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雕邪情 (000-008)

184Clicks 2022-03-02 Author: 温古
#神雕  
【神雕邪情】(序a)

作者:温古2022/03/02发表于:SexInSex

                前言

  个人建议先看第一章,然后再看这个序章,因为这章没什么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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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序章 墓中之人

                终南山

  峰峦蜿蜒,青海翠浪。在这春尽夏至之季,雄浑巍峨的太乙神山绿装尽裹,早已是一片繁茂之色。在满山的高树茂林间,一座小小的古墓,静寂地坐落在层叠树影之中。

  古墓是以石为基,挖凿筑建,深嵌于山体之内,只有一条甚是简单的墓道延伸而出。由于已进夏日,周遭尽是草兴木盛,灌树丛生,将那本就不易发现的墓道,掩饰的更加影避形匿。

  随着阳光逐渐由暖转冷,鸟兽的鸣叫声渐隐渐熄,整片山林也变得清肃静谧起来。就在这日尽夜来的时候,一道人影从那阴暗的墓道中显出身来。

  那人身形佝偻,头白面黄,仔细看去竟是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妇。她手中提个木桶,悄声缓步地走出墓道,转身闪进一片树丛之间。不一会儿,便有舀水的声音传了出来,声静了,老妇又提着水桶走了回来。临近墓道,她抬头向四周望了几望,便蹒跚着钻了进去,不多时,墓道中渐渐飘出了细细的白烟和饭菜的香味。想不到在这了无人烟的深山密林,居然有人在此隐居避世,安于自然。

  就是如此一个隐秘的所在,如此平和的生活,却有两只黑洞洞的眼睛,正在眨也不眨地盯视着墓前的所有动静。那双眼睛睁如铜铃,瞳孔尽黑好似两颗黑棋,而它们的主人头蒙黑巾,身着玄衣,此刻就伏身匿藏在墓道口远处的灌木丛中。

  看着那苍老的身影没入墓道口,听着墓内响起炉火的声音,黑衣人在心底长舒出一口气:「是时候了!」他悄然起身,无声无息地退进层层树林深处。

  ……

  「姑娘!该吃晚饭了!」在墓内,适才那位老妇已经做好了吃食,正在大声唤着。她年纪大,嗓门也大,声音直在幽深曲折的墓道中连连回响,一直传到了后堂之中。后堂内空荡荡的,什么家具摆设都没有,只有一人身着白衣白裙,安静地立于西侧石壁前,幽幽地望着墙上的一幅绘画出神。

  壁画中绘得是两个少女。一个二十五六岁,正在对镜梳装,镜里映出的容貌极美。另一个十四五岁的满脸稚气,憨态可掬,一副丫鬟打扮,手里捧着面盆,在旁侍候。那白衣白裙之人神情肃然,一双秀目正凝望着那名年幼的少女,好似并未察觉堂外传来的呼喊。

  「姑娘!开饭了!」没有得到回应,老妇自己寻了过来,墓内石室虽然繁多,她却径直来到后堂寻找,仿佛一早便知道人会出现在这里一样。可堂中人仍旧一动不动,恍若未闻,看着那消瘦的白色背影,老妇不禁心下叹息一声,张口待要再喊,却被一声娇柔的话音打断:

  「孙婆婆!你先去吧,我知道了。」细弱的声音里透着清冷,还有若有似无的哀婉。那叫孙婆婆的老妇忍不住也望了壁画中的少女一眼,便失落地退了出去。而那美目柔声的白衣少女又再入神地凝视起画中人来,好似没有一丝离开的打算。

  过了半晌,白色身影幽幽地发出一声轻叹:

  「师父……」

  ……

  古墓外,乌云渐起,让树影遮蔽下的林丛变得更加黯淡无光。数道身影在黑色的天幕下,窸窸窣窣地穿行在树林中,渐渐靠近那难以辨寻的墓道口。行至数丈外,几人伏下身形,分别隐匿在树后、草丛中。当头一人看向古墓方位,眼神中透着毫不掩饰的贪婪和兴奋,他一挥手,身后立刻上前一人,毕恭毕敬地行下一礼,低声道:

  「霍都王子。」

  「情况如何?」名叫霍都的人也压着声音问道,手中拿起一只火折子,摇晃了几下,微弱的星火随即照亮了他的面孔。约莫三十来岁,容貌很是清雅,但额头和左脸上分别鼓着一大一小两个脓包,看起来滑稽之极。而他对面那人用黑巾蒙了头面,只有一双眼睛露在外面,二目圆瞪,眼瞳遍黑如同棋子,正是之前在此窥视之人。

  「回禀王子殿下,墓中之人一个时辰前吃过饭食,以我多日的观察,再等一个时辰便可行动。」

  听过汇报,霍都沉吟着点了点头。他十分确信此人的判断,因为最初指派他的人便是霍都自己!

  此人生来长有一对猫眼,瞳孔圆大,黑暗中的视力远非常人所及。但他性情卑劣好淫,最喜趁夜潜入,奸污妇女,是江湖中臭名远播的淫贼。此次上山就是因为听说这墓中人姿色极美,动了觊觎之心,却因为武功不及霍都转而为其卖命,想要从中混些好处。霍都知道了他这特殊的能耐,便派他组织此次行动,如今看来,这项决定确实极为正确。

  「去准备吧!……两个时辰后开始!」为求稳妥,霍都将时限有多加了一个时辰,他伸手送出火折子,但目光却像是怕会漏掉什么一样,死死锁住那寂静的墓道。

  那人接过火折,举在空中朝西侧摇了数次,不多时,便有十数人从身后的树林中行出,潜行步向墓道西侧。他又向东侧摇晃火折,便另有十数人悄声聚到东侧布置,随即火星一闪,周围又陷入了一片黑暗,只有各处细微的声音响动不绝。

  听着四下里准备的细小声响,看着计划稳步进行,霍都不仅没有放松精神,反而心头狂跳,越来越是兴奋。只觉心中所求已是触手可及,不稍片刻便会实现。

  其实无论是霍都,猫眼人,还是这黑暗中的数十条人影。他们趁夜上山、监视古墓,一切的起因,皆是由于江湖中新近鹊起的一条传言。原来在这终南山中有一座活死人墓,乃是一个极为隐秘的门派「古墓派」根基所在。古墓派中有一位姓龙的女子,江湖人多称其为小龙女。传言中说这位小龙女,将在她十五岁生辰那日进行比武招亲,若是谁能胜得过她,不但小龙女会委身相嫁,连同墓中的奇珍异宝、武功秘籍,也会尽数相赠。

  要说江湖中有意参加的武林人士中,更多的是想争夺古墓中的武功秘籍,因为传言中说:墓中不但珍宝堆积如山,同时还有降龙掌,一阳指等等,都是练武之人梦寐以求的武功秘本。可那四下宣扬之人,偏偏大肆夸口小龙女样貌极美,据说就连「赤练仙子」李莫愁都难以与其相比。

  这李莫愁原本也是古墓派的门生,按辈分算得上是小龙女的师姐。不但容貌甚是美艳,身姿更加窈窕曼妙,江湖上的妖邪人物之中,对她着迷的人着实不少。现下听说李莫愁另有一位师妹,相貌更美,那些贪恋女色又下流无耻之徒,都耐不住色心想要来此一试。结果竟在这肃正净清的古墓圣地,纠集了百余名妖邪之士,都摩拳擦掌地要把这正直花龄的佳人纳进自己的淫帐。

  而霍都就是这些人中最有实力和势力的一支!他携师弟达尔巴与手下一同前来,先以武力震慑众贼,又承诺事成后,墓中的各色珍宝任由分取,武功秘籍也可共享同习。其余的淫贼奸人见这两人出头,都绝了求亲之念,可又贪图墓中好处,便纷纷跟随霍都行事。

  随后霍都指挥众人奇袭全真教,火烧重阳宫,打算先断了对方的援逃二途。谁料全真教奇兵天降,阻拦了他一网打尽的计划,不得已之下,霍都立刻强攻古墓,意欲以武力强逼小龙女就范。怎知天公不作美,古墓中竟飞出数不清的白色蜂子,近百名手下全部在小龙女的奇术下望「蜂」而逃,霍都的图谋被击得一败涂地。

  想起前几日的的惨败,想起自己被蜂群追逼的狼狈不堪,霍都直恨的牙根痒,可一咬牙,肿在额颊两处的红包立时刺痛无比。他忍不住啊啊地叫出声,那黑暗中龇牙咧嘴的样子,吓得身边那人不自觉地远离他了几步。霍都自己更是心中发狠,咬牙切齿:

  「想不到这蜂毒如此厉害,达尔巴那个蠢牛只是被多蛰了几下,如今还是连路都走不了,哎呦!嘶……小龙女!这个小婊子!等你入了我手,看我怎么收拾你!」霍都这般想着,恨得眼睛直要瞪出血来。即便还未见过那小龙女的样貌身姿,脑中已经开始想象着墓中美人在自己身下哭叫的模样。

  想象着自己进入漆黑的墓室,想象着颜若朝华的小龙女,即便拼尽全力,仍然屈服在自己绝世的武功之下。霍都逐步走近被逼退在墙角的少女,伸出右手一把托起她俏丽却充满倔强的小脸,毫不怜惜地掐捏把玩起来。才刚成年的女娃娃,那脸蛋儿嫩的都要滴出水来,哪里受得了男人的大手的蹂躏。一入手,暴力的指掌已毫无阻拦的陷进娇嫩的肌肤之中,将原本秀美绝伦的俏脸揉得变形、扭曲。

  不甘心受制于人,少女立即出招反抗,一双玉掌合并,快如闪电的朝敌人大开的胸口推出。想不到霍都已然先发制人,他左手五指成爪,猛然扯下少女腰间的绸带,顺势卷在攻向自己的一对皓腕之上。

  脑中映出就缚少女的可怜模样,霍都顿觉心中大快。几日来无处发泄的痛苦,在这一刻,全部变作了难以抑制的淫欲。他左手握住绸带向上猛提,将少女攥紧的粉拳也带至空中。轻盈的衣袖因为重力的关系翩然滑落,两条精雕细琢般的完美玉臂,自上到下,一寸寸地暴露在霍都的目光之下。

  贪婪的视线随着几斤完美的曲线一路下滑。扫过瘦不见骨的细腕,攀下纤浓合度的小臂,直到俏皮可爱的臂肘。即便滑落的衣袖遮住了上臂的大半肌肤,却无法阻止男人急色的目光翻越圆润的香肩,连同少女轻纱遮身的娇躯一并收入眼底。

