管用了,你就是活生生的好例子。”

李淮见又扯到自己身上,弄得哭笑不得,但想了想,也觉得有几分道理,暗道:我现在唯涵涵的话是从,哪还听得进老爹老娘的话。想到这,李淮情不自禁点头:“老爷子可有人选了?”

“多了。”苏元纬板起手指头一个个介绍,什么商务部的孙女,什么央行董事长的女儿,什么副主席的外甥女,最后一个最有份量,“刚进政治局的老季前些天带他的孙女来我家窜门,他那孙女聪明伶俐,长得像天使天仙那般模样,我家老婆子见了,简直爱不释手。”

李淮心中一动,问:“季博达的孙女多大了?”

“十四。”苏元纬说。

李淮浓眉微皱,暗思:老爷子是不是老糊涂了,这十四岁毛都没长齐,那轮得上谈婚论嫁。苏元纬目光如炬,猜出李淮的心思,‘咣啷’一声盖上茶杯,指着李淮的鼻尖便骂:“亏你还是一军之将,这叫双管齐下,我们苏家什么不多,女人多,回头我找人物色一位漂亮贤惠的闺女专门照顾彬彬,然后再跟季博达提个亲,让他那宝贝孙女跟彬彬见个面,把婚事定下来,两个女人侍候着,子彬哪还有什么心思唱歌跳舞。”

李淮顿时醍醐灌顶,禁不住竖起大拇指:“老爷子,您这招齐人之福实在高,实在妙。”苏元纬一脸得意:“你呀,等着抱孙子吧。”李淮眉飞色舞道:“那老爷子岂不是要当太老爷了?”

“哈哈。”东厢房里一片大笑,却不知隔墙有耳,身材苗条的小如蹑手蹑脚地从东厢房门外离开,疾步走向院子另一侧坐北朝南的正房。

夜幕降临,华灯初上。

送完老爷子回家,庄田又开车把苏涵涵,李子彬母子送到国家戏剧学院,学院训练处处长乔兰馨早早就在学院的四号舞蹈训练场内等候,有一盏追光灯坏了,乔兰馨一点都不耽搁,马上找人给换了,场内温度,她细心地调到二十六摄氏度。

乔兰馨是公认国家戏剧学院最美的女人,即使已年过四十,后来的晚辈也无法超越她,奇怪的是,乔兰馨很少有绯闻,她嫁给了一位画家,无生育,小资生活很彻底。

和往常一样,乔兰馨安排好学院最优秀的舞蹈老师给李子彬上课,她则拉着苏涵涵在远处聊天,话题多在李子彬身上。

“小彬跳得怎样?”乔兰馨亲昵地搂着苏涵涵,两人同样艳若桃李,同样流淌着芳香馥郁的成熟气息,乔兰馨刚好大一年,四十二岁,由于未生过孩子,她的身材比苏涵涵苗条许多,这让苏涵涵很羡慕,每次见面都夸上乔兰馨几句,殊不知,乔兰馨更羡慕苏涵涵,无论是身材容貌,还是家庭背景。

练舞场响起了伦巴舞的音乐,李子彬在老师的陪伴下,舞动得极为娴熟,动作潇洒利落,姿势规范,举手投足之间极具明星风范,苏涵涵每次都看入了迷,这次也不例外,对乔兰馨的询问,只是“嗯嗯”地敷衍,一双凤目闪耀着难以抑制的兴奋。

“他学得很辛苦,这年纪的男孩都贪玩,没见过这么管孩子的娘。”乔兰馨忍不住为李子彬打抱不平,在乔兰馨看来,李子彬简直就是活受罪,一年里头,李子彬至少有两百个夜晚来这里练习,这训练量,即使戏剧学院最勤奋的学生也望尘莫及,而且这一坚持就坚持了十六年。

“我跟别的父母不一样,宠不溺。”苏涵涵欣慰之余隐隐有些愧疚,过去十几年的每一天里,学习,练歌,练舞,练字,几乎把李子彬的时间占得满满的,他根本没时间享受同龄孩子所能享受的快乐,可也奇怪,李子彬从不埋怨,他明白这事母亲的苦心,他心甘情愿接受这种“活受罪”。

“涵涵,咱们学院冬季招生马上开始了,名额有限,我给子彬保了一个名额。”乔兰馨没有夸大其词,能考进国家戏剧学院是许多少男少女的梦想,仿佛鲤鱼跃龙门,只要进了国家戏剧学院,就能有朝一日成为大明星,再不济,也会高人一等,生活无忧,所以学院招生的门槛极高,连苏涵涵都知道一个录取名额能换一百万港币。

“算了,你还是把名额让给别人吧,子彬现在正读书。”苏涵涵婉言谢绝,这大大出乎乔兰馨的意料,她着急道:“哎哟,可以转学呀,子彬这么优秀,只要他来戏剧学院,前途无量。”

苏涵涵温婉一笑,仍然摇头。

乔兰馨大感纳闷:“真想不通吔,你让子彬从四岁学跳舞,五岁练嗓子,这十几年来风里来雨里去,练得多辛苦,你还不是为了让子彬进演艺圈吗,以现在子彬的实力,完全超越很多一线大歌星,他若是在咱们学院进修,保准三年内能大放光彩,影视歌三栖同时发展一点都不困难。”

苏涵涵莞尔轻叹,她握住乔兰馨的手,耐着心解释:“乔乔,跟你说实话吧,我当初让子彬学唱歌跳舞,是有点私心,想着他将来万一读书不行,就混演艺圈,继承我的歌唱事业,但现在子彬已经读到大二了,学习成绩还算优秀,我就随他喜欢,他愿意继续读书我支持,他愿意进演艺圈我也不反对。你知道吗,我们家族里除了我,没人支持彬彬进演艺圈。”

乔兰馨一脸可惜,苏涵涵苦笑:“为这事,我跟老公,跟老爷子都闹得不愉快,老公尚且好对付,老爷子就不那么好说话了,他一直极力反对子彬进演艺圈,今天老爷子还来我家磨叽,我跟他顶了几句,幸好他是我大伯,不是我老爸,他拿我没办法,不过话说回来,我内心还是妥协的。”

