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出来喝点儿?”
袁振傍晚接到一个电话,因为手上正签文件,没看就接了,这会儿不大知道是谁打的。听声音肯定不是小闫就对了。拿开看看也不怎麽来得及,通话状态下没有来电显示。
“说话啊!我不是打错了吧?是袁振吗?”
“我是。你是?”
“我靠!上次交警罚你罚傻了?我龙语!”
“噢噢噢,我说谁呢上来就喝点儿。”
“哈哈。没打错就好,我翻了半天通话记录分析这电话可能是你的。一会儿我存上。”
“闹半天您没存过?”
“不说这个了。你忙麽?出来喝点儿如何?”
“你怎麽想起来找我喝酒?”袁振放下了钢笔。怎麽想起来找你?你以为我爱找你啊?龙语郁闷。这月也见了活鬼了,是人就找不见,好像这事儿也有挫堆儿──全忙起来了,一个比一个忙。赵昕管饭不管酒。要不我找你干嘛?当然,这话龙语肯定不会说出来。再说了,找你喝是看得起你,觉得你还有两笔刷子是个对饮不倒的。
“唉咳,这不是闲下来了麽,想著上次害你挨警察叔叔训,过意不去啊。”
“警察叔叔?你什麽年纪了还管警察叫叔叔?”
“我乐意!我就爱老黄瓜刷绿漆,碍著你了?”
“不碍,我就是替油漆店不值,多少人装修急等著用漆,你倒好,拎走刷黄瓜去了。黄瓜现在也不便宜啊,三块一斤了。”
“甭贫,咱俩不是一级别的,你属轻量级,都我玩儿剩下的,喝不喝?”
“不是狐狸请兔子喝酒吧?”袁振点了颗烟,碍於办公室是透明玻璃墙,外头员工还都没下班,不便露出笑,就抽根儿烟组织面部肌肉。
“嘿!你这人还有点儿意思嘛?我都不跟你计较了,你倒是念念不忘。是惦记让我给你办了啊?你别为难哥们儿啊,你瞅你,肩宽胸厚,往橱窗里头一搁,能冒充塑料模特的,你真不是我路子。当然你要是非强人所难……”
“行了,你也别长篇大论了。”
“你出来?”
“我不出去。要喝你就过来找我。刚罚了三分,你让我驾照过去这年吧。”
“这点儿胆识。真不是我说你,实在没魄力。”
“我这是珍惜生命。”
“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若为自由故,两者皆可抛。”
“你录音呢吗?”
“录音?”
“我以为你为情景喜剧收集素材呢。”
“你大爷!”
“我大爷怎麽了?”
“对你大爷有意见!痛快点儿,出来喝两杯。你看这天寒地冻了眼看,舒筋活血。”
“要喝你过来,我买上酒就是了。”
“过去,我过哪儿去啊,我知道你跟哪儿啊!”
“上次你白跟我店门口吐了啊。”
“都他妈吐了能认识嘛!”袁振没绷住,还是乐出来了。龙语遛了龙小猛才出门,一是为了错过下班高峰,二是想著万一回来太晚,也不至於憋著它。这已经落下赵昕口舌了,说他虐待动物,该请求组织上处理,不行就没收监护权。小样儿的,甭惦记!当初要买哈士奇就你拦著,说什麽撒手没吧,说什麽太闹腾毁东西吧,赶上小猛这麽通人性善解人意你想霸占?哪儿凉快哪儿待著去。
路过超市龙语想了一下,不好空手上门,干脆买两瓶酒得了。到袁振跟他说的地儿,七点半不到,华灯初上,霓虹招牌也都亮了,这时候龙语才头一次看见──橘色成人保健旗舰店。噗……龙语乐了,带得方向盘差点儿抖起来。敢情他开了一成人用品店。
嘿。五大三粗的你还真有买卖!一边儿乐龙语一边儿给袁振打电话。袁振刚到家没十分锺,才把买来的食材放进厨房,手机就响了,来电显示:龙语。
“迷路了?”