  遮身蔽体的丝袍失去了腰间丝绦的绑缚,松垮垮地垂落下来,通过敞开的衣襟,可以直视到少女贴身的衣裙。而最能吸引霍都注意的,却是连覆遍全身的衣裙也无法掩盖的曼妙娇躯。

  由于双臂被迫举起,少女胸衣紧裹下的一对椒乳羞涩地挺起,那时起时伏的样子,仿若有两只小兔子在衣下呼呼安睡。酥胸下的腰肢已是细得不能再细,柔得不能再柔,如被两弯新月束起得一样。下身虽然穿着长可及足的长裙,布料却是纤薄透体,两条修长莹白的玉腿根本无法在其中躲藏,那种欲盖弥彰的意态更显得魅惑勾人。

  居高临下地欣赏这诱人的身躯,霍都已觉身心内的欲火狂烧,一股热涌从脑际直冲下小腹。回想先前的失败,直到如今还未得到这具动人的女体,浓烈的恨意再度占据全身。

  可霍都此刻恨得并非只有小龙女一人!他之所以在毫无准备下被白蜂蛰袭败退,究其罪因,正是那个在他围剿全真教时,突然加入战局,坏他好事之人。此人虽自称是全真弟子,却不穿道袍,只着一身粗布衣服,实和寻常庄稼汉子无异,而武艺高绝又远非一众老少道士可比,自己连他姓甚名谁还未得知,便已在一招内败于他手,不得不匆匆撤离。如此大辱,霍都还从未尝受过,胸间的恨意翻涌难止,此刻,正好一股脑儿的发泄在幻想中的美人身上。

  「王子殿下!」就在霍都正欲伸出魔掌扯烂玉人的衣衫,即将在脑海中肆意淫虐那具鲜嫩的肉体时,他的耳边冒然响起了「猫眼」低哑的回报声:「王子殿下,时辰已到,所有准备也已就绪,可否开始行动?」

  倘若是往常,有人胆敢打扰霍都的寻欢作乐,必定会被他五马分尸,以儆效尤。可是换做此刻,「时辰已到」这四个字,却成了霍都最梦寐以求的福音。因为这预示着他的计划得以开始进行,他最淫邪的幻想马上就要成为触手可及的现实。

  霍都笑了!带着满脸的得意!更带着令人胆寒的怨毒!

  身旁的下属没有人看到霍都这张诡异的笑脸,正如没人知道他为了成功付出了多少艰苦一样。霍都原是成吉思汗的义兄,扎木合的孙子,按理说成吉思汗贵为蒙古大汗,作为皇亲国戚的霍都本该有着尊贵的身份。可惜造化弄人,由于扎木合与成吉思汗早年的一段恩怨,他的后代子孙虽均被辞封王子头衔,却始终无法在蒙古军政中占有一席之地。霍都因此转拜国师金轮为师,以求在江湖绿林之中闯出一番名堂。

  迎娶小龙女便是他成名江湖最重要的一环!

  只要传言属实,霍都便可以凭借古墓中的武功秘籍和奇珍异宝,招兵买马,扩大自己的个人势力。不必说还能得到一位美若天仙的娇妻为伴,此等艳福美事,他又岂会轻易错过!

  霍都不会轻易错过!更不会轻易放弃!

  先前的失败非但没有让霍都灰心丧志,反而刺激起了他无边的恨意和对不公命运的愤怒。由此他改途易辄,另行谋得古墓圣女之计。为了躲避全真教的耳目,霍都这次趁着夜色掩护,率人从另一侧山崖攀行而上。还特地派人伪装成上山进拜的香客,潜入重阳宫进行监视,终于确定那个貌似庄稼汉子的异人已在今早离去。所有一切的费心谋划,都是为了今夜可以马到功成。

  自觉算无遗策的霍都已是成竹满胸,不愿再多等一刻,他旋即下令:

  「一切按计划进行!」

  ……

  黑云翻滚,阴风阵阵,漆黑的浓云遮蔽了一切阴险的身影,呼啸的山风掩盖了所有不怀好意的响动。

  一道,二道,三道……全数五道细长的人影悄无声息地躬身前进,一个挨着一个的翻入墓道。毫无光亮的墓道内伸手不见五指,这五人却丝毫不受影响,在黑暗中敏捷又轻巧的穿行贯入。领头一人手持短刀,黑巾蒙头遮面,双瞳黑漆如墨,正是那诨号「猫眼」的淫贼。他一边蹑步前行,一边时刻观察着墓道的情况。

  这墓道分为两个部分,显露在外的一段是在山石上直接开凿,与一般的通道无异,而隐藏在内侧的一段却是由整块整块的石板铺砌而成。这猫眼固然是贪淫好色,可做淫贼是喂不饱肚子的,为了维持生计,他便常常混迹于深山老林里,去做盗墓这种有损阴德的勾当。所以当他看到墓道内部的铺设,便已知晓其中必有机关暗器。

  领他惊喜的是,今夜墓道中的机关并未开启!

  这是何其幸运!又是何其的不幸!

  就在墓外的贼人千方百计要潜入古墓时,墓中之人却在毫无察觉地安心甜睡,而不知何故,本应阻挡外人进入古墓的机关,竟偏偏在这危机时刻没有被开启。难道就连上天也暗中帮助霍都?难道小龙女注定要承受这残酷的命运?

  面对这看似意料之外,却又命中注定的「良机」,就连一向行事谨慎的猫眼,也忍不住要乐出声来。他频繁进出古墓盗取财物,对这一类的机关设置早已熟门熟路。他十分清楚,由于要守卫墓主人的安全,石墓前段会有多道极具杀伤力的机关,如果每次进出都要逐一开启关闭,反而会造成活人的意外损伤。所以墓门前后的机关机括,往往会做成相互联通,方便进出的设计。

  此刻,门前墓道的机关处于闭锁状态,也就意味着不止是墓道,墓门和前堂的机关也一并没有开启。猫眼小心翼翼地靠近紧闭的石门,伸出右手食中两指,沿门底边缘逐分逐寸地摸了一遍。果然不出所料,门下的石销并没有锁死。他马上招呼一人近前,两人一左一右轻手轻脚地推动石门。

  墓门的制作严密而精准,石制的框架与石门严丝合缝,却完全不会阻碍到门的开启和关闭。随着夜风越吹越大,仅一人多高的墓门缓缓打开,发出一阵微不可闻的摩擦声,转瞬间就被呼啸的风声完全掩盖。

  这打头阵的五人原本就是摸黑干活的行家,黑暗中依然能看得七七八八,当石门越来越大,墓内的情景也逐次地展现在几人面前。首先是一段甬长的通道,墙壁和屋顶同样由大块石板铺就而成。为了保险起见,猫眼从怀中掏出一个足有馒头大小的石球,放在地面上向前一滚。也不见他用了多大力,那石球便咕噜咕噜的向前滚去。

  石球的材质甚是奇特,这般在石板上颠簸滚动,竟然没有一丝的声响。石球越滚越快,不到片刻已经滚至尽头,所经之处,没有触发任何机关。见通路安全,猫眼终于放心,指挥五人抓紧时间,向深处鱼贯而入。他们依着此方法逐步前进,经过了几道弯弯折折的狭窄墓道,终于抵达了古墓的中心地带「前堂」。

  在墓葬的形制讲究中,前堂普遍用来存放各种陪葬品,以及墓主的贴身器物。而在这座用来给活人居住的「活死人墓」里,前堂中自然应该陈列着各种充满生活气息的物件。

  猫眼这般理所当然地认为着,可实际的情况却远比他心中所想要简单得多。一张长桌,两把木椅,便是这大厅之中仅有的三件事物。虽说在深山老林中隐居,生活简单清苦一些是情理之中的事情,可看着仅有一桌两椅的厅堂,猫眼的也不禁有些犯嘀咕:

  「这哪里是给活人住的,死人坟里的摆设都比这里的多。」

  像猫眼这种人,挖坟掘墓,奸淫妇女,简直把恶事做尽做绝。也正是因为他多行不义,害人无数,所以在他内心的深处,更加的害怕天理报应,也更加的信奉鬼神之说。现下看着非同寻常的一幕,耳边响着夜风的哭嚎,身在黑暗寂静的古墓,猫眼第一次感到头皮发麻,一股莫名的寒意顺着脊梁骨爬了上来。

  领头人踟蹰不前,其余四人却已经遵照计划,开始在各处进行探查。前堂内的几间石室分别被用作烹厨,储存等功用,虽说各种粮食和药物的储备十分充足,可室内的陈设也如同大厅一样,几乎没有任何多余的、能够证明这里有人居住的事物。甚至连厨房的厨具和餐具也均是纤尘不染,如同从未使用过的一样。

  各种诡异的迹象令猫眼越来越是害怕,他不愿在前厅多加逗留,便打算继续前进,寻找墓主居住的石室。谁知他刚一转进通向后堂的墓道,突然在通道深处闪现一道白影,转眼间就不见了踪影。

  这完全出乎意料的情况令猫眼顿时没了方寸,他只觉腿肚子发软,连忙指着离他最近一人哑声道:「你……你你……你过来!」

  旁边那人是个瘦子,被他这慌张的样子搞得也是心里发怵,不自觉地提起手中单刀,战战兢兢地凑了过去:「干什么?」

  「看……看那边,你有没有看到什么白的东西?」猫眼给他指着方向,自己也忍不住放眼去瞧。

  「那边有什么?」

  「我刚才看见有个白……」

  就在他们伸长了脖子,把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黑咕隆咚的墓道深处的时候,在两人身前同样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悄无声息地出现了一张脸!

  那是一张人脸!一张惨白的人脸!

  毫无察觉的猫眼还在望着远处,感觉那瘦子不断拽他的手,刚要转过头去问他要做什么。谁料刚一偏头,正好对上那张白花花的人脸。

  对于猫眼来说,此时此刻,他最不愿看到的就是人脸,何况那还是一张阴森可怖的怪脸:在无光的环境下整张脸灰白一片,几乎分不清哪里是鼻子,哪里是嘴巴。只有一双鱼眼直勾勾地,如同死尸般盯着猫眼。

  更要命的是这张脸下一片漆黑,就像是凭空飘在猫眼面前一样。饶是他进惯了古墓,见到这般恐怖异常的景象,也不禁出了一身冷汗。只觉得整颗心一瞬间跳到了嗓子眼里,再也忍不住心头恐惧地发出一声惨叫:

  「鬼啊啊啊啊啊!」

  猫眼这一嗓子不单是因为惊恐,也是为了给自己壮胆,他常常孤身行走江湖,每当遇到危险,都先要大吼一声,不仅可以驱散自身的寒意,还可以起到震慑敌人的目的。谁料这一声凄厉的嘶吼刚一冒出喉口,眼前那张白脸蓦地消失了踪影。

  白脸突然出现又突然消失,被吓得心惊胆战得两人也是一时摸不着头脑,但遇到此种匪夷所思之事,猫眼心底已然萌生了退意。虽说任务没有完成,难以向霍都交待,可毕竟是自己的性命要紧,还是三十六计,先走为上。他抬起已经攥了筋左脚,刚要迈步后撤,眼前登时又出现一件诡异的事物:

  灰白的颜色,椭圆的形状,偏在中间又微微有些许凹陷。猫眼看着眼前的事物,脑海中灵光一闪,瞬间想到一个物件的名字。

  「鞋!是一只鞋!」

  准确的说那是一张鞋底!

