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天下 (463-465)

4395Clicks 2021-06-28 Author: hui329
#大明  
第四百六十三章 蜀才子斬斷情絲 美嬌娥沉淪欲海

  「隔壁有人?」楊慎眉峰緊蹙。

  劉鶴年同是心頭一驚,慌忙遮掩道:「許是旁人在那廂作樂,用修不必介懷,且繼續飲酒,唉,用修,你往何處去?」

  楊慎離座,徑直奔向隔壁,便是有人在隔間喝酒取樂,為何久不聞人聲,歡場嬉戲司空見慣,有何避忌,心中不免疑慮漸起。

  非是楊慎杯弓蛇影,楊廷和再回中樞,入閣拜相,為多方矚目,其中不乏覬覦其位心存嫉恨者,楊廷和兄弟多番告誡楊慎要謹言慎行,且勿授人以柄,适才貪杯興起,他也不知自己說了什麼緊要話沒有,還是看看隔壁廂人才得安心。

  「不知哪位兄台在此,在下新都楊慎,特來請見。」楊慎雖心存懷疑,但禮數周到,不愧世家風範。

  連問三聲,不聽內間答話,楊慎不由擰眉蹙額,知曉內情的劉鶴年連番勸阻楊慎就此作罷。

  楊慎略一思索,道聲得罪,抬手推門而入。

  「是你?!」房間不大,一目了然,踏步邁入的楊慎瞬間呆滯。

  劉鶴年暗道壞了,急忙追入,「用修,你聽我說……丁兄,你這是……」

  丁壽正將一件羅衫罩在一個女子身上,見了二人便粲然一笑,「用修,別來無恙乎?」

  楊慎冷哼一聲,「託福,比不得緹帥身膺重任,還得忙裡偷閒,有雅興到此尋花問柳……」

  「大家彼此彼此,所以才叫物以類聚嘛。」丁壽似乎沒聽出楊慎話中嘲諷,點點自己胸口,又指了指楊慎。

  「是啊用修,這都是名士風流,我等便不要打擾南山兄雅興了。」劉鶴年急著拉走好友,免得二人再唇槍舌劍,他夾在中間難做人。

  楊慎一臉狐疑看著劉鶴年,「維新兄,你早知他在此?」

  「這個……」劉鶴年有心否認,又恐落在丁壽眼裡顯得自己太過溜肩膀,一時左右為難,沒了主意。

  幸好楊慎也沒繼續逼問於他,而是轉視丁壽,冷笑道:「緹帥,按照國朝律法,官員飲酒宿娼,該當何罪?」

  官吏宿娼,罪亞殺人一等,雖遇赦,終身弗敘,好傢夥,這小子是想和自己徹底撕破臉了,丁壽也不由詫異,楊家小子怎會對自己有恁大怨氣。

  楊慎死死盯著丁壽,他與丁壽為敵除了公義,尚有私怨,每想起那個膚光勝雪的秀麗倩影,他便心如刀割,對丁壽的恨就更深一層。

  丁壽歪頭想了想,「如果按《大明律》麼,凡官吏宿娼者,杖六十,此言可是?」

  「不錯。」楊慎決然道,哪怕為此只打了丁壽一板子,也會讓他在朝野丟盡顏面,哼,自己所得羞辱,定要百倍償還。

  「用修,過了!」劉鶴年一旁相勸。

  丁壽忽地一笑,「丁某若沒記錯,官員子孫宿娼者,罪亦如之,用修身為相府公子來在此地,但不知令尊貴體能捱得幾杖?」

  這二位活祖宗,都把這老黃曆的大明律翻揀出來做啥子嘛,劉鶴年急得滿頭冒汗,不知從誰勸起。

  「看來緹帥這段時日也未少讀六律?」楊慎未見慌亂,淡然笑道。

  「豈敢,皆是拜用修所賜。」丁壽難得沒攬功上身。

  「可楊某與故交飲酒敘舊,何曾狎妓宿娼了,反觀緹帥……」楊慎上下打量二人一番,食指遙點丁壽懷中,冷笑道:「與這位姑娘适才應正在顛鸞倒鳳吧?」

  狎妓飲酒亦坐此律的那是大清朝,楊用修如今還真身正不怕影斜,那名女子雖將臉兒深埋進丁壽懷中,看不清容貌,但既在此地,必是教坊娼妓無疑,看她衣衫淩亂,薄衫外還裸著半條藕臂,裙兒卷了半邊也未全部放下,一行白濁濃漿沿著雪白光潔的一截小腿緩緩流淌,正滴滴墜在小巧繡鞋的薄綢面上。

  楊慎已有嬌妻在室,並非渾不知人事的毛頭小子,如何還不曉得二人才成了好事,此時他志得意滿,滿以為握住了丁壽把柄,笑吟吟等著丁壽出醜。

  「不愧是蜀中才子,連這都看出來了,用修這份心思花在文章上,今歲春闈定然進士及第。」丁壽搖頭晃腦,一臉讚賞。

  「楊某與緹帥相交多時,皮裡陽秋這一套大可不必,」楊慎見丁壽依舊有恃無恐,心頭更怒,「緹帥也莫過於自信,縱然當今聖上,也不能罔顧大明律法!」

  「咱們之間這點小事,就犯不上驚動陛下了吧,丁某只是好奇,誰是出首之人,維新,可是你麼?」

  劉鶴年兩手連搖,「南山哪裡話來,在下斷不會無端生事。」

  楊慎惱道:「丁南山,休要以勢迫人,匡正綱紀,楊某當仁不讓。」

  丁壽仰天大笑,「好一個楊用修,這便是你的為友之道?你可知我朝太宗亦頒有《誣告法》,騰口謗訕,也要吃罪的?」

  楊慎只當丁壽藉口反制,泰然道:「若有不實,楊某甘願抵罪。」

  「空口無憑?」

  「立字為據。」

  「好,維新,你來做見證。」

  「維新兄,請勞煩一二。」

  我吃飽了撐的,今天就他娘不該來,劉鶴年都快哭出來了。

  「用修,寫狀紙吧,我隨你見官。」丁壽步步緊逼。

  人證俱在,楊慎也不甘示弱,沖外喝道:「來人,筆墨伺候。」

  「不要!」那個一直埋首丁壽懷中遮著面目的女子突然扭身高叫。

  「是你!」楊慎愕然。

  「雪姑娘?!你這是……」劉鶴年同樣瞠目結舌,他只當丁壽目迷五色,一時把持不定,與院中女子苟且,怎料這女子竟是雪裡梅。

  雪裡梅淚眼闌珊,只是一個勁兒說道:「楊公子,不要寫。」

  「你?你适才與他……」楊慎錯愕地指著二人,面色慘白。

  收拾一頓這小子的機會錯過了,丁壽略帶失望地歎了口氣,「雪裡梅早已脫離教坊,身籍文書皆在我手中,丁某人與自家姬妾翻雲覆雨,礙著你楊用修屁事啊!」

  「你……你們,好,好,好啊!」楊慎一張俊臉漲得通紅,連道三個好字。

  「不!並非那樣,楊郎,莫要氣壞身子,你聽我說……」楊慎癲狂模樣讓雪裡梅憂心不已,從丁壽懷中掙開,飛撲到楊慎近前。

  「無恥賤人!」未等雪裡梅挨身,楊慎便一掌將她摑倒在地。

  ?那間身影一閃,楊慎接連撞翻幾張案幾,跌了出去,丁壽倏然飄至場中,寒聲道:「姓楊的,雪裡梅是我府中人,輪不到你來責打!」

  楊慎借著椅子強撐坐起,拂去唇邊滲血,慘聲笑道:「好一個憐香惜玉的錦衣帥,說得不錯,這女人我確實不該打……」

  「不!」雪裡梅不顧玉頰高高隆起,瘋魔般將丁壽一把推開,連著膝行數步跪到楊慎近前,柔聲道:「楊郎,你儘管責打,妾身受得!」

  說著話雪裡梅眼角噙淚,便要攙扶楊慎起身。

  「住手,休要碰我!」楊慎厲聲怒叱。

  「楊郎,你……」雪裡梅驚恐無助地看著楊慎,不知所措。

  「髒!」

  楊慎充滿鄙夷的一個字,在雪裡梅聽來不啻五雷轟頂,珠淚洶湧而出,「楊郎,妾身實在是有不得已的苦衷,之所以隱忍不死,只為求再見你一面……」

  雪裡梅哭聲哀婉淒絕,好似子規啼夜,楊慎不為所動,漠然道:「那你為何還不去死?」

  正自凝噎飲泣的雪裡梅再度瞿然,仿佛不認識般看著楊慎。

  楊慎嗤笑道:「當年你不是表訴衷懷說雖出身妓家,但心嫻閨訓麼,豈不聞男德在義,女德在節,女而不節,與禽何別!如今殘花敗柳之身,還戀棧不死,可是貪慕緹帥府富貴榮華,權勢熏天!」