“还没喝呐,迷个蛋!开门,我开车过来的,进不去。”
“喝酒还开车?什麽人啊!侧门门口呢对吧?”袁振往外走。
“那不是废话嘛,走正门进去我来一打避孕套?”
“可以给你打个八折。”
“我谢谢你了,家里多的是。”
“唉,你看我,还白送人情了。”
“诶你怎麽开这麽个店啊?上次吐时候我还真没瞧见。”
“怎麽了?用您话说,碍著您了?”
“没,那倒没有,就是有点儿出乎意料。”龙语正说著,看见铁门开了,遂挂了电话往里开。
“你慢著点儿,别轧著我狗。”袁振站一旁喊。
“狗?”龙语放慢了速度,瞅清楚了,两条京巴。有狗不说,还满地的猫。
“你这儿还兼著动物收容所?”
“是啊,要不怎麽连你都收容了。”
“你大爷……”
“别对我大爷有意见了,他老人家前年过世的。我还给他摔盆当的孝子。”
龙语停好车,上下瞅了瞅袁振的小院儿,真不小。还是典型四合院儿呢,前头个小三层,後头也有一套,归归整整。院儿里也还是土地,种著好麽高的树。树上还趴著一只猫,这儿正机警的瞪著他。北二环边儿上这麽一套,租子肯定少不了。你看人隔壁──浙江会所。
“你这店,暴利吧?”两人往楼上走,龙语问。
“您何出此言?”
“得赚多少钱才能把地租赚回来啊?”
“门面嘛,不好看些,人凭什麽加盟你,你凭什麽说服人家能赚钱?”
“是这麽个理儿。”回廊古香古色布置的很有情调,龙语看看,想著下回谁剧组找不著地儿,可以介绍这儿取景儿来。袁振回头看看龙语,他说话这个劲儿很衬这四合院,就是这打扮吧……太差意思了。
进了屋儿,龙语晕了一下,好家夥,这麽大一层,愣是没隔断,也太敞亮了。敞亮的接近病态。更病态的是,知道这儿住著一普通市民,不知道还得以为住著一导演呐──谁家这麽多DVD啊!多的不像话。
“随便坐。”袁振脱了外套。
“好家夥……”龙语没坐,一点儿不客气的溜达上了。
都是好片子、数量可观不说,更令他吃惊的是,许多电影杂志都是编年体排列。
“呦,给您震撼了?”袁振乐。
“绝逼的……太震撼了。我上次进这种门儿,还是跟……”
“电影学院?”“不是,一阅读障碍症孩子家。他看不了书,只能看碟。”
“你那什麽嘴啊!”袁振无奈。
“我都告诉你咱俩不是一级别的了。”
“您还自备酒了?”袁振瞅见了龙语放茶几上的两瓶洋酒。
“不好意思空手上门啊,尤其还是为了安慰你上次被警察挤兑。”
“哦,承蒙您厚爱。”
“免礼平身。晚上吃什麽?”
“做吧。”
“啧,你还会做饭呐?”
龙语回头看著袁振。“奇怪吗?”
“诶我认识的人除了赵小0会做饭,你是第二个会的!男的女的全加上。”袁振很想捂脸。
“你没叫赵昕跟他BF一起来?”
“能叫他我还找你啊?我喝酒他又得絮叨。”
“哦哦,我是您备胎。”
“备胎的备胎,这阵子见鬼了,是个人都忙。”
“你BF呢?”“飞丹麦演出去了。”
“得。该著我。”
“嘿嘿。”袁振去了厨房做饭,让龙语自便。龙语选了张碟,往沙发上一坐,观赏之。不曾想还没出十分锺,传来了巨大的剁肉声。
“你干嘛呐?拆房啊!”龙语按了暂停。
“不是我,隔壁。”
“我操,剁死人呢吧!”
“估计是剁排骨吧。”
“娘蛋维奇!你买排骨了吗?也剁!看谁剁的过谁!”