  要说在这神秘莫测的活死人墓中,出现一只鞋总比出现一张人脸要好的多,可他想破了头也想不明白,为什么适才的人脸会突然间变成了一只鞋底。实际上,猫眼也已经没有能力去想了,就在他辨认出的一刻,那只灰色的鞋底已裹挟着一股劲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切在了他的脖子上。

  脖颈本是人身上数个最脆弱的部位之一,若是遭受到强力的击打,会让人立刻失去行动能力,更甚者可能会陷入昏迷和有生命危险。此时这突然的一击,处于惊恐中的猫眼做不出丝毫防备,只觉得喉咙像是被刀背狠狠击中,两眼一黑,整个人已瞬间倒飞了出去。

  那个瘦子还没从白脸的惊吓中恢复过来,又被猫眼的惨叫吓走了三魂七魄,根本无暇注意到发生了什么。只感觉猛地刮过一阵怪风,紧接着身后发出「咚」的一声,好像什么东西撞到了石壁上。他看身旁站着一条人影,还以为是那「猫眼」,便哆哆嗦嗦地问道:「什么东西!你……你瞧见没有?」

  那人也不藏着,沙哑的嗓音里带着一阵冷笑:「瞧见了!有五只小鬼在捣蛋呢!」

  「什么……什么小鬼?」瘦子还是迷迷糊糊搞不清状况,那人已走上前,一把扣住他的手臂,厉声大喝:

  「就是你们这五只小鬼!」

  与此同时,另外三人已经靠了过来。他们三个原本也被「猫眼」先前的惨叫吓得不轻,都在堂内靠远的地方戒备着。结果忽听墙边一声闷响,生怕节外生枝破坏计划的三人赶紧靠了过去,正在伏身查看。谁知他俩声音越来越大,再看地上,黑衣黑帽,黑巾蒙面,竟然是他们的领头人「猫眼」,此刻已硬挺挺地倒在地上,不知死活。这几人也是旧历惊险的老江湖,见此情况登时明白起了变故,三人不约而同架起长刀,还有一人点燃了随身携带的火把,一同冲了上来。

  这边瘦子也开始感觉不对,不说身边人的声音比「猫眼」粗哑的多,个子也要更低一些,单说紧抓他的这只手已足够不同,干枯,粗糙,掌心满是硬茧,显然是一只极为苍老的手。

  正思量间,身后火光乍亮,登时将眼前人照的一清二楚:一个身形佝偻的人披散着花白的头发;蜡黄的老脸上不止坑坑洼洼,更是长满大小不一的圆疙瘩,活像一只皱着皮的癞蛤蟆;塌鼻子、八字嘴,别扭地粘在脸上,只有一双鱼眼尤为熟悉,正凶狠的瞪视着;那样貌,那神情,与地狱里的厉鬼也相差无几。

  近在咫尺的瘦子看到了这一幕,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这张面孔岂不正是适才黑暗中的惨白人脸,想不到在火光映照之下,远比刚才还要惊悚可怖。而其余三人在火光亮起的一刻,也为之丑陋的容貌所慑,不禁全部顿足止步,竟不愿再靠近分毫。

  此人正是之前在墓道外徘徊的老妇,也是那白衣少女口中的「孙婆婆」。其实说来也巧,孙婆婆原本已经入睡,直到中途起夜时,才想起自己忘记启动墓前的机关。来到前堂,正好看到了鬼鬼祟祟四处摸索的五个外贼。

  孙婆婆年事颇高,走起路来轻声慢步的没人发现,加上她久居墓内,在黑暗中视物远比夜贼更加清晰。因此,便想出了以静制动的吓人法子。加上她天生丑陋无比,装神弄鬼起来,真如那墓中的僵尸复生,鬼魂作祟。

  如今对方已经看出了端倪,孙婆婆便不再继续与其玩闹,她握住贼人的手力道更劲,一脸狠厉神色:「说!你们五个小贼偷摸入墓是为何求,若是不说,莫怪老婆子让你五贼变五鬼!」

  手腕上传来的剧痛令那瘦贼额角冒汗,牙关打颤,立刻从刚才的惊愕中清醒过来。眼见让他担惊受怕的恶鬼竟是一个苍老妇人,回想自己被她扮鬼戏弄,心头又是羞又是恼:「既然已经暴露,也不怕把事闹大,看我先宰了这恶妇。」

  俗话说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他虽然左腕受制,长刀却已提在右手,朝孙婆婆凶狠地劈头斩下,口中大骂:「要死也是你这丑鬼先死!」

  只可惜他高估了自己,也低估了对手!

  虽说孙婆婆并非古墓派的嫡传弟子,也没有尽得本门武功真传;但她毕竟侍奉前代掌门多年,所学的武艺中没有十分,也有九分是掌门亲授,充满了古墓派招数特有的机巧灵动,变化多端。不要说是年迈老者,就算是个女娃娃也能做到用技打力,以弱胜强。

  面对劈面而至的长刀,孙婆婆不闪不避,右腿刹那间已踢上对方面门,直把那瘦贼踢得头晕目眩。紧接着,她左手攥紧瘦贼无力的手臂向上一格,迎上那失了准头的长刀。只听「咔嚓一声」,鲜血四溅,那瘦贼惨叫着昏了过去,只剩下孙婆婆提着半截血淋淋的手臂站在火光之中。

  一个丑如恶鬼的老妇满脸鲜血,手提断臂,凶神恶煞的面对火光。目睹这般惨烈画面的三个人,终于不再迟疑地行动起来:一人举起手中兵刃,不要命的攻向孙婆婆;一人左手拿着火把,右手立刻探入怀中,朝孙婆婆甩出数枚暗器;一人抬足回身,慌里慌张地向墓外逃去。

  这群人原本就是江湖上的游匪散盗,临时被霍都组织起来,如今面临强敌,难免军心涣散,未保性命而各出昏招。孙婆婆抬起断臂接住当先飞来的暗器,随即出腿扫倒刀客,以断臂猛抽其头。

  这一抽极是用力,那刀客脚下一空,迎面就撞在钉满暗器的断臂之上。尖锐的暗器直插入目,顷刻间双眼俱盲,剧烈的疼痛让他只能在地上翻滚哀嚎。而孙婆婆顺手接下他掉落的长刀,纵步抢上,趁那镖客还未再次出招之际,横挥一刀砍下了他的脑袋。失去了头颅的身躯颓然而倒,正好压在掉落的火把上,火焰立时熄灭。

  身在墓外的霍都一直在正对墓门的位置监视着,只见墓道内光影闪烁,惨叫连连,又是心惊又是担忧。他万想不到石墓之内竟会如此凶险,心中庆幸先行派人进入探路,若是自己孤军而入,说不定此时已然无幸。

  不一会儿,墓道可视的尽头闪出一道身影,霍都看着这道人影连滚带爬,跌跌撞撞地向外跑来。距离墓门只有几步之遥,逃出生天已是近在咫尺,突然间火光一闪,完全的黑暗立刻充满了整条墓道。片刻之后,又是一声凄厉的嘶嚎传出,令墓外等候的众人都忍不住心惊胆寒。

  喧闹过后,一切又重归寂静,所有人都紧张的注视着漆黑的墓道口,只怕稍不注意就会有可怕的东西从那里跑出。就像是回应众人所想一般,那阴暗无光的墓道中黑影攒动,慢慢伸出一个圆形的事物来。位置最靠前的霍都,视野依然模糊不清,他隐约的看出那圆形的东西,是一颗圆滚滚的人头。

  那人头高出地面几寸后再也不动,仿佛一人站在墓道中向外探头窥视。霍都见状,以为是墓主正在观察墓外情况,随即朗声喊道:「前方可是龙姑娘?」

  只听墓内回应道:「来者何人!夜闯本派是不是活的不耐烦了!趁早滚下山去,否则没人给你收尸!」

  这声音沙哑凶厉,股股怒气喷薄而出,自然就是脾气火爆的孙婆婆!她躲在墓道之内,看出墓外林林总总埋伏着数十人。若说她适才以一敌五,借着墓中优势尚可轻松匹敌,此时面对众多敌手,也是自觉难以抵挡。只不过孙婆婆性格向来是古怪强横,对方人多势众,她偏偏不放在眼里,开口就是一顿臭骂!

  众贼看她孤身一人对敌竟敢如此口出狂言,都不禁哑然失笑,可回想适才的惨烈情景,终究还是心有余悸,笑不出声来。只有霍都泰然自若,依然从容地朗声接道:

  「小王蒙古霍都,前日曾向龙姑娘挑战求教,只是恰逢好事之人阻挠,才错失了比武招亲的良机,此次无端叨扰,自然是再请龙姑娘赐招,成就良缘。」

  霍都生性卑鄙无耻,听得对方叫骂仍是不气不恼,以礼回之,但是言语之中,竟显得已然胜券在握。反倒是孙婆婆越听越气,她辛苦抚养小龙女长大成年,凤女应当配龙子,岂能屈身嫁蛮夷,何况还是这般阴险卑鄙,趁夜偷袭之徒。孙婆婆胸中怒火更盛,冷哼一声:

  「原来是那抱头鼠窜的蒙古鞑子,前几日被老婆子的蜂儿叮咬还未痛够,今日又来讨蛰吗!」

  说起那蛰人的蜂子,众贼又是一阵心惊肉跳!集结于终南山的妖邪人士原本足有百余人,谁知在前日墓前叫阵,竟被小龙女放出的白色蜂子追赶地弃甲而逃。包括霍都的师弟达尔巴在内,足有数十人至今仍是痛痒的下不了床。而参与今夜行动的数十人中,也都多少品尝过蜂毒的剧烈,此刻仅仅是听人提起「蜂」字,全身又开始觉得痛痒起来。

  果不其然,墓道内开始传出嗡嗡嗡地的低吟!这吟声初时极为轻微,众贼并未注意。但是随着一声高过一声,声声相叠,竟然是越来越响,越来越密集。而且响动的源头也从墓道逐渐扩散至墓后的山林中,仿佛沉睡在那里的什么东西正在苏醒!躁动!集结!寻找攻击的目标!