  字字句句好似鋼刀利刃,一片片碎剮著雪裡梅心房,她嬌軀震顫,語不成聲,「你……楊郎,你當真如此狠心?」

  「狠心?當日你舍我而去,另覓新歡時怎不想這二字,彼時你又何曾考慮過我的心境!」楊慎想及當日被雪裡梅拋離之事,怒火愈發不可收拾。

  「當日?當日我全是為了你和楊氏一門呀!」雪裡梅千般委屈萬滴苦淚,齊上心頭。

  「為了我?當楊某是三歲孩童不成!今日與他設局誘我入轂,可是想斷了楊某仕宦之路?」楊慎急怒攻心,早已失去冷靜思索,只一味冷嘲熱諷。

  見情郎不聽解釋,雪裡梅五內如焚,淒聲道:「難道昔日花間定情,月下盟誓,楊郎你都忘了不成?」

  「盟約定情?我是沒有忘,你呢?」楊慎淩冽目光掃過雪裡梅裸著的一雙雪臂。

  雪裡梅羞愧拉緊衣衫,遮住暴露在外的雪白肌膚,楊慎冷笑:「你我定情時贈你的那串相思子手串,如今哪裡去了?」

  雪裡梅嬌軀一顫,期期艾艾道:「丟……丟了。」

  楊慎乾笑數聲,譏誚道:「丟得好,鳳棲梧桐,既然覓得高枝兒,自然要舍了南國舊相思……」

  「不,並非妾身有意,實在另有別情。」雪裡梅委屈萬分,她那日怎知三姐借了紅豆手串,是要行投毒之事,有借無還。

  「此事丁某可以做個見證,你那串勞什子被研磨碎沖茶喝了。」二爺適時搭腔。

  楊慎自是不信,讀書人都講究個不為良相,便為良醫,誰還沒讀過幾本醫術啊,那等劇毒之物沖茶喝了,怎沒喝死你個龜兒子。

  「二位休要一唱一和,當楊某是胸無韜韞的癡頑之徒,總之楊某如今家有賢妻,琴瑟和鳴,此女生死禍福,皆與楊某無幹。」楊慎振振有詞。

  「楊郎,你當真丁點兒舊情不念?」雪裡梅嗓音嘶啞,淒涼可哀。

  「你我間何曾有過真情,三叔說得不錯,所謂歡場無真愛,與你這廉恥尚且不知的婊子,談情豈非奢望!」

  「楊郎你?!正夫先生果真如此說我!」楊慎句句誅心,雪裡梅肝腸寸斷,為楊慎一門老小免受牽連,忍辱進了丁門,換來的竟是這般評價,她适才被丁壽一番征伐,本就萎靡困頓,此時心神失守,再也承受不起,聲嘶力竭地一聲悲鳴,暈了過去。

  丁壽一步搶上,發覺雪裡梅只是暫時昏厥,才放下心來,又點了她的幾處穴道,助她好生將養心神。

  「用修,言辭有些過了……」劉鶴年一旁皺眉,楊用修往日克己守禮,今日怎地口出汙言穢語,辱沒斯文。

  雪裡梅倒地的一刻,楊慎面上頓時顯露出幾分驚慌痛惜,待看到丁壽抱住嬌軀,這些神情立即一掃而光,此時聞言更是冷笑不已。

  「維新兄,誆我入局,這便是你的朋友之義麼?」

  「用修,其中有些誤會……」

  「不必說了,良禽擇木而棲,良人擇友而交,劉兄既在此會友,楊某也不好?顏逗留,告辭。」楊慎拱手一禮,拂袖而去。

  「用修,用修……」劉鶴年追出門去連喚了幾聲,楊慎頭也不回,無奈回了屋子。

  「南山兄,你早先不是說借著酒宴與用修修好麼,怎地出了這個情狀?」劉鶴年苦著臉埋怨。

  丁壽低頭幫著雪裡梅整理衣裙,隨口道:「事已至此,多說無益,今日事維新不妨轉告令叔父一聲。」

  「啊?」劉鶴年納悶,咱們幾個的事有我叔叔什麼關係。

  「宗伯與楊新都有舊,人情世故總是常情,可在這官場中首鼠兩端,往往會左右為難,最終兩面不討好哦……」

  丁壽回過頭來,玩味一笑。

  ***    ***    ***    ***

  譚淑貞所在小院。

  丁壽坐在外間中堂,聽著裡間隱隱傳出的陣陣啜泣聲,沒來由一通煩躁。

  雪裡梅伏臥榻上,嚶嚶哭個不停,得知內情的譚淑貞三人圍在身旁,苦苦相勸。

  「雪丫頭,看開些,世道如此,女人終是命苦,不要再折磨自己了。」譚淑貞悲天憫人,悵然歎息。

  「雪妹妹,都是姐姐的不是,害你平白遭人誤會,」周玉潔不想自己當日一時魯莽,還為雪裡梅招來是非,自責不已,「明日我便去尋楊公子,為你解釋個清楚。」

  「姐姐莫要去,他不會信的,他就是鄙薄我等出身,說出天際來他也只會認為是我等巧言搪塞,你也不要去自取其辱。」雪裡梅早已想得明白,憑楊慎話中無情決絕,相思子手串不過是誘因之一。

  「那個楊慎,真是狼心狗肺,枉雪姐姐對他一番心意。」墜兒憤憤不平。

  嗯,終於有一個說人話的了,丁壽忍不住豎起耳朵。

  「也不能全怪他,只怨我生來命苦,我若生在宦門,與他門當戶對,他又如何會對我棄如敝履……」雪裡梅抹著眼角,自怨自艾。

  「這他娘不胡說八道麼!」丁壽實在是聽不進去了,怒衝衝闖進裡間,譚淑貞以為他要責罰雪裡梅,上前勸解,被他一手撥開。

  「楊家人天性涼薄,與你出身何干!你進府時與爺我談條件,講道理,字字句句都是為了他們,爺雖惱你不識抬舉,也佩服你有情有義,可他們前腳將你送了進門,轉回身就沖你身上潑髒水,這樣兩面三刀的奸猾小人,縱然紆青佩紫,從頭到腳也髒成一灘爛泥。」

  「出身卑微又如何,淑貞曉憐出自教坊,美蓮娘倆被迫賣身,貽青貽紅兩個自幼戲班長大,雲娘在江湖中豔幟高張,爺何嘗輕賤過你們!人只要活得開開心心,何必在意旁人眼光!婊子又怎麼了,賣的是笑,憑的是色,仗的是藝,不偷不搶,不坑不騙,俯仰無愧於天,活得乾乾淨淨,磊磊落落,勝過那些奴顏婢膝,欺世盜名的蠹蟲碩鼠百倍千倍!!」

  「你若是自輕自賤,怨波苦海中就此沉墮,二爺我無話可說,倘若你還有一分骨氣,不妨就換個活法,活他個自由自在,我行我素,給楊家門裡人好生看看!」

  一番暢快淋漓的婊子論,聽得譚淑貞等人目瞪口呆,連雪裡梅也忘了哭泣,坐在榻上怔怔不語,心中則翻江倒海,奔騰不休:楊家想讓我去死,那我偏要好好活著,活得暢快淋漓,瀟灑自在,他越不想我做的,我偏要做給他看……

  ***    ***    ***    ***

  夜靜更深,書齋外的荷花池塘在月色下泛起粼粼波光,四周一片闃寂。

  「哦……啊啊……爺……我受不了啦……」寂靜夜色中突然傳出一陣女人的浪呼嬌吟,分外撩人。

  一縷乳白色的月光透窗而入,灑在榻上一對赤身裸體抵死纏綿的男女身上。

  女人修長雙腿分開兩邊,跨坐在男人腰際,緊實香臀緊壓在男人雙腿之間,雙手撐著結實胸肌,如磨盤般盡力旋轉著自己的雪白圓臀。

  男人一隻手扶著女人纖腰,另一隻手在她雙乳間放肆揉弄,他那細長的手指,不時挾住一粒粉紅櫻桃,搓撚挑弄,女人被他刺激得手舞足蹈,烏黑秀髮隨著螓首搖擺四下飛揚,形如瘋癲。