“隔壁是饭店,我剁不过,您别抬举我。”龙语想了想,可不是嘛,来时候他看见了──浙江会所。
“娘蛋维奇是什麽意思?”袁振开了腔。
“骂人的话。”
“俄语?”
“跟你说不清楚。”
(19)
龙语论辈子不洗碗,今儿破天荒了。这破天荒当然是在胁迫下──袁振说了,吃了我的就得干活儿,否则吐出来。
龙语问:拉出来行吗?
袁振答:成啊,我这就给你买巴豆去。
龙语曰:你就不能等我自然消化麽?
袁振曰:都消化了不更是吃了我的?
咳嗽逗完,龙语终归不情不愿洗碗去了。洗完洗手,龙语发现厨房盛香皂的盒子是一次性豆腐盒儿,於是问了句:“你怎麽用这个?不是富豪嘛~”
袁振收拾好了餐桌後就盯著龙语洗碗,不是他愿意看他,是他真相信龙语那句──从小到大我就没刷过碗!好麽,这要是再给他cei俩,真是得不偿失了。
这会儿听见龙语这句挤兑,他并不以为然,“扔了也就扔了,废物利用呗。能省也就省下了。”“你怎麽一脸主妇相儿?”龙语扯了厨房用纸擦手。
袁振还没回嘴,他又开了腔儿:“操!我真不该扯纸。你肉疼了吧?你说我也是,跟衣服上抹两把就把这张纸省下了。”
“没完了是吧?”袁振将烟蒂碾灭,扔进了垃圾桶,“该用用你的,你要穆铁柱,用十张我都不心疼。”
“哈哈哈……”龙语乐著晃进了客厅。说是客厅,因为没隔断,远处的床也能看得一清二楚。看得出来袁振是个很整洁的男人,床铺都打理的平平整整。
老式的木条地板踩上去吱吱嘎嘎,龙语一屁股坐到沙发上,拧开了他带来的酒。吃饭时候袁振不让他喝,曰:吃饭就好好吃饭,吃完少不了你那口酒。他觉得他事儿多,绝想不到这是他制止他空腹喝酒。
袁振拿了玻璃杯出来,还没放下龙语就给他俩字儿:多余。
“怎麽就多余了?”
“拿著。”龙语把扔了盖子的酒瓶递给了袁振,自己又拧开了另一瓶。
“这又不是喝啤酒。”袁振拧眉毛。
“我喝什麽酒都这麽喝。”
“我没这毛病。我是文明人。”
袁振说著放下了酒瓶,去厨房冰箱里拿了冰块出来。本是放冰格里冻好预备著发烧时候做冰袋的,奈何龙语带来的是苏格兰威士忌,贡献了吧。
“事儿逼。”
龙语说话跟小闫一个腔调──京片子。但袁振觉得龙语说话更像个痞子。
当然肯定不仅仅是说话腔调的问题,小闫碍於工作关系多数时候都是西装革履的,龙语则不然,永远穿的……该说前卫吧,袁振想,反正他、甚至扩大到他身边的朋友,没男的这麽穿衣服。那麽紧的裤子把屁股包的翘挺突出,亏他真是好意思。
“走著。”龙语拿酒瓶碰了袁振手里的杯子,一喝就是一大口。他的喉结上下游移,敞开不系衬衫头两颗扣子,令他的锁骨暴露无遗。袁振看著龙语喝下一口杯中酒,他忽然不敢确定他睡过眼前这个男人。他们该是多麽格格不入的一类人?
“我觉得你吧……”袁振晃著酒杯里的酒,沈声开口:“喝多了像一条虫,不喝像一只大型猫科动物。”
“猫科动物?”
“阴郁。”
“操……这话说的。”龙语笑了。
“你是不是没有高兴的时候啊?”
“有什麽可穷开心的?”
“穷才开心呢,不懂了吧?”
