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山女侠 (47-49)

9567Clicks 2020-01-02 Author: jyt1717
#女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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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山女侠

作者:jyt17172020/01/03发表于:sexinsex

               第四十七章

  「哎?你的证牌呢?」

  守城的官兵上下打量着穿着一身粗衣麻布的刘艺儿,不怀好意地问道。

  刘艺儿不知道山下的大昭尘世到底变化如何,更不知道宁王是不是已经登基了,所以她昼伏夜出,躲开了可能搜查自己的舞凤阁眼线,一路来到了京城,想要打探些消息。

  她趁着夜色溷进了第一批入城的人群之中,却直接被这兵卒拦下了。

  「。。。哦,小女子跟着夫君久居山林,今天是第一次来城里。。。」

  「啧,原来是没入籍的妇人,唉,跟我来吧!」

  那兵卒不由分说,就给刘艺儿套上了木枷,拉着刘艺儿往城中走去。

  刘艺儿当然没有反抗,她不晓得这个入籍是怎么回事,正要开口询问,却被眼前的景象惊到大大张开了嘴巴。

  「这。。。这是。。。?!」

  她发觉街上的女子衣饰有着千万花样,不少女子袒胸露乳,甚至连私处都不着衣物地走在大街之上,怎么回事?!

  「没见识的山野村妇,怎么样?看呆了吧?哈哈,距离户政司还有一段路,兵爷给你说道说道。。。」

  奉天二十五年十月,天后朝会发布了一道政令:

  天下凡十六岁以上,五十九岁以下女子入妇籍。

  天后将女籍重分妇,奴,畜三类。

  适龄女子的妇籍必须依附于户部有名册的男子名下,五十九岁以上者录入散妇籍,丧偶,被休等意外独身的女子,若在三年之内不能找好归宿,一并没入奴籍。

  奴籍则分两况,一者隶属私人,二者归籍各地户政司。

  一名男子有三个奴额,若想多拥,可以,找官府买奴额。

  这是由宁王府刘汝松等人算筹得出的私人拥奴最佳数额,多则滥,少则稀。

  全国各地兴建起了隶属中央户部,专理户籍的户政司。

  奴可凭借官府奴契出售,转让,但是不得损废奴隶肢体,不得残害奴隶性命。

  残害私奴者,秋后问斩。

  残害官奴者,立斩,诛九族。

  畜籍,无须多言。

  政令一出,满朝哗然,王阁老当庭死谏,舞风阁左右护阁使打断其双腿拖出,待到其伤势好转之后便赐金还乡,逐出了京师。

  王阁老是在天后刚刚入宫,才为贵人时便追随天后的老人,当时身为军机阁执事的他力斥众议,宁可得罪满朝同僚也要出头担保天后,在先皇的首肯和以他为首的柳派官吏支持下,天后才有了进一步亲政的机会。

  就连王阁老都是如此下场,谁人还敢出头?朝臣再无多言者。

  好在天后也知道此政难施,先行施令让天下成婚女子入妇籍。

  虽然艰难,但是大多数成婚女子还是纷纷入了妇籍,这一策算是勉强推施下来,可是谁家女子愿意去入那奴,畜二籍?朝臣们为这改籍一事捏了一把冷汗。

  奉天二十六年三月,天后颁布「衣着令」。

  女子脖颈以下,腹腔以上部分不得遮掩超过三分之一,双股之间亦然。

  虽然天后身体力行地将龙袍也改造成这模样,虽然昭风开放,亦有露乳着装,但天下女子对这露私一事实在是万万难以接受。

  宁王要得就是有人不能接受。

  大昭京城二十万户,百万人口中竟然有近十八万为适龄婚育女子,她们不嫁人,不耕种,不织造,不孕育,只是凭着天后赐予的功名领着一份朝廷俸禄,无异于一团巨大的包袱,死死压在大昭身上。

  因当下新入籍贯,户部这才将全国各地的人口数目昭示于众,诸多大臣也暗暗心惊——女子太多了,多到已经泛滥的地步,太不正常了!如此祸事,为什么今日才发觉?!

  当下朝堂再无异议,全力推行起天后的「衣着令」——天后此举定有深意,这是一场理弊革新,甚至于算是垂死挣扎的改政!顾不得扯皮推搡了!

  那些不尊衣着令的女子们统统被没入了各地户政司录了奴籍,而已经入妇籍的女子当然不愿放弃这来之不易的地位,乖乖地遵循了衣着令,将各类裙装改织改式,由此之后,全国各地,满城花团锦簇。

  这衣着令威力赫然,单单京师一处就收拢超过十三万的女奴,而各省各府也知晓了朝廷改政的决心,一时间各地未入籍的女子争先恐后地找寻身边是否还有未收妇的男子,无论是高矮胖瘦或是相貌丑俊,只要是男子,能收容自己入妇籍便好。

  纵然如此,还是有相当数量的女眷未能挤进妇籍,没奈何地入了自家主事的奴额,倘若一家之中女眷甚多,那就要争一争论一论了,是你美还是我美,你讨喜欢还是我受欢迎,究竟谁才有资格入主事的奴籍?

  这一番折腾下来仍是没能入籍的女子,只好被送去户政司做了官奴,因为朝廷已经改令,再有不从者,入畜籍。

  官府倒是讲理,或多或少都给以送多余女眷来入籍的人家一笔补偿。这样一来,入籍一政算是实行了。

  渐渐平息下来的大昭发生了一系列惊人的变化,由于男子若想拥妇拥奴,必然要去官府登记造册,所以那些未曾入户部名册的「黑户」们,为了有妇奴只好去官府报道。

  妇也好,奴也好,甚至于畜,大昭的女子皆有官府文书证明,你可以不登名不纳税,那官府自会帮你收拢女眷,没有籍贯的女子只能没入奴畜二籍,良家女子谁愿终日陪你过这种提心吊胆的日子?倒不如自行去当官奴算了。

  若是姿色出众,还能得一笔不菲的酬金,不比跟你粗茶澹饭来的痛快?

  这一番诡政却一定程度上解决了各朝各代都头痛不已的「暗户」问题,大臣们开始暗暗称赞天后的高瞻远瞩了。

  由于女子众多,朝廷为奴籍女子评定了一至十品,一品仅有十一名,并称「大昭十美」。

  十美之首,便是宁王世子向玉鸣之奴,长凤公主向玉环。

  为何长凤公主为奴而不是妇呢?不知道。

  难道天后为了证明自己改政的决心,居然把长凤公主也押上了?

  总之,以天仙地位之尊都入了奴籍,看来这奴籍也不是想象中那般屈辱。

  余下的各品级女奴,朝廷一一设立了官价——一名十品奴的官价为纹银五十两。

  女奴的价值得到了官府认可与评定,又因为一人只有三名奴额,如果奴额已满,便只能择优而录,售出劣等女奴腾空奴额,才可收入高品级的新奴,又或者是向当地户政司赎买奴额。要知道,虽然朝政允许私人购买奴额,但是落实到各地户政司施行,那就说不清是个什么标准了,财政富裕的地区,诸如京师浙杭,奴额购买是一锤子买卖,只要你花天价便能增添奴额,但在其他地方,大部分是要按月缴纳「扩额银」的,那就是小刀割肉,细水长流了。。。你若是空有钱财却在朝中当地没有过硬的关系,那购买奴额无异于自寻死路。

  如此一来,女奴自然便做为货币在市面上广泛流通起来。

  渐渐地,人们发现了这些奴的好处——会走会动,比沉甸甸的银钱可好使多了。大宗大宗的货银运输,只要去户政司换取同价值的官奴,再带领她们前往目的地换回银钱即可。

  她们由官府定价,全国通行,又安全可靠——抢劫钱财不过牢狱之灾,抢夺官奴可是会株连九族的,这可是掠夺朝廷财产!

  更要命的是,抢来之后还不能被人知悉,不能像常人一样把她们充当钱币使用。

  各地官府对女奴可是没有什么知足的说法,既然你抢走了,那这批官奴就是被你杀害了,这些女子就是未入籍的散妇,我管她原属何地?现在到了我处,就是我xx户政司的财产了。

  为了报答你为他司辛苦搬运女奴的义举,官府的衙役们一定会让你死的很痛快,而且一定还很迅速,最起码也要在原司找来之前灭口,不然怎么霸占友司的女奴?

  真杀官奴?好好的盗匪你不做,去当反贼?活腻了也不能是这么个寻死法。

  户政司如此做自有他的道理——虽然官价是死的,但是人是活的啊。

  我这十品奴,这般容貌,如斯身段,五十纹银,不合适吧?

  原本你要兑换五千两,黑心的户政司可以克扣到只换给你价值四千五百两的一众官奴,剩下的那五百两,自然就消失了,去了何处?嘿嘿。

  那你还不得冰敬火耗齐齐奉上,平日里更加多多上下打点一番?非要等到这些官爷们冲你要么?

  所以这女奴自然是越多越好,最好是多到足够本地的银号镖局同时租借,朝廷当然会奖励这般忠心办差的户政司,而且这户政司的收入可不是自相吞受,那是要入各地府库的。

  若是本地的户政司能干,官吏的俸禄可要翻上好几番了,财路如此,他们最乐意这种盗贼再多一些了。

  于是乎,那些藏于民间的巨额财富,就借着女奴一道,纷纷纳入了朝廷的国库之中。

  大笔沉甸甸的钱财,私人藏匿是多危险的一件事啊,不如由朝廷收拢近各地戒备森严的库府之中,你要用的话,用银票和女奴就好了嘛,对不对?