  「真,真不成啦,啊——」又是一陣激蕩浪呼,女人豐臀如篩糠般一陣劇烈抖動,一股熱流在她的全身奔湧,最終一泄而出,澆淋在男人雄壯挺立的鐵杵之上。

  嬌軀無力匍匐在男人寬廣的胸膛上,高曉憐臉上紅潮未退,吁吁喘息著。

  「曉憐,你的床技進步了許多,這次撐得比往日要久。」丁壽調笑道。

  「爺淨會取笑妾身。」高曉憐勉力支起身子,拂了拂額前汗濕的秀髮,嬌聲嗔怪。

  「爺說的是真的,連這裡,好像也大了幾分。」丁壽笑著握住了一隻嫩乳。

  「哎呀,爺您壞死了,還不是您平日給揉大的。」高潮餘韻猶在的粉面上,又添了兩片紅雲,高曉憐嬌羞不已,一對粉拳猛捶丁壽胸口。

  這等捶打彷如撒嬌,自不會傷了丁壽分毫,可那對玉乳卻隨著動作一陣抖動,看得丁壽心頭悸動。

  「爺,我去喚幾個姐妹來服侍吧……」體內依舊堅挺的毒龍又怒漲了幾分,高曉憐如何不知,只是她如今渾身酸軟,不堪征撻,只好軟語求援。

  「何須麻煩,」丁壽甩手打了個響指,高聲道:「外邊的,進來吧。」

  房門輕輕打開,一具如玉胴體應聲而入。

  高曉憐側首望去,只見暗影處漸漸走近的來人皮膚雪白嬌嫩,玉乳挺拔,彈性十足,乳暈是誘人的粉紅色,兩粒乳珠豔如櫻桃,小腹平坦,粉腿修長,交接處的三角區內毛髮烏黑發亮,濃稀適宜,款款行來如風吹荷葉,搖曳生姿。

  「是你?」看清來人相貌,高曉憐微微一呆,瓊口瑤鼻,姿容秀麗,竟是雪裡梅,「你來作甚?」

  「服侍老爺和姑娘,還有……給老爺侍寢。」雪裡梅嬌聲細語,臉龐微紅。

  「你?」高曉憐聞聽訝然,這妮子被老爺破身後還嚷嚷著要死要活的,怎地這麼快就想開了。

  「都是老熟人了,怎麼還好像不認識似的?」丁壽抬手往懷中人翹臀上拍了一巴掌,立時泛起一層肉浪。

  「哎呀,爺,您就不能稍稍心疼一下妾身?」高曉憐捂著火辣辣的屁股,膩聲撒嬌。

  「爺這還不夠心疼你的……」丁壽略微抬起身上嬌軀,將那根怒漲毒龍退了出來。

  「爺,您這是……唔——」高曉憐還待問清,便被丁壽摟住粉頸,堵住嘴巴一通激吻。

  高曉憐順從地吐出香舌,與口中那條滑膩肉舌糾纏吸吮,交換香津,一時也忘瞭解惑,丁壽一邊在曲線分明的嬌軀上來回摩挲,另一邊往下身的怒挺處指了指。

  雪裡梅屈膝跪在床邊,嫵媚秋波凝睇著男人下體,只見一叢毛茸茸的捲曲烏發佈滿小腹,微微顫動的男人權杖好似標槍般斜斜挺立,因才從陰穴中抽離之故,從頭到尾還沾滿著滑膩淫液,顯得晶瑩透亮,棒身黝黑粗壯,一掌難合,紫紅色的菇頭大如鴨卵,獨目怒睜,一條條鼓漲青筋好似毒蛇,在棒身蜿蜒盤旋,直至龜棱。

  雪裡梅不由看呆了,雖在教坊中教授淫技時見過木刻之物,但平生第一次這物活靈活現地近在眼前,芳心仍是一通劇跳,怎地……與那木刻之物不盡相同,這般可怕!

  顫抖的小手一上一下分握住了男人權柄,果然好大,兩手去握還露出偌大一個菇頭!好燙,感覺心兒都被融化掉了,一雙美目與手中之物微微張開的獨眼緊張對視,眼前浮現的卻是那個俊逸出塵的男子身影,雪裡梅不覺一愣,竟忘了後續之事。

  腦後忽如其來的一掌拍醒了雪裡梅,轉目看去,丁壽仍在品咂香舌,才縮回去的一隻手攀上了高曉憐雪白酥胸,對方嚶嚀一聲,在男人愛撫中嬌軀輕輕扭動。

  怎還會想起那個負心人,真是下賤!雪裡梅心中暗罵自己,毫不猶豫地將手中玉杵塞進自己櫻桃似地小嘴之中。

  「嘔——」巨大的異物突入口中,還帶著一股濃濃的腥臊味道,引起雪裡梅極端不適,才想起此物從高曉憐秘處抽出,還帶著二人交歡痕跡,不覺胸中作嘔,張嘴便要吐出。

  一隻大手忽地摁在腦後,讓她動憚不得,隨著手上不斷用勁,櫻唇一寸寸將玉杵納入嘴中,雪裡梅後退不得,唯有認命地按照行院中教習口技,鼓動香舌,拼命地在玉柱上吸吮、纏繞。

  說來也怪,舔得久了,這根東西上的味道似乎並沒那麼難聞,反而透過鼻腔,直沖入腦,心底莫名生出一陣燥熱,花心處也有一股騷癢傳來,難道自己真是水性楊花的淫娃蕩婦……

  腦後的那只手早已撤回,雪裡梅已無半分退縮,忘情地捧著碩大陽根,吞吐舔吸,將行院中習得技巧一一展現出來,柔滑濕膩的香舌纏繞龜棱,香嫩舌尖不時輕掃馬眼,兩隻玉手也托住兩顆肉丸,揉搓挑弄。

  高曉憐被丁壽吻得骨酥筋軟,身體各處敏感部位更是在他那雙怪手的挑逗下情欲漸起,垂眸又見雪裡梅那丫頭花樣繁多的舌技,老爺那根寶貝被她舔得油光發亮,顫巍巍好似旗杆般聳立著,蜜穴裡頓時一股奇癢。

  到底是行院出來的狐媚子,往日拿喬,這服侍男人的手段一套接著一套的,可不能就此被她比了下去,高曉憐爭勝之心頓起,更兼全身燥熱難忍,一把推開正自拼命吞咽的雪裡梅,抓起堅挺玉杵,翻身跨坐而上。

  「噗呲」,早被雪裡梅香唾舔舐得濕漉漉的巨大陽根毫無阻礙,衝破了春潮氾濫的層層肉褶,直貫花心。

  「啊——」一聲舒爽激暢的呻吟從高曉憐鮮紅櫻唇中迸出,鳳眼斜乜,瞥了一眼跌坐地板的雪裡梅,高曉憐仿佛勝利者般露出得意一笑,修長雙腿緊盤在男人腰際,帶動雪白圓臀,一上一下瘋狂聳動。

  「爺,弄到花心上了,誒呦,酸死了……」

  「哎呀,這下入得深了,妾身魂兒都被頂散了,噢,弄死奴吧……」

  雪裡梅怔怔看著蕩呼浪叫的高曉憐,這個摟著男人放肆扭動搖擺,口出各種不堪淫詞穢語的女人,與那個閑臥書齋手捧經卷,講讀《中庸》的女夫子真的是同一個人麼!

  「男歡女愛,人之常情,若在敦倫之事上還心存拘謹,遮遮掩掩,這人生豈非太過無趣。」丁壽扭頭笑道,同時手托圓臀,拋送著高曉憐的嬌柔香軀,用力向上一頂。

  「喲——,爺,這下都頂到嗓子眼了!」高曉憐四肢收縮,嬌軀劇顫,緊緊鎖住男人身軀,一股暖流又從蜜穴裡溢出。

  雪裡梅癡癡看著一男一女在她眼前肆無忌憚的瘋狂交媾,她與丁壽也曾兩度歡愛,第一次人在夢中亦真亦幻,第二番則是心中抵觸咬牙苦撐,直到此時放下心結,才發覺這男女之事好似奇妙無比,她如今坐在地上,目光恰能清晰看見二人間性器交合,只見那茁壯驚人的玉柱在粉嫩蜜唇包裹之中進進出出,帶得嫩肉來回翻轉,觸目驚心,高曉憐卻絲毫不覺痛苦,呻吟中帶著深深滿足愉悅,漸漸的,雪裡梅覺得自己體內似乎有無限的空虛悵惘,急於需要些什麼來將之充塞填滿,見得眼前男人陽物在抽送中一次次出現,又一次次消失,雪裡梅眼神迷離,好像那根東西是插入了她的腹中,刺穿了她的胸膛,頂透了她的心扉,突然一股暖流從小腹向下蔓延,一股暖流撞擊玉門,破關而出,熱熱粘液順著赤裸光潔的大腿向下流淌,她竟然不知不覺中泄了身子……