  这是噩梦的前兆!群贼被这声响刺激地心慌意乱,有的人急忙拿衣服包住头面,有的人被吓的全身发抖。即便如此,却没有一人转身逃跑或者是离开自己的位置,一切只因为霍都还没有发号施令。

  远处的躁动声渐渐接近,霍都也忍不住心中忐忑,但他为今夜费心筹谋,这小小的蜂群如何能阻拦他的决心。听着墓道内嗡嗡地低吟,霍都灵机一动,挑衅地说道:「前辈既然一定要兵戎相见,小王也只好得罪了,可我有言在先,若是小王破了你的蜂阵,还要请龙姑娘出墓赐招,前辈意下如何?」

  孙婆婆口中正在低吟驱蜂,听霍都这番说话,竟是浑然不认先前五人闯墓之事,把善动干戈的过错栽赃到自己身上。以孙婆婆平常的脾气,早已张口痛骂一顿,偏偏她此刻正在用声音给蜂群指出方向和目标,面对霍都无理的要求,竟然是无暇开口回绝。

  群蜂涌动之声越来越响,墓外群贼人人自危!可霍都还是冒险多等了一刻,见并无应答,才珊珊有礼地继续说道:「既然前辈不答话,那便是答应了,接下来且看小王的手段!」说罢,立刻朝拿出火折,向手下示意开始行动。

  其实这几日来,霍都连派数人下山,各处打探,终于得到了对付蜂蛰之法。所以面对孙婆婆大肆地鼓动蜂阵,实在已是成竹在胸,不慌不忙,更借机巧诈地提出约战小龙女的要求。孙婆婆有气「难言」,只得更加卖力的鼓唱蜂术,誓要让这厚颜之人尝尽苦头!

  松柏密林之中狂风大作,呼啸的风声竟压不住愈演愈烈的群蜂之声。众贼面朝古墓,即便看不清眼前是何光景,却依然能够感觉到空气中细微刺肤的震动,和黑暗中一团庞然的阴影逐渐靠近,那种阵势如同要把在场之人,全部吞皮蚀骨才肯罢休!

  危机临近,即便是早有准备的霍都,也是既紧张又兴奋。他举起手中火折,将微小的光亮在黑暗中左右摇晃起来,随即在他所在的两侧,依次闪起了数枚星火,微弱的亮光像是一小群萤火虫忽闪忽灭。

  这些星火也同样是火折子,被群蜂鼓噪之声惊得心慌意乱的众贼,不等火折完全燃起,便忙不迭的将其送到另一物上。只听呼呼之声起伏,星星之火一瞬间膨胀,变大,变成一簇簇雄燃的火把,虽然无法照亮墓道中的情况,却把对峙双方的中间区域映的一片火红。

  随着火光的亮起,群贼眼前豁然清晰,只见天空中已然成型的蜂阵,犹如一张白色的巨大帷幕,摧枯拉朽般向己方铺面而来。在场众贼几乎人人色变,惊呼之声,兵器出鞘之声连连不绝于耳!

  就在这一刻,势如千军的蜂阵竟隐隐地发生了变化!原本庞大的蜂影突然间如同被隔空分割一般,逐渐分作了几股小型的蜂团。此番异状令孙婆婆心头一凛,她自然知道发生了什么,也知道霍都为什么这样安排。

  古墓派驯养的白蜂虽说比之普通蜜蜂大为不同,可它们同样会筑巢,采蜜,酿蜜,在本质上还是和普通蜜蜂同属一类。所以普通蜜蜂有的弱点,白蜂同样拥有。其中一项便是「趋光」,到了黑夜,蜜蜂辩不清方向,就会不自主的追逐光亮。

  这巨大的蜂阵原本在孙婆婆的低吟控引下全数袭向众贼,此刻面前突显强光,蜂群瞬间失控,在本能的驱使下,各自飞往了场中最为光亮的火把方向。但白蜂毕竟不是飞蛾,虽然会逐光而飞,却不会去做飞蛾扑火,自断生路的傻事。

  而且孙婆婆驯养白蜂多年,自认为有把握驱使失控的蜂群,再次为己所用。可是当她看到火光之下,霍都那满脸的奸笑时,一种不详之感油然心生。思及此处,孙婆婆陡然间改变唇形,口中重叠之音随之变得更加繁复,急切地督促白蜂快速回巢。

  围绕在火把周围层层白蜂,在听到孙婆婆急促的信号后,果然开始重新聚拢,呈现出盘旋回巢之势。就在这将离未离之际,霍都将举过头顶的火折猛然下挥。随着他的动作,其余的贼众也将火把齐齐下落,点燃了各自脚边早已准备好的一堆「东西」。

  这些「东西」是一个一个形似坟头的土堆,其中混合着各种枯枝烂叶,破碎的动物皮毛和油脂。一遇到火把,立时燃起了熊熊大火,冲天的火光甚至把整座古墓都照的一清二楚。

  枯枝烂叶助推了火势,皮毛和油脂焚起股股浓烟,距火焰只有一步之遥的蜂群还没来得及撤离,已被这翻滚而起的浓烟围困熏灼,大片大片地晕死过去。不少片刻,已在火堆前方落了满地大大小小的白色蜂子,而及时回巢的白蜂也已经所剩无几,根本无法再次组成蜂阵。

  看到自己驯养的白蜂纷纷坠落,昏死,甚至被贼人踩在脚下,孙婆婆又是心痛,又是恼恨。在她瞪视之下,霍都满不在乎地踩着白蜂尸体逐步走至墓前,躬身行了一礼,一副谦谦公子模样地说道:「前辈,既然本王已胜,可否遵照约定,请龙姑娘出面赐招?」

  才刚失去白蜂的孙婆婆岂会如他所愿,看着霍都脸上的傲然自得,她心头怒意难平,厉声喝道:「除非老婆子先死,否则你休想见到姑娘!」随后抢步跃出墓道向霍都攻了上去。

  直到如今,群贼才第一次看清这墓道中人是何面目:塌鼻,鱼眼,不仅皱纹颇多,更是生了满脸的疙疙瘩瘩,实在是没见过比她还要丑陋之人。只见她迎着火光纵步抢上,一柄长刀自右侧挥向霍都头脸,原本戳在刀尖上的一个「圆球」顺势甩出,被霍都偏身躲过,直直地撞倒一名躲闪不急的贼众,整个人翻滚着摔出几个跟头。

  等这人踉跄爬起,看向手中接住的「圆球」,不单是他,周围众人都觉得汗毛直竖,不由得倒退几步。万想不到撞入其怀中的,竟然是一颗鲜血淋漓的人头。人头双目圆睁,瞳黑如棋,正是先行进入墓内的领头人「猫眼」。众人这才明白,原来适才探出墓道,佯作窥查的人影,正是自己死去兄弟的人头。与「猫眼」关系不错的几人顿觉伤感失落,惊恐的情绪中更添一层愤怒之情。

  此时场中两人已斗到一处!面对孙婆婆挥来的临头一刀,霍都左手快速架出折扇抵挡。他这把折扇的扇骨原是由精钢铸成,专门用作兵器使用,只听叮的一声脆响,两把兵刃间火星四溅。虽说是架住了敌人的攻击,可刀口传来的力道非但不重,反而羸弱得有如随意挥来,霍都心道不妙,右掌立时护住头脸。

  果不其然,极速的腿影接踵而至,既快且重,孙婆婆的左腿像鞭子一样抽踢在霍都的右臂上。凶猛的腿击令他感觉骨肉生疼,若非他抵挡之时运起了内功,此刻这只右臂已经是骨断筋折。

  内功便是如此一门功夫,不论是高矮胖瘦,男女老幼,休息内功不但可以增强体能,还可以提高其攻击能力。根据修习内功的不同,施展招式会更有力,更迅捷,各种高手甚至可以做到隔空取物,凌空出招等惊世骇俗之举。所以不止是霍都,孙婆婆也是以内功出腿,否则以她老迈若此,岂能做到如此伶俐狠辣的出招。

  双方甫一交手,不由得各是心中一惊。霍都惊异于老妇招式的诡异多变,若是他适才稍有大意,此刻已然吃了大亏。而孙婆婆却是震惊于霍都仓促防守时,不经意显露出的内功修为,竟比自己还要深厚精纯。

  她刚刚的这一招「指东打西」,本意是以佯攻迷惑敌人,攻其不备。所以挥刀是虚,出腿为实,由于是敌众我寡的抢功,孙婆婆更是在这一招中用尽了全力。却想不到却被霍都一眼看破,不但预判了她的意图,更是以强劲的功力作防,抵受住了她极为得意的一招。

  这让孙婆婆怎能不惊!

  所以她又再出招!而且更急!更迅!

  右手的刀未回,左踢的腿未落,孙婆婆已然出招!出腿!霍都根本看不清孙婆婆如何出招,因为他的面前已经空无一人,唯一出现在他眼中的是一条腿,裹挟着劲风迎面踢来!

  周围立刻传来群贼的惊呼之声,他们在旁测观战,对场中的变化看得一清二楚。原来孙婆婆趁霍都被自己的手臂挡住了大半视线的机会,左脚借力,右脚猛然蹬地,整个人在火光闪映中跃上半空。在余力未消之际,孙婆婆在空中旋身回转,右腿全力踢向尚未察觉的霍都。

  当腿影出现在眼前时,霍都已来不及招架!当腿风触及皮肤时,霍都已来不及闪避!当腿劲杀到时,霍都只能行动!他凝聚全身真气迅速下沉,双腿蹲曲,猛然间使出「千金坠」的功夫。只听头顶呼的扫过一股劲风,腿影紧挨头皮扫过,勉强地躲过了惊险的一击。

  在群贼的一片叫好声中,霍都迅速抬头寻找,本以为会看到老妇的身影。谁料映在他眼中的不是敌手,而是一道光,一道刺眼的亮光!

  因为孙婆婆的第三招已到!

  孙婆婆见腿击未中,立刻横架手中长刀对准霍都。此时正值入夏,树繁草茂,贼众点燃的火堆越烧越旺。霍都所见到的,正是孙婆婆用擦的锃亮的刀面,反射过来的强烈火光。

  被群贼用来对付白蜂的火焰,此刻被孙婆婆变成了手中的武器,那一道如太阳般刺眼的强光,径直的射向霍都双眼。一瞬间,毫无准备的霍都只觉双目刺痛,本能的闭眼偏头躲闪。

  在战斗中闭眼原是对敌的大忌,可是双眼是人体最脆弱的部位,受强光直射而刺痛躲避,本来就是人天生的自卫本能。所以霍都无法不躲,双眼无法不避,由此也给了敌人绝无仅有致胜良机。

  孙婆婆等的就是这个机会!看到霍都闭起双眼,她立刻倒转手中长刀,凭借下落之势,以刀尖刺向霍都面门。孙婆婆知道以自己的内功修为,若与霍都长久纠斗,必然会逐渐陷入被动。所以她招招穷尽变化,令人难以预测,为的就是在短时间内解决强敌,以保小龙女周全。

  这第三招便是孙婆婆最致命的杀招,她跃上空中使霍都顿失目标,又以抢光夺其视力,都是为了让这最后的一刀必中,必杀!