  比起家中的流光溢彩,有一名高品级的女奴不是更显地位尊崇?倘若你有本事去寻得一名十美,那你转瞬之间就会名闻天下。

  各地生育人口也变得多了起来。添男丁,传宗接代不说,还多了基本的妇额奴额;生女婴,要是有幸生的一名姿貌绝佳的美人,不论是大户人家前来拉媒做亲请为新妇,还是收录名下作为私奴,那都是一笔不菲的银财收入。

  纵然没有那般绝世容貌,就单单送到官府录入奴籍,那也有官家报酬的啊。

  生!

  人多,税多,开荒平野,兴建城镇,都是好事。

  大昭更添几分勃勃生机,朝廷上下皆是满心欢喜。

  奴之价格,多少谁定?

  我们文武百官呀!

  就算老子不隶属户政司,你户政司总要是和我三省六部往来的吧?

  官官相护,噗嗤。

  就算你为人正直,不近女色不好银钱,那你总要响应朝廷号召吧?

  如花美眷,噗嗤。

  用官职白领的女奴都不要么,这种时候不必装什么正人君子了吧?

  噗嗤。。。哈哈哈哈!!!!!

  天后高深莫测!朝臣们再无质疑。

  更妙的是,大昭御奴之名天下皆知,各国使臣传送回国的信息沸腾了当地的豪强——还有这等人间仙境?

  他们携带着自己的财富,来到了大昭。

  官定女奴只存于大昭,其他各国无从效彷——你们有天后么,知不知道这改籍一事,就是在大昭实施起来都是如此的艰难,若没有天后这样一位超然霸道的君王,那是绝无可能成功的。

  如今的大昭京师俨然成为了世界的缩影,东瀛,西洋,南疆,北域的各式人等各番风情,琳琅满目,应有尽有。

  满城盈盈雪花乳,款款销魂洞的春景在经历初时的震动之后,大家也渐渐已经习惯了,毕竟生活还要继续。

  如果你想拥有这些绝色,你就要有钱财,有权势,最好还要有一个强健的体魄。

  那一幕幕春色彷佛对你倾诉:努力吧!

  而和朝气蓬勃的平凡世间不同,此刻的大昭武林是风起云涌。

  对于这些江湖侠客,朝廷有一个明确而精准的定义——流寇。

  他们不耕种不纳税,不听徭役不入户籍,终日隐居深山老林,为数不多的社会交流也都是打斗争狠,还特别喜欢对朝政指手画脚,不是流寇是什么?

  好在他们对谋反这事不甚上心,官府也任由他们自来自往。

  那些名门正派们还是要依附于当地豪强的,不然少林寺何来如此多的俗家弟子?

  有依附就好掌控,朝廷在江湖中也不是没有势力——舞凤阁地位之尊,不亚于武当少林,放出的话也能传达给这些江湖中人朝廷的意思,那就如此吧。

  所以侠客们不去入籍,官府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这些人个个武艺高强,若是强拘不来。。。

  他们对于造反一事很不了解,但是对于潜入地方官府,摘下行政长官的脑袋的活儿却很擅长,好在有舞凤阁和刑部监察江湖,真若有这等真不识好歹的家伙,囚天牢里雅座一位。

  骄纵如斯的天后不去理会这些闲杂人等的原因只有一个——他们很安静。

  道理很简单,奉天年间的武林之中,或许不惧强权(也就是天后本人和她的舞凤阁)的硬气汉子大有人在,但是不尊剑圣的无知鼠辈,少。

  为什么独孤冰傲寒剑法的第一招「三花聚顶」,明明可以砍下敌人的头颅,但由她施展出来,却只是削去了敌人的发髻?

  因为她见面就是一剑削了过来,为了防止误伤好人,这才只削发髻。

  对于独孤冰来说,辨别对方的善恶好坏是一件很麻烦的事情,于是她索性按照自己的方法把天下人分为了两类,她一剑杀得了的,和她一剑杀不了的。

  前者在她眼中无足轻重,只有遭遇后者时她才会多问几句,这样就节省了她的时间去悟道练剑,不是么?

  在刘艺儿眼中,独孤冰是一个面冷心善,和蔼可亲的师父;

  在归不发眼中,独孤冰是一个花容月貌,千娇百媚的爱奴;

  但是在其他人眼中的独孤冰,大抵才是她真正的相貌——霸道,冷峻,恐怖,无敌。

  根据某位不愿意透露姓名的王爷所说,当他第一次见到剑圣的时候就险些尿了裤子,冰凉刺骨的杀意和那抹如血殷红的眼影,让他根本没有心思去欣赏剑圣的美貌。

  这招「三花聚顶」是笼罩在上一代武林中人心中挥之不去的噩梦,好在独孤冰是个修道之人,不怎么杀生,不然这江湖绝对不会剩下多少人。

  如果还有人不知好歹地胆敢在她面前展露什么恶行,她可以对着那人再来一遍三花聚顶,但是这次就不只是削去发髻那么简单了。

  江湖中成名的侠客宗师,各派掌门,没被她削去过发髻的,只有寥寥数人而已。

  而他们就是再练五十年,也不是剑圣的对手,他们很清楚。

  所以各路好汉都把心思放在了培育下一代上,再也没有什么藏私之举,心心念念地想着由徒弟之手来将自己已经不显的威名传扬。

  剑圣十年不下天山,涌现的后生们对于剑圣二字,可是没有丝毫的畏惧。

  师父太过谨慎了吧,她剑圣难道长着三头六臂?又能比师父厉害多少?师父怕你剑圣,我可不怕。

  由是乎,这一代的年轻侠客高手辈出,亦有不少有勇有谋,智计过人的可造之才,当下实乃百年难遇的武林盛世。

  当然,他们对于女籍的看法不尽相同,有的以为要遵循王化,便登记入户,娶妇收奴,有的认为朝廷昏庸,不愿造此淫孽,所以依旧独来独往。

  正道武林为武林中人是否收妇收奴一事吵的不可开交,自然地分成了两派——以名门正派为首,由一剑破尘「雪观音」巫行云为代表的武林「拥政派」,和以璇女,紫霞,玉竹,百花等女子门派为首的「自立派」,两派势如水火,摩擦纷争不断。

  黑道的态度却很一致了,他们对大昭朝廷可是十足的憎恨。

  受雇杀人,和开设妓院都是黑道的千年传承,但是到了今天,强权朝廷之下,受雇杀人本就很难,舞凤阁之外,刑部的几位名捕也不是吃干饭的。

  妓院?当然有,还不必再像以往一般深藏地下,可惜都是朝廷开设,黑道朋友们别说是染指,就是进去逛一逛,也有被舞凤阁阁员盯上的风险。

  好在有财物可盗,有赌场可设,有弱民可欺,总算还有些条活路。

  改政最大的受益者是谁一目了然——朝廷,损伤最大的也一目了然——淫贼。

  残害私奴者,秋后问斩。

  残害官奴者,立斩,诛九族。

  原来的刑罚是流放三千里,对于这些身负武艺的淫贼们来说,在这三千里中总能找到机会脱身,然后改名换姓东山再起,可是问斩。。。他们不太擅长再长出一颗头颅这种事情。

  奸淫了一个官价五十纹银的十品私奴,都会身首异处,如果走运遇到官奴,那么九族也跟着一起下去和阎王报道,这。。。

  如果你寻觅到了一个美妇,嘿嘿,残害私奴都秋后问斩了,你猜猜奸淫这些有官府文书证明的妇籍女子是什么下场?

  立毙当场,人人可诛。

  美妇要是寻得个机会,你的头颅就是嫖资了。

  一般而言,你的头比你奸淫的女子值钱多了,所以在妇籍女子眼中,淫贼们正是一个个行走上门的钱袋子。

  为了生活,为家里的柴米油盐,为自己的首饰胭脂,自然比原来更为拼命的「反抗」,她们一定会使出浑身解数挽留你,拖延你,然后等到夫君前来,想方设法的杀了你。

  原本会哀婉求饶的美女们,现在一个个都跟掉进了钱眼里一般,看见淫贼就两眼放光,恨不得马上就拉着淫贼缠绵一番,然后弄死这个淫贼。

  这一行真的不好干了,因为淫贼这一行一般是不杀人的,现在好啦,你不杀人灭口,那十有八九就是你被杀咯。

  经过一番淘洗,当下还在干这个勾当的,便只有那些最最淫邪诡诈,穷凶极恶的歹人了。

  入籍之策已成,所以这衣着令也随之废驰了,但是这种风气却流传开来——只有胸型美俏,肌肤光滑,鲜鲍粉嫩的才敢如此穿着,你不露,岂不是自认不如别人?

  而由于太多女子身负功名,所以这些读过书的女子也可参加科举,成为了官自然不必再入妇奴畜三籍,还可以凭着官身享有和其他官员同样的地位。

  大昭官场登时涌现了一批娘子军,为了避嫌,她们反而对这籍户一事更为看重与拥护,倘若有人质疑国策,她们马上就会群起而攻之。

  甚至于首位户部女尚书柳雪梅(她们能够取得官身皆是天后所赐,所以有女官不少感念天后的恩德,自行改为了「柳」姓)更是提出「证牌」一策:

  女子必须身带证牌,正面上书「妇」「奴」「畜」「官」四字,背面刻有姓名,品级,生辰,户籍所在等信息。

  就连天后,也在脖颈上悬挂了一块金镶银嵌,凋龙画凤的碧玉证牌。

  有些赌场甚至为此开设赌局:天后归于何籍?