“我还真不懂,穷有什麽可开心的?什麽都是看得见摸不著,卖火柴小丫头开心啊?划著火柴穷想。闹半天也是想啊,再美丫也冻死了。”
“我就说你这人阴郁吧?好好的童话故事……让你一讲……”
“我这是对事实负责。一看你就不是吃过苦的人,站著说话不腰疼。”
“我还没吃过苦?我算发现了,跟你说话是瞎掰,说了什麽你一喝醉也全忘了。”
“我记性好著呢。”
“我跟你说过我小时候跟山里头长大。”
“那怎麽了?风景优美,民风淳朴。物质再贫瘠,你精神上没受过摧残吧?”
“你受过啊?你是赶上二战了还是赶上文革了?”
“滚蛋。”龙语又喝了一大口,“我以前在文联,我们有下乡指标,我去过特别多的地儿,很多你难以想象的贫瘠之地。”
“所以你能写出《山鬼》。”
“《山鬼》算什麽?我写的多了,写的比那深刻的有的是。”
“是吗?”
“你以为我就一写剧本的?非也,哥们儿我写了N多年小说。我十几岁就跟报刊上发表文章,不到二十岁就获奖。我大学没毕业就进了文联,特招!”
“厉害啊。”
“厉害你妈逼!”袁振能听出龙语语气里头所蕴含的愤怒。这种愤怒令他讶异,他鲜少见人有著如此的愤懑压抑情绪。
“书他妈卖不掉,滞销,写一本砸一本,要不是各个出版社每年都有文学社科类指标,我倒贴钱也没人要出!我花了那麽多心思写的东西,根本没人想看,大众是白痴,就喜欢方便面,吃著快又有饱腹感。你看看他们都在看什麽书?那还能叫书嘛!”
龙语基本不会跟人谈及这样的话题,偶尔会跟赵昕说起,他不知道这会儿是怎麽了,竟是对著袁振一股脑倒出来了。也许不熟吧,不熟就不会太在意尊严。也或者因为他不是他文艺圈子里的人,他不懂,不懂听了也就过了。袁振喝了一口酒,决定不打断他,继续倾听。
“太让我失望了。这年代就够让人绝望,这社会又让人这麽失望。成天我做什麽都是毫无意义,连我自己都养不活!逼得我走投无路写给大众的垃圾剧本儿。我图什麽许的啊我!冬季仓储大白菜清仓了!”
“大白菜不是有需求嘛。”袁振点上了烟。
“有需求我就得提供啊?”
“你不是要吃饭麽?各取所需了。”
“为了吃顿饭我就没尊严了?”
“不吃你就饿死了。死了你还要尊严干嘛使?”
龙语猛灌了一口酒。他被袁振说到痛处了。若不是为钱,他不至於沦落到这一步。写作是他唯一的目标,之所以放下正是因为养活不了自己。这麽大的人了,他没法再靠著家里养活,那让他难堪。家里不是养活不起,恰恰相反,是一贯把他养的太好了,於是反倒让他举步维艰。他习惯了优越的生活,又早已过了接受照顾的年纪。他不得不为自己的存活而奋斗。可奋斗的结果却是──抹杀自我。
“你就那麽讨厌剧本?”袁振见龙语不说话只喝酒,开了口。
“讨厌。”
“为什麽?不是还有那麽多获奖的嘛,还有不计其数热播的、受追捧的。你大小都一著名编剧了。”
“那不是我要的。”
“你要的是什麽?”
“我要的……”龙语停住了话头。我要的是什麽呢?
“我不觉得小说和剧本有什麽不同,不都是你的表达吗?写剧本跟写小说也许形式上很不同,但从根本出发,都是说你想说的啊。”
“两码事儿。我写小说是写我想写的,我写剧本,是写大众想看的。”
“你就毫无触动吗?毫无触动你的剧本又是何以打动人的呢?”这问题把龙语噎住了。
“如果写剧本让你这麽痛苦,那不如不写,还写小说呗,不管有几个人看,即便只有一个读者,它的存在也是有意义的。”
“我喝西北风儿?那点儿稿费不够养活我自己的!”