  「喔——」長長的一聲嘶鳴將雪裡梅喚醒,只見高曉憐修長玉腿緊緊繃直,十根玉瓣般的腳趾大力分張著,兩腿死死夾緊著男人腰際,緊致俏臀也沒了方才的狂聳挺動,只是套在男人性器上輕輕抖動,細密汗珠匯成小溪,順著光潔玉背一路向下流淌,沒入玉股粉臀之間。

  「雪丫頭,快上來接班,曉憐不成了……」丁壽摟著身上嬌軀,輕聲道:「下來歇歇,該退位讓賢了。」

  「嗯——」高曉憐鼻腔中拖出一聲懶懶的嬌吟,軟綿綿地抱著丁壽,眉間間盡是陶醉沉迷,仍不忘爭寵,膩聲道:「我不嘛——」

  扭頭見雪裡梅玉腿夾緊,粉臉潮紅,身子不安地輕輕扭動,又不知做些什麼的可憐模樣,丁壽哂然一笑,「且稍等。」

  丁壽抱住嬌軀,虎腰連番上頂,在一陣密集的肌膚碰撞聲中,高曉憐丟盔棄甲,潰不成軍,終於頻頻告饒:「爺,我受不了啦,您快走,去尋她吧……哎呀,又要來啦……」

  將泄成軟泥般的高曉憐放置一邊,丁壽盤膝榻上,沖雪裡梅兩手大張,笑道:「來吧。」

  雪裡梅儘管心中仍有羞澀,但下身秘處陣陣的騷動刺癢讓她也無法等待,依言上榻,坐到了男人懷裡。

  「爺,要如何做?」儘管處子之身不在,實戰中雪裡梅仍是個懵懂幼雛,覺察到那根火燙鐵棒如活物般在胯間臀股間搖擺碰撞,一張俏臉頓時漲成紅布。

  「這次你自己來弄。」丁壽咬著尖巧耳珠,靈活手指已探入纖柔嫵媚的牝戶之中。

  「我?我不會……」雪裡梅不安地扭動著身子,蜜腔中春水氾濫,男人手指一進入,便發出唧唧水聲。

  「往日都是爺主動,害你吃了不少苦頭,此番你自己來,深了淺了,輕重由你。」丁壽嘻嘻笑著,指尖流動著汩汩淫液。

  長於煙花柳巷,雪裡梅豈能真個不知床笫之術,既然主家發了話,她只好羞答答玉手下探,握住那一團火熱,抵在堅實牝口,腰肢緩緩下沉,那沾滿淫露的猙獰巨物一寸寸穿透阻礙,直貫花宮。

  丁壽捧著嬌軀,如同一件精緻白瓷,將頭埋進少女嬌嫩的雙乳間,嗅取著融融乳香,雪裡梅抱緊懷中男人,隨著她每一次上升墜落,長髮如楊柳枝兒般飄散飛揚,嘴裡如癡如醉的吟哦哼唱。

  水花激蕩,淫露飛濺,打濕了茸茸雜草,浸透了厚厚衾褥,二人性器親密無間的交合一處,在玉杵強壯有力的舂撞攪拌下,發出滋滋的淫靡之聲。

  正自沉迷少女甘甜乳香的丁壽忽然覺得肩頭一涼,抬眸只見一雙秀麗淚眼,「可是弄疼你了?」

  雪裡梅搖搖頭,玉體繼續抬落聳動,「我是誰?」

  「雪裡梅啊。」

  「不,我是婊子,是老爺一個人的婊子。」雪裡梅放聲狂笑,嬌軀大起大落,房間裡頓時響起一片清脆響亮的啪啪聲,玉股與男人大腿的撞接處已是粉紅一片,恍如不覺。

  在忘情聳動中,她心中的恨消失了,胸中悵惘不見了,她再度無聲低泣,模糊淚眼中那個清秀俊逸的男人身影越來越淡,逐漸消失不見……

  ***    ***    ***    ***

  「哎呦!」楊慎一聲呼痛,嚇到了面前秀麗少婦。

  「怎麼官人,可是妾身手重了?」婦人正用一個脫了皮的熟雞蛋為楊慎臉上傷痕消淤,一臉的驚惶擔憂。

  「無事,只是有些燙。」楊慎展顏寬慰。

  「你呀,」婦人嗔怪一聲,繃著俏臉道:「不是說和故友文會雅集麼,怎地還受了傷?」

  「遇上幾個宵小之徒,起了口角爭執。」楊慎隨口扯謊。

  「官人,按說我一婦道人家,對相公外間事不該置喙多言,但相公乃聖人門徒,才名遠播,只等今科甲第,一展所學,屆時父子同朝,何等榮光!何以今日不知自重,與那浮蕩子弟爭一時長短,傳揚開去,豈不墮了楊氏門楣!」婦人輕拭眼角,戚然言道。

  王氏香韻不獨品貌出眾,自成婚後侍奉丈夫,孝敬公婆,操持家務,無不妥帖,楊慎對這位比自己稍年長的妻子又敬又愛,見她面露悲戚,一時無措,連忙迭聲認錯,「姐姐教訓的是,是我言行不謹,招惹是非,來日定當痛改前非,再不出去胡鬧了。」

  王香韻展眉笑道:「男兒家吟風弄月,唱和雅酬,本為常事,何必禁絕,妾身縱然不懼那河東獅的聲名,相公卻小心被人當有季常之癖。」

  楊慎哈哈大笑,牽動嘴角傷口,不由「誒呦」一聲,引得王香韻擔憂牽掛不已。

  楊慎苦著臉道:「如今還有一樁麻煩事,我這傷痕三兩日內是消不掉了,若父親問起,該如何應對,還請姐姐代為轉圜一二。」

  「早知如此,何必當初。」王香韻佯嗔了一聲,沉思道:「侍奉雙親,當以至誠,我卻不能為你之事欺瞞家翁……」

  「姐姐救我!」楊慎苦求,家裡老爺子是真敢下死手打啊。

  「也罷,這幾日你謝絕應酬,閉門讀書,早晚請安之事就由妾身代勞吧。」

  「如此甚好。」楊慎連連點頭,轉而疑惑道:「姐姐适才不是說不能欺瞞父親麼?」

  「咦?你攻讀詩書,以備春闈,難道是假的不成?」王香韻鳳目斜乜,帶著笑音問道。

  「自然是真的,千真萬確,」楊慎恍然,笑施一禮,「小生謝過娘子。」

  「豈敢豈敢。」王香韻斂衽還禮。

  「哈哈……」楊慎笑聲中攬妻入懷,得妻如此,夫複何求,那個曾在心底深處縈繞不去的女子形貌早已拋至九霄雲外……

  ***    ***    ***    ***

  丁府客廳。

  「些許小事竟還勞煩少將軍親至,丁某罪過。」丁壽笑臉迎客。

  「能為緹帥奔走乃卑職幸事,何敢言勞。」神英之子神周謙辭躬身,「前番賴緹帥之蔭剿滅昌平強賊張華,將士敘功,家父也得以晉升一級,還未當面致謝,家父心難自安,特囑卑職敬備謝禮,萬望哂納。」

  丁壽離開宣府時走得匆忙,自家所產玉米並未帶來,如今神英竟派了兒子充當押糧官入京,其中必含深意,絕不會是為了單純補送謝儀。

  二爺心知肚明,但既然對方不肯明示,他就繼續裝傻充楞,「教總鎮費心了,家嫂前時無狀,誤占軍中屯田,可都已歸還原主了?」

  「緹帥多慮,此事絕非貴府中人過錯,想那軍戶逃亡無蹤,田畝大片荒蕪,亦甚可惜,有人代為耕種,也算為宣府軍需分憂。」神周斷不會說丁家人的不是。

  那是扯淡,真產出了糧食,你們哪個會到丁家來收租子,分你娘個腿的憂!劉太監已然把皇莊辦了,天知道哪天會查到軍屯上,這不是給二爺找麻煩嘛!丁壽正色道:「少將軍,咱們公是公,私是私,交情可以談,但丁家所占屯田務必如數退還,不得半邊馬虎。」

  見丁壽說得堅決,不像官樣文章,神周雖覺奇怪,也只有唯唯應諾。

  二人間一時冷場,神周畢竟年輕沉不住氣,猶豫再三,搓著手道:「其實卑職……哦不,是家父,還有一事相求。」

  終於來正戲了,丁壽莞爾道:「少將軍不妨明言。」

  「緹帥或許聽聞,近日有言官上疏,論及家父老疾,風聞朝中似乎有讓家父退職閑住甚或致仕之意……」

  「兵吏二部確有此意,也好,神總鎮戎馬倥惚數十年,能安享桑榆之樂,也是福報……」丁壽是真想得開。

  神周急道:「家父年雖老,身子康健,尚能開硬弓,騎劣馬,還可為國效力,懇請緹帥代為美言,我父子感激不盡。」

  丁壽歪頭看著神家小子不說話,神周被他瞧得心底惴惴,暗道自己适才是否過於操切。

  「神總戎還想鎮守邊鎮?」

  「倘若不成,在都督府內尋一僉書閒職也好。」神週一臉期盼,眼巴巴望著丁壽。

  「得?,這事包在我身上了。」丁壽振衣而起。

  ***    ***    ***    ***

  「左軍都督府右都督神英授鉞四鎮,年高德劭,親冒矢石,屢建奇功,賞未足以酬勞,臣請陛下恩准封其為伯爵,以慰臣心,彰其劬勞。」

  金殿之上,丁壽侃侃而談,震驚四座。

  大明朝以軍功授爵不假,但大都是戰後敘功所封,神英老傢夥一大把年紀了,突然把以前陳芝麻爛穀子的功勞都拿出來說事要封爵,沒見過你小子這麼玩的!