乔兰馨总算明白了:“原来这样,可惜透顶了,子彬这么好人才,这么有天赋,金老师说,现在基本没有什么可教子彬了,所有国标舞,子彬都跳得很出色,他现在唯一欠缺的就是经验,他舞姿还有点硬,不够放开,多跳就能解决,有时间,你这位当年学校里的舞后也可以跟子彬跳跳舞。至于他的声线歌技,可不比你苏涵涵差哟。”

苏涵涵露齿一笑,陶醉般回忆起当年在高中时代被同学赞誉为“舞后”的日子,只是回忆片段才开始便戛然而止,苏涵涵的思绪回到了现实,她从手袋里拿出一张支票递过去:“乔乔,今晚是我最后一次来麻烦你了,老爷子的话确实有几分道理,既然子彬在读书上还行,那就让他走仕途吧,十几年来,子彬得到了你乔兰馨的无数帮助,谢谢你,乔乔,你是我最好的朋友……”

“跟我客气什么。”乔兰馨怔怔看着支票没有接,苏涵涵硬塞到她手里:“这六十万,是我的一点心意,感谢你这十几年来为子彬所付出的辛苦。”

“涵涵,你……”乔兰馨有些难为情,因为每年的年头,苏涵涵都会给乔兰馨一笔李子彬的学费,由初始的每年五万,一直到今年的二十万,平日里,苏涵涵更是对乔兰馨很大方,经常赠送名牌衣服鞋帽,名牌化妆品香水等等,可以说,乔兰馨从苏涵涵身上已经得到近两三百万的物质感谢,她哪好意思再拿。

苏涵涵嗔道:“别不好意思,也不算多,另外,这有一包送你,你识货,看看吧。”

乔兰馨的小资生活已到极致,脚下棉鞋就过万,身上的毛裤也要好几千,她比苏涵涵更懂得打扮,拿起精美纸袋打开,乔兰馨取出一只精致时尚的手提包,情不自禁一声惊呼:“哇,香奈儿,是真品,这……这是最新款,要八十多万吔,涵涵,你成心害我掉眼泪。”

苏涵涵莞尔:“想掉就掉吧,我有三个香奈儿,我把最好,最新款的送给我最好的朋友……”

乔兰馨猛地抱住苏涵涵,声音哽咽:“谢谢涵涵,你真好。”

三个小时的练舞转眼过去,苏涵涵领着李子彬跟乔兰馨和舞蹈老师告别,场面多少感人,乔兰馨居然吻了李子彬,相约有时间多见面,李子彬爽快答应,苏涵涵也含笑点头。

冬夜少有的妩媚,月亮羞答答的半隐半现。

宽阔的人行道上,一对母子如恋人般牵手走着,他们也相约拉拉手走着回家。

“刚才乔兰馨亲你嘴了?”苏涵涵歪着脖子看向李子彬。

“是。”李子彬微微一笑,张涵涵脸色微变:“怎么能亲嘴呢,亲一下脸就行了,她以前有这样亲过你吗?”

“没有,这是第一次,可能兰馨阿姨一时激动,她对我很好的。”李子彬柔声解释,有神的凤眼里闪耀着异样的眼波,母亲的手是多么漂亮,多么柔软,牵着是多么的舒服。

“兰馨阿姨?你不喊她乔老师?”苏涵涵有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气势,李子彬无奈,只好如实招来:“她不给喊,说老师老师的喊,会喊老的。”

苏涵涵忍不住扑哧一笑,她是女人,理解乔兰馨,几乎每个女人都不喜欢把‘老’字用在自己身上,包括‘老师’。

“妈,你是不是太敏感了。”李子彬小小怪责一下苏涵涵。

“哼,敏感么,正因为她对你太照顾了,妈妈才敏感。”苏涵涵本来要放弃追究,被儿子怪责了反而激起她的好胜欲。李子彬莫名其妙:“没什么特别啊。”

“没特别?”苏涵涵一扯李子彬,右手食指几乎戳到了李子彬的鼻尖:“前段时间你去练舞时淋雨了,你去她家换衣服,她帮你洗短裤,有没有。”

“有啊,是我告诉你的啊。”李子彬更纳闷了,那一晚,苏涵涵有重要的饭局参加,李子彬就独自一个人去国家戏剧学院练舞,不巧下了场大雨,把李子彬给淋湿了,乔兰馨便让李子彬到她家里换了衣服,那晚上李子彬不穿底裤,直接穿练功服练舞,乔兰馨则帮李子彬的衣服包括内裤全洗了烘干,等舞练完,衣服也烘干了,李子彬好感动,回家后,他把这事告诉了苏涵涵。

说着无意,听着有心,苏涵涵把这事深深记住,她瞪着迷人的凤眼,郑重其事道:“那妈妈也告诉你,女人不会随便帮男人洗底裤的。”

“妈妈不是一直帮我洗底裤吗。”李子彬哑然失笑。

“我是你的妈妈。”苏涵涵大声嗔怪。

李子彬暗暗好笑,他有意逗母亲:“妈妈能随便帮儿子洗底裤吗。”苏涵涵一听,顿时答不上话来,她哼了哼,气恼说:“好,那你以后自个洗。”李子彬慌了,忙陪着笑脸:“我什么事都愿意做,多辛苦都愿意,就是不爱洗衣服。”

“一点都不像你爸爸,他的衣服都是自己洗。”苏涵涵抿了抿嘴想笑,她眼珠一转,接下来的话有深意:“不过,男人不爱干家务也正常,你既然不愿意自己洗衣服,就找个女人回来帮你洗。”

月色更妩媚了,苏涵涵或娇或嗔,一颦一笑都极具美态,成熟的风韵里偶露少女娇憨,动听的声音里夹带些许严厉。李子彬不知不觉地看痴了,他结结巴巴说:“我不愿意找,我想……”

“嗯?”苏涵涵歪着脖子,眼神奇怪地看向李子彬。虽然苏涵涵有一百七十一公分的身高,但在李子彬一百八十二公分的身材面前,还是略显娇小,每次看李子彬,苏涵涵都要歪着脖子扭转腰,她不知道,这个姿势极具美感,而且非常诱人。

