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阳】 (4)
作者:守密人2021年5月23日发表于第一会所
在房间里,究竟发生了什么,那寄生于我的古怪邪祟又潜伏了多久,我能搞明白的不太多。但是气海之内,一颗圆润无暇的丹珠静静悬浮,吞吐凉意和暖意,将内息淬炼得湿沉、滑腻,有质而有形,带着一股淡宛若樱花般的馥郁,生动灵跃。
而每一次循环产生的全新气感,都被樱色丹珠截留,无声汇入。萌动于丹珠内的,是震颤的胎息,是先天之炁。
走在错落的步町石上,提着手里的纸袋,感受着斑驳的光影与荫凉的秋风划过皮肤,我慢慢思考着。
「碰——」长拳递出,发出破空声,然后重重击打在面前的树木上,树皮崩碎,树干狠狠震颤着。结成丹珠之后,力量大了一成半吗……应该不是什么坏事吧。
之前在小幽的房间里莫名其妙的突破,是因为之前对风车图的观想吗。或者是因为我吃了什么,大福和……茶?抬手看了一下自己手里的纸包,又笑着摇了摇头,大概是小幽做了什么吧。或许是不想看着初入界限的我莫名其妙的死在怪诞之中,所以悄悄帮我突破了吧,虽然有些淘气,但是小幽一定不是个坏孩子的。
想到小幽那有些恶劣的玩笑,我的脸上慢慢发热,脚步不由得加快了几分,几乎是满脸通红的跑回了房间。
呼——冰凉的水流拍击在脸上,将女孩涂抹风干在我脸上的香汗洗涤干净,虽然我对此全然不知。清凉的风带走热气,也让我停下胡思乱想。
不管怎么说,我对界限之后的世界知之甚少,也不太清楚接下来的路应该怎么走。
沉默。苏老头从来不告诉我那之后是什么,虽然知道是为我好,但是现在也不能总是摸着石头过河。
如果说叶月家有谁最合适指导我的话,我看向一个方向。昨天晚上,我抱着酣醉的叶月绮,将她送往了那里。
……
没有想到,我到达那间屋子附近时,叶月绮一身素雅长裙,浅色遮阳帽遮住面颊,手持画笔静静写生。金黄的落叶,静谥的庭院,少女如若画中,比秋景更动人。
默默站在远处看着静静挥墨的叶月绮,少女的表情遮掩在帽檐的阴影下,看不清楚。她抬起手,拿起画笔轻轻涂抹,然后顿住,又用更轻柔的动作轻轻落笔,专注的把目光落在身前的画布上。
这时候的少女,比起弓道场时的锐利,切磋时的刚强,日常对话时的客套,比起醉酒后的朦胧和娇憨,多了一丝从未见过的柔和与安然。
静谧的庭院吹起清风,裙角被扬起,露出包裹在雅白色丝袜下的紧致小腿,轻柔的衣裳贴在身上,勾勒出少女窈窕的身形。两根手指压住帽檐,叶月绮挡住落叶和清风,然后诧然看到了傻傻站在远处的我。
愣了片刻,少女放下调色盘,摘下遮阳帽,然后向我轻轻挥手:「重君。」
少女娇俏的表情比我想象中还要恬美,我愣愣的抬起手也打了个招呼,然后才反应过来,快步走过去。
「重君来了多久。」少女收起画具,转头看向我。
「记不得了,绮小姐专注的样子,很漂亮。」
「我以为你会说刚到不久,」叶月绮笑起来,而后绷住脸,「可以理解成是调戏吗,锁骨,喜欢左边还是右边。」
我的视线不由得移向少女分明的锁骨,莹白的肌肤与诱人的凹陷,恰到好处的被遮掩遮掩几分,衬托出更加细腻修长的脖颈,
注意到我的目光,少女的脸霞上升起淡淡红霞,伸出粉拳摇晃了一下,然后又重复了一次:「锁骨打折,你选左边还是右边。」
意识到自己想茬了,连忙把目光移开,寻找着可以岔开的话题:「绮小姐,画的是樱花吗。」