“那就……写剧本的闲暇,偶尔写一部小说,不是有指标很容易出版吗?”
“你根本不懂。”
“我是不怎麽懂,我觉得你挺跟自己较劲的。”
“狗屁!你知道写一部小说要花多少心血吗?你以为我写爱情故事啊,一会儿一个的!我要取材,我要思考,我要写初稿、复稿,最後还要修改终稿!”
“慢慢来啊,谁也没让你一年写一本啊……你喜欢,十年写一个也不是不行吧?认真到这程度,搞不好诺贝尔文学奖都归你了。为国争光啊。”
“你他妈就胡扯吧!”
“罗马不是一天就建成的。做什麽也肯定无法一步成功。”
“我看写剧本儿就挺容易的。”
“那是你。因为你在这方面属於天才的范畴。”
“天才?”龙语愣住了。
“每个人都有本身所蕴含的天赋,有人能发现,有人不能,发现的人成功,不能发现的失败。你吧,属於那种发现了还不自知、不珍惜的。”
“……”
“你会遇到挫折,人人都会。”
“少说这种假大空。”
“不假也不空,拿我来打比方。因为一些……个人原因离开了工作的建筑公司,其实不知道要做什麽。於是做了很多事,多数徒劳无功。後来做现在的买卖……”
“就顺利了?说明你就注定干这个?”
“顺利个鬼!非常不顺利。最开始是租小的门脸房,也不懂得签约时效什麽的,签个三年就觉得很长很不得了了,结果……房东看著我买卖不错,就涨价。涨价就租不起了,租不起就得搬走,搬走就意味著装修啊什麽的全白费了,这些看得见的白费了不说,累积的客户也流失惨重。新的店面不好找,找不到住的地方都没有,租个平房,五平米都不到,放张床就全满了,那麽多货物陪著钱也得出,就为倒地方。
“看不出来啊。”龙语抱著酒瓶看著袁振。
“你能看出来什麽?身在福中不知福。套用文绉绉的说法:为赋新词强说愁。”
“靠!”龙语瞪著大眼睛冒火
。“靠吧,趁现在还靠得住,一会儿就一滩泥了吧?”
“个人原因是什麽原因?”龙语的酒下去不少了,人愈发的赖,索性横躺在了沙发上。
“你能把鞋脱了吗?我心疼我那张羊皮……”
“事儿逼。”
龙语把鞋蹬掉,趴过来继续看著袁振,
“个人原因是什麽啊?”
一脸坏笑。
“你觉得是什麽?”
“贪污公款了吧?建筑工程的大抵都这类问题。”
“我真有出息。”
“还能是啥?”袁振想了想,他总不能说出‘幽闭恐惧症’吧?那不是丢人丢到姥姥家去了?
“因为……情绪不好吧。跟交往了很久的朋友分手了。说来话长。”“哦?”龙语继续往下灌酒,“说说。”
“说什麽?给你剧本提供题材?”
“嘿,你还真瞧得起自己~”袁振说,龙语听,不仅听还要发表意见:诸如烂俗啊、老套啊、你情圣你傻啊……说著说著,上眼皮碰下眼皮,没听完就睡过去了。袁振一抬头,看见睡死了的龙语,这叫一个无奈!他跟只虾米似的蜷缩在沙发上,手里的酒瓶空了,手还抓著,抓的不太稳,随时可能掉地上。很可怜。
他看著他,萌生出的是一同深度同情的情绪。仿佛他看到的不是这个青年,而是多年後被酒精腐蚀的骨头成渣的老年龙语。地点也并不是他的房间,而是某所熟悉又带著点儿陌生的公园。一缕夕阳的余晖投下来,映在这个孤苦的老者身上……他不是怀才而不遇,真的不是。袁振想,对於龙语来说,他该属於悲剧人格的范畴。他是个格外认真的人,恰巧正是这份偏执的认真让他如此不快乐、如此丢失方向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