  这一招也是令霍都必死的一招!他蹲在地上,双目暴盲,不但无法矮身躲避,更不知道要如何躲避。孙婆婆伶俐的杀气已经迎面逼近,他却不知道敌人的刀锋究竟指向哪里。原本在赞叹喊好的贼众,在这一刻也好像凝固了一般,无人再发出一丝声音,因为他们知道霍都再也躲不开这一招。

  没错!面对孙婆婆居高临下,必中必杀的一击,霍都已经躲无处躲,避无可避。所以他不躲也不避,他反击!霍都蜷曲的身体中,瞬间爆发出一声霹雳般的长啸。众贼被他的啸声一震,都不禁全身一阵畏缩,好似听到的是虎啸狼嚎。

  在这叱咤雷鸣般的啸声震慑下,空中即将刺下的长刀也为之一滞。而霍都却如同受到了助威激励,身形猛然弹起,左臂运劲旋起宽大的袍袖,带着一阵疾风,迎着杀气的方向袭卷过去。

  舒软的衣袖与锋利的刀刃卷在一起,非但没有被斩碎划破,反而将长刀紧紧缠住。一层层紧卷的布绸卸去了大部分的冲击,霍都借机右手执扇,以极快的速度连续盲刺持刀人的方向。

  由于是在空中改变招式,孙婆婆下落之时已无处借力做出闪避,长刀被袍袖卷住,也无法招架这猝然而至的反击。她立刻弃下长刀,双臂双腿并拢,护住了身体的紧要位置。在霍都密集又广泛攻击下,孙婆婆手臂,肩头,双腿各处连连中招,整个人一瞬间被扇骨中蕴含的内劲撞了出去,翻滚着摔倒在墓道前,受伤处剧痛无比。

  为了能够顺利地将小龙女收入账下,霍都本不愿伤及古墓派门人。谁料初次交锋,孙婆婆疾风电闪地连出三招,招招相扣,变幻莫测,几次令他濒临死地。霍都心中不仅有绝境求生的庆幸和对古墓派武功的忌惮,更有满腔的怒气和不得不发的复仇火焰。

  眼见孙婆婆已经受伤败阵,他非但没有即刻收招,反而抢步靠近,以扇为指,连点其身上几处大穴。孙婆婆只觉肩头腰侧穴道一阵刺麻,手脚便像是脱了力般,再也站不起来。满身煞气的霍都站于跟前,一扫先前的谦恭态度,面带狠傲地说道:「前辈,你可还要阻拦?」

  现出本性的霍都令孙婆婆更感厌恶,她猛地朝霍都啐了一口,横眉怒道:「休想!你这歪魔邪道的蒙古狗,老婆子就是死也不会放你过去!」边说边张口朝霍都咬去。

  孙婆婆这最后的抵抗,令霍都心中一阵冷笑。败军之将,何以严勇!徒有王子头衔,却无权贵之命的他,何尝不是命运的败者。看着因为穴道受制,瘫倒在地上挣扎的丑陋老妇,霍都就像是看到了被蒙古军政舍弃,不得不到中原武林力争出头的自己。过往堆积在胸中的忿忿不平,在这一刻破胸而出。

  「你这无礼老妇,竟敢骂本王是狗,也不看看现在是谁趴在地上张口乱咬,既然那么想死,本王就如你所愿!」霍都突然间目露杀机,右手铁扇直直地击向孙婆婆的头上天灵。天灵盖是人体的要害之一,何况孙婆婆穴道被封,连闪避都做不到,这一招已是必中无疑,在场的所有人都明白,霍都已然毫无顾忌,下了杀人之念。可是既然已经痛下杀手,为何在霍都狠毒的目光中,会闪现出一丝难以察觉的狡诈呢?原来猝然动手击杀孙婆婆,正是他为了逼迫小龙女出墓救人所使出的一条诡计!

  从孙婆婆出墓以来,不论是言语,神色,行动,几乎都在尽心尽力地维护小龙女,甚至已经到了可以舍弃性命的地步。霍都自然是把这一切都看在了眼里,因此他有绝对的理由相信,面前这个老妇与小龙女的关系一定非比寻常。或许为了救人,小龙女也会不顾一切地舍身出墓呢?这个想法在霍都的脑海中微一闪念,这条杀人的毒计便立刻应运而生。

  说时迟,那时快!钢铁锻铸的扇骨暗含着强劲的内力,已经落至孙婆婆毫无防备的头顶。就在霍都自己也觉得覆水难收,这丑陋老妇必然要死于自己扇下之时,他的耳边莫名响起一阵奇异的声音。那声响有着铃音的清脆悦耳,又有着钟鸣的悠扬连绵。只听「叮」的一声,在霍都的心头,却好似有无数同样的声音不断回响,在场的群贼也不自主地沉浸其中。

  在这阵婉转的异响中,霍都的心神不由得随之轻摇慢荡起来。与他的心神一同慢下来的还有他的招式,原本迅猛击下的铁扇,竟在最后一刻莫名地游移起来。但这种情况只持续了一瞬,霍都已急运体内真气,镇稳心神,从这种心摇神荡的异样感觉中恢复过来。

  当霍都再次将注意力集中于自己的攻击时,在距离他双手不足一尺的位置,赫然出现一枚明晃晃的金色圆球,朝他的手腕急速撞来。金球由一条自墓道中延伸而出的白色绸带系着,来的又迅又急,快似流星赶月。

  清醒过来的霍都顿时又喜又惊!喜是奸计得逞后的窃喜,惊是明明做好了应对来袭的准备,竟然仍是被人打得措手不及。

  「倒要看看你能如何阻我!」霍都心知来人身份,好胜之心顿起,不免想要试试这位「未来王妃」的武艺高低。见金球袭来,他铁扇落势不止,左袖急卷,要把这大小不足寻常女子一拳的圆球,裹挟在层叠的布料中。谁料这金球仿佛有生命一般,蓦然跳转方向躲过袍袖的围堵,再度点向霍都右腕的「灵道穴」。同时又再发出「叮」的一声,原来适才扰人心神的诡异铃音,正是发自这奇怪的兵器。

  此番变化实在霍都意料之外,想不到这奇异兵器竟能在出招之后,凌空转向,再攻他处。伴着轻灵却悠长的诡异铃音,金球已点上霍都手腕。也是他功力深厚,反应机敏,就在球上劲力即将传至穴位的一瞬,霍都果断改变手中的杀招,急转右腕,以钢铁的扇骨硬接金球的一击。

  只听得一声「叮」!更为惊奇之事出现在霍都面前。本该被铁扇招架的金球疾快地颤动了一下,再一次避过阻截,追击他的右腕。而那一声铃音,并非出自面前这颗金球,反而是在他的后方响起。霍都感觉整个头皮一阵发麻,他不必回头确认,因为在他眼前,凌空悬着的白色绸带已由一条变成了两条。其中一条自墓道一直延伸至霍都的脑后,显然在他的身后,一颗金球随时都会取了他的性命。

  在这一瞬间,霍都的脑中已想了数十种招数来应对,却没有任何一种可以做到万无一失,他已经没有了选择的余地。

  「既然如此,唯有险中求胜了!」想罢,在一前一后两颗金球的夹击之下,霍都突然爆炸般地大喝一声,再次施展「狂风迅雷功」攻向瘫软在地的孙婆婆。

  这已是他第二次施展此功。「狂风迅雷功」,顾名思义,施展之时全身兵刃拳脚皆动,以风雷般剧烈又迅捷的攻势伤人。进攻时口中更伴随霹雳般的吆喝助威,既能震慑敌手,又可以激励自身斗志,是一门极为厉害的克敌手段。

  犹如炸雷的喝吼立刻冲散了惑人心绪的铃音,神游天外的众贼也终于回过神来。在他们的面前,霍都依然作势杀向老妇,而在他身前和脑后各有一条白色绸带,形成了前后夹击的态势。

  这一次霍都全然不顾自身,左掌全力拍向孙婆婆,两颗金球在空中陡然一颤,立刻放弃对他的攻杀。在纯白色绸带的带动下,双球合二为一,迅疾地截击下落的手掌。

  「看来这老妇也不是毫无用处!」见对方果然变招救人,霍都心中已拿定注意。只见他轰向孙婆婆的左掌一个转腕,避过袭来的双球,右手一把抓起孙婆婆衣领向身后抛了出去。霍都本来就不愿与诡异的金球再多纠缠,又见对方根本没有出墓现身的打算,所以他灵机一动,意欲借助孙婆婆,彻底引出这位见首不见尾的「龙」女。

  战斗有时就是如此,当你绞尽脑汁想要抵御敌人的攻击时,便会不知不觉地陷入被动,疲于应付。只有反客为主,知晓并利用对方的意图进行反攻,才能掌握战斗的主动权。

  被封了四肢穴道的孙婆婆没有反抗的余地,她年老的身躯轻的如似棉花,被霍都猛的一抛,整个人翻滚着飞向烧的正旺的火堆。此时夜风越吹越狂,更加助长了熊烈的火势,不要说是孙婆婆这样年迈的老人,就算是年轻体壮者,一旦落入火中,也会被马上烧去了半条性命。

  这显然是墓中人不愿见到的,只见墓道中伸出的白绸各自挽了一圈,像朵雪色浪花一样向前翻卷出去,带动着两枚金球发出「叮叮」两声轻响,立刻自霍都的身体两侧,画出两道长虹般的弧线,向着腾在空中孙婆婆追去。

  见对方打算绕过自己直接救人,霍都自然不会轻易随其所愿。他回转身形快步追上,扇腿同时攻出,把两颗金球同时从内向外的击飞出去。经过此番延误,墓中之人更加急切,一双雪白的小手已从墓道深沉的黑暗中探露出来。几个眼尖的贼众立刻拿胳膊肘杵了杵旁边的人:「快看!小龙女!」