入秋已深,面前的大树只余几片残叶,在秋风中瑟瑟摇荡。而画布上,一株很大很繁茂的樱花,将画布渲染为绚烂的粉色。那是宛若梦幻般迷离的粉白色,令人想到恋人的呢喃,想到少女面容的红霞。有些怯懦的色彩,却又勇敢到无以复加,把整个花卷尽数涂满。
「很漂亮,不知道春天的时候,这里会不会想花卷里一样漂亮。」
「不会,这棵树已经快死了,每年开的花只会越来越少。」少女摇摇头,看着大树有些惆怅。
「那还真是可惜。」仔细端详着远处那棵樱花树,我低声回应,「看来是没有机会得见了。」
「其实,重君应该见过一面吧,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叶月绮收回目光,歪头,然后明媚的眸光转向我。
「……嗯?」心跳加速,少女的样子,有点可爱。
「那张照片,小幽坐着轮椅,就是在这里。」
「这是叶月家最大的樱花树了,在我母亲小的时候就是。」她望着树出神,「真的好久了。」
「嗯。」我记得照片里,小幽坐着轮椅,而年幼的绮小姐在后面推着,两个人笑得灿烂,至于樱花树却没什么印象了。不过这记忆里的模样,有几分是来自于我的臆想呢。
「想起来了,确实是很漂亮的樱花树啊,真想亲眼见见。」
然后叶月绮就这样静静站着,我则看着她的侧颜出神。良久,她转过头和我对视:「重君特意来这里找我,有什么事吗。」
「绮小姐猜到我会过来?」
「不太确定,只是有这样一种感觉,然后就一边修行一边等。」她看了看里在一旁的画,「不过我好像比想象中多花了点时间,让重君久等了。」
「哪里的话,很漂亮的风景,很漂亮的画。」人也一样。
「多谢夸奖。」少女笑起来,正对着我,清谷幽兰不过如此。
想要移开目光,怕一直溺死在这份笑靥里,又有点舍不得,慌忙引出话题:「其实我来,有一些修行上的问题,想向绮小姐请教。」
叶月绮轻哼着,好像对我的话有些不满,话语轻轻拖出长音:「你说,修行~」
「嗯,我有点迷茫,跨过界限之后的道路,应该是怎样的。」
「就算你这么问,我可是还游离在界限之外呀。」叶月绮背起手,「况且每个人的道路都有不同,我、小绮,还有之前来拜访的星见都是如此,这个问题你应该去问你自己。」
果然是这样,我茫然的站在原地,在大陆修行的点滴,和各路武者切磋的经历,一次次和自然的感悟,一次次与怪诞的遭遇……我分不出,我分不出我想要什么。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修行究竟为何物。我想看看师傅见过的风景,但是我们却非是同道中人。
我知道的。
看着我失神的模样,少女幽幽叹了口气,「素描,我缺个模特,如果闲着,不如就坐着陪我聊聊天怎么样。」
「……荣幸之至。」
……
我和叶月绮随意的坐在侧缘,少女距离我不过数尺,并排而做。
「这样就行吗,不用固定一个姿势吗。」看着手持速写本的叶月绮,她只是很久才歪过头看我一眼。
「不用太拘束,反正怎么都是能画的。」素手持笔,灵巧的在纸上跃动,「这也算我修行的一部分吧,重君之前的修行是怎么样的。」
「……痛苦。」我犹豫的答道。
「嗯?」笔尖略微停顿,然后轻轻涂抹。
「感受痛苦,习惯痛苦,然后超越痛苦。每一次对敌都竭尽所能,每一次训练都超越极限,然后就比上一次强一点。」
笔尖彻底停住,叶月绮第一次拿起橡皮,大范围的擦去碳痕。
「听起来不太有趣,」她歪过头看向我,「挺蠢的……」