  这个赌局说来也怪,它的谜底或许明日便能知晓,又或许永远都不会有答案。

  但是这并不影响赌客们的兴致,他们纷纷押注在「妇」「官」两项上。也有不少人押了「奴」「畜」两注,输赢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们有机会展示给众人自己的胆量——把天后往这「奴」「畜」上归类,这可不是一般人敢想的。

  各地赌场都跟风效彷,渐渐这也成了赌客们的一个习惯——进得赌场,先押一注天后的籍贯,纯为搏个彩头。

  倘若你这赌场没有这一局,那可真是穷酸至极,赌客们可不愿意来你这小破赌场寻乐子。

  甚至不少赌场中还有了这样一种说法,只要将注下在「官」籍上,那么天后就会保佑你百押百中,无往不利,下注越多,赢得也越多。

  这当然是赌场故弄玄虚搞出来的敛财手段,但是赌徒们却特别吃这一套,原因无他——那可是天后啊!

  终于,大昭女子们的出路渐渐明朗起来。

  若你心高气傲,不愿为妇为奴,那家人可将你送去各门各派,由此进入江湖;

  若你才识过人,想要建功立业,参加科举,进入仕途也是一个好选择;

  大部分的平凡女子还是盼望为妇寻觅个好人家嫁了,也有对自己姿色颇为自信的洒落女子自行前去入奴籍,得一份朝廷评定的。

  当然,也是有甘愿入畜籍的。。。大千世界,无奇不有嘛。

  。。。。。。

  官奴属于朝廷最难处理的「财物」,倘若一味的驱使,劳累坏了她们可就不妙了。

  所以官奴按品级各有一份俸禄,在一旬之中,有三日的轮休,放她们出去过自己的生活。

  为了提升品级,她们自然要多多保养身子,提高自己的「价值」,俸禄倒有一多半花在了胭脂首饰、各类衣着上。

  而这也倒逼了妇籍女子们不得不同样刻苦钻研妆容和房中之术——你连你家的十品奴都不如,夫君还会宠信你么?

  她们可都是费尽千辛万苦才得来的妇籍,自然比这些随随便便入了奴籍的女子更看重身份。

  又又倒逼了她们的夫君,自己妇奴的胭脂首饰,可是要他们来买的。

  你连你的正妇都供不起,买奴干嘛?

  你身为大昭男子,没个女奴?别出门就是大家对你最真诚的建议。

  不少自视清高的墨客才子们也放下了自己的薄面,去帮人题字作画,撰写传记以求多得些酬劳,他们这些读书人都这么「爱财」了,况乎他人?

  大昭的财政岁入足足比过去多了三成。

  于是乎在奉天二十七年岁末,天后更改年号「呈祥」,所以如今是呈祥元年,亦是旧历的奉天二十八年。

  哦,顺便一说,胁迫女子入自己的奴籍一事理论上是会发生的,但是操作起来却不太方便。

  你亲手送去入籍的女子,她得了官府的认证文书第一件事就是告你事前残害私奴。

  你们就在官府,这事办起来很容易。

  官府中缺女奴缺的紧俏,衙役官吏也很容易就听信了这名女奴的话。

  你更别着急走了,先死了吧,你不死,官吏们不放心啊。

  。。。。。。。

  听着这名官兵喋喋不休地讲述着改政的好处,刘艺儿哭笑不得。

  如此说来,她本可大大方方地持剑入京,绝对没有不长眼的官兵盘问,可她自以为聪明地扮作村姑,却反倒被当做未入籍的黑户让人拘了,真是作茧自缚啊。

  「哎,怎么这么急着运走这批黑户?」

  兵卒将刘艺儿压上牢车,询问着一旁的押送的官兵说道。

  「最近不甚太平,这是长凤公主亲自下的诏令。。。」

  后言:天后那块牌子当然是无字牌,无字碑嘛,功过是非留待后人评说。

  其实这个籍贯政策在 h文里并不稀缺,但是我觉得就是女奴也是有自己的想法,自己的生活,自己的喜好的,不是说当了女奴完全就物化了,所以这应该是这篇文章的一个核心观点,主奴关系已经正常化成为了一种社会存在形式,这是我给各路女侠的兜底。。。

                              【未完待续】


  前言:我想了一下,以后的正文会夹杂一些写好的跳脱段落,比如这篇最后就跟着《紫凤玉颜》的开篇半章,为了不影响对正文的阅读,我设置了回复可见。

               第四十八章

  「嗯。。。呜呜。。。嗯。。。唔。。。」

  一处郊外的地窖中,数十位赤身裸体的女子被囚禁于此。

  她们全都身无片缕,高矮胖瘦年龄大小各不相同,有些腰间皆有拇指粗细的一道铁环,环上扣着两道铁链,一条和颈间的项圈连接,一条和手上的手铐相连,还被黑布蒙着双眼,口中塞着麻核,只能发出含糊不清的呻吟,有些虽然身处险境,却是毫无拘束,甚至还坐在地上围成了一圈,有说有笑地介绍着彼此。

  「俺、俺是乡下来的李小翠,家里穷,就把俺卖给了官府,那些人给了俺一块牌子,说俺的奶子很大,是七品,七品啥的。。。」

  一名皮肤黝黑,但是相貌娇美的干瘦女子怯生生地介绍着自己,但说着说着便羞红了脸,抱住了双腿将嘴巴挡住,不再继续。

  「到我了,到我了,咳咳,本小姐姓王,名字叫什么想必以后也会由官府定夺吧,你们就先叫我王小姐吧~嘻嘻,我可是正儿八经的大家闺秀,从小熟读四书五经,世代家居京城,我爹是位布商,生意嘛,不大不小,反正钱够花就是了。本来我日子过的悠哉得很,但是爹爹说我年纪到了,非要将我许配给一个卖肉的死胖子为妇,噫。。。想到那个家伙的臭脸我就恶心。。。于是我就和爹爹大吵了一架,本小姐实在气不过,索性就去官府当了一名官奴,瞧瞧,官府给我的品级是三品!嘿嘿,你们有五品以上的么?」

  王小姐举着自己的奴牌向着众人一晃,得意洋洋地显摆着。

  她有着一张小巧的瓜子脸蛋,清俊秀丽的明媚双眸荧光流转,射出的目光中包含着一份精灵古怪,又有着一份与之矛盾的温婉贴心,她的鼻梁高挺而丰满,小嘴更是樱樱浅浅的弓口,唇色丰满厚实,犹如泼砂般艳红。

  天庭饱满,五官精致,她的面容是难得的大富大贵,庄严温柔之相,莫说三品,恐怕就是二品美奴也比不上她。

  「可是。。。可是咱们会被官府售卖的啊。。。」

  一名女子疑惑地问道。

  「那又如何?」

  王小姐丝毫不在意自己身为官奴、没有自由的事实。

  「卖了就卖了嘛,难道买得起本小姐的人会亏待本小姐么~」

  「。。。但。。。但如果是那个卖猪肉的买了你怎么办,你不但到了他的手上,还失去了妇人的身份,变成了女奴,岂不是更加糟糕?」

  王小姐一怔,她似乎是没有想到这种情况。

  一阵寂静之后爆发了编钟鸣奏般的哄堂大笑,王小姐气鼓鼓地插手抱胸,扭过身不再看众人。

  「为什么,她们是那样,而我们没有。。。」

  李小翠指着角落里的那些女子不解地问道,王小姐和她亲近,便将她拉近自己,轻声解释道:

  「傻丫头,咱们是入了籍的女奴,她们是未入籍的黑户,这待遇自然是不一样。莫要着急,要不是最近外面不太平,咱们怎么会来这鬼地方。不过妹子你放心,我想咱们很快就会被送到官府之中,那时候可是有舒服的床榻和美味的佳肴等着咱们享用。。。哦,提醒你一下,本小姐是三品,吃穿用度可是很高级的,你要是吃不惯七品的饭菜,就来找我,哼,那个瞎说的家伙我肯定不接待!」

  王小姐白了刚刚拆自己台的女子一眼,那女子也盈盈一笑:

  「少来啦,咱们是官奴,哪来的互相串门的自由?小翠妹子不要被她哄骗了,这家伙没准想把你丢给那个卖猪肉帮她挡去这一劫难呢!」

  大家又是一阵哄笑,王小姐偷偷来到了那女子的身边,冷不丁地瘙起了她的腋下。

  「啊哈哈哈,三品女奴大人饶命啊~呵呵哈哈~」

  「哼,叫你挤兑本小姐,让你尝尝本小姐的手段!」

  李小翠憨笑着挠了挠头,「哪里的饭菜都好吃,比俺以前吃的好多了,听说还有俸禄,俺想给俺爹买点好烟叶,他就喜欢干完活蹲在垄头抽大烟。。。」

  王小姐抱着那女子说到:「小翠妹子你都被卖了,怎么还想着你家里的人,还是想想办法,钓上一个好心待你的主人吧~」

  「嘿嘿,有人要俺,俺就跟着走呗。。。」

  那些角落里未入籍的女子之中,就有被发回原籍旬安县的刘艺儿,她听着这些官奴的对话也被这莽撞的王小姐逗笑了,忍不住轻声笑了出来。

  「啊!」

  王小姐捂住了嘴巴,她盯着刘艺儿叫出声来。

  虽然蒙着一层黑布,但是这并不能阻止刘艺儿精湛的目光,她透过这层薄薄的黑纱,看到了同样在瞧着自己的王小姐。

  (这人好生俊美。。。可我并不认识她啊。。。为什么她会惊叫呢?)