“我想妈妈继续帮我洗衣服。”李子彬面红耳赤,他突然有强烈的冲动,很想吻一下母亲。

苏涵涵一时没察觉儿子的异样,以为儿子难为情,何况找女人也不是说找就找,“好吧,老娘就暂时帮你洗,等你成了亲,叫你媳妇洗。”苏涵涵这方面倒看得开,儿子在学习,练舞,唱歌,练字方面下苦功,占了绝大多时间,做母亲的就尽量为儿子的生活创造舒适环境,从小到大,她从不让李子彬干洗衣拖地的家务活。

第五章

“我不结婚,我想一辈子陪着妈妈。”李子彬鼓起了积压在内心深处的勇气。

“说什么傻话。”苏涵涵浑身一颤,这是做母亲最愿意听到,又最不愿意听到的一句话,这表明儿子很爱母亲,很舍不得母亲,可儿子不可能不结婚,不可能不传宗接代。

“我什么女人都不喜欢,我只喜欢妈妈。”李子彬爆发了,就在宽阔寂静的人行道上,他突然抱住苏涵涵,用力地吻了下去,仓促之下,苏涵涵的嘴被湿软的舌头撬开,男性的气息直扑她的面颊,她的舌尖被撩拨,唇瓣被狂吸……

苏涵涵奋力推开了李子彬,脑袋几乎一片空白,回神过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擦拭嘴唇,第二件事就是大声喊:“打车回去。”

“妈。”李子彬浑身颤抖,惶恐不安。

苏涵涵一愣,被吓坏了,不是因为李子彬出格的举动,而是担心李子彬因为过度紧张而受到刺激,她迅速冷静下来,语气出奇温柔:“以后不许亲妈妈的嘴,要亲,只能亲脸,而且要得到妈妈同意。”

“知道了。”李子彬耷拉着脑袋。

苏涵涵又气又急又心疼,她眺望公路,察看有无出租车经过。就在这时,突然响起了手机铃声,恍惚中的李子彬呆呆矗立着,没有掏口袋,苏涵涵没好气,小声嗔怪:“怎么不接电话呀?”

李子彬愣了愣,手足无措地摸出手机接通,“喂喂”两声,便紧张说:“我……我现在没空。”

街道很寂静,苏涵涵与李子彬相距又近,苏涵涵听出是女孩的声音,这稀奇了,因为苏涵涵还从未发现有女孩打电话给自己的儿子,眼见李子彬要挂机,苏涵涵眼疾手快,一把将李子彬的手机抢了过来,“喂喂喂,我是李子彬的妈妈,请问你是……”苏涵涵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平和。

“我……我是李子彬的同学。”电话的那头,正是朱美嫣,她大吃一惊,通话的人由李子彬换成了一个女人声音,她不能确定对方是李子彬的母亲,因为对方的声音悦耳动听,不像年长者。

“你怎么称呼呢。”苏涵涵柔声问。

“我姓朱,叫朱美嫣。”朱美嫣的芳心砰砰乱跳,她想过挂掉电话,不过,这念头一闪而逝。

“哦,你就是那位朱美嫣呀,李子彬有在我面前有提过你哦。”苏涵涵灵机一动,她当然没有听李子彬提过朱美嫣,苏涵涵这么说,能令对方迅速减轻陌生感。果然,朱美嫣大为惊喜,她心想啊,如果对方真是李子彬的母亲,那李子彬在他母亲面前提起我,显然是喜欢我。芳心一乱一喜,朱美嫣有点结巴:“是……是吗。”

“打电话给李子彬是想约他出去吗?”苏涵涵笑问。

“呃……是的,找他想了解一些功课上问题……”很拙的借口,朱美嫣连自己都不信,她脸儿发烫,小嘴用力咬着抱枕。

“呵呵,没事的,只是李子彬刚和我去亲戚家吃饭,他喝了不少酒,所以今晚就不出去了,但朱美嫣同学,你以后要多点约李子彬出去,有什么活动呀,聚会呀,你都可以约他去的,不一定是功课。”

“啊。”朱美嫣想矜持,可似乎幸福一下子砸到了脑壳,这话是什么意思,她激动地从沙发上蹦起,猛地冲到窗边把窗打开,让寒意十足的冷风吹到发烫的脸蛋上,银铃般的笑声传到了苏涵涵的耳朵:“咯咯……好的,好的,那我就不打扰李妈妈了。”

挂掉电话,苏涵涵把手机递回给李子彬,他苦着脸接过:“妈……”似乎责怪母亲过份了。

一辆出租车缓缓停过来,母子两人上了车,苏涵涵危襟正坐,语气像审查:“这个朱美嫣长得怎样?”

“还行。”李子彬轻声回答,在他眼里,所有女人都无法跟母亲相提并论,再漂亮的女生都是“还行”。

“有时间带她来家坐坐。”苏涵涵淡淡说。

“哦。”李子彬暗暗叹息,胸口那方寸之地犹在狂跳,夜色由妩媚变得妖异鬼魅,仿佛嘲笑他的失败。李子彬居然笑了,他知道一次失败不等于永远失败,倔强好胜的他不会轻易放弃,二十年来,他要得到的,几乎都能得到,他要攻克的,几乎都能攻克,母亲苏涵涵是他梦中女神,是他李子彬的终极梦想,他悄悄告诉自己,女神可以等待。

回到家,洗完澡,躺在空荡荡的大床上,苏涵涵辗转反侧,她不停责怪自己疏忽了,儿子对母亲的依恋成了爱恋,这是做母亲的重大失误,她没有及早发现儿子有严重的恋母情结,如果任其发展下去,必将酿成不堪设想的后果。

亡羊补牢,为时不晚。

苏涵涵手托香腮,忽然想起保姆小如把偷听到老爷子和丈夫的谈话告诉了自己,她越来越觉得老爷子人老成精,看事情看得全面,似乎很有必要给儿子物色一个女人,老爷子说得不错,苏家什么不多,女人多,苏家在扬州的宗亲里,有大把的好女人,而且绝大多数都长得花容月貌,不如就先弄一个侍候李子彬,让他尽快成熟起来,男孩只有经过女人的洗礼,才会成熟。