「……嗯,也许吧。」没有想要反驳,事实上习惯以后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我没有反驳,而她的眉头却微微蹙起,好像是因为大范围的擦拭画作有些不太开心:「抱歉,我不是说你……是说……重君那个不太称职的师傅。」
「不,师傅他很好的,真的很好的。」我和叶月绮对视,看着她好看的眉宇重新舒展,然后又回过头拿起铅笔。
「那我就是说你,挺蠢的。」叶月绮的声音有点闷。
「嗯。」不由自主笑出声,而少女手上的动作好像也加快了不少,一时间陷入无言。
「关于你说的修行问题,我走的路对你来说参考不大,那条路走不走得通还两说。」许久的沉默之后,叶月绮一边绘画,一边轻声说,明明是在给我作画,却几乎不怎么看我。
「但是小幽的道路,或许可以给你带来些启发。这牵扯到一个人修行本源的问题,我建议你去问小幽本人。」叶月绮依旧是专心作画的模样,「无论如何,小幽说的话不能全然相,不管她在界限那头走了多远,都只是她的路而不是你的。这一点一定要记住,重君。」
「……小幽吗。」想到有些不堪的东西,搞不好又要被那孩子用脚丫捉弄一番,还是算了吧。
「绮小姐不能直接告诉我吗。」我揉了揉鼻尖,看向专心作画的少女,那专注的模样尤为动人,阳光照射下的,翘起的发丝软乎乎的发着光。
仔细端详着叶月绮的侧颜,柔顺细软的黑发搭在肩头,与其说成熟,倒不如说少女的新发型娇俏又柔和。
「不行哦。我并不是直接经验的获得者,把隐性知识显性化会造成一定程度上的信息失真,而在我理解和进一步传递的基础上又会引入新的歧义。」少女自顾自的说着,「重君也不想获得似是而非的东西吧。」
「小幽好像也说过类似的东西。」
「什么?」
「语言和文字的局限性。」我思考着总结。
「看起来你们聊的不错,我也放心许多,那你就更应该理解为什么我想让你直接去问小幽本人了,你不是刚从那回来吗。」扭过头端详了我一会,叶月绮继续画起来。
「我倒是很想听一听绮小姐的看法,小幽她好像很累,已经早早去休息了。」
「什么?」叶月绮转过身子,停下手中的动作,明媚的眸子直勾勾的看向我。
「嗯……怎么了。」被少女的反应吓了一跳。
少女沉默了一会,直到把我看的心里发毛:「没什么,这么早就去休息了,我只是在想小幽有没有把我布置的课业做完。」
「那题都好难……」我不觉轻声叹道。
「重君也做了?」叶月绮挑眉问。
「……就做了一道风车问题,好像在紫府观想出了很奇怪的效果,大概是好事情。解法也不知道对不对,小幽趴着睡着了。」
看着叶月绮好像有些心事,我回到最初的话题。「我想绮小姐对界限之后的了解,不通过小幽,应该也可以解答我前路的迷惑吧。」
「嗯。」叶月绮轻哼一声,看起来心情不太好,「不过我为什么要帮重君呢,对我来说,重君老老实实养伤会更符合我的心意,我本来就不希望你跨过这一步。」
确实如此……不然绮小姐也不会给我那个补偿券了,要不然在这里用掉算了,我也不想贪图什么。摸了摸怀里的手绢,丝帕的柔软与光滑,让我有心中涌现些许不舍。
算了,留着做个纪念也不错。把手松开,然后看着重新开始作画的叶月绮。
「……绮姐姐。」我低声轻呢。
没有风声,没有蝉鸣,只有我和叶月绮两个人静静坐着,笔尖划动的沙沙声无疑无法掩盖住我的低语。