  虽然刘艺儿和王小姐未曾照面,但是刘艺儿的面容和天后一模一样,毫无区别,王小姐如何认不出她?

  智绝天下的王小姐马上猜出了刘艺儿的身份,她万万没有想到,居然会在这遇到刘艺儿。

  女性的本能让王小姐忍不住暗暗拿自己和刘艺儿比较了一番:

  她们都有着一张继承了天后姿色的俏丽容颜,面容上勉强算作平分秋色吧。

  王小姐继续向下看去,忍不住挺起了自己的胸膛,虽然经过一段时间的饮食销魂散,自己的双峰已经变得鼓涨起来,不再似原来那般贫瘠,但是终究还是小巧的紧,比较起刘艺儿看着就酥软诱人的美乳,唔。。。

  更可气的是,刘艺儿常年修习明玉功,乳头和私处都如同新生婴儿一般鲜艳粉嫩,而王小姐虽然乳尖照样娇媚,但是私处的美鲍却因为交合的频繁难免略微有些褶皱变褐,这一处输的一塌糊涂。

  好在刘艺儿肯定是不如自己这般,从小便被锻炼长坐,以保持端庄的姿态,所以屁股没有自己的滚圆,而且!自己的智计绝对远超于她,所以综合来看,还是自己更为高明!

  王小姐甜甜一笑,这才将目光转回到众人之中。

  「快点!十人一辆,牵出来上车!」

  一男子摆手催着几名部下,看来是要将这批女奴转运别处。

  「快点!快点!」那人穿着一身黑紫交织的官服,看来是个不入流的小吏,王小姐心中想着些什么,一面举起双手,顺从地让人把自己的手腕绑上,任由着他们牵出。

  「后天之前一定要把她们送到京西户政司之中!叫马夫不要停歇,两人换班,跑死了给补!」那人举着火把满头大汗地催促着,原来外面的天色已经暗淡下来。

  几名男子分头牵着女子们往车上拉,这些女子好似孩提一般,毫无反抗地被一个个从地窖中拉出,又被推搡进了院中停好的马车之中。

  「叮!」「叮!」

  几下暗器破空声中,两个带刀的汉子闷声倒下,「快!开门!走!」那人似乎早有预见一般,高声叫嚷起来,「门,门被从外面堵上了!」一人从前头赶来,「张大人,你快。。。」那男子话音未落,也是闷哼一声,倒在了地上。

  「哎!你们,快来,快来保护我!!」

  张大人向着马夫大喊,不料几名马夫却如磐石一般,对他不闻不问,反倒是各自安抚着马匹,仿佛在等待着什么。

  「你、你们!」

  张大人只能转身向屋内跑去,还没迈出第二步,便觉得颈后一凉,一柄宝剑指在了他的脑后。

  「别动!」

  清脆婉转的声音在张大人耳中却如死神宣判一般可怖,完了,完了,自己的升官发财梦碎了,恐怕连小命都要不保了,哎!

  (果然来了么?)

  王小姐在一片混乱中轻哼一声,完全在她的预料之中啊。

  「转过身来!」

  那声音叱道,张大人只好缓缓挪动着自己因为恐惧而麻木的双腿,迟钝地转身回顾。他发现原来是一名蒙面黄衫女子,此刻她正拿着剑指在了自己的鼻尖,一双明亮的大眼睛中带着几分嘲弄地看着张大人,若不是被这鼻前的宝剑顶住,他几乎就要看醉了。

  那黄衫女子轻声一笑:「喂!」

  「。。。啊!啊!女侠饶命啊!」

  张大人这才回过神来,跪倒在地不住求饶。

  王小姐饶有兴趣地看着面前发生的一幕,暗自评论着。

  「饶命?凭你这几个臭头也想饶命?」

  张大人只觉一只脚已经踩在了自己头上,平日里巧舌如簧的自己,此刻竟然组织不出一句好话,他四肢发抖着一路翻来覆去地求饶。

  「好了,我问一句你答一句。」

  一个冷静的声音从他处传来。

  「若有半点虚言,哼!」

  踩在她头上的女子搭腔道,张大人知道,此刻能决定自己命运的人是这个冷静的声音,他连忙说道:

  「女侠尽管发问,若有半句假话,叫小人不、不得好死!」

  他感受到了头上的那只脚来回挪动着重心,知道自己的小命也如同悬卵一般被这伙贼人提在手上,更加不敢造次。

  「你可知道我们的来历?」

  「知、知道,近几个月来,几位大侠已经劫了我们几处转换所,放跑了几十名官奴。。。」

  「呸,是解救!」

  头上的力道一重,张大人连忙回答:

  「是,是!解救了几十名官奴,每次劫后还留下一张画着「卍」字的纸张。。。」

  「不错,我等乃是极乐佛门下,嗟尔恶吏,逼良为奴,这就是你们的报应!」

  「冤枉啊!小人只是一名。。。」

  「一名罪人!」黄衫女子重重地踩了一脚,张大人便啃了一嘴黑泥。

  「呸,呸,小人,小人。。。」

  「我且问你,这附近可还有倒运官奴之处?」

  冷静的声音依旧没有一丝情绪波澜,她的问话每一句都是直击要处,逼的张大人唯唯诺诺起来。

  这伙贼人从他手中劫下这一匹官奴已够扯去他的官职,若是让朝廷知道他吐露了其他官奴转运所的方位,那就不单单是撤职的事情了。

  「这个。。。这个。。。」

  那个声音似乎早有考虑,淡淡说道:「大人是怕朝廷追查这机要之处是如何泄露的么?和你同行的衙役们都晕了过去,难道会有人去告发你不成?」

  张大人心中一松,只要自己不说,谁也不知道是他透露了另一处转运所的方位,这人倒是熟知官场那一套欺上瞒下的门道。

  他将一颗心放进了肚子里,颤声开口:「小人,小人只知道附近燕南山之中,还有一处隐秘的转运所,但是小人从未去过。。。」

  「哼,那说了有什么用?」

  黄衫女子对他的回答很不满意,又踹了他肩头一脚。

  「女侠饶命!小人上、上有老母、下有妻儿,求求女侠,饶小人一命啊!」

  张大人急的如捣蒜般磕头不止,生怕她们不守江湖规矩杀了自己灭口。

  「啊!」

  张大人只觉头上一轻,腰间一痛,便晕了过去。

  「几位大哥,咱们这就出发吧。」

  「是!」

  王小姐的嘴角浮起了一抹微笑,果然如此。

  。。。。。。

  「什么?转运的官奴又被劫了?这批官奴可是要赏赐群臣的,你们户政司是干什么吃的!!!」天仙拍着案桌大声呵斥着一众官员。

  赏赐群臣自然要赏赐百官之首的宁王和小天子,天仙可是准备着挑拣一名上佳的玩具好好虐待凌辱一番的,这下可扫了她的兴头,于是便气冲冲地带着几名舞凤阁阁员,来到了京城总户政司发作。

  「刑部有什么线索?」

  「已经在追查此案了。。。」

  「那帮家伙太不中用了!把相关档案转递舞凤阁,让他们歇着去吧!」

  天仙一拂衣袖离开了。

  宁王府中,天仙在自己的闺房中挂上了一张地图,图上标注着各处官奴被劫的地点。

  「。。。一帮废物!」

  天仙恼怒地看着这伙贼人几乎是明目张胆的行动路线,怒火中烧。

  京城刑部的名捕们眼睛是瞎了么?这都看不出来?

  但是她也能理解为什么这些官场油子们出工不出力,因为这些都是各地送进京的官奴,千里迢迢来到京城地界才被劫走的。

  各地户政司当然是痛心疾首,要求京师总部彻查,可京城户政司并不这么想。

  查出来又怎样?分得到我京城户政司一点甜头么?责任又不在我司,爷们给你办案就不错了,查个三年五载又如何?大昭可不缺这点官奴。

  所以他们的办案进度当然是拖拖拉拉,倒是加紧把人手洒到了各处黑市,探查有无新的「黑户」,捞到一个算一个嘛。

  这些腌臜事天仙本懒得去理会,但这伙贼人扫了她的兴致,撞到了她的手上,敢惹她向玉环不高兴,活腻了吧!

  天仙看着线索之一的一张卍字纸笺,轻哼了一声,这般低劣的掩人耳目方法,也好意思拿出手么?