想到这,苏涵涵拿起了手机,给丈夫李淮拨过去:“老李。”

“怎么了?”李淮一看时间已快凌晨两点了,他心里微微紧张,这时候很少接过妻子的电话。

“想跟你说个事……”苏涵涵在床上摆了一个很诱人的姿势,她是搞音乐的,对声音敏感,她很喜欢听丈夫那种充满男人味道的男中音,每每听到,全身会有酥麻的感觉,薄如蝉翼的睡衣里,峰峦起伏,苏涵涵那只纤柔的左手顺着滑润的小腹往下摸去,摸到双腿间,被一抹镂空薄丝阻止了。

“什么事,说呀。”李淮心中一动,隐隐听到不规则的呼吸声。

纤手在薄丝上徘徊,温暖的卧室里春意流淌,苏涵涵犹豫了,有些事在电话里说不清楚,她用略带甜腻的声音说:“算了,改天再跟你聊,你睡了吗。”

“睡了。”李淮摸了摸从身后伸来的玉臂,轻声道:“我在军部,明天老爷子还要过来,我得回去,如果不急的话……”

“好吧。”听丈夫说明天回家,苏涵涵有心跳的感觉,挂断电话,她的纤手离开了小薄丝,盖上被子睡去。

※※※国家戏剧学院斜对面有一幢叫“紫苑”的高级公寓住宅楼,从朝街的第十五楼窗口,可以看到戏剧学院的全貌,如果日头天气晴朗,甚至能看见乔兰馨在戏剧学院的单位房。

当初买“紫苑”十五楼A 座A 室时,李淮花去了七百六十万,一次付清。如今,这套一百六十平公寓的价值超过了一千五百万,只是公寓楼的主人不是李淮,而是他身边的这位美人,一位令人过目不忘的大美人,她叫乔兰馨。

乔兰馨有两样东西引以为傲,一是她拥有无与伦比的苗条身材,二是得到一位贵人照顾,这位贵人就是李淮。

李淮刚放下手机,乔兰馨就像蛇一般缠上了李淮的身体,裸露的娇躯令李淮冲动,他抱住乔兰馨的柳腰,下体缓缓上顶,进入了温暖巢穴,乔兰馨忍不住轻轻喘息,她的嘴唇是如此性感,吐气如此幽兰:“涵涵这么晚打给你有什么事啊?”

“不知道。”李淮也在喘息,他想不清楚为何一个四十二岁的女人还能如此紧窄,或许是没有生育过的原因,或许是跳舞的原因,因为经常跳舞的苏涵涵也很紧。

乔兰馨缓缓耸动:“涵涵声音这么柔,可能是想做那事了,你今天没跟她做?”

李淮道:“我下午才回到家,老爷子就来了,我得陪他,吃完晚饭,涵涵就带子彬来你这练舞了,我哪有时间跟她做。”说到最后,李淮用手捏了捏乔兰馨的下巴:“现在有时间了……我不是来你这了吗?”

乔兰馨吃吃娇笑:“你跟她做得多,还是跟我做得多?”

李淮连想都没想,很肯定道:“我没仔细算过,不过,跟你做要多得多。”

乔兰馨不依:“那可不行,我不许你冷落了涵涵,女人这时候是很需要房事的,很多女人红杏出墙就是这个年龄段。”

李淮浓眉一挑:“涵涵会出轨?”

乔兰馨把她那翘翘的臀部抬了起来,又缓缓落下:“那倒不会,涵涵不是那种会出轨的女人,就算全世界的女人都出轨,她也不会。”

李淮伸长双臂,揉住了翘臀:“这么替她说话,是不是看在她送钱,送包包的份上?”

乔兰馨摇了摇水蛇般的柳腰,妩媚道:“才不是,我有一句说一句,说的全是实话。”红唇落下,印在了李淮棱角分明的脸上。

“那你会不会出轨。”李淮改揉丰胸,没有苏涵涵的大,却挺拔,也很敏感,乔兰馨微微哆嗦,媚眼如丝:“你对我这么好,又这么强壮,我哪有心思出轨哟。”

“兰馨,我会对你更好的。”李淮很动情,这是他为什么舍得花近千万筑金屋的原因,怀中的娇媚,能融化他钢铁般的意志。

“哼,涵涵说了,她有三个香奈儿,她若不送我一个,我这辈子都摸不着香奈儿的边儿。”撒娇谁都会,像乔兰馨这种撒娇很少人能学会,李淮明知乔兰馨在撒谎,他却把她的撒谎当真的对待:“我哪懂送包包给女人,这都是人家送给涵涵的,不是我送的,我的钱基本都交给你了,涵涵对我的工资不屑一顾,家里上上下下全是花她的钱,买四合院也是她出资。”

“哎,我这辈子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住上四合院,是不是很贵啊。”乔兰馨撒了个娇,李淮笑呵呵道:“四合院满京城都是,你想住还不容易。”

“我想住像你家的那种。”乔兰馨娇滴滴说。

“这套四合院贵一点,要一亿三千万,光装修就用去了一千多万。”

“哇,涵涵现在这么有钱呀?”乔兰馨嫉妒得快疯了,做为苏涵涵的好朋友,乔兰馨当然知道苏涵涵家里有钱,却不知道她会这么有钱。

李淮笑了笑:“她娘家确实有钱,几个亲戚都是国有大企业说得上话的,涵涵通过入股的形式进入她那些亲戚把持的国有企业做小股东,前后已近二十年了,手上随便一只股就有……”话说到关键处,李淮刹住了话头,他知道说漏了嘴。

乔兰馨何等精明,眼珠一转,马上问:“这么说,涵涵有很多内幕消息了?”