「……」叶月绮诧异的侧过头凝视我,这比我想象中要羞耻的多。目不斜视,我对上少女的眼神,只是有点如芒在背。
「绮姐姐。」声音稍微大了一点,在寂静的庭院里,清晰可见。
「……绮姐姐,昨天晚上说过,只要我叫你姐姐就可以给我奖励。」我顿了顿,压制住内心的羞耻,「那我要听,有关我修行的建议。」
叶月绮瞪大了眼睛,樱唇轻启、檀口开合,却什么都没说。然后只是低低的笑,然后笑声越来越清脆,娇躯止不住的轻颤。
听的我面红耳赤,感觉愈加羞耻,干咳了一声。少女全然无视我的窘迫,用有些甜腻的声线向我打趣:「重君,哦不。」
「弟弟君,再叫一遍绮姐姐,有奖励哦~ 」弟弟君、绮姐姐,两个词被少女咬的很重,还拖着长音,甜腻的声音听的我脊背微微发颤,让人有些难以拒绝。
「绮……姐姐。」只是这样叫一声姐姐,换界限之后的事情,怎么都不会亏。我这么对自己说,只是感觉脸上更热,没敢再看少女一眼。
「よしよし(乖哦乖哦)~ 」
头上一沉,少女不知合适已经起身走到我旁边,温润莹白的手掌轻轻抚摸我的头顶,语气宠溺又温和:「弟弟君辛苦了,姐姐在这里,不用太勉强自己也可以的。」
眼睛一酸,鼻尖发痒,抑制不住的想哭。
闭上眼睛,忍住眼里的酸涩,感受着头顶的泛着暖意的手掌轻轻拂过,从未有过的新奇感受,不讨厌。
「绮小姐再这样,我生气了。」闷声说了一句,却没有做其他事,只是闭着眼。
「唉,还是小幽的手感更好一点,并且还会主动蹭蹭。弟弟君,不合格。」这样说着,叶月绮移开手,重新坐下。位置比起刚才稍微近了点,这次少女连嘴角都含着笑。
其实,再摸一会也没关系的……
「那接下来就是给弟弟君的奖励时间了,从一个简单的问题开始吧——」少女把速写本翻到新的一页,写下「物质」和「意识」。
「重君以为,物质和意识的关系是怎么样的,二者何为第一性呢。」
「这个问题也太大了。」单就我接触过的神念、灵魂、梦境和内息,我就很难理解这些东西是物质还是意志。有关唯物主义,唯心主义和二元论的相关观点我也仅限于知晓,现如今这些虚无缥缈的东西好像已经没人会提。
简直就像停机问题一样毫无意义。我深吸一口气,抚平所有心绪,然后转头看向叶月绮:「我不知道。」
「很好。」少女点了点头,看起来对我的回答并不意外,「事实上知道并且可以讲述出来的家伙,基本上都疯了。」
「不深入剖析灵魂和物质的本质是不会明白的,如若知其然就必须在界限深处走很远。」少女垂着眉毛,「很远。」
「而假如要知其所以然,这种人我还没听说过,大概都死了。」
「我记得这个问题好像有很多人讨论过,算是哲学领域最基础的问题了。」我忍不住开口。
「对,但现在哲学已死。」她的眉目里闪着神光,「自然科学也面临同样的窘境,不可知的乌云笼罩天穹。」
「重君,玛丽从小被关在一件只有黑白二色的屋子里,学习世间一切都知识,她从未见过其他颜色。」叶月绮轻轻荡起双腿,然后继续诉说。
「然后有一天,她见到了苹果,一个红色的苹果,会怎么样呢。」少女转过头,饶有兴致的打量我。
「大概,会把红色当时一张特殊的灰色吧。」我犹疑着作答。
「哈,哈哈。」叶月绮低笑起来,「真是很有意思的答复,弟弟君。那些哲学家们就是玛丽,而他们从未见过红艳的苹果。真正知晓问题答案的大修行者要么不能开口,要么会死,哲学家自己也知道这一点,所以他们不再发声了。」
「所以我说,哲学已死。而小幽的修行之路,其实就是异化自身灵魂,干涉现实,侵染物质,最后扭曲二元的界限。」