  這是嗆行啊,劉宇是第一個火上房的,縱然神英有功,但武選考功合該兵部差事,輪得到你丁南山上躥下跳麼,這要是讓你辦成了,今後誰還踏進兵部的門檻啊,不都圍著你轉了!

  「陛下,神英所陳邊鎮舊功,年遠無考且多移勘未報,實難為憑。」

  「勘報不及乃撫按之罪,豈能淹沒有功將士,劉大人昔年也曾巡撫大同,該明瞭其中關節所在。」丁壽笑道。

  「你……」劉宇看見丁壽就來氣,自打上那個《武舉條格》,朝中文官看他的眼神就不對勁,武舉會試以後賜會武宴,跨馬遊街,擢升官職,豈不和進士恩榮宴一般了,那些武人得此恩寵,右班聲勢定然大興,絕非文官幸事,他們哪知劉至大也是趕鴨子上架,被逼無奈,只當這老小子為了投皇帝所好,連文臣底線都不要了。

  劉部堂揎拳捋袖,動手是肯定不敢,先啐這小子一臉再說。

  「吏部,此事如何看?」小皇帝看底下人吵架就覺頭疼,適時阻止。

  吏部尚書許進左顧右看,望望面無表情的劉瑾,又瞧瞧嘻皮笑臉的丁壽,瞥了一眼滿面怒氣的劉宇,掃視一眾文武同僚,一時拿不定個主意。

  「啟奏陛下,神英韜韞將略,在邊將中誠不易得,然官至都督亦武臣之極,至於剖符錫封之事……臣以為宜詳慎為之。」

  說了一圈不等於白說麼,朱厚照這個膩歪,一拍禦案道:「下廷臣會議,拿個章程出來。」

  ***    ***    ***    ***

  「緹帥,适才朝上老夫並無為難之意,實是不明內情,請緹帥勿怪。」

  散了朝會,許進老大人便忙不迭追著丁壽解釋。

  「部堂言重了,您據實而奏,理所應當,在下怎敢介懷。」丁壽笑眯眯地與許老頭應酬。

  「那就好,那就好。」許進擦擦汗,這種朝中新貴還是不要輕易開罪的好。

  劉宇從二人身邊經過,不屑地哼了一聲。

  「劉部堂留步。」丁壽撇下許進,快步追了上來。

  「緹帥有何指教,若為方才朝上之事,老夫可無禮可賠。」劉宇看丁壽是滿臉不順眼。

  「那都是小事,部堂不要在意,只是有一事通報您老一聲。」丁壽不以為意。

  「何事?」

  「敝屬強尼日前帶人去了大同,將給事中胡玥、禦史王鑒下了鎮撫司大獄。」 丁壽雲淡風輕回道。

  劉宇臉色一變,「他二人所犯何罪?」

  「其實也沒什麼大事,你老曉得在下最近奉旨在忙著清查邊儲,以前某位大同巡撫在任上耗費錢糧過多,這兩人身為科道言官,不行職屬糾劾之責,反為之掩飾,實乃知法犯法……喲,部堂,您臉色不太好,可是有何不適?」

  第四百六十四章 劉太監革罷例銀 丁南山廣舍善財

  「只說保留原職即可,何以還要另生枝節,談什麼敘功封爵啊!」神周急得在丁府花廳內來回轉圈,如碎嘴婆婆般叨叨不停。

  「區區小事,少將軍不必言謝。」丁壽若無其事地呷了一口茶,緩緩言道。

  你哪句話聽出小爺要謝你來著!神周氣不打一處來,感覺老爺子此番囑託自己進京送禮,純粹是把銀子扔到了水裡,這位爺就是個無事生非的攪屎棍子,好事都能搞砸咯。

  「緹帥,其實家父只想繼續為國戍邊,並不計較什麼爵祿浮名……」甭管心裡多窩火,神周儘量擠出幾分笑容。

  丁壽「哦」了一聲,「無妨,待陛下下詔授爵時總戎請辭不受即是。」

  真能下詔誰他娘還會去辭啊,神周真想掐死裝傻充楞的丁壽,苦著臉道:「廷臣會議,萬一事有不遂,家父的老臉往哪裡去擱!」

  丁壽自得一笑,「少將軍不必憂心,參與廷議的人可多了,在五府都督和六部那些卿貳官眼裡,丁某還是有些排面的。」

  「可是……」朝上境況神周也曾聽聞一些,憂心忡忡道:「此事關鍵還在兵部,劉部堂那裡……」

  「劉至大?」丁壽咧嘴一樂,「而今他自顧不暇,可比你還要愁煩呢……」

  ***    ***    ***    ***

  「怎麼辦!怎麼辦!」此時的兵部尚書劉宇還真是坐困愁城,焦灼萬分。

  「部堂何事煩心?」楊廷儀看著坐在那裡一派愁雲慘澹,長籲短歎的上司,滿是疑慮。

  劉宇喟然道:「你還不知,丁南山那小兒將給事中胡玥與禦史王鑒俱下了詔獄。」

  楊廷儀聞言悚然一驚,「因何罪名?」

  「掩罪瀆職。」

  作為劉宇心腹,楊廷儀深知老上司任官履歷,倒抽一口冷氣問道:「可是部堂大同任上出了紕漏?」

  「老夫現在憂心的便是這個,當年大同府藏虧空甚多,那二人也都知情,如今科道查盤錢糧,錦衣衛奉旨會勘,觀丁南山之意,似要牽連老夫當年任內之事,」劉宇悵然一歎,懊惱道:「早知如此,真不該冒領那丁南山的功勞,引得他如今挾私報復!」

  楊廷儀唇角微微一挑,轉瞬面色如常,輕笑道:「部堂何必勞神煩憂,您老乃劉公公貼心之人,這查盤之事究是內相制衡手段,查誰也不會查到部堂您的頭上。」

  劉宇聽了這話愁眉稍解,心情舒緩許多,「話雖如此,但那錦衣衛慣常遇事生風,丁南山行事更不可依常理度之,萬一他記恨前事……」

  「縱然丁南山不分輕重一心生事,劉公公又豈能置之不理,眼看禍起蕭牆呢,況且那大同府藏虛耗,又非部堂一人任上之過,只要上表陳明,將己身摘個幹淨,劉公公順水推舟,想來這事情也便一筆揭過了。」

  楊廷儀一番開解,劉宇心中頓時豁然開朗,哈哈大笑道:「正夫果真有子房之才,老夫心亂如麻,一時竟失了方寸,教正夫見笑。」

  楊廷儀謙卑一禮,連稱不敢,「部堂所思所慮皆兵戎大略,自難細忖些許小事,下官愚者千慮,偶有一得,萬萬不敢與部堂作比。」

  居功不自傲,把面子裡子都留給了上司,這樣的部下誰不喜歡,劉宇捋須笑道:「正夫之勞,老夫一一記在心底,來日必有相酬。」

  「卑職先謝過部堂。」

  「此番奏章還要勞煩正夫起草。」即便兄長入了閣,楊廷儀還是一如既往謙遜守禮,不驕不躁,劉宇越看這部下越是順眼。

  「卑職義不容辭。」

  ***    ***    ***    ***

  「臣在大同巡撫之時,正值虜賊猖獗,地方殘破,募軍市馬,築堡修邊,歲無寧期,出入鋒鏑,萬死一生,至於收放糧草不過提督大綱,豈能一一周悉,庫藏虛耗歷年久遠,若果事有幹臣,彼時科道豈容不劾!況臣已授宮傅之職,委託司馬之任,聖恩優渥,伏望少垂優禮,將遠年巡撫任內事聽與開釋……」

  劉宇朗聲吟誦,頻頻點頭,「好,有理有據,有禮有節,任誰看了定要掂量一番,老夫這個才受封的太子太傅,若是受了邊儲之事牽連下獄拿問,聖上面上也不好看,嗯,新都楊氏,果然文采非凡,哈哈……」