“嗯。”李淮无奈点头。

“老公,你可以告诉我内幕消息的,你家涵涵赚了大钱,你也让我赚一点生活费嘛。”乔兰馨这一声‘老公’把李淮喊得全身只有一处地方硬,其余地方都软,他心知又说漏了嘴,几次欲言又止:“这……”

“不说就算了。”乔兰馨嗔怒,欲翻身下来,李淮急忙抱紧:“好好好,我说了,不过,你一定要保守秘密,要是人人都知道,那就不叫内幕消息了。”

“我又不是笨蛋,我就自己买一点,炒一点,自己赚。”乔兰馨转怒为喜,搂着李淮又吻又摸,软腰摇得如风中水柳,不时妙音传送,李淮舒爽之极,心里知道些什么全说了出来:“有个叫‘西部大开发燃气’的股票,近期会大涨。”

“等等,我拿笔记下来。”乔兰馨大喜,伸长雪白胳膊要拉开床头柜的抽屉,李淮急喊:“哎呀,我帮你拿,不要拔出来。”

乔兰馨吃吃娇笑,双腿把那东西夹得紧紧的,李淮拿到笔和纸,都一一写了出来,还标好了买入的价格参考,“记得啊,赚了钱要请我吃饭。”放好笔纸,李淮的剽悍逐渐显露,军人总比一般的男人更持久,更有劲道。

“你想吃什么都行……”乔兰馨努力提臀吞吐,拉长了再吞吐,这样的摩擦更能刺激港湾的愉悦神经,李淮深深呼吸,双手握住垂悬在眼前的酥乳,用力揉搓,嘶声道:“我想吃你。”

“我好吃吗?”乔兰馨的柳腰像水蛇般扭动,肢体很有韵律地盘缠李淮,练舞的身体总是得天独厚,不仅柔韧,还特别紧窄,李淮喘息:“好吃,很美味。”

“我乔兰馨和涵涵比,谁更好吃?”

“乔兰馨更好吃。”

“啊,李将军好厉害,我是你的兵……”

第六章

京西大学有几十个大大小小的社团,其中以“文艺青年社”,“文聆社”,“英语社”最活跃,因为这三个社团的社长是京西大学三位最具实力的校花。

“文艺青年社”前身叫“好玩社”,顾名思义,这个社团喜欢玩,能玩。在社长朱美嫣的带领下,文艺青年社成了京西大学人数最旺的社团,他们经常组织观光旅游,吃饭聚会,搞过几次大型校园舞会,影响力非常大。可能是树大招风的缘故,学校领导公开批评“好玩社”的宗旨与若干校规背道而驰,影响了学子的学业,不利于学子的健康成长,被责令整改。朱美嫣只好把社名改成了“文艺青年社”,不过,社团依然以玩为主,只是规模小了许多,调子低了许多。

“文聆社”才是真正的文学类社团,社长叶贝娜,在京西大学如雷贯耳,是男生们提起她就自惭形秽的重量级人物,她自己一个人就拥有三辆豪车,平日里,她最爱驾驶粉红色保时捷911 ,父亲是国内金石界赫赫有名的大收藏家叶桓。叶贝娜十七岁就在很有影响力的“诗集月刊”上发表过三首诗,文笔才情都得到了不少名家赞誉,她恃才傲物,待人冷淡,对加入社团的成员有诸多挑剔要求,所以文聆社的成员不多,只有二十七人,但这二十七人几乎集中了京西大学的文学骄子。

“英语社”最特别,社员不多才四十二人,美女也不多,才六位,却全部是川妹子,而且全集中在学生宿舍的一间合住单间里,社长叫宫亦白,有人称呼她‘一白痴’,因为她表情本来就木讷,还戴一副老土的黑框眼镜,整天傻乎乎的,仿佛永远都睡不够的样子。不过,京西大学不是白痴能待的地方,宫亦白也不是白痴,她的英语早过了专业八级。奇怪的是,每次见到李子彬,宫亦白的双眼会闪闪发亮,精神饱满。

“你想要加入英语社?”刚从食堂打饭出来,准备回学生宿舍吃午饭的宫亦白愣愣地看着在路边等候她的美男子,他俊美的外表挂着干净的笑容,每次见到他,宫亦白都心如鹿撞,整座京西大学里,宫亦白只对这美男子有这种感觉,他叫李子彬。

李子彬又一次郑重地要求加入英语社,宫亦白犹自半信半疑,半年前,宫亦白曾经要求李子彬参加英语社,当时李子彬拒绝得很痛快,害得宫亦白大丢面子,说李子彬就算是拒绝,也要委婉点。

如今李子彬却主动要加入英语社,这有点那个……

宫亦白扶了扶黑框眼镜,眨动闪闪发亮的大眼睛,“怎么突然想起了要加入英语社,好马不吃回头草喔。”宫亦白狡黠地揶揄了一下李子彬。

“上星期看了你用英语演讲的视频,很棒,想跟你学习英语。”李子彬说的是实话,他有很多次跟宫亦白用英语互动交流,如果能加入英语社,那交流会更多,从中能迅速提高了自己的英文水平,特别是口语表达,其实,李子彬的英文口语也达到了英国本土人的水准。

“得了吧,你也有专业八级,跟我学?不敢当。”宫亦白嘴上这么说,心中不免有些沾沾自喜,如果她的英文演讲水准一般,也不会有人制成视频放上网络,宫亦白对别的没啥信心,对自己的英文还是蛮有自信的。

“如果不行,那就算了。”李子彬好不尴尬,他交际少,对女孩心思不甚了解,见宫亦白说话阴阳怪气,以为她还记恨着上次拒绝加入英语社的事,也不好再求她,讪讪一笑,就要骑他的山地车离开。

宫亦白暗暗气恼:这家伙怎么说走就走,怎么不多求我一会呢。心中一急,忙喊:“哎哎哎,跟我学不敢当,交流就好,大家互相学习,下午你来我们系找我,填写个人资料,联系方式。”

李子彬凤眼一亮,连连点头,自然是满口答应。宫亦白莞尔,傻乎乎地伸出双手要跟李子彬相握:“欢迎你加入英语社,啊……”一声惊呼,手中装有饭菜的搪瓷碗‘咣当’一声掉落在地,西红柿炒蛋和白米饭散落一地。