  倒是另一条线索让她兴奋起来,从被打晕的衙役口中得知,这伙贼人都是女子,还是姿色不错、武艺高强的女子。。。

  天仙嫣然一笑,将纸笺攥成一团随意丢了出去。

  「公主何必恼怒,这种小事交给下面的阁员,不出五天。。。」

  一旁被天仙从舞凤阁总阁拉来的柳无双无奈地说,她手上还有件棘手事务要处理,可没什么闲心陪着长凤公主胡闹。

  「不行不行,你们出手太重,要是把人伤了残了弄死了,那还有什么意思。。。嘿嘿,要本公主亲自出马一遭了。。。」

  柳无双美目一翻,这下舞凤阁又要多出一份人手保护长凤公主了。

  舞凤阁四大凤首之一的「人凤」柳无暇无奈地跟着长凤公主混进了这批官奴之中,她就是出声打趣王小姐的那名女子,只要长凤公主一遭危险便会出手保护。

  柳无双本应亲自护卫,可惜她公务缠身,于是想再加派几人,但是长凤公主自诩智略过人,拒绝了柳无双的调派,所以此刻,天仙身边只有柳无暇贴身保护。

  (果然是风姿卓越的女侠,真是不虚此行啊。。。)

  王小姐抬手擦了一下嘴角的口水,收起了笑容。

  半日后,京城远郊的土坡村中,一行车马辚辚而来。

  「好,到了。」

  说话的女子扯下了自己的面纱,露出了一张清秀俊美的面容,虽然看来年纪尚轻,但隐隐透漏出一份庄严稳重的气质,这便是江湖上人称「小天仙」的女侠徐芷仙。

  徐芷仙年方二十,却是近年来武林后起之秀中的佼佼者,她自幼便在缘空山璇女派修行,一手璇女剑法和独门「璇女心经」尽得她师父「般若神尼」洛华大师真传,是洛华大师的关门弟子,未来多半要继承洛华大师的衣钵,执掌璇女派。

  「师叔你看,孙大夫已经到了!」

  说话的便是脚踩张总管的女子,只见她一袭黄衫,青丝及肩,亦是一名娇滴滴的如花美眷,明艳的朱唇旁还有一颗美人痣,其名叫作方玲。

  虽然她比徐芷仙还大上两岁,但她是洛华大师的三弟子,「璇女青华」华梦清的传人,所以称呼徐芷仙师叔。

  方玲十三岁便拜入了璇女派,自从看见徐芷仙比剑十招便胜过了昆仑派的大弟子,「斩云剑」刘不同之后,便终日缠着这位师叔。和少年老成的徐芷仙不同,她活泼大度,也带着一点刁蛮任性,所以她师父华梦清也乐意让她跟着徐芷仙,最好是能学会徐芷仙的这份持静功力。

  这里便是她们选定的落脚之处,几名留守的璇女派弟子也现身出来帮忙安顿众女。

  (原来之前劫走的官奴都在这里,看样子这似乎是她们最后一次出手,是要散伙了么?)

  「众位姐妹,大家这些日子遭受的苦难,我等感同身受。诸位还有大好的年华,万万不可有轻生的念头,我们这里还有一些衣物和盘缠,诸位若是有投奔之所,就快快上路吧,忘却这些过往,安心生活去吧,若是无处可去,大可跟随我等回到深山老林,学些武艺傍身,终不叫旁人欺辱了你便是,实在不济,也可去外地谋个生路,但此地万万不可久留。。。」

  徐芷仙一边安抚哭泣不止的诸女,一边说道。

  她们之中一半是官奴,一半是未入籍的黑户,对于这些黑户来说,徐芷仙此等举动恩同再造,顷刻间感恩戴德地跪倒一片,而对于入籍的官奴来说,自己虽然被她们掠走,但是性命无忧,她们还放任自己离开,大不了再回到户政司便是,也不再觉得如何惊慌,当下便有不少人接过衣物道了声多谢,结伴往城中去了。

  徐芷仙遣散了马夫,和几名留守村中的璇女派弟子开始张罗着生火做饭,这一趟下来,还余下了十几名女子无处可去,纷纷表示愿随她们回山。

  王小姐当然是和柳无暇一道留了下来,出乎她意料的是,刘艺儿也跟着留了下来,她和王小姐一样,对这璇女派有了不少的兴趣。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一名青袍女子出现在了屋顶上,她的发色不同于常人,乃是一帘淡淡的紫发,随风在空中飘来荡去,煞是明艳。

  而她的上半身只有一件吊带黄色镶青边裹胸,披着一件碧青广袖外衫,露出的雪白小腹上斜斜盛放着一朵黑莲。

  「什么人?」

  留守院中的方玲长剑出鞘,指向了那女子。

  一双勾魂摄魄的眼睛冷冷地向着王小姐看去。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呵呵,竟然还有意外收获。。。」

  阴后!

  柳无暇冷汗直冒,她怎么在这里?!

  还未能等她细想,阴后的身子已经如白鹤一般直冲而下,方玲提剑一刺,使出了一招「璇女抚琴」,但是阴后的身影竟然绕着她刺出的右臂打转一圈,贴着她的身子从方玲胸前飘过,咕咚一声,倒在地上的方玲胸前要穴已经被阴后按住了。

  「好苗子,等本后办完了正事,你就是本后的人了。。。」

  阴后不管不顾地冲着王小姐而去,柳无暇离王小姐足足有一丈之遥,来不及营救了!

  「咿?!」

  一道剑光从王小姐身前泛起,原本在王小姐身后的刘艺儿拿起了方玲的佩剑,一横剑身,挡在了王小姐面前。

  「。。。是艺儿么?」

  阴后双手背在身后,她手上的两对玉镯已经悄悄地延出了两根银丝。

  柳无暇连忙拉着王小姐躲在了一旁,王小姐居然还是不知死活地盯着院中的两人看来看去,她不知道其中凶险么?这可急坏了柳无暇,好在柳无暇已经挡在了王小姐身前,此刻阴后要加害王小姐,那就得从她的尸体上跨过。

  刘艺儿看着那张和自己几乎毫无分别的面容,她的脸上多了几缕美妇的熟韵,细细看去,竟然还有一丝丝的风骚。。。

  「你认识我?」

  「。。。呵呵,看到姨娘的面容,你还不知道么?艺儿你刚刚出生的时候,姨娘还抱过你呢。。。」

  话音未落,阴后已经闪电般地出手,两条细长的丝线如同游龙一般咬向了刘艺儿,可是刘艺儿乃是剑圣独孤冰唯一的弟子,又尽得第二刀王归不发的真传,比较昔日而言,已经有了十足的长进,她早已提防上了阴后背在身后的双手。

  呼啸而起的阵阵剑光中,刘艺儿将那两根丝线一一挑开,一招三花聚顶施展开来,剑影化作三根青芒,依次点向了阴后的面门。

  「咻咻咻」三剑落空,刘艺儿闪电般的出剑竟然还是没能赶上阴后的身法,阴后已经向后飘然退去,跃上了房顶。

  刘艺儿持剑的双手微微有些颤抖,因为这是她平生第一次遭遇如此强劲,却又可以匹敌的对手。阴后刚刚展露出的身法虽然比自己高明,但是并不能让她望而生畏,而阴后显然知道这一招三花聚顶,可却没有选择如同归不发那样比自己厉害许多的对手才会有的应对方法——贴身缠斗,反而是拉开了距离,更让她确认和阴后的功力在伯仲之间,这人突然现身向自己发难,还口口声声称作自己的姨娘。。。

  (啊。。。又是娘亲招惹的对头么。。。)

  刘艺儿有些无奈地想笑,自己的这位母后树敌颇丰啊。

  「来,姨娘让你一招。。。」

  阴后盈盈一笑,这套傲寒剑法她烂熟于胸,单靠这十二剑,莫说伤及阴后,恐怕就连她的衣角也沾染不到。

  「哼!」

  刘艺儿左手反抵住剑柄放在胸前,深吸一口运足内力,明玉功奇寒真气激荡而起,笼罩住了她的身形。徐芷仙已经前院赶来扶起方玲,在她胸口一捏一拍,为其推宫活血。

  「咳咳、师叔!」

  方玲身体肌肉舒活开来,便即刻叫出声来。

  「嘘。」

  徐芷仙凝神看着院中一高一低的两位倾城美色,站在院中的刘艺儿收胸含气,身前的一柄长剑剑尖急颤,蓄势待发,而站在屋顶的阴后则是像朵莲花一般随风摇曳,两条细长的银丝如有生命一般在她身前不住流转。

  随着刘艺儿的剑势越来越凝重,那两根银丝也在阴后的掌中化作了两柄利刃,毕竟阴后最擅长的还是剑术,她虽然不识得刘艺儿此刻摆出的架式,但也知道这是一式精湛无双的剑招,所以她不敢怠慢,将整束鬼蛛丝以内力凝结成二寸余宽的剑刃,静待着刘艺儿的出手。

  「去!」

  刘艺儿缓缓跃起,但她使出这滞塞不堪的一剑却让阴后大感失望。

  「这般缓慢的剑招,简直是笑。。。」

  阴后的瞳孔陡然收缩起来,她这才发现此招的剑气已经笼罩住了她的身子,而架在身前的两柄利刃在接下来的三十二式变化之后,就再也无法抵挡来剑,这一剑就要穿胸而过了!

  倒吸一口凉气的阴后一抖玉腕,将鬼蛛丝展开成线,轻轻贴上了刘艺儿的剑身,然后借力疾逃!