她长叹了一口气,似乎带着某种担忧:「小幽是纯粹精神领域的修者,以灵魂取代孱弱朽坏的躯壳,所以她现在能跑能跳,已经很不错了。」
「……那小幽具体修行的是哪方面呢,是精神控制或者催眠类的能力吗……」
压制住心中的羞耻,被对方踩在脚下时,那种连灵魂都侵蚀掉的感觉是那样……甜美。甜美到只是想一想就浑身燥热,扭捏的扭动了一下身体,忽然很像再匍匐在女孩脚下,被女孩用脚趾肆意玩弄。
这……这样不对,但是心中无法升起对小幽的厌恶,也无法摆脱那股异样感。一定一定是小幽对我做了什么,我才会产生那种羞耻的想法,一定不是我自己的问题。又扭动了一下身体,才发现少女一直用一种怪异的眼神看向我。
她的眼中晦涩难明:「不,在修行的过程中产生了某种异变,小幽变得愈加……惹人怜爱。她没有仗着这点,做什么出格的事吧,我会教训她的。事实上她主要修行的,是梦。」
梦?某种灵光闪过,小幽似乎的确有说过,将我蹂躏在脚下的那个地方,似乎就叫……旧日迷梦。我打了个寒噤,某些翻涌的甜腻与无助还是挥之不去,巨大的脚掌把我的一切抵抗变成一个滑稽的玩笑。假如如绮小姐所说,小幽掌控梦境的话……
「天下之人盖不可以亿兆计,人人之梦各异,夜夜之梦各异。有天有地,有人有物,皆思成之,盖不可以尘计,安知今之天地非有思者乎。」叶月幽忽然低声吟唱,脸上看不见半分笑意。
「重君,你知道吗。有一次小幽从睡梦中醒来,虽然她极力掩饰,但是我看得出来她不认识我,只是压抑自己的恐惧。」
「有一次,她认为坐在轮椅上的现实是只是一场梦,她的思绪突破高墙与异乡人攀谈,而她本人则囚禁在永恒之塔的尖顶安然沉睡。」
「还有一次,她告诉我,我们的世界不过是一位名叫阿撒……的宏伟存在,于刹那间的一场小憩。」
叶月绮笑荣澹艳,起身眺望着远方,雅白色长裙出离的合适,清雅又凛然:「小幽很早之前就已经可以掌控自己的梦,睡眠对她来说更接近一种仪式而非休息的手段。」
少女转过身俯瞰于我,语气低沉,带着种摄人心魄的气势,凛然的杀意透体而出,那不是针对我,也非针对任何人:「重君告诉我,小幽现在总是瞒着我小睡。」
「我很,不、开、心。」
「现在知道我为什么不太想让你继续修行了吧,重君。」这两个字,咬的很重,重到让我无话可说。
我沉默以答,竟说不出一句安慰她的话。好在,叶月绮也不需要我去安慰。
「明明说要给弟弟君奖励的,没想到说了这么多不开心的事情。」少女重新坐下,「不过之前你提到风车问题和观想对吧,你是怎么做的。」
「大概是邪道的逃课法吧。这是我在弄内模拟观想想出来的方法。」
「先假设有奇数个点,找到一个中点,做初始直线将点集定义分成两组,每次转动到下一个点,两组点数都保持不变。直到直线从初始位置转动180°,两组点集互换,直线与初始状态相互平行,可以无限转下去。偶数点也是差不多的情况。」
「并且似乎随着我的观想,发生了什么有益的变化,虽然具体的我也是不太清楚。」伸出手指了指自己的眉心。
「很不错的思路,是重君自己想出来的吗。」叶月绮点点头,「这种解法有几个需要注意的点,第一是为什么两边点数会不变,第二个就是旋转半圈之后的情况。」
「看起来非常简单的问题,但是最初的考虑过程要复杂的多。凸包,线性方程组,以角度分类,以时间分类,点与线碰撞次数的优化。」