“我是不是很白痴啊。”宫亦白连跺两脚,难过地看着还没有吃上一口的午饭。她家境并不宽裕,父母皆是普通单位职工,供她上大学不易,每月的生活费恐怕还不够叶贝娜,朱美嫣的一支名牌口红。幸好她是校花级别,常有爱慕者请她吃饭,她倒也小心谨慎,不随便受邀,多数邀请都经过几位室友的甄选才欣然赴约,每次赴约宫亦白也把室友带上,偶尔还让交心的女性社员沾沾光,日子一长,不仅省下了不少生活费,也在英语社里树立了威望,基本上,英语社的成员都是家境较为普通的学生。

“谁说你白痴了,你很可爱。”李子彬放好山地车,主动弯腰捡起搪瓷碗,疾步跑向不远处的垃圾桶,把残余饭菜倒掉,又找来扫把,把地扫干净。宫亦白懒洋洋地站着,黑框眼镜背后的大眼睛有了一丝异样:“你是安慰我呢,还是说真心的?”

李子彬真诚道:“是安慰你,也是说真心话,你等等,我帮你再打一碗饭。”一转身,朝食堂方向飞跑过去,宫亦白咬住下唇,少女的心思有了一个模糊的疑问:美男子是不是在献殷勤?

纠结中,李子彬端着搪瓷碗回来了,碗里除了有西红柿炒蛋和米饭,李子彬还特意加了一份青瓜牛肉,一份糖醋排骨,把搪瓷碗塞得满满的,他也不知道这些菜宫亦白爱不爱吃,只是见她脸色比较苍白,体态过于苗条,心想她多吃点没坏处。

“你吃过了吗?”打开搪瓷碗的宫亦白呆呆地看着李子彬。

李子彬“哎哟”一声,才想起了要回家吃饭,他赶紧骑上山地车,朝宫亦白挥手:“我要回家吃饭了,拜拜,下午见。”

望着李子彬远去的背影,宫亦白的心灵无法不荡起巨大涟漪,她又呆了,怎么回到女生宿舍的,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只知道走错了两间房后,才回到狭小的合住单间。房间虽小,却容纳了三张上下铺,这里住着六位如花似玉的少女,其中有两位校花,她们是宫亦白,冯瑾萱。其余四位分别是董瑶,郁桐嘉,杜霭贞,金傲蕾,这六位女生全来自川渝。

见宫亦白捧着搪瓷碗回来,女孩们马上欢呼尖叫,宫亦白被吓了一跳,这才回神。大家七手八脚将宫亦白拉到靠窗的下铺坐下,董瑶马上迫不及待发问:“白白,你跟美男子聊啥子哟,好像聊很长时间。”一口标准动听的川音。

宫亦白羞得满脸通红,不知从何说话,她心知跟李子彬站在路边聊天肯定在被某个室友看到,在这谣言满天飞的女生宿舍里,想不被八卦是不可能的,宫亦白吞吞吐吐,还没开始‘交代’,另一位室友郁桐嘉已有了重大发现,“哇,小白白,你昨晚没吃东西啊。”她对着宫亦白的搪瓷碗目瞪口呆,大家纷纷看来,都吃惊不小,以她们所知,这饭量和菜量,是宫亦白平时的三倍。

“是美男子帮我打的饭。”宫亦白推了推眼镜,朝围着自己的同学扫视了一圈。

三秒钟的沉默,然后是尖叫爆发:“啊……”

宫亦白也尖叫,叫得更大声,一个人的声音就把五个人的声浪全淹没了:“告诉你们,以后你们谁再说我是小白痴,我就跟谁翻脸,全部开除出英语社。”

五个人面面相觑,杜霭贞脾气很温柔,说话也很温柔:“怎么了小白,受了什么刺激?”

“哼哼。”宫亦白猛地站起,一把推开面前的几个室友,在狭小的房间踱了两步,扬起了迷人的下巴:“你们也不想想,美男子目中无人,傲气得紧,如果本宫是白痴,他会对本宫献殷勤吗?”

金傲蕾朝其余四位少女使了使眼色,振臂高呼:“小白绝不是白痴。”其余四位少女一听,也跟着振臂高呼,可听着听着,却觉得刺耳,恼得宫亦白猛跺脚,要大家住口,几个少女倒听话,不再喊了,都忍着不敢笑出来,社长的头衔还是有那么一点点威慑力的。

冯瑾萱跟宫亦白关系最铁,她娇滴滴道:“献殷勤不代表什么呀,在电视上经常看到,精神病院的医生也是很讨好病人的。”

话音未落,几个少女都笑得东倒西歪,宫亦白露出两排白白的牙齿,朝冯瑾萱扑了上去:“我咬死你……”

“哈哈……”

“喂喂,他约你了?”金傲蕾好不容易把冯瑾萱和宫亦白两人拉开,少女打闹起来不比男孩逊色,衣服都给扯开了,宫亦白一边整理衣裳,一边得意洋洋说:“那倒没有,不过,美男子强烈要求加入本宫的英语社。”

一石惊起了千层浪,几个少女同时惊呼,杜霭贞很严肃指出:“他目的绝不单纯。”

宫亦白拿出镜子照了照娇容,小声嘀咕着:“我就等着他不单纯……”

大家没听清,追问道:“你说什么?”

宫亦白抿嘴一笑,又扬起了迷人的小下巴:“我是说,他目的单纯不单纯关我啥事,他目中无人,本宫还看他不顺眼呢,上次给他机会,他不识好歹,这次,哼哼,如果不是念他态度诚恳,又道歉又认错的份上,我才不会批准他入社。”

“小白,我好感动,你是如此宽宏大量,我感谢你。”冯瑾萱拉起了宫亦白的小手,目光深情,几个少女也纷纷表示感谢。

宫亦白一甩手一叉腰,悻悻问:“怎么,你们都希望他加入英语社?”