  「謝部堂褒獎,只是……」楊廷儀略略躬身,「上陳之前,還是要先請內相過目。」

  「那是自然,其實遞給劉公公就等同遞與了皇上,大家心知肚明。」劉宇有些得意忘形。

  楊廷儀垂目低眉,對上司的口不擇言充耳未聞。

  ***    ***    ***    ***

  「那奏章劉至大可滿意?」文淵閣大學士楊廷和立在書案後,提筆蘸墨。

  「小弟的奏章他幾時不滿意,」楊廷儀面對兄長,終於露出幾分賣弄的得意神情,「急匆匆帶著去見劉瑾了。」

  楊廷和比量著案上紙卷,似在思量書字架構,聞了兄弟自誇之言輕笑一聲,「倘若無你,真不知劉至大該如何是好!」

  「兄長,小弟有一事不明……」楊廷儀欲言又止。

  「有話直說便是,你我兄弟無須遮掩。」

  「劉至大與丁南山失和,無論誰勝誰負,終是他們狗咬狗,我等該樂見其成,何以讓小弟為他盡力申辯?」

  「你覺劉瑾查盤天下府庫錢糧,所為何來?」楊廷和反問兄弟。

  「無非打擊異己,為其權勢張目而已。」楊廷儀鄙夷道。

  「可偏有些不明事理之徒以為那劉瑾是在為國除弊,」楊廷和冷笑,「劉瑾裁撤冗官,追責錯案,踏勘皇莊田畝,件件邀名之舉,很是蠱惑了一批人心。」

  「不是一些行事只憑一腔熱血的官場莽夫,便是貪慕權位的仕林敗類,掀不起多大風浪,劉閹風評如何,天下皆知。」楊廷儀不以為然。

  「可這些人一旦多了,吾輩士大夫還有何顏面!」楊廷儀沉聲道:「恰好丁南山無端興事,牽扯到了劉至大,老夫倒要看看,事涉劉閹黨羽,他又該如何處置,也讓旁人借機看清權閹面目!」

  「看清又如何,陛下信任劉瑾,遠勝臣僚,只要劉閹聖眷一日不衰,我等便難動他分毫。」楊廷儀一言道出其中關節。

  楊廷和沉吟不語,忽然筆走龍蛇,四個墨蹟淋漓的大字揮手而就。

  「三弟,你看愚兄這幾個字如何?」

  「大哥的墨寶從來汪洋恣肆,小弟拍馬難及,」楊廷儀笑著來到那副龍飛鳳舞的草書近前。

  「境由心生?」

  「境隨心轉則悅,心隨境轉則煩,如今劉瑾權傾朝野,一手遮天,坊間傳之以」立皇帝「之名,愚兄也是好奇,他還能否恪守閹奴本分……」

  ***    ***    ***    ***

  劉瑾府中正在議事。

  「各邊年例銀的事查得如何了?」劉瑾淡淡問道。

  戶部尚書顧佐座上回道:「經戶部案卷查調,自弘治十五年至正德三年,預解遼東、大同、宣府、寧夏、甘肅、榆林各邊年例銀並奏討銀兩一共五百四萬六千七百五十三兩有奇。」

  劉瑾點點頭,漫不經心道:「按皇上旨意,科道官分行稽核糴買糧料草束,使用若干,折放過若干,見存若干,如有侵盜浪費諸弊,從實參奏。」

  一旁劉宇聽了這話,額頭上漸有冷汗滲出。

  「今歲各邊奏請的年例銀該如何安排,還請公公示下。」顧佐繼續小心問道。

  劉瑾不動聲色,端起蓋碗,輕輕撥動茶中浮沫,不徐不疾道:「咱家不是讓戶部商量出一個經遠之計麼?」

  「這個……」顧佐支吾半天,糾結道:「戶部商議多日,似除輸銀之外,並無其他長策。」

  劉瑾飲茶動作一滯,眸中瞬間射出兩道冷電。

  顧佐心底一顫,急聲道:「公公容稟,國朝自洪武、永樂以來,各邊既設軍屯,又設開中之法,軍守邊,民供餉,以鹽居其中,為之樞紐,天下鹽課俱開中各邊,上納本色米豆,商人欲求鹽利,在各邊墾荒商屯,預於近邊轉運本色,所產糧食就地入倉輸軍,以待開鹽報中,故邊方粟豆並無甚貴之時,自前朝孝廟為紓解國用困乏,改以開中納銀鹽運司,解送戶部太倉銀庫收貯,廢商人赴邊報中之法,十餘年來各邊米豆無人買運,遂使物價騰湧,加之軍屯敗壞,屯卒逃亡者甚多,倘不以銀輸之,恐九邊將士有枵腹之憂,將起禍亂。」

  丘聚突然陰笑幾聲,「司農真是老成謀國啊,可若咱家所記不錯,那向弘治爺上表廢除舊法,改以納銀開中的,似乎也是位戶部尚書啊……」

  顧佐訕訕道:「丘公公所記不差,昔日葉公淇所慮者,蓋商人赴邊納銀,價少而有遠涉之虞,而在運司納銀,價多而得易辦之便,遂行此議,人為利便……」

  「好一個為利便而壞成法,咱家記得,那葉淇可也是淮安人,兩淮鹽商皆是其親識,他究竟求得是誰的利便!」丘聚笑容森然,「怎麼戶部淨出這些麼蛾子?」

  明初鹽商因為長途運輸糧食的耗費巨大,便在各邊雇傭勞力墾荒種田,就近輸邊,以便換取鹽引,更多獲利,時明人商屯東起遼東,西到甘肅,北達宣大,南抵交址,大明疆域所及,皆有鹽商蹤影,但此類邊屯最得利者是晉商等靠近邊鎮的鹽商,對於兩淮鹽商卻極不方便,常謀求變更開中之制,於是出身淮安的葉淇尋了同年好友內閣首輔徐浦共同謀劃上表,弘治皇帝也不知搭錯了哪根筋,竟然同意,從此邊儲蕭然,各邊年例銀越輸越多,為大明朝留下了一大隱患。

  「這也是為國惜財之策,以銀代粟,鹽課驟增至百萬……」遭丘聚搶白的顧佐臉上青白不定,急聲辯解。

  「那些銀子呢?折色之法用了十來年吧,萬歲爺登基哪會你戶部太倉裡還剩下多少銀子,顧部堂當年曾為卿貳,該一清二楚吧?」

  丘聚的問話讓顧佐立時語塞,丘聚冷笑連連,「戶部明知各邊米糧騰貴之因,仍堅持輸銀代糧,其中可有戶部官員通同邊方巡撫都禦史,共盜內帑銀兩之事?」

  「丘公公,此等查無實據之言不可亂說。」顧佐立時急了,當著劉瑾面說這話,不是將本官架在火上烤麼。

  「查無實據?部堂可敢讓我東廠番子放手一查?」丘聚反唇相譏。

  「好啦,」劉瑾終於有些不耐,打斷二人爭吵,輕輕呷了口茶,緩緩道:「當著諸位大人的面,學市井之徒般爭來爭去成何體統。」

  「公公……」顧佐心裡如同別了根刺,還想再解釋。

  「良弼,少安毋躁。」吏部尚書許進眼神示意勸阻。

  那邊穀大用也拉住丘聚,一副彌勒佛般呵呵笑道:「部堂不要見怪,老丘心直口快,並無疑心部堂之處。」

  「喲,今兒好熱鬧啊!」

  正當兩邊人都在忙著安撫,丁壽搖頭晃腦地從外邊走了進來。

  二爺進劉府熟門熟路,從沒把自己當外人,熟絡地挨個打招呼,「二位公公,近來可好?」

  穀大用笑臉相迎,丘聚一扭脖子,權當沒看見,丁壽也不以為意,繼續拱手作禮:「幾位部堂,少見少見,喲,本兵也在?您老真是心大!」

  「哼!」被故意點了名的劉宇繃著老臉,鼻孔中噴出兩道粗氣,作為回答。

  見他那副放誕憊懶模樣,劉瑾不由蹙眉:「你小子不在錦衣衛衙門當差,跑這裡偷懶作甚?」

  丁壽大呼冤枉,「小子可是兢兢業業勞心王事,公公您可別隨口誣賴好人!」

  許進等人眼皮狂跳,現而今敢這麼和劉瑾說話的,怕也只有當今皇上了。

  劉瑾非但不惱,反展顏笑?:「那哥兒你說說最近忙些什麼,可別想著搪塞蒙混,若不說出個子丑寅卯來,小心咱家打你的屁股!」

  穀大用嘴角一抽,劉公公是真把壽哥兒當兒子疼了!