  在剑气完全包裹住阴后全身之前,她还是凭借着自己的绝佳轻功躲开了这一剑,刘艺儿大感可惜,若她用得是傲寒剑,那么阴后此刻已经被她重伤了。

  但是刘艺儿也没有放过这个机会,她蜻蜓点水一般在屋檐上掠过,接连四招「傲寒飞凤」、「雪浪化霜」、「冰天雪地」、「百剑聚寒」,致命的追击之下,阴后左支右拙,狼狈不堪,好在她熟识傲寒剑法,这才勉强没让刘艺儿伤及要害。

  避开道道寒光的阴后瞧准了刘艺儿一处空档,轻抬玉足,脚尖刺向了刘艺儿胸口。

  「啧!」

  刘艺儿回剑护在胸前,却未曾注意到阴后脚踝上的一只玉镯正在急急撺动。

  「嗑哒」一声,三根鬼蛛丝激射而出,穿透了长剑剑身,朝着刘艺儿胸前疾刺。

  刘艺儿应变之技了得,马上弃剑不用,双掌饱含了明玉功真气,一把拽住了来线,但让她意想不到的是,阴后竟然自行断开了鬼蛛丝,收足归位,余下了她手中的半尺长银丝。

  「嘻嘻,怎么,艺儿喜欢?那姨娘就送给艺儿你一截吧~」

  阴后得势劈出一掌,她手臂上舞动的鬼蛛丝让刘艺儿不敢贸然接招,只能荡开身形,和阴后拉开了距离。

  可惜刘艺儿的退让还是没有躲过鬼蛛丝的袭击,一道血痕在她脸颊上浮起,她一催体内明玉功流转,那道伤口马上便愈合好了。

  刘艺儿知道,若是刚刚阴后排掌追击过来,那么此刻就算自己不受致命重伤,但挨实她一掌的滋味也绝不会好受,可是阴后为什么没有追过来呢?

  难道真的因为自己和她有血亲关系,就放过自己一马了么?

  「。。。呵呵,艺儿,你和我恩怨两清了,再敢阻挠姨娘办事,小心没命哦。。。」

  说罢,阴后便一展双臂飞身而离去了,刘艺儿纵身跃下,发觉徐芷仙正恭敬地在院中等待着自己。


               第四十九章

  「在下璇女派徐芷仙,久仰天山女侠高名,多谢女侠仗义出手,救下了我师侄的性命。」

  她乃是璇女派下一代掌门人,自然是认识傲寒剑法的。

  「徐女侠言重了,恐怕这人一开始就是冲着我来的……」

  刘艺儿苦笑一声,正好此地已经离旬安县不远了,她要上忘尘峰好好问问归不发,一个小腹上纹着黑莲的女子和天后、和她有什么关系。

  「只是,不知女侠为何现身于此……」

  「咳咳,这个,本女侠也是要体察民间疾苦的嘛……」

  「嗯,是芷仙多问了……」

  徐芷仙有着庄雅内敛的气质,一看就知道她肯定是什么门派的继任人,大度得体的谈吐又隐隐有着一派之长的威严,相比之下,刘艺儿带着一副天真烂漫的活俏风采,倒是和方玲有几分相似。

  寒暄过后,刘艺儿一拱双手,「青山不改,绿水长流,诸位后会有期。」

  说罢便要离开,可是没走多远,又停下了脚步。

  「那个……你们有没有看到一个淡黄色的包裹,里面有两套干净的换洗衣物,和十二两三钱八厘的碎银子……哦,还有半片金叶子……」

  徐芷仙一愣,原来刘艺儿身上没有半点盘缠,只好丢人地折返回来。

  「额……女侠,这是二十两官银,虽然不能弥补女侠的损失,但也是我璇女派的一番心意……」

  刘艺儿接过徐芷仙递来的一锭官银,这才展露笑颜:

  「多谢了,那就此别过,他日艺儿必将登山造访,以谢贵派盛情。」

  徐芷仙哭笑不得,不就是二十两纹银么?

  天山女侠名头这么响亮,可将这身外之物也看得忒重了些吧。

  对于有门派可依附的徐芷仙来说,自然是无法理解穷惯了的小可怜刘艺儿的苦衷,她师父独孤冰淡泊宁静,忘尘峰上隐世二十年,吃穿用度完全是自给自足,要不是带着刘艺儿,独孤冰就是喝露水吃野菜也能活得怡然自得。

  但是刘艺儿可受不了这种清苦,所以她总是时不时偷偷跑下山去,拿自己织造的女红换些闲钱,去买点心爱的小玩意。

  二十年来,就是大于十两的整锭银钱她都很少见到。

  归不发少年时是皇子,什么人间极乐都享受够了,所以不好钱财,落魄得紧,刘艺儿好不容易才从他那里刮下来不到三十两的碎银,一半藏在了山上忘尘居中,一半自己带着下山,还没等使用便全丢在户政司里了。

  好在自己没带着傲寒剑下山,不然麻烦就大了。

  刘艺儿得了盘缠心满意足地离开了,这令王小姐松了一口气,她是来抓这伙璇女派的女侠的,未曾想过要和姐姐照面。再扭头一看,柳无暇已经离开了,王小姐一皱眉头,明明说是贴身保护自己,怎么现在人都不见了?

  刚刚柳无暇得空在院外放出了信号烟火,方才吓退了阴后,此刻舞凤阁的第二高手,地凤沧行月正带着十数名紫凤部阁员赶来,阴后不愿和舞凤阁与刘艺儿同时为敌,再说这次中原之行她还有别的目的,便匆匆离去了。

  「咻——」

  沧行月的身影匆匆略过树丛,她不知道柳无暇为何放出十万火急的信号烟花,于是顾不上身后的紫凤部诸阁员,运起轻功赶在了众人前头。

  舞凤阁是由二十年前闻名天下的五凤盟为根基,外加天后的「风花雪月」四大婢女组成,阁内设有阁主一名,号天凤;左右护阁使二人,称地凤,人凤;掌阁使八人,分别唤做紫白青金,橙赤蓝绿八凤,再其下便是各凤阁员,她们神出鬼没,无影无踪,平日暗中监察百官,战时敌阵刺探军情,还公开进入江湖立威,如今江湖上,天凤柳无双地位之尊崇不亚于武当少林的掌门。

  舞凤阁有四大凤首,「天凤」柳无双尤善近身搏斗,「人凤」柳无暇暗器百发百中,「紫凤」秦无颜轻功最佳,而「地凤」沧行月则是博览采众长,武艺仅次于柳无双,同时也是阁中排名第三的大美人,位列柳无双和秦玉颜之后。

  心思缜密,冷静沉着的沧行月留着干练的婉约盘发,如玉美颊上红润泛光,凤眼蚕眉,虎口翘鼻,一抹赤艳的朱砂点在眉心,煞是娇媚动人。此刻的她身着飞凤服,手持一双峨眉刺,身形如风一般穿梭在丛林之中。

  正当她要赶到柳无暇发出信号之所时,两根细长的丝线如同毒蛇一般向她咬来。

  「呼」「呼」

  沧行月凌空翻转,躲开了这两根银丝,并借势俯身落地。

  「什么人?」

  沙沙枝叶舞动声中,阴后一跃而出。

  「阴后?」

  沧行月看着她小腹上的那朵黑莲惊呼道。

  「……不错,不错,好功夫,好面容,好身段,告诉本后你的名字……」

  阴后跃起站在树梢之上,轻声问道。

  「舞凤阁,沧行月。」

  「……很好,很好……」

  ……

  紫凤部诸女在片刻之后也到达此处,「停!」为首的阁员出声示警。

  沧行月美目半遮,嘴角汩汩淌着鲜血,气若游丝地被细线捆着双腕吊在树上,她的左臂竟然是一弯精巧的机械臂膀。

  蚀日之变中,沧行月的一条左臂被归不发砍断,于是便将一条木制机械臂膀装在了残肢上,但是现下这条机械臂膀已经被鬼蛛丝穿透打烂,再无作为。

  她身上的飞凤服更是破烂不堪,一道道裂隙中露出了大片大片雪白的肌肤,甚至半球娇乳和一颗粉嫩的乳头也暴露出来,而在树梢上,一个紫发女子正盯着她们看来看去。

  「啧啧啧,没有一个能入本后法眼……」

  她一边擦去嘴角的鲜血,一边摇头叹息道,这些阁员在她眼中好似是一群待宰的羔羊,而她们也着实被吓到了——左护阁使已经她打的奄奄一息地吊在了树上,这份示威何其恐怖。

  「怎么?你们就忍心看着你们的首领以这般悲惨的模样死去么?」

  阴后一拧左手玉腕,「唔……!」沧行月的身子微微抖动起来,这时众人才看清,那细丝不但吊住她的一条机械左臂,还缠绕着她的周身上下,沧行月现在就如同一只落入了蛛网之中的蝴蝶,在千万蛛丝缠缚之下无法挣脱。

  那细线随着阴后的扭腕又嵌入了沧行月身子几分,她的一对豪放的双乳已经被转圈缠绕着的鬼蛛丝勾勒出了原本的模样,两个饱满的圆球透过紧致的飞凤衣浮现在众人面前。

  「……哼,看来这舞凤阁也不过如此嘛……」

  「嗖!」

  两根两刃利箭射向阴后的背心,虽然是两根利箭,但是却因同时射出而只发出了一声响动,听声辨位的阴后连忙侧身躲闪,「嘶!」一支贴着她的小腹划过,留下了一道血痕,另一支则是插入了她的后肩,穿透了她的娇躯,阴后这才发觉柳无暇已经到了,此刻正手握着一柄漆黑的小巧弩枪,将准心冲向了她。