「而这个思路的在于在复杂混乱的系统中寻找一个不变的东西。动能的定义,亏格的研究,不变量巧妙的穿插在这些定义里,虽然风车问题本身并无实际意义,但这种思维方法却可以解决很多现实问题。」
「重君,既已入道,那你必然会遭遇更多怪诞与离奇,请你牢记这一点,才不会轻易迷失。」
叶月绮一字一顿说的很慢、很慢,我能感受到,她是很认真的说了这些话。瀛洲之行,确实遇见了很多好心人。
「嗯,好啰嗦,跟师傅一样。」有些受不了这种严肃的气氛,我说着扰乱气氛的话,少女也没有在意,撕下一张纸开始写些什么。
「重君一直在叶月家带着也没意思吧,明天我准备带小幽去神社拜访星见。也不能把客人一个人丢在家里,一起去看看?」
犹豫了片刻,我还是问出声:「因为小幽睡觉的事?」
「不全是。」叶月绮停下水中的笔,「还有一部分原因是因为星见亲自过来送酒,一定是有事找我。」
「好,如果有能帮上忙的地方,请不要客气。」
迟疑了片刻,叶月绮开口:「虽然我也知道这个要求有点过分,最近小幽的状态不太好,如果她有什么冒犯的地方,请不要太责怪她。」
「我知道,毕竟她还是个孩子。」并且,还是绮小姐的妹妹呀。
叶月绮笑了笑,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眉宇间闪过一丝苦恼,令人心碎。
「谢谢。」叶月绮的声音小到微不可查,之后递来一张纸,上面写着Zn1=(Zn)^2C。
「之前你所观想,如果真的有用的话,或许可以试试曼德勃罗集,我想只要比观想具体的图像或物品好得多。」
「这是……」我有些迟疑的看着公式。
「复数z的非线性迭代公式,重君要不要试试看?」叶月绮靠过来,眼里充满了跃跃欲试。
「绮小姐,确定这是人脑能算的东西?」我斟酌着用词,这比让我徒手攀登悬崖更离谱,至少后者我真的做到过。
「小幽做得到哦~ 重君既然已经孕生了神识,一定也可以。」叶月绮靠过来,面颊就贴在和我很进的距离,似乎能感觉到少女身上散发的淡淡热气和清香。红润的唇瓣,感受得到少女的吐息,盈润的眸子里看得见着期待和鼓励。
喉头耸动,心脏不争气的跳动起来,扑通扑通,脑袋里晕晕乎乎,说不出拒绝的话。
「好,多谢绮小姐了。」
干脆躺在侧缘上,意识沉入紫府之中,开始迭代计算。
最初的计算尤为困难,图像的构筑话费了大量心力。
触须耸动着,那是我。蠕行、分化,然后成为一个点,一条线,那都是我。如日晷生成,如火焰燃烧,复平面上构筑出由不可见触须构筑的图集。迭代的深入,触须开始分化,延展出更细小的触须,而这细小的触须又继续分化。
无穷,可数无穷,无限的概念远比我想象中要深邃,意识不断坠落,下沉,如坠天穹。而无论我坠入的有多深,触须都会延展出更多细小的分支,那些触须继续着分化。
「咿呀,撒加——」
谁人吟唱,何者欢呼,无数凌乱的触须凝聚成确定形体,这个形体万象神罗,这个形体永无穷尽。
一而成万,万而归一。
紫府在壮大,但大小对其已经失去意义,无限本身就是最大的奇迹。
思维在升华,而升华的思维在刹那又投入计算,迭代出更多的,更多的,更多的……
我,是谁。
我,在哪。
不知道,更多,分化的更多的触须,意识更加下沉,下沉……
仿若一道蛛丝向下悬垂,更下方是深不见底的深渊,蛛丝飘摇,意识也更加涣散、恍惚。
朦胧间,有个少女提起蛛丝,轻轻缠绕在莹白的指腹:「弟弟君~ 弟弟君。」
声音轻柔、慈爱,回荡在整个图集中:「好乖好乖~ 摸摸,摸摸」
是谁……?