  「還不是萬歲爺交待的公事,查盤邊儲麼,」丁壽將一摞文書放在劉瑾身側幾案上,戲謔道:「真要打屁股,怕也打不到小子身上。」

  「哦?哪方面的?」劉瑾隨手拿起一份文書觀看。

  「濫費虛耗錢糧的,誒,不查不知道,歷年來那些邊鎮巡撫都禦史們實在是做得太過了!」丁壽說著話,眼神不經意向劉宇瞥去。

  劉宇被他看得心驚肉跳,丁壽小兒先下手啦,那自陳奏本還未來得及遞給劉公公過目,這可如何是好!劉部堂捏著袖中那份奏章,手心裡都沁出了汗。

  劉瑾面上怒氣愈來愈盛,劉部堂心逐漸下沉,突然「啪」的一聲響,劉瑾拍案怒喝:「豈有此理!」

  劉宇兩腿一軟,不由自主從椅子上滑了下來,惶恐不安道:「公公切不可聽信一面之詞,下官冤枉!」

  劉瑾眼睛一翻,「關你甚事?!」

  「啊?!」劉宇愕然。

  「顧良弼!」劉瑾沒理會劉宇,冷聲喝了一句。

  顧佐訝然,離座躬身道:「公公有何吩咐?」

  劉瑾一揚手中奏本,「給事中白思誠、監察禦史儲珊查奏自弘治十五年迄於正德三年遼東倉庫濫費挪移銀兩等項事宜,參奏歷年巡撫都禦史,及兵部、戶部各級官佐,你自個兒看看吧!」

  劉瑾甩手將手本丟了下去,顧佐哆哆嗦嗦拾起,一覽之後如墜冰窟,通體生寒,白思誠這倆小子真夠狠的,遼東歷年幾任巡撫、總兵官、鎮守太監、參議、僉事、盤糧給事中、巡按禦史來了個一勺燴,另外兵部戶部從尚書到郎中的一應相關人等也個個在案,馬文升、韓文、熊繡,王佐、張縉,連同他顧佐,俱都榜上有名。

  「公公,這……這其中……」顧佐支支吾吾,一時不知從何處分辨,只是不停擦著額頭冷汗。

  「各邊糧草缺乏,軍馬疲憊,一面屢屢奏請,朝廷不堪其負,一面挪移侵盜,虛耗官帑,還有臉請撥什麼年例銀!!」劉瑾寒聲冷笑。

  「告訴你們,打今年起,年例銀停了,你們不是想不出法子麼,咱家給你們出個主意……」

  顧佐連忙道:「恭聆公公教誨。」

  「罰米輸邊,」劉瑾森然獰笑:「咱家也不費那糧食白養著他們住大獄,讓他們繳納米糧,充邊贖罪!」

  罰米贖罪之例始於洪武,此後各朝曆有調整,既適用於官吏,也適用於百姓,逐漸演變為彌補朝廷財政的一種手段,弘治十八年時孝宗皇帝也曾御批楊一清奏疏,許以陝西司、府、衛、州、縣人犯贖罪俱照舊例,收納粟米,送入預備倉,以備賑濟,劉瑾之法倒也是常態,不過納米還要輸邊,這罰了多少且不說,一路所需的運費和口糧可往往比所送的米糧還要靡費。

  顧佐頓時面露難色,自己的大名可也在冊上,誰知道老太監會不會突然來個獅子大開口,讓顧家一夜間傾家蕩產,這後路還是要預備一條,況且還有那麼多涉事同僚呢,該拉一把的時候還得去拉啊。

  「公公良策,只是罰米數目,可是按照《會典》所載的永樂年間罰米贖罪條例執行?」

  「死罪不過百十石便可贖納,部堂不覺輕了些麼?」劉瑾眄視顧佐,皮笑肉不笑道:「將犯事官員逐個鞫問,按其情罪大小,定罰米之數。」

  顧佐預感不妙,硬著頭皮道:「公公明鑒,兵部、戶部各部堂官郎官只是按各邊奏請撥轉錢糧,並無內外勾結事宜,而各邊巡撫都禦史……按李閣老日前所說,只是督理不嚴之過。」

  顧佐簡直說到劉宇的心坎裡,劉部堂暗暗握拳,給顧大人無聲的鼓勵及道義上的支持。

  「哦,那依戶部之意呢?」劉瑾語氣也有所緩和。

  果然還是李閣老的面子大,聽了劉瑾語氣鬆動,顧佐暗鬆口氣,陪笑道:「各處管理糧草俱有專官,倉儲虧空彼等自然責無旁貸,巡撫都禦史總領邊事,選將練兵,日理戎機民事,哪得一一照看,若果有侵盜自宜如法追陪,倘只是無心之失……宜從寬減。」

  「那又該如何寬減呢?」劉瑾今日還頗有幾分不恥下問的態度。

  「這個……依情而定,最多是罷黜不用,至於這輸邊罰米麼,太祖高皇帝曾言:六卿貴重,不宜以細故辱……」

  顧部堂正興致勃勃引古繩今,忽覺臉上一熱,一杯茶水已傾到了臉上。

  顧佐摸起一片掛在臉上猶在滴水的茶葉,錯愕道:「公公……」

  「你還敢提太祖爺,若是太祖爺健在,爾等早被扒皮充草,做了百姓的墊腳石!」

  劉瑾聲色俱厲,顧佐兩腿一抖,不由跪了下去。

  「糧草乃國家重務,巡撫總理等官受朝廷委託非輕,既治邊無方,以致浥爛糠秕百有餘萬,及事發罪坐倉官小民,縱然監追至死,他們又何以陪償!巡撫總督等官萬責尤難辭也!」劉瑾厲聲怒叱,絲毫不留情面。

  顧佐惶恐不安,不顧當著眾人面前,跪拜求告:「下官知錯,公公息怒,公公開恩。」

  「滾!」

  顧佐如奉綸音,連滾帶爬地溜了出去。

  「哥兒!」

  「公公您請吩咐。」老太監發了這麼大脾氣,丁壽也有些發怵,聞聲立即應答。

  「錦衣衛和東西二廠徹查這些人,」劉瑾敲了敲案上文書,「勿枉勿縱,不可輕饒。」

  「劉公公請放心。」丘聚三角眼中滿是嗜血酷意,看得許進、劉宇等人心中一寒。

  劉宇此時心已沉入穀底,壯著膽子道:「劉公公,那顧良弼好歹也一部正堂,平日對公公一向恭順,算是半個夾袋中的人物,若是果有牽扯邊儲靡費,還真要處置不成?」

  劉瑾斜乜劉宇,「他與咱家走得近,與犯了國法有何關聯?」

  「下官只是一問,並無他意。」劉宇連忙撇清。

  「對了,你适才說什麼冤枉?」

  「下官……下官……」劉宇吞吞吐吐,搜腸刮肚也圓不過謊去。

  「劉部堂近來身體欠佳,日漸腿軟,适才犯了舊疾,並非庭前失態,故而喊冤,此話可是?」二爺胡謅從來是天馬行空。

  「正是,正是。」別管這理由多扯淡,只要劉瑾信了,劉宇甘認。

  「喔,不想至大兄還有此怪疾,改日有暇你我好好聊聊。」許進看熱鬧不嫌事大。

  劉宇看著幸災樂禍的許進,咬著後槽牙乾笑幾聲,「一定,一定。」

  劉瑾也不再追究,擺手道:「你們各回衙門辦差吧,壽哥兒留下。」

  「公公,您有何吩咐?」待人散淨,丁壽哂笑著湊近劉瑾。

  「劉至大一把年紀了,可經不起你這般戲耍。」

  「喲,公公您怎麼還心疼起這老頭來了,」丁壽心裡有些吃味兒,「劉至大才具見識在公公麾下人中並不出彩,充其量中人之姿,棄之何惜!」

  「便是再沒用,也能充個搖旗?喊壯聲勢的用場,咱家不是聖人,有個整日在跟前搖尾巴的,看著也舒心,不像某些人,一天到晚不是惹是生非,就是惹咱家生氣!」劉瑾斜了丁壽一眼。

  「公公您說這些作甚?」丁壽摸了摸鼻子,訕訕道:「劉至大什麼時候也沖小子搖尾巴了,我看他定會比現在可愛些。」

  「你要立威?」劉瑾奇道。

  「沖劉至大耍威風也沒什麼可長臉的,還不是為了……」丁壽突地一頓,嬉皮笑臉道:「您老且容小子賣個關子。」

  劉瑾失笑,擺手道:「罷了,神機營的事如何了?」

  「小子此來就是為了向您討個幫手。」

  「咱家可說過不會插手……」

  「沒教您插手,頂多算是個善後。」

  ***    ***    ***    ***

  神機營。

  一支夾雜各色人等的幾百人隊伍亂哄哄進了營門,其中有肥頭大耳、滿面油光的廚子,也有敞胸露懷、一臉橫肉的屠戶,少不得還有許多引車挑擔的腳夫挑夫,更有哼哧亂叫的豬牛活物一同被趕了進來,大營內人畜交雜,沸反盈天,比之前門鬧市還要混亂。