董瑶咯吱一笑,羞羞道:“美男子嘛,养眼。”

冯瑾萱正了正色,严肃说:“既然与小白无关,那我冯瑾萱该出手了,大家是好姐妹的话,就别给我添堵挡道,若是大家能助我一臂之力,让我把得如意郎君,那我冯瑾萱会感激不尽,下辈子为你们做牛做马。”

“我呸……”五个人异口同声吐唾沫。

金傲蕾冷笑:“别说下辈子,就是这辈子给我做牛做马,我也绝不同意你糟蹋我的王子。”

“你……”冯瑾萱大怒。不过其他几位女孩道能理解金傲蕾,因为金傲蕾有一次小醉后,吐露出如何喜欢李子彬,还说李子彬将来必成大器,大家以为她说醉话,没想第二天一大早醒来,金傲蕾就懒洋洋地喊:“李子彬,抱我去刷牙。”从此,金傲蕾给大家留下了笑柄,但大家也知道金傲蕾对李子彬的爱慕之情到了梦中缠绵的地步。

“你们抢吧,我郁桐嘉不搀和,男人长得好看不能当饭吃,我心目中的白马王子是土木工程系的那位型男,人家不仅有型,还开卡宴。”郁桐嘉从宫亦白手中抢过镜子,对着镜子顾影自怜,虽然不能评为校花,但郁桐嘉的美色绝不输于校花,在她们六人中,她绯闻最多,也是她们六人中打扮最时尚的一位。

“那季英哲很花心的。”董瑶提了个醒。

“切。”郁桐嘉很不以为然:“如果他不花心,那他岂不是怪胎,家境这么好,家里这么有钱,换谁谁都花心,李子彬若是有季英哲这般家境,恐怕花心得有过之而无不及,再说了,你们就能肯定李子彬不花心么,就算他不花心,他能忍受众多美女的引诱?光我们信息管理系就有他这么多粉丝,其他系呢。”

“嘉嘉说得有理。”杜霭贞很理性,一对桃花眼闪耀着睿智的光芒,她是六人中学习成绩最好的一个。

“是啊是啊,所以大家让我先试一试他李子彬是否花心。”冯瑾萱娇滴滴说。

结果又引来了齐声“呸……”

下午文学系的最后一节课刚结束,文科校花叶贝娜便群发了一条短讯:文聆社新增一名成员,他叫李子彬,大二法学院同学。按惯例,明晚我们要为新成员举行欢迎聚会,地点未定,先行通知大家,望勿缺席。

很诡异,这条短讯以极快的速度在京西大学里传播,宫亦白也收到了这条短讯,她小脸煞白,神情沮丧;朱美嫣也收到了这条短讯,她气得两眼几乎要喷火。

学商贸的人都知道要善于把握机遇,朱美嫣深深明白叶贝娜发出的那条短讯意味着什么,如果不想办法,那明晚之后,李子彬就成了叶贝娜的俘虏,这几乎是可预见的事实,没有哪个男生可以抵挡叶贝娜,她漂亮有钱,她还拥有一百七十公分的魔鬼身材。

想到叶贝娜的身材,朱美嫣莫名地心烦,连她都心仪叶贝娜的身材,何况是李子彬。

“不行,我要阻止美男子参加文聆社明晚的聚会,无论用什么手段。”朱美嫣的双眼射出凌厉的光芒,她拿出手机拨给了李子彬,约他立即见面。李子彬欣然答应,脑子里又想起了朱美嫣的紧身牛仔裤。

离京西大学大门不远的麦当劳里,朱美嫣要了两杯果汁,果汁加了不少冰,朱美嫣依然能喝出火来,李子彬刚坐下,朱美嫣便劈头盖脸问:“你加入了文聆社?”

李子彬拿起面前的果汁就喝,赶得急,他有点口干,喝得急,打了个嗝:“呃……你消息真灵通,我本想见面了告诉你。”

“我……”朱美嫣很想骂几句,可一想到自己跟李子彬没任何关系,凭什么能生气,她咬咬牙,忍了下来:“你为什么加入文聆社而不加入我们的文艺青年社?”

李子彬微笑道:“我现在正式请求加入文艺青年社。”

“啊。”朱美嫣愣住了,她曾经托人让李子彬加入“好玩社”,结果被李子彬拒绝了。

“能接受我的请求吗?”李子彬的态度很诚恳。

“行。”朱美嫣嫣然一笑:“我们文艺青年社可有规矩喔。”

“什么规矩?”

“新加入的社员要请社长吃饭。”朱美嫣露出一丝狡黠。

“没问题。”李子彬爽快答应。

朱美嫣一听,芳心大喜,小手指一伸,要拉钩上吊:“那说好了,明天晚上请,不许反悔。”

“好。”李子彬笑呵呵地与朱美嫣勾了勾手指,刚勾了一半,李子彬便愣住了,脸上全是懊悔表情,他想起明晚要参加文聆社的聚会,如今又答应请朱美嫣明晚去吃饭,心中不禁暗暗叫苦。

朱美嫣佯装不知,笑嘻嘻问:“喂,你母亲这几天有没有问起我?”

“好像没有。”李子彬无奈强装笑脸。

朱美嫣赞道:“李妈妈的声音好好听,好年轻。”

李子彬的脑子已经开始琢磨明晚如何安排,他平时很少撒谎,按理说先答应了叶贝娜,就应该先兑现承诺,但李子彬又不愿食言朱美嫣,左思右想,仍想不出个头绪来,心里好不烦恼。

“我记得那天晚上,你母亲对我说,可以随时约你出去玩的。”朱美嫣见李子彬心神不宁,心里大骂李子彬不够专一,她故意暗示李子彬的母亲已经同意他们交往。

李子彬讪笑:“只要有时间,随时可以去。”朱美嫣哼了哼:“我怎么知道你有没有时间,你有时间了不会邀请我吗。”

“我不知道有什么地方好玩。”李子彬苦着脸说,朱美嫣美目一转,计上心头:“这样吧,以后你邀请我,我来带你去玩。”

“好,那我先回家了。”李子彬站了起来。

“给我买一杯可乐……”朱美嫣娇嗔,李子彬二话没说,赶紧给朱美嫣买了一杯可乐便匆匆告辞。

朱美嫣左思右想,她拿起手机,狡黠一笑,迅速地在手机写下了一段短讯发出去,短讯的内容是:由于我们文艺青年社人数众多,影响广泛,特聘请法学院的大二同学李子彬担任我们社团的法律顾问,具体聘请事宜于明晚跟李子彬同学吃饭时再详细协商。