「要听姐姐的话,绮姐姐总喜欢乖孩子了哦~ 」
是绮姐姐呀,绮姐姐……是谁?
蛛丝缠绕,一圈一圈,然后少女轻轻向上提。
「弟弟君要乖乖的,要听姐姐的话,摸摸~ 」
「呼~ 」温热的吐息从耳蜗吹入,吹进脑海,吹拂每一根触须,吹拂荡起的蛛丝,把脑子搅得乱呼呼的。
想要挣脱,少女勾动着手指操纵蛛丝,把我缠绕的更紧,身体酥酥软软,连迭代都变得迟缓下来。
「头,不许乱动,这是奖励哦。听话孩子的奖励,要听姐姐的话。」
要听,姐姐的话。
「呼~ 」
又是一道甜美的吐息,调皮的钻入灵台,吹拂着我的所有。由触须组成的图集轻颤着,仿佛下一刻就要被少女彻底吹散。
「没有动,弟弟君忍住了呢,真乖真乖~ 这是奖励哦。」
「呼——」
「抖个不停呢,可爱可爱。哼哼,催眠起作用了,那么接下来,头,不许动。」
要听,姐……
「呼~ 呼~ 呼——」
姐姐,的话……
无法思考,颤抖,乖乖的,听姐姐……
「呼——————」
抽搐、颤抖,除此之外什么都做不到,只是享受着暖风灌入耳蜗,浑身瘫软,意识被彻底吹散。这是……奖励。姐姐给乖孩子的,奖励。
「重君真是对人没防备呀,意识下沉的这么深,对不起了。」少女的声音软软糯糯,带着淡淡的无奈。
「不过,虽然弟弟君是个好孩子,我总是要加上一层保险才能放心的下,对不起。」
什么,听不明白,绮姐姐……
「好乖好乖,摸摸,弟弟君绝对不能伤害小幽。绝对绝对,不能伤害小幽哦。」
「呼~ 」
「绝对不能伤害小幽,这是姐姐的命令,要听话,好乖好乖。」
不能,伤害,小……
「呼呼~ 呼……」
暖呼呼的气流灌入,什么都记不清了。什么?什么?对,不能伤害,小幽,听,姐姐的……
「午安。好好睡一觉吧,弟弟君。」
……
将最后一口热气轻轻吹入,少年颤栗着承受,乖乖的一动不动。
枕在自己洁白大腿上的脑袋轻轻放下,看着仍沉浸在睡梦中面容恍惚的少年,暗道了一声抱歉。
翻开速写本中的两幅画,撕下一张,那是一位老者的模样的画作,看起来面容与苏重有五六分的相似,苍老但矍铄。
提笔写下
「重君,愿我们所有人,都能迎来终老。」
而另一张却是一名幼童,天真无邪的面庞看起来比我顺眼的多。还有一只细腻的纤手落下,如同现在的叶月绮,无声抚摸着我的头顶,神情安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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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ra催眠60
叶月绮进行催眠检定:D100= 9/ 60极难成功
守密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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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奇怪的内容,摘自守密人的小本本
(与正文无关的奇怪关记录
苏重欲修其仙
此世间,于修行可辅之药
其数不过三
古法丹,今法丹,异丹
古法丹极珍,传服者半百,二人死,余者得造化
今法更迭,出异名之药今法丹千,死者七十有二
伴有异丹成,异丹奇,数稀
不过十数
服之,死者无一
问苏重当服何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