  这伙人本来就是一些江湖上的妖邪之流,平日寻花问柳实乃常事。此次上山除了贪图墓中财宝秘笈外,更加因为传言将那小龙女宣扬的极是美貌婀娜,实在是挑起了这些好色风流,无淫不欢之士的胃口。如今传闻中的美人终于要露出冰山一角,这些色欲熏心的匪类全然不顾场中孙婆婆与霍都的境况,一双双贼眼期待地注视着那道时隐时现的身影。

  只见明亮的火光中,一双频频轻舞的柔荑纤弱而娇柔,细嫩的玉指像是兰花的瓣儿,灵巧地缠握着与肌肤一样莹白柔顺的绸带。时而旋引,时而轻挑,连连施展出令人惊叹的绝技。虽然玉手的主人仍然隐身在阴影中,可单是从那出招时偶有显露的曼妙身姿便可断定,她就是传说中倾国倾城的古墓派美人,小龙女。

  作为一切的始作俑者,霍都自然也注意到了墓道内的变化,可是对他来说,现在还不是欣赏猎物的时间。因为就在玉手轻巧地引挑之间,被撞得弹向两侧的双绸快速回旋,如两道纯白色的旋风一边向霍都步步紧逼,一边将顶端金球送向即将被大火吞没的孙婆婆。由于忌惮霍都的阻拦,小龙女陡然间改变招式,一招「左顾右盼」,将救人与攻击融合在了一起。

  被翻卷而至的绸带夹在中间,霍都左闪无门,右避无路,唯有跃到空中躲避,但若是如此,便等于是给了对方救人的机会。看着墓道中的身影被逼无奈,却又像是不愿屈服般地藏在阴影中。霍都知道这也是自己的机会:「既然你羞于见人,那我便帮你一把!」他双足猛地蹬地,整个人突然间腾飞而起,不是向前,而是向后急冲,双手猛然抓住孙婆婆后背,作势欲抛。

  孙婆婆耳边噼啪作响,老皱的脸已经能感受到热烫的火焰,突然间被霍都抓住,自觉再无生路,张口便喊:「姑娘!不要管老婆子了,你快走啊!」

  她与小龙女虽是一仆一主,但十多年的养育,对孙婆婆来说,小龙女实与亲生女儿无异。如今敌方人多势众,自己又即将丧命,她实在不希望小龙女再发生任何凶险之事,故而出言相劝,赶快自谋生路。

  孙婆婆情深义重,小龙女也并非草木无情,她话一出口,墓内闪烁的人影已是一个纵跃,白衣飘飞而出。她因紧张而攥紧的双手向后回引,竟然将金球给带了回来。

  美人终于现身,贼众都急急忙忙地想要捕捉那道倩影。可是她动作迅捷,白衣翩飞,群贼唯一能够看清楚的,就是那道白影中探出的一只白嫩裸露的小脚。准确的说,那是一只穿着洁白绣鞋的小脚,虽说紧包细裹,密不露肌,但是玲珑小巧的外形,加上适体贴肤的剪裁,恍惚间,竟被色欲迷眼的群贼们,错看成了不着袜履的赤裸玉足。

  众人还在意淫那三寸金莲如何娇嫩纤柔,小龙女的脚尖已经抵在了被她带回的绸带上,一字扬起的玉腿旋即下落。只见两颗正在倒飞的金球被这急落的劲力带动,立即「回心转意」,如离弦的快箭般直射向霍都身后。这一招小龙女以腿足施展,比之前的速度更快,力道也要更猛,足见其对手中兵器的精通之深。

  快似闪电的金球顷刻间便追上了行凶的敌手,霍都听到第一声「叮」的时候还离得很远,谁料响到第二声时已经近在耳边。在他惊诧之际,能够感受到一股势如破竹的劲风,急速向他的脑后袭来。霍都已经来不及再想对策,急忙将体内真气下沉,狼狈地低头躲避。迅捷的攻击转瞬即至,他觉得头上一股烈风吹过,双球已经擦着头皮越了过去。

  金球虽过,绸带却依旧悬在霍都头上,小龙女只需手腕一转,便会缠紧敌人的头颈,即便不死也会重伤受制。但她如今也是别无选择,孙婆婆苍白的发丝被高温烤焦变黑,凌乱的双脚也在火苗之中垂死挣扎,她实在是时间紧迫到无暇他顾。只听得两声宛若美人娇笑的铃音快速响起,小龙女已使出一招「流连忘返」。

  这招原是乘人闪避攻起不防的杀招,此时使出来却是温柔至极。双球带着白绸回旋往上,两条洁白的绸带像是女儿的手臂般,轻柔的揽住了孙婆婆干瘦的身躯,将她挽住并带离了坠入烈火的危险。看着老人平安落地,小龙女的眉眼间,也仿佛是松了口气般地闪过了一丝笑意。可惜她也只能做到如此,避过攻势的霍都已然扑上,完全控制住了幸存的孙婆婆。此时小龙女已经完全暴露在墓道的掩护外,双方就在这烈风呼啸,火光冲天的场面中相互对峙着。

  事到如今,慕名已久的贼众们,才算第一次看清楚了这位墓中人的全貌。少女披着一袭雪白色的衣裙,薄纱般的布料自然飘逸,像是轻云薄雾一般包围着她,给人一种超凡脱俗之感。一根小小的白玉簪子固定在乌亮的黑发间,证明它的主人已经成年,到了适宜婚配的年纪。可是她不高的个头,稍显稚嫩的身形,在众人看来,仍旧是个没长大的女娃娃。

  三千乌丝下,细长若柳的青眉深刻地勾勒出两道艳丽的弧线,只为了将一双秀目衬托的更加清澈,宛若一眼便可望穿的秋水,闪烁着明亮的光。鼻梁精致娇挺,可惜只露出可爱的一小截,便被洁白的面纱遮住了大部分容颜。即便如此,依然可以凭着轻纱上模糊的轮廓感受到一种秀丽绝俗的美。

  男人们被她脱俗的美所震撼,一个个安静地站着,看着,没有人想过要说些什么或是做些什么。他们都是性情强恶之辈,对待女人一向是说打便打,想干就干,从不知怜香惜玉为何物。今日见了美若天仙的小龙女,心中竟莫名地升起虔诚的感觉,第一次「只可远观」地默默惊叹:「莫非她是天上的仙女不成!」

  在烈火包围,群贼环视之中,小龙女孤零零地站在场中,炙热灼人的大火也无损她清冷的气质,澄明的双眸射出冰一样的光,直视这一切事端的罪魁祸首。

  此时霍都已命两名最信任,最得力的手下控制住了孙婆婆,而他自己则状甚悠闲地轻挥手中折扇,别有趣味地打量着小龙女。

  与这些江湖武人不同,他生来即是王子,自幼便开始接触蒙古社会的上流阶层,也接触过不少有身份,有地位的女人。她们中有的尊贵,有的清丽,有的端庄,有的高雅,无论气质还是相貌,都可称得上是大家闺秀,金枝玉叶。但若与眼前的女子比较起来,顿感相形失色,即便是轻纱遮面,花颜暗藏,也足令霍都以往所见的女子,一瞬间化为了庸脂俗粉,犹如过眼云烟。

  事实上,霍都有过很多这样的女人!军政上的处处碰壁使他怨愤颇深,于是他便把满腔怨气发泄到这些权贵家族的女子身上。霍都容貌清雅不凡,又时常作贵公子打扮,自然博得了不少豪门千金和贵族夫人的好感。加之为人卑鄙狡诈,能言善辩,在他奸计甜言的双重攻势下,众多家室显贵的未嫁少女为他自愿献身,富豪高官的府中妻妾也多有因他而红杏出墙。

  这些被霍都所挑选引诱的女子当中,性格容貌虽然多有不同,但却有一个共同的特质,那便是「坚贞守节」。越是纯洁的处女,越是矜持的贞妇,越能挑起他的欲望,当这些女子在他的百般手段下终于破贞失节时,征服的快感令霍都感到志得意满。看着达官显贵的妻妾千金在自己身下奉迎承欢,那种被权势拒之门外的郁恨,同样得到了宣泄。

  但纸是包不住火的,丑事败露后,霍都就成了蒙古高层阶级的眼中钉。虽然碍于他身份的原因,无法在明面上施以惩戒,但在黑道中,早已纷纷对他发出了暗杀的通缉。至此,霍都在蒙古境内是再也混不下去了,不得已之下才拜金轮法王为师,辗转来到中原武林闯荡。所以,当散发着九天神女般圣洁气质的小龙女出现在他眼前时,征服的欲望又一次在霍都身体里澎湃起来,比以往任何一次还要高涨,还要剧烈,宛如熊熊烈火正在他的眼中燃烧。

  雄燃的欲火对上冰冷的寒光,一邪一正的两人对视着,霍都的欲焰没有丝毫减弱,小龙女的凛冽气势更没有任何退让。

  「放了婆婆!」

  一声娇柔的语音响起,入耳婉转轻灵,竟与那奇异金球的铃音有着异曲同工之妙,场外众贼不由得再一次浮想联翩。听到此音的霍都,心中同样惊异:

  「人说女有异体者,体浊而神清,相正而音邪,乃是天生的痴情仙子。这小龙女姿貌清纯,嗓音却是如此惑人,想不到天下竟真的有这等神奇的异体女子!」

  「异体」女子是指身体异于常人,在某些方面具有神秘特质的女子,这种说法并非来自中原,而是曾经的金人贵胄在酒席间炫耀侃谈所传。这些「异体」女子往往都是世间罕有的绝色美人,有的肤白胜雪,令观者赏心悦目,有的柔弱无骨,轻轻一碰便会软倒在男人怀中,可谓是千番的姿态,万种的风情。

  同样千姿百态的还有女子身体的特质,虽说霍都并不清楚,更是从未遇到过「异体」之女,但据说其独特之处,均是能令男人体验前所未有的快活,享尽人间的极乐。

  而这些特质之所以神秘,一个原因便是这些特异之处不具表象,难以凭借女子的容貌体态加以辨别。自从蒙古灭金以来,众多权贵豪门不惜派遣大量手下,出重金悬赏,用尽方式大肆地搜罗美貌女子,施以各种下流手段却依然无法寻获这「异体」娇娘,因此,难以发掘也就成为了神秘的第二个原因。

  很多怀有「异体」之身的女子由于这两个原因,虚度一生也不知自己身体的奇妙之处。一想到拥有她们的男人竟然身在宝山不识宝,白白浪费了天赐的艳福,包括霍都在内的一众蒙古公子哥们都不禁顿足惋惜。所以当霍都来到中原武林后,也会有意无意地打探鉴别「异体」女子的方法。

  意想不到的是,最终为霍都排忧解惑的,竟是一位来自中原的武林人士,此人虽是汉人,却效命于蒙古政权。他告知霍都,若想分辨女人是否「异体」,不可只看外貌身材,还要从神态,气质,甚至是嗓音等细枝末节处寻找规律。