“哼,跟我抢么,我不会输的……”朱美嫣冷笑,她深知这条短讯也会迅速传播。

给苏元纬泡完一杯龙井,小如知趣地离开了,这次她不敢偷听,没有苏涵涵的同意,小如不敢造次,年纪虽小,但她懂得不少,知道自己在这个家是什么身份,能在李家做保姆,小如觉得是莫大的荣幸,其他跟她一起从村里出来找工作的,没有一个比她找得好,在李家工作了两年,小如已给家里汇去二十万,这让小如的家成了村里最有钱的人家。

怀春的少女总是爱幻想,小如有时候也会不顾身份地幻想李子彬,幻想他成为自己的男人,这是小如的秘密,但她才十八岁,她的秘密又怎能逃得过苏涵涵的眼睛,苏涵涵没有挑明,也没有责怪小如,只要不出格,苏涵涵能理解一个少女的情怀,何况小如非常讨人喜欢,非常听话,非常勤快。有时候,苏涵涵觉得再也难找到像小如这么好的小保姆了,哎,谁叫自己的儿子长成这般模样,是女孩都会喜欢他。

东厢房里,苏元纬对苏涵涵说出了来意。

“怎么又给彬彬介绍女人?前两天家里开会,不是说要跟季博达联姻吗。”苏涵涵现在有点怕老爷子了,这段时间,老爷子几乎每天都来,每次他一来,总有事,这不,一听到老爷子要给李子彬找个贴身女人,苏涵涵又气又急。

苏元纬不紧不慢道:“他那孙女还小,才十四岁,我们家子彬总不能等她到了十八岁才开始做男人吧,我听说子彬还是一个没经情事的男孩,这叫什么事啊,他已经是二十岁的男人了,该懂的就得懂,该经历的就得经历。”

苏涵涵听老爷子这么说,半天没吭声,想起那晚上李子彬抱住自己亲嘴,苏涵涵打了个冷战,心想自己的儿子是不是想女人了才这般冲动,若是这样,那老爷子的话就有道理了。

苏元纬见苏涵涵不吱声,心里颇为自信,他有备而来,但要说服这位有主见的侄女,苏元纬仍不敢掉以轻心。从椅子上站起,苏元纬在房子里来回走动:“那天家里开会,你同意子彬不再唱歌跳舞了,这也是好事,你还同意他出去多结交朋友,这同样也是好事,可外边的世界花花绿绿,子彬血气方刚,他不可能不被引诱,我们给他找个女人回来,就是让子彬了解男女之间的事,了解多了,外边的女人再如何引诱他,也不会造成严重后果,俗话说得好,鲍鱼吃多了,跟粉丝差不多。”

这比喻粗俗,苏涵涵却依然没吭声,她静静地听着,心底里如翻江倒海,她认为老爷子完全是大男子主义思想,换成是别的男人,苏涵涵肯定坚决反对,但李子彬是自己儿子,那又不同,她琢磨着老爷子的话,觉得又有几分道理。

苏元纬接着道:“这是给子彬找一个专门贴身照顾他起居饮食的,听说你还帮他洗衣服,这要是让外人知道了,岂不笑话子彬吗。”

苏涵涵蓦地想起了小如:“以后我不洗了,小如可以帮子彬洗。”

苏元纬自然明白苏涵涵的意思,他摇了摇头,缓缓坐下:“小如是不错,但没那个气质,我们家子彬长得丰神如玉,一表人才,小如根本配不上子彬,顶多是个丫鬟。”

苏涵涵想想也是,“那大伯的意思……”一向有主见的苏涵涵在这个问题上,还真不知道该如何办,小如确实无法胜任,门第不说,光身高就太悬殊,小如才一米五八。

苏元纬早胸有成竹,他微微一笑:“我们扬州老家那边不是有很多标致女人吗,你有时间回去一趟,亲自给你儿子选一个好的,至少我们苏家的女人比别家的女人更可靠。小涵,我相信你看人的眼力,我跟老家那边打了招呼,你好好选,慢慢选。”

“那季博达儿的孙女……”苏涵涵柳眉一挑,露出淡淡笑意来,都说姜是老的辣,老爷子光拿出“可靠”两字,就足以让苏涵涵信服,这么大的两个家族要选一个次于媳妇的角色,可靠就太重要了。

苏元纬拿起龙井喝下,润了润喉咙,深邃的老眼里射出一丝冷光:“我自会给他们一个交代,官场覆雨翻云,四年后是个什么状况谁也没个底,咱们不能把宝都压在一处,不管发生什么情况,我们都首先要保证子彬的茁壮成长。”

苏涵涵真心服了,她知道自己这位大伯无论怎么张罗,全是为了李子彬的前途着想,手段或许有些偏颇,但毒药尚且能治病,只要能管用,手段偏颇些没什么大不了,大伯能混到国家副总理,自然有过人的本事。

想到这,苏涵涵笑嘻嘻应承:“好吧,过几天后院装修,我就趁这个时候回一趟扬州。”

苏元纬好不开心,能说服苏涵涵是板上钉钉的事,但如此顺利多少出乎他老人家的意料,他看了看手表,暗思,“快六点了,怎么子彬还没回家。”想开口问苏涵涵,又担心自己索字的心思被苏涵涵瞧出,苏元纬灵机一动,拐着弯儿问:“李淮怎么都不在家?”其实,李淮在不在家无所谓。

“他管着十几万军队,忙还不是正常。”苏涵涵站起来,准备去弄“香辣黄焖鸡”了。

“看紧点。”苏元纬叮嘱一句。

“就他?”苏涵涵哼了哼,抿嘴一笑,自信道:“给他李淮一百个胆子,他也弄不出啥名堂来。”

苏元纬呵呵一笑,随口问:“又装修,这段时间赚了不少吧。”

刚想离开的苏涵涵马上收住了脚,兴奋得频频点头:“这要谢谢二表哥的关照,要不然,我哪有钱装修后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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