  「结阵!」

  柳无暇一声令下,紫凤部诸阁员都从袖中掏出了同样的弩枪,十几柄追魂弩已经将阴后包围,看来阴后是无处可逃了。

  「嘿……」

  阴后当然知道这玩意儿的厉害,「刺啦」一声,她伸手拔出这根布满倒刺的追魂箭,肩头登时涌起了一片殷红,阴后倒吸一口凉气冷笑一声,一提左手,沧行月便被她丢给了地上的诸人。

  「避开!」

  柳无暇当然知道阴后此举的目的,连忙出声示警,同时一记飞凤刀急速甩出,可还是晚了一步,已经有一名阁员伸手抱住了掉落下来的沧行月,而阴后也跟着躲在坠下的沧行月身后轻轻飘落。

  「多谢了,小丫头~ 」

  阴后娇躯一扭,硬生生用左肩接住了那柄飞刀,三寸长的利刃齐柄没入她的体内,可是阴后知道,此时若有片刻的拖延,那她的性命就要交在这里了。

  不敢迟疑的阴后欠身蹿出,从那阁员手中夺下沧行月将她背在身后,鬼蛛丝一扫,抢出一条生路,而沧行月被她挡在身后,舞风阁阁员们的追魂弩也无法出手,阴后一纵一跃,拉开了和众人的距离,她们便再也追不上阴后了。

  「……上报阁主,阴后现身,掠去了沧左使。」

  柳无暇心中一沉,沧行月的那条臂膀上装着一柄追魂弩,阴后掠去她的目的自然是要仿制这一杀器……

  柳无暇轻叹一声,吩咐好众人追击的安排,就折返回到了土陂村中。

  而柳无暇一进院中,便看见徐芷仙被王小姐拉到了一旁。

  「小女承蒙女侠搭救,得以逃出升天,本不该再有什么奢求,但可怜我那姐姐,也和小女一道被官府拘做了官奴,此刻下落不明……恳求女侠救她一命!」

  王小姐说着说着便淌下泪来,「小女子无以为报,唯有……」

  见她要跪,徐芷仙连忙搀扶,「姑娘请起,这本就是我辈应为之事,如有机会,在下一定尽力而为。」

  「多谢恩人,多谢恩人!」

  王小姐破涕而笑,端的是百媚生娇,不可方物,徐芷仙虽然亦是出水芙蓉一般的美人,但也被她的绝色容貌所震惊。

  「不知姑娘如何称呼?」

  「哦,小女子名唤王玉环,我姐姐叫做王艺儿。」

  「在下柳茗仙,姑娘叫我仙儿便好。」

  王小姐心中暗暗赞赏,徐芷仙刚刚拜谢刘艺儿,报的是自己的门派名号,而在她这为了不暴露来历,便用上了化名,加上她们用来掩人耳目的卍字标记,这人倒是蛮有智谋的。

  (无暇姐说这人是璇女派的徐芷仙,外号「小天仙」……嘿,你这小天仙遇到了本公主大天仙,命中注定要倒霉啊……谁叫你劫了本公主要亲自甄选的一批官奴,这就叫天堂有路你不走……嗯,就是不知道功夫怎么样,配不配当本公主的贴身护卫……)

  「不知王姑娘有何线索,你姐姐是同你一起被捕的么?」

  「啊……恩人,我只知道她和我一道囚在一处黑暗的地窖中,那里好像是在山中,夜深时总有哗啦哗啦的水声,小女也听到过雀鸟鸣叫的动静,但是具体在哪里,因为我们都被蒙着双眼,实在是不知道……」

  徐芷仙心中盘算,看来她们姐妹开始被囚在附近燕南山中的转运处,而她下一趟的目标就是那里。

  「王姑娘放心,但凡有所收获,我一定通知于你。」

  此时正值四月,是进山的好时候。

  「师叔……你一个人去探查真的可以么……」

  方玲对徐芷仙撒娇哀求一并带上她,「是啊,没有你的拖累,师叔倒是觉得轻松了许多呢!」

  徐芷仙笑道,「好啦,不要再闹了,如风如月,你们护着救下来的姑娘们先行返回派中吧。」

  「……是,师叔」两名璇女派弟子应声答复。

  「师叔,你真的不需要我帮忙么?」

  「你这几下子能帮我什么忙?不添乱就不错了,傻丫头,就算是龙潭虎穴,也未必困得住你师叔,师叔这柄剑可不是吃素的。」

  徐芷仙一提宝剑,事不宜迟,现在她便要动身前往燕南山探查了。

  「哦,对了,多和王姑娘身边的那名姑娘亲近亲近,她神莹内敛,吐纳有法,是个练武的好材料,没准过不了多久你就要向她请教了呢!」

  徐芷仙说罢,便纵马离去了。

  看着徐芷仙的马匹消失在地平线下之后,方玲一咬樱唇,跺脚说道:

  「……师叔你不带我去,可我偏偏要跟着,哼!」

  急匆匆的方玲转身回屋,收拾自己的行囊去了,那几名璇女弟子这时才放松下来,脸上露出了厌恶的表情。

  「听听,这家伙又开始使唤咱们了,她出风头就算了,还咱们给她打下手……」

  「嘘,人家可是掌门的得意弟子,下一任掌门的候选者,让你干什么你就干什么喽~ 」

  如风横眉一对,「这家伙向来只顾自己,什么好处都是她得了,掌门处处护着她,明明咱们师父才是掌门的首徒,武功也比这人高明,凭什么让这个家伙继承掌门之位!」

  「是啊,就算是轮也轮不到她啊,还没当掌门呢,就天天板着个脸,给谁看呢……」

  余下几名璇女弟子也附和道。

  如风越说越气,狠狠地跺了几下脚,如月则是淡淡地说了一句。

  「凭她狐媚撩人,深得掌门喜爱,好了么?你有人家那个相貌么?行啦行啦,瞧瞧方玲那丫头多会做事,天天跟屁虫一样追着这人,那才叫聪明呢,方玲随便就得了她的指点,武学进展不比咱们按部就班跟着师父学艺快多了?你会『璇女抚琴』了么?方玲可是早就练熟了,哎~ 没办法啊,没办法~ 」

  「哼!呸呸呸,下贱胚子!」

  一旁的王小姐没想到璇女派的这几名弟子如此草包,险些笑出声来,而她身边的众人则是窃窃私语。

  「我看搭救咱们的这个女侠人很好啊,为什么她的同门都这般讨厌她?」

  「是嫉妒吧……」

  「恐怕未必,总之咱们还是不要多说,小心她们听见……」

  「公主,看来这小天仙不甚得派中人心啊……」

  柳无暇轻声和王小姐说,「鹤立鸡群,自然遭人嫉恨,如风如月这几人和徐芷仙年纪相仿,武功地位却天差地别,徐芷仙又俨然一副掌门人的做派,不出问题才怪呢,好啦,嘘~ 」

  王小姐见到方玲背着行囊腰悬佩剑出屋,正要上马,连忙迎了上去。

  「王姑娘,你这是……」

  「我、我心中实在是放心不下姐姐,厚颜恳求女侠带我一同上路,我一定不会拖累你的……」

  方玲天真烂漫,看着王小姐婉转哀求的目光,怎么好拒绝。

  「……哎,好吧……王姑娘你可会骑马?」

  「会,会的……」

  「如月,再牵过来匹马。」

  如月眉头一皱,「这是咱们派中的骏马,怎能……」

  「哎呀,那就牵过来匹瘦马嘛,江湖儿女,怎么如此斤斤计较。」

  方玲将头发盘在脑后,一条鲜艳粉红的发带随风飘扬,意气风发的方女侠一拉缰绳,带着王小姐朝着徐芷仙奔骑的方向去了。

  如风如月她们当然不会注意到自己带领的一众女子之中,少了一个柳无暇,也就这样浑浑噩噩满腹牢骚地启程返回门派了。

  ……

  「小二,来尾清蒸花鲈,一碟炒豆芽,一碗牛肉面,哦,记得少放些葱花。」

  刘艺儿来到了旬安县里的凤来客栈中,豪迈地点了一份美味的午餐。

  吴太江流经旬安县,江中的花鲈鱼肥美鲜嫩,这清蒸花鲈乃是当地的一道名菜,刘艺儿虽然身处忘尘峰,可是也不过在她学成傲寒十二剑的那年,由独孤冰亲自打捞的一尾随便烹煮了一道鱼汤,给她尝了尝鲜,而今天总算是可以好好享受一番了。

  「好嘞,这位客官,里面请~ 」

  跟着归不发吃了两年野味的刘艺儿舒展笑颜,兴奋地搓了搓双手,一想到马上就能品尝到鲜美酥软的花鲈鱼肉,刘艺儿的口水都要流出来了。

  若是自己的钱,她是舍不得这般乱花的,但江湖朋友的情谊相赠,那就不好藏着掖着了,最好就是赶紧花完。

  刘艺儿一顿竹筷,挑起鱼腹上一大块筋肉放入嘴中。

  「嗯……好吃……」

  还未嚼完口中的食物,刘艺儿便又夹起一块鱼肉,挑出鱼刺,蘸着醋汁含入口中。

  正当刘艺儿享受美食的时候,一个黑衫男子走进了客栈大厅。

  「咦?!」

  那人盯着刘艺儿一愣,惊慌的表情让刘艺儿一阵苦笑。

  (又是母后的对头么,这张脸到底是得罪了多少人啊……)

  昔日刘艺儿行走江湖时也未曾遇到这多认出她的人啊,怎么两年之后,到处都是认识这张面容的人?