  「女有异体者,神清而体浊,相正而音邪,乃是天生的痴情仙子。」意思是指气质样貌清正纯洁,但身体和嗓音淫邪惑人,这样的女子很有可能具有「异体」之身。

  小龙女的形象和气质好似天上最圣洁的仙子,偏偏声音却如描述中的那样可以迷惑人心,所以霍都才会如此惊讶。他虽不像众贼一般被美妙的语音所惑,却也没有急于回答小龙女的要求,而是在心中盘算着,如何确认这美人儿的身体,是否与那嗓音一样的魅惑勾人。

  被眼前这群贼寇像是傻了一般的盯着,小龙女并不在意,反而是霍都那不怀好意的目光,令她心底有种不知名的厌恶感觉。既然对面无人应答,干脆自己扯动白绸,要把孙婆婆给拽回来。

  「且慢!」霍都怎会让她如愿,已经一把抓住绷紧的绸带:「龙姑娘莫要着急,可先听本王一言。」

  小龙女停下了手中的动作,一言不发地盯紧对方。

  霍都以为她在为闯墓之事生气,忙拱手行礼致歉:「小王倾慕姑娘已久,这才多次上山拜求,只因你深居简出,难以得见一面,才不得不出此下策。适才多有得罪之处,实在是无奈之举,还请姑娘见谅。」

  态度一遍,「本王」立刻变成「小王」。霍都这番歉言不仅在情在理,让人挑不出错处,更借机一表对小龙女的爱慕之意。可玉人仍是毫无波动,恍如没有听到一般,霍都只好继续解释道:

  「日前听闻江湖传言,说姑娘将在生辰之日比武招亲,挑选一位良配。小王蒙古霍都,家世清贵,姿貌非陋,自觉不会辱没姑娘侠名。虽然生辰已过,但好事多磨,还望姑娘不吝赐招。」

  霍都说得七情上面,小龙女却是心中无感,她只想快快打发了这群人:「这里没有比武招亲,也没有人要选良配,那是我师姐胡说的,你们还是速速下山去吧。」

  话一出口,在场群贼都被惊得呆住了,就连霍都也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一张讨好的笑容僵硬地挂在脸上,所有人的表情就像是在说:「什……什么?没有比武招亲?」竟没有人怀疑这圣洁的仙子是否在欺骗自己。

  众人还搞不清楚小龙女的话意味着什么,孙婆婆已经忍不住粗声粗气地喝道:「没有!没有比武,没有招亲,什么都没有!都是李莫愁那小妮子无中生有,到处造谣,你们都被她给骗啦!」

  原来小龙女说得都是实话,李莫愁作为小龙女的师姐,不满于师父把掌门及本派武功都传给了师妹,终于因妒成恨。她在江湖上广传「比武招亲」的谣言,并吹嘘小龙女如何美貌,墓中珍宝秘笈如何繁多,为的就是要借刀杀人,想办法置小龙女于死地。

  事已至此,一切终于真相大白了,在场的男人们都觉得有些尴尬。他们虽然算不上武林中的泰山北斗,也不屑于做什么正派侠士,但稀里糊涂地被人利用,几十个大老爷们一起欺负这一老一幼两个女子,即便是恶盗淫贼的心中也不免感到羞愧。

  此事对霍都的打击同样不小,一时间心中感慨:「枉我自命不凡,想要在中原闯出一片天地,岂料出师不利,竟被一个赤练仙子耍的团团转。」

  一时间,全场众人有的唉声叹气,有的愤慨恨骂,还有的已经起了退意。可霍都却不这样想,虽说此事他是轻信谣言才会来参加这莫须有的比武招亲,可自他上山求亲,自他见到小龙女的第一眼,他便不可能回头。

  先不说小龙女可能是「异体」之女,单纯是她绝色的美貌,出尘的气质,足以让天下男人对她趋之若鹜。自古美人配英雄,对于立志要称雄武林霍都来说,小龙女足以衬托他未来的地位,也足以满足他的征服欲。何况此时他人多势众,又有人质在手,可谓是已握胜券,怎会甘心于就此放弃。

  场外群贼混乱,多不知该要如何,突然听霍都清咳两声,谦恭道:「比武招亲是假,可对姑娘的情意却是真诚,今夜煞费苦心足见小王真心,不知能否赏赐一亲芳泽的机会,小王定不会令姑娘失望。」既然传言不实,他便改弦易辙,想要劝说对方给自己一个机会。

  小龙女却说:「本派女子一生一世不离古墓,从不婚嫁,这是师祖定下的规矩,公子之意,小女子实难应从。」话中的意思十分明显,古墓派的清规森严,别说是霍都,就算蒙古大汗,宋朝天子求亲,这位古墓仙子也同样不会应允。

  本来武林门派都有各自的清规戒律,像古墓派的近邻全真教,便是禁止门人娶妻嫁夫。若是普通正道人士,自会按照江湖规矩不再勉强,若是换了黑道妖人,也会因为害怕报复自行知难而退。

  霍都并不属于这两种情况,他既不是循规蹈矩的正派之人,也不怕招惹了各派势力,他甚至不是中原人士,所以他根本不会被这些所谓的规矩缚手缚脚。见小龙女一口回绝,霍都心道不能勉强,脑筋一转,立即向手下暗示眼色,装作既遗憾又无奈的叹道:

  「既然是师祖定下的门规,那也怨不得姑娘,怪只怪小王无福,配不上这段良缘。事已至此,小王只好打道回府,就此与姑娘别过了。」说罢,竟真的行了一礼,转身迈步走去。

  在场众贼无人料到他会有此一着,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走还是不该走,都愣愣地立在原处,小龙女也不相信他会就此折返,一言不发地静观事态。果然,当霍都行至火堆旁时,左手一挥,那两名手下立即抽出钢刀,架在了孙婆婆的脖颈上。

  见此危局,小龙女虽不知他意欲何为,却也不得不出言制止:「住手!你要做什么!」

  霍都闻言,背对火光微微侧过身子,阴影中的面容上已没有适才的谦恭,他看也不看玉人一眼,口吻冷傲:「当然是要杀了这恶妇,姑娘可有异意?」

  「你既已决定离去,为何还要再伤人命。」小龙女再次质问,却换来霍都一声冷笑:

  「本王也是无可奈何,虽说我夜闯贵派是有错在先,但这恶妇杀我手足五人,血债血偿,也是我们蒙古人历来的规矩,还请姑娘见谅。」这话看似无奈,却是暗藏心机,好似在说:你有你师祖的戒律,我有我做人的规矩。

  小龙女自幼居于古墓之中,不但极少见到外人,甚至连平时谈天的伙伴也没有,时间长了也变得少言寡语起来。所以这暗地里以牙还牙的说辞,把她噎得哑口无言,不知该如何辩驳。为今之计,也只有以武力救人,但就算是击退了霍都,保住了孙婆婆的性命,她们二人又该如何在这数十人的追捕下逃出生天呢。

  一直注视着小龙女面庞的霍都,自然看到了玉人的挣扎和那眉间轻锁的愁思,他不失时机地提出了建议:「本王倒是有个不必见血的折中办法,姑娘想不想听?」

  想不想听?当然想听!对于毫无江湖阅历的小龙女来说,现在最需要的就是「办法」,但出于敌人之口的建议真能解决她自己的问题吗。小龙女没有答话,而是用怀疑的眼神戒备着,静听着。

  玉人的沉默也意味着默许,霍都佯装出一副为人解忧的腔调,说出一个蓄谋已久的提议:「姑娘既舍不得这老妇偿还血债,不妨与本王切磋一下武功,若是姑娘能在拳脚上取胜,本王即刻下山,绝不伤她分毫。」

  「比武?」小龙女犹豫着。刚才两人交手,她屡次将霍都逼至绝境,但对方在逆境中的应急表现也同样令她记忆犹新。而如今提出比武的要求,是否意味着霍都稳操胜券呢。自出师以来,这是她第一次与人交手,心头虽然跃跃欲试,却不免要瞻前顾后:「那若是我输了呢?」

  见美人终于上钩,霍都心头大喜:「姑娘输了,本王立刻放了婆婆。」

  「就算是我输了你也会放人?」小龙女不确定地问,既然输赢都会放人,还有何比武的必要:「为什么?」

  「若是姑娘输了,便要以身相许,做本王的王妃。到时就是一家人,本王不但会放了婆婆,还要请她喝喜酒呢。」霍都一脸得意,他的手下也附和地呵呵大笑,只有孙婆婆朝他唾出一口浓痰:

  「我呸!休想!姑娘你快走,不要中了这狗鞑子的奸计!」

  看着厉声相劝的孙婆婆,小龙女知道她甘愿赴死也不愿自己委曲求全,但如今确实没有更好的选择。如今只能行一步看一步,先救出婆婆要紧,而且既然他敢提出赌约,便应该不会反悔,小龙女又再确认道:「若我赢了,你立刻放人下山,绝不反悔?」

  「绝不反悔!」为了让美人放心,霍都还故意竖起三指向天起誓:「若是霍都反悔赌约,便要遭受肠穿肚烂之苦,五马分尸之灾!」

  见他发下此等重誓,小龙女便也不再怀疑,玉手一抖,缠住孙婆婆的金球「叮叮」声响,双双带领绸带飞回她的手中,摆开架势,准备应敌。

  如此神奇的功夫令群贼一阵拍手叫绝,但霍都却又有话说:「姑娘莫急!本王还有规矩要讲。」说罢,便指挥手下取来一捆粗绳,一端高挂在高树的枝头,另一段系着一柄利剑,倒悬在孙婆婆上方。此时除却架在脖子上的两把长刀,又多了一柄可以随时杀死孙婆婆的利刃。

  小龙女急道:「你这又是做什么?」

  霍都一摆手:「姑娘放心,本王说过输赢都会放人,便必然不会反悔。只是姑娘你的武功变换难测,小王难保比武拖得太长,会引来一些不好客的牛鼻子捣乱,那就有些煞风景了。」

  原来深夜燃火十分醒目,霍都是怕夜长梦多,被全真教的道人发现,所以就想出了一个限时比武的方法。只见霍都拿起火把点燃了那条悬着长剑的粗绳,朗声喊道:

  「等这麻绳烧断,便是你我比武结束之时,若你不能提前胜我,这位婆婆便要死于剑下,姑娘请赐招吧!」

  长绳一触到火把立刻烧了起来,细长的火焰像是一条凶恶的毒蛇,时刻都会扑向下方的孙婆婆。小龙女急忙想要劝阻,霍都却先她一步跃入场中。

  比武已经开始,小龙女别无他法,她心中明白,若想剑下救人,只有尽快决出胜负。幸好古墓派武功一项特点便是灵巧迅捷,以奇、快致胜,如今正可以利用自身的优势,速战速决。

  只见小龙女看准机会,双臂迅然急卷,玉手相合,两条白绸立刻飞旋融合成一道白色龙卷,将顶端金球猛地推了出去,速度之快,几乎能听到划破空气的呼啸声。

  这招「一心一意」舍弃了所有的花招,将速度和力道合二为一。霍都还未站稳,忽然眼前金光闪动,只觉一股劲风已经朝他面门袭来:「一出手就是如此伶俐的杀招,想不到这美人儿看似冷冷淡淡,心里却是比谁都急。」他知道此招厉害不可硬接,马上右脚虚撤,借着重心右偏的惯力,整个人就地翻滚避过了这一招。

  由于先前的交手,霍都已知古墓派的武功迅疾无伦,一招接着一招,招招变化无穷。所以他不但早有戒备,闪避之后更是不急于反攻,而全神贯注地准备应对接下来的奇招。果不其然,就在霍都才刚立起,脚跟都还未站稳的当口,熟悉的铃声已经在他耳畔急促响起。

  那代表着危机的铃声令霍都心头一震,眼看着仙子般的小龙女倩影旋摆,雪白的裙摆如百合花般翩然盛开,他的心思几乎也要随之神游天外。而之前一招击空的金球,在半途「叮叮」两跳,跟着舞动如虹的双绸一起朝他杀来。

  中途变找本来就是小龙女的拿手好戏,如今时间紧迫,她更加毫不留情。此刻手中练使巧力,两颗金铃竟然凌空加速,后发先至地越过白绸,再次直击对手头面。

  古墓一派原是女流所创,几乎所有的武功招式都是以快致胜,追求技巧重过蛮力。在对阵之时,会更加注重攻击敌人的头部,关节,穴位等弱点,以避免自身武艺过于轻巧的缺点。

  所以小龙女的每次攻击看似随心所欲,变幻莫测,实际上却招招有迹可循。虽然她已经利用惑人的铃声,优美的动作尽量掩盖了自身的真实意图,但霍都依旧凭借敏锐的直觉捕捉到了这细微的瑕疵。

  面对朝自己面门袭来的金球,早已有所预料的霍身形急进,却依旧没有出招的打算。小龙女也察觉到了霍都反常的举动,只是时间紧迫,逼得她不得不连使强招,只求速胜。而霍都却以逸待劳,一边躲避攻击,一边不知不觉的慢慢靠近。

  在众贼的眼中,场中二人此时呈现一静一动的态势,小龙女衣裙翩飞,招数变换,却始终不离原处。她的动作美妙无比,时而如白鹤起舞,时而如雪莲绽放,以她为中心,两道白绸线条千变万化,攻击似天罗地网一般。

  而被绸网包围的霍都却像是落入溪流中的浮萍,随波逐流,除了只会躲避攻击,竟然连一次像样的反击都做不到。然而他们没有发现,溪流虽然迅捷,却始终奈何不了浮萍,反而在连绵不绝的攻势之中,霍都悄然欺近,相距中心已不足数步。

  看着霍都防守的滴水不露,越来越靠近自己身前,小龙女也是越来越着急,不断加速变换着招式,心中已不自主地默念起静心要诀来。这「静心诀」她自小修习,每到情绪激烈之时默念几句,便可屏退心间的纷乱杂念,在应敌时可以更加沉着冷静。

  众人见小龙女手中的白绸越舞越快,步伐动作却依旧稳如泰山。都不禁惊叹她小小年纪竟会有如此精湛的武艺,同时也为霍都的形势捏了一把汗。

  然而出乎所有人的意料,面对更加密集的绸网,霍都没有继续躲避,反而猝然出招,一双肉掌曲弯成爪,攻向近在咫尺的玉人。他背对火光,双手掩在众人视线之外,但小龙女却是看得清清楚楚,两只形似鹰爪的大手左右双分,不偏不倚地向自己的胸口抓来。

  这是两人第一次正面对阵,也是小龙女第一次被出招攻击,她不知道是招式本来如此,还是对方情急之下的胡乱攻击。但胸口是女子十分重要的私密部位,平日就算自己都会羞于触碰,何况是在大庭广众之下,如此肆无忌惮地伸手来抓。

  面对如此令人难堪的招式,小龙女脸上微热,轻喝一声以示警告,随即闪身避过。岂料对方毫不收敛,第二招一上一下的攻来,左爪依然盯紧胸脯,而右手变爪为指,竟然直直地点向她双腿之间。

  若说胸乳是女子重要的私密部位,那腿间一点便是每个女孩子最不堪触碰的禁忌所在,霍都的这招已经称不上比武,而是明目张胆地戏辱。

  又再经受这种无耻的攻击,小龙女又是气愤又是厌恶,一双星眸含羞带怒,本就清冷的气质中平添了一丝烟火气。只见她双臂交叉,护住胸前,金秋绸带仿若另外的两条玉臂,慌急地阻挡住了敌人进犯的右手。可是不管她是躲是避,或招架,或反击,霍都就像是赶不走的苍蝇一般,始终在几步之内频频施以贼手。

  这两人你来我往了数十招,场外的贼众也逐渐看明了场中的情况,原来霍都这种奇怪的进攻方式,正是他们这种淫贼妖人经常用来对付江湖侠女的一种淫邪手段。

  这些敢于行走江湖的女子,普遍身负高深的武功,所以很多淫贼便会在出招之时,集中袭击女子的胸脯,下阴,股臀等极是私密的部位。当对方因羞涩愤怒等原因而阵脚大乱后,他们便可伺机而动,轻易取胜,很多侠女的清白便是毁在这种下流的招数之下。

  只是以如此卑鄙的手段对付一个十八岁的小姑娘,确实是过于无耻了些。所以群贼中有的偷笑,有的鄙夷,也有的嫉妒,羡慕,盼望着能够一睹圣洁仙子不知所措的羞臊模样。

  众贼看着为躲避淫手而慌急出招的小龙女,知道她已经踩入了霍都的圈套,而且越陷越深。虽说这种打法霍都也是初学乍练,但是他胜在武功更高,内力更深厚,并没有因为放弃进攻而在战局中屈于下风。

  反而是不断出招以求速胜的小龙女,在这持续不断地骚扰下,已经是捉襟见肘,疲于周旋。原本变幻莫测的招式,也在急切的心绪下失去了自身的灵性,越急越乱,越乱越急,不断陷入难以回头的死循环中。

  被迫观战的孙婆婆同样看出了霍都阴险的意图,她急得满头大汗,气愤地厉声大喝:「霍都你这蒙古狗,自称王子却净使些下流无耻的招式,你老子知道你不做王子,改做淫贼了吗?」她句句都是粗鄙之言,就是想要骂得霍都心神不稳,以减轻小龙女的压力。

  可惜霍都实战经验丰富,手中的攻势并没有被这难听的骂声打乱分毫。只见他闪转腾挪之间,眼光淫邪,神色轻浮,本来只有一双的手爪,在他「狂风迅雷功」的加持下,瞬间化作了十双百双。每一只淫爪都携着饥渴无比的淫风,将已经不知所措的少女团团包围,不断地收紧,威逼,直到掌控。

  在淫手越加放肆的进犯中,小龙女真是叫苦不迭,她手中这白绸做成的兵器虽然灵动多变,却并不擅长围堵近身纠缠的敌手。见霍都双爪向胸口抓来,她就急急忙忙地护住身前,男人跳到身后想要偷袭股臀,她又慌里慌张地转身闪避。不知不觉间,伶俐的攻势变为羞臊的抵抗,两人攻守之势逐渐逆转。

  疲于防守的小龙女看着正在燃烧的粗绳,心中又急又乱,「静心诀」的功效在多重的压力下早已荡然无存。如同那些失身受辱的侠女一样,灵巧的双手不但使不出一招半式,甚至连自己贞洁的身躯,也即将在色手淫爪的攻势之下宣告失守。

  就在小龙女仓皇失措之间,已被霍都一个闪身欺至身后,无耻地贴紧了过来,她敏感的耳珠几乎可以感受到男人口中喷出的燥热气息。而在她胸前,两只色眯眯的大手弯曲成了罩拢的形状,正在张牙舞爪地逼近那对纯洁的玉女峰。

  此情此景惊得小龙女全身一阵冷颤,心中已是羞极!厌极!怒极!只听她娇咤一声,足下步伐回转,手中的白绸立刻飞速旋转起来,在她的身体周围形成了一个巨大的白色漩涡。不断加速的白绸与金球伴随着凛冽的劲风,席卷着攻向小龙女身边的所有敌人。这般漫无目的的招式,就像她此刻的心绪一样,纷乱,急切,只希望这个讨厌的男人离自己越远越好。

  然而小龙女鼓起余勇的最后一招,却早在霍都的预料之中。他不顾颜面,用如此下流的方式缠斗一个稚幼少女,为的就是这千载难逢的机会。眼看玉人的白色漩涡即将席卷而至,霍都猝然间纵身一跃,整个人如大鹏鸟一样腾飞在半空中,躲过了横扫而过的金球。随即右手铁扇急出,用扇骨的尾端连点小龙女几处大穴。

  一瞬间,小龙女的眼前天旋地转,手也软腿也软,身子好像不是自己的一样。在众人的注视之下,急速飞旋的白色绸浪颓然地飘落在地,在逐渐溃散的漩涡中心,衣裙翩飞的古墓仙子好似贵妃醉酒一般摇摇欲坠,引得众人一阵惊呼。这些从不懂怜香惜玉的淫贼们,见到小龙女即将摔倒在地,也忍不住对她疼惜起来。

  而一旁的霍都早就有所准备,一见美人即将落地,他猿臂一抄,立刻拦住了玉体下落的趋势。但霍都并非出于怜惜才会出手「相助」,而是因为终于制服日思夜想的小龙女,一种先睹为快的渴望,驱使他迫不及待地将玉人纳入怀中。

  纤幼柔软的娇躯一入手,便迎面飘来一股奇异的香气,似兰花又似百合,令霍都觉得神清气爽的同时,心底又有种难以名状的兴奋和冲动。他不由得收紧了揽在玉人腰间的手臂,感觉着小腰那只手可握的纤细,柔中有韧的触感,阅女无数的蒙古王子也不禁心神激荡。随着好色的手掌逐渐下移,充盈在指间的香肉愈加弹软,隔着衣裙都能体会到肌肤的滑嫩酥手。就在他即将完全掌握仙子下身最紧翘的两片玉桃时,一把娇柔的声音突然惊诧道:

  「你……你要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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