  她赶紧扒拉了几口面条,抬眼看去,那人已经意识到她不是天后,露出了狰狞的笑容。

  「……唔唔,是来找在下的么?嘶溜——这里人多眼杂,尊驾移步随艺儿到城外再说如何?」

  那人留着雪白的长须,脸上皱纹密布,最少也有五六十岁,干瘦的身形病恹恹的,看起来弱不禁风,但是深深凹下的眼眶中射出的目光犀利却带着邪气,绝非善类。

  「偶遇而已,但是某家既有幸和女侠相逢,自然是要切磋较量一番……」

  「那就随我来吧……」

  刘艺儿无奈地将筷子一丢,放下了一锭银子,大步迈出,走向了门外。

  半个月前。

  「明月,老爷的官服晾干了么?快点拿来,我要去当值了。」

  一个干瘦老头在自己的书房中说道,他的眼眶深深凹下,一副病恹恹的模样,衣服也只是一身泛白的青袍,看来寒酸极了。

  「哎~ 好了老爷,给你拿来了~ 」

  一名面容娇美的女子托着一件圆领青袍,一顶乌纱官帽来到了书房之中,伺候着那人更衣打扮。

  「紧了,再松开些,哎呦,手脚轻点,我这一身老骨头都快被你拆散架了,大昭的五品官奴,怎么连伺候人都不会?」

  这名干瘦老头是大昭的户部郎中莫青丹,官居五品的他按规定,于奉天二十六年冬,从户政司领取了一名五品的官奴充当他名下的私奴,这名私奴也就是正在服侍他的女子,明月。

  「哎呀,老爷别抱怨了,诺,这不是弄好了么!」

  明月一拍双手,扶正他头上的乌纱帽,将莫青丹自己写的好的公文递到了他的手中。

  「轿子已经备好了,就在老爷腿上,老爷是现在就出发么?」

  本来莫青云是有资格做官轿去办公上朝的,但是由于他实在经济拮据,住宅都只是京师城墙边上一处破破烂烂的宅院,哪里来的闲钱顾轿,于是就只好每日早些出发,步行前去官府。

  贫困的他当然是没有正妇的,二十余年勤勉办公的官场生涯让他早就习惯了衙中家里两点一线的日夜操劳,所以他连个来往的朋友都没有,府上也就明月与他两人。

  「嗯,哦,今天我要在部内过夜,不要等我用餐了,准备一身干净衣物明日送来。」

  「是,老爷。」

  明月盈盈笑着站在府门口,目送莫青丹的身影远去,待到他的身影被街上涌动的人群淹没,这才转身关上了府门。

  她悄声来到了莫青丹的书房,在书架上摸索着什么。

  「……找到了。」

  明月按着一盒书匣轻轻一推,吱扭一声,墙上开出了一道暗门。

  她轻巧地侧身潜入了暗门之中,又是吱扭一声,墙壁恢复了原样。

  这处密道直通莫府地下,明月走下台阶,来到了地道的尽头,一间和外面的书房同样摆置的密室。

  明月眉头一皱,翻阅着桌上的一册账本。

  「……奉天十九年六月,九十万两……奉天二十三年一月,一百七十万两……」

  她心记口念,默默将这账本的内容尽数背诵。

  「谁?!」

  明月手上多了一柄短匕,她对着面前的黑暗摆出了捉刀式,刃尖朝下的匕首发出了颤动的寒光。

  「老爷我啊……」

  莫青丹的身形从暗处走出,雪白的长须被灯火映照的闪闪发亮。

  「……这里和外面有另外一处通道,我只不过是和平时一样,从外面回到了这里,却不想撞上了明月你……哦,怎么称呼?」

  「舞凤阁,赤凤部五席阁员,韩莹。」

  「哦……上使屈尊来我这糟老头子家当女奴,不知有何指教啊?」

  韩莹冷笑一声:「好你个莫青丹,身受皇恩二十余载,不思专心办差回报圣意,反倒是暗中贪污了这许多钱财,明面上是个清廉如水的小小郎中,不想原是大奸伪忠!如今物证在此,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无话可说,无话可说……哎,不知道上使可否让老头见识一下那弩箭一发,势必追魂的追魂弩?」

  「对付你这种人,何须追魂弩?」

  韩莹轻蔑地一瞥,但是马上僵住了面容。

  「……你,你是什么人?!」

  舞凤阁对于追魂弩的使用是慎之又慎,据舞凤阁统计,这件致命杀器自打问世以来,出鞘只有三十六次,除了天后射残阴后和巫行云诈赚天仙之外,如数命中敌人要害,弩下从无活口,几乎可以算作江湖上的神奇传闻,这人怎么知道舞凤阁持有追魂弩?

  「……看来你没有呢……明月啊,明月。哦,韩上使,你在我身边潜伏了如此之久,怎么连我会武功都看不出来?嘿嘿,你两日便要去西市一遭,是在和阁内联络吧?昨日你刚刚去过,那么,我还有整整一天的时间……」

  「……不、不要过来……」

  一天之后,趁着夜色,一行黑衣人来到了莫府。

  「轰隆!」

  「舞凤阁办差!闲杂人等莫要碍事!」

  柳无双率领十五名阁员来到了莫府,指挥两名阁员持锤砸开了莫青丹书房的暗门,「蹬蹬蹬」,几席黑影交错掩护,冲入了甬道之中。

  看着大大岔开双腿,私处一片污浊,眼睛却不甘地瞪大着凝视自己的韩莹,柳无双蹲在她的面前,为她合上了双眼。

  「追。」

  莫青丹沿着官道驰骋了三天,已经来到了京城北方的缪明城,再有五日,他就能日夜兼程地赶到内卫镇,然后凭着早已备好的应急出关文书,逃离大昭。

  「嘿,还好他们不知道老头的身份,只是派了个小老鼠盯梢,不然可就糟了……。」

  他来到路边的一个茶摊,要了一碗清茶解渴,咕咚咕咚畅快喝了,正要起身赶路,一位贵公子模样打扮的男子却坐在了他的身边。

  「啊,老伯,这么俊的马匹,恐怕只有塞外才有吧,打那来的?」

  莫青丹斜眼一瞧,这人面白皮嫩,手中摇晃着一柄纸扇的样子像是一名书生,这关口他还在依旧喋喋不休地说着:

  「看老伯的神态,恐怕是身有隐疾吧?小生正好看了几卷医书,见到老伯技痒难耐,能否让小生给老伯把脉看看?」

  莫青丹拂须一笑,撸起袖子将手瘫在桌上,可是他的大拇指,食指和中指却微微勾起,这书生胆敢给他搭脉,那他的一条胳膊也就别要了。

  「客官,三个大子……」

  笑面来前讨要差钱的茶馆一句话还未说完,莫青丹闲着的那只手已经掐向了他的咽喉。

  当啷一声,书生展开扇面,挡住了他的一式扼喉,此扇原来是精钢所铸,这书生好大的手劲,能这般举重若轻地拂摇此扇。

  「小义,哪有茶官穿着官靴,腰上还别着铁铐的,你这乔装功夫也太逊了。」

  书生的一只手竟然轻轻扣住了莫青丹瘫在桌上的手腕,看来也是一位高手。

  「老头也要向大人请教请教,各位大人怎么盯上了我这过路的?」

  「我们只是收到了舞凤阁十万火急用飞鸽传来的莫大人画像而已。」

  「敢问阁下是……?」

  「刑部冷一敬。」

  大昭刑部总捕头长孙洪是由先皇一手提拔上来的,御赐金烟杆,飞鱼囊,总管大昭一十六省刑案,他教出了六位名捕,冷一敬就是他的最得意弟子。

  说来也巧,冷一敬带领着手下刚刚追捕到一名潜逃已久的疑犯,正要返京,不想迎面撞上了莫青丹,将他截了下来。

  「冷神捕的大名,莫某早有听闻……」

  「那就好,大人跟着我们回去交差,也省的进囚天牢遭罪了……」

  「咦?冷神捕何出此言?」

  他手腕上的脉络陡然暴起,弹开了冷一敬的手指,冷一敬双眼一眯,这人是什么来头?不是说他只是一名会武功的逃官么?舞凤阁情报……有误?

  ……

  柳无双看着瘫在床上的冷一敬,平静问道:

  「人呢?」

  「……没截下来,往西边逃了。」

  「武功?」

  「塞外武术……鹰爪功……」

  「结果?」

  「打伤了他的一条左臂,但是不算重伤。」

  「好。」

  冷一敬心中老大不痛快,这柳无双还是如此盛气凌人,连一个字都不愿同他多说。

  哎,谁叫她是舞凤阁阁主呢?

  莫青丹打断了冷一敬的两条臂膀,在一干老手捕快中逃了出去,从他的手脚功夫来看,显然也是一名绝顶高手,这人潜伏大昭官场多年,只是为了贪图那些钱财么?他是什么人?还有什么目的?

  柳无双一头雾水,好在由此出关的路都已经被她设卡拦截封死,莫青丹要逃,只有借道旬安,翻过忘尘峰绕个大圈才能回到他出逃的目的地,塞外草原。

  那就一边挨个城镇排查过去,一面在边境守株待兔,等着他自投罗网,这人绝对不能放走。

  逃到旬安的莫青丹就这么遇上了刘艺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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