  神機營眾軍士看了這混亂景象非但不惱,反個個喜形於色。

  「又來了,今日又可打牙祭啦!」一個軍士滿臉紅光。

  「這位新來的錦衣官兒可真大方啊,算算上次犒勞才過了幾天啊?」另一個嘖嘖稱奇。

  一個軍士果真掐指細算,「上次來正趕上初一發餉,五天?嘿嘿,這比邊軍的犒賞來得還勤?!」

  「就怕是新官上任三把火,要是年年月月如此,他們這些上官吃什麼去!」這位並不看好前景。

  「管他以後呢,先吃到嘴裡的肉才是真的,快快回營列隊去,別把咱們給漏了!」這位是個實用主義。

  與一眾興高采烈的軍士不同,有人對此事頗存疑慮。

  「又來犒勞了?」惠安伯張偉納悶。

  「是,還是沒從公中支取,他自己貼補的。」福英憂心忡忡。

  「既然沒動賬上銀子,他樂得大方就隨他去吧,那些丘八們吃得爽利,也能少些鬧餉的麻煩事。」張偉正端詳把玩著新淘換來的一件古董玉器,沒心思操心別的。

  「爵爺,就是沒從賬上走銀子才事有蹊蹺,千里做官只為財,那丁壽白擔了一個神機營的管營號頭,不想著撈錢,竟然自個兒往裡倒貼,這不是失心瘋了嗎!」福英百思不解。

  「他腦子本來就不正常,」張偉撇撇嘴,將玉器放下,扭身對福英道:「聽保國公和馬公公說,那丁南山為人四海豪爽,說白了就是窮大方,許是覺得才來神機營,想在下邊軍士中搏個好名聲,哼,在那些丘八中名聲好了有個鳥用,關鍵還得是上面……」

  張偉將食指豎起,朝天上指了指,「咱們有保國公罩著,還有馬公公在萬歲爺面前說得上話,有什麼可擔心的,反正那銀子丁南山也收了的,你還怕他反咬咱們不成!」

  福英清楚自己這位上司,世代勳戚,從小錦衣玉食,年紀輕輕便被推出來獨當一面,從沒遭過社會毒打,想什麼都比較單純,說白了就是有點缺心眼,你說得再多他也當你杞人憂天,乾脆不再廢話,告辭退出。

  「福將軍,小人們已然準備好了,還是按照往常,各營將士五十人為一班,排隊領取熟肉燒酒。」一個布衣漢子迎上去作揖笑道。

  「程掌櫃,京城裡那麼多生意不去打理,窩在這軍營裡和這群粗漢廝混,不嫌辱沒了尊駕麼?」福英陰陽怪氣道。

  「小人可當不起,主家吩咐,小人唯有盡心去做。」程澧欠身笑道。

  「軍營裡這些粗坯脾氣暴躁,嘴上也刁,若是吃出個什麼不是來,可能要無端生事,程掌櫃提前有個準備,別傷了自己。」福英唇角微微下垂,添了幾分陰森。

  「哎呦,多謝將爺提醒,這些廚子和酒肉都是從新開張的龍鳳酒樓中調來,那買賣是丁家舅老爺開的,若是傷了店裡的人,老爺怪罪下來,小的可承受不起啊。」程澧連連打躬拜謝。

  福英臉色一變,乾笑道:「丁大人考慮得真是周全啊。」

  「主家畢竟替皇爺爺掌管著幾萬錦衣衛,馬虎不得。」程澧堆笑道。

  程澧身後一個持著算盤的青袍男子躬身一禮,「遵前次例,神機營將士每人一斤熟豬肉,一斤燒酒,還請將軍將名冊示下,也好按人頭派放。」

  「急個什麼,神機營上萬將士,想要逐一領取,可不是一天之內能派得完的。」福英冷哼道。

  「將軍說的是,那依將軍的意思呢?」程澧笑問。

  「先從五千下營的馬軍開始吧。」神機營中的五千下營俱是騎軍,負責切近衛扈聖駕,也是明旨不得私役的禁軍,先從他們開始旁的軍卒也不敢說什麼,福英安排完畢隨即單騎出營。

  ***    ***    ***    ***

  一間藏在胡同深處的小酒館中,福英與兩個穿著綢袍的男子爭論不休。

  「白讓你們佔便宜,還敢跟老子談錢!」

  「大人您別生氣啊,咱們以往合作順暢,該什麼日子辦什麼事,事後分賬,清楚明白,您這回突然變卦,我們弟兄張羅人手,總不能紅口白牙地光憑兩片嘴皮子吧!」一人耐心勸道。

  「有個屁張羅的,吃不飽飯的窮鬼一抓一把,這天上掉餡餅的好事有的是人去搶,別以為離了你們,老子就不成!」福英鼓著眼睛怒道。

  「是啊,兩條腿的人是好找,可大人您當初尋到我們兄弟,還不是因為我們找的人口風嚴實,絕不會給您老添事,何況……今日您這生意談得急,怕也不那麼好尋下家吧?」

  福英拍座而起,「你他娘的想趁機坑老子?!」

  「小人不敢,只是這買賣接不了,您另請高明吧。」那人並不示弱。

  「你少說兩句!」另一人對同伴厲聲呵斥,隨即換了一張笑臉寬慰福英,「將軍息怒,非是我們弟兄拿喬,也不是有意躲懶,實在是有不得已的難處,以往我們兄弟只是做個中人,成三破二,掙些個辛苦錢,而今您突然變了規矩,就是我們弟兄念著往日交情不收分文,那些人處若是開了盤子,我們到底是應還是不應啊!」

  福英臉上一陣青一陣白,忽地一捶大腿,狠狠咒?了一聲:「他娘的丁壽!」

  「你們這回要多少?」

  ***    ***    ***    ***

  福英談完即刻離開酒館,餘下的二人繼續舉杯對酌。

  「想著白使喚旁人,天下哪有這等便宜事!」

  「這回還真是便宜事,喝酒吃肉白拿錢,怕是祖師爺也想不到有這一天。」另一人抖落著手中銀票,眉花眼笑。

  「還真要給他們錢?」

  「想什麼呢,他們喝酒吃肉,咱們白拿錢……」

  兩人相對大笑,一個道:「銀子也到手了,趕快收拾收拾就去找人,福英催得急,遲了怕是真會出簍子。」

  另一個不情不願地又幹了一杯酒,才要起身,忽聽外間「蓬」的一聲,似有什麼重物落地。

  「誰?」

  不聽回聲,二人四目相投,警意頓起,從桌子下各抽出一把雪亮鋼刀,一前一後來至空蕩蕩的酒館大堂。

  酒館位置偏僻,本就少有酒客,此番為了談事方便,也早早上了板子,可此時大堂門板全被卸了下來,大門無聲敞開,四周闃寂無人。

  二人心中不祥預感更烈,一人高聲道:「敢問是哪條道上的朋友,可現身一見,大家敘敘交情。」

  無人應聲。

  「他娘的,是哪兒的點子不要命了,敢招惹丐幫中人!」另一人脾氣暴躁,眼見套交情不成,直接亮出字型大小。

  「呵呵呵……」一陣陰笑,十數名衣衫襤褸的人影閃現堂中。

  當中一人形貌猥瑣,手持竹竿,有一搭沒一搭地敲打著粗木桌案,吊著眼睛道:「淨衣派在京城裡設了暗樁,孔老夫子怎不提前知會一聲,兄弟也好照應一二啊……」

  二人見了那人形貌,俱是一驚,「丁舵主?!」

  ***    ***    ***    ***

  日正當空,譚淑貞領著女兒步履匆匆,向丁壽居所行去。

  府內諸女都各有職事,周玉潔雖頂著個丁壽義女的名頭,譚淑貞卻不會不分尊卑到真將自個兒女兒當小姐般供著,既然主家不給她安排差事,索性便讓她跟著自己處理內宅瑣事,也能幫她這做娘的分擔些壓力。

  來至丁壽屋內,中堂次間皆不見人影,周玉潔疑惑道:「義父可是還在午睡?」

  譚淑貞鼻端隱隱嗅到碧紗櫥內傳出一股味道,那是汗水和精液混合後的淫靡氣息,她再是熟悉不過,臉龐不由微微一紅,低聲道:「玉姐兒,你先回吧。」

  「秦姨娘不是有話帶給義父?」周玉潔奇道。

  「娘來通傳也是一樣。」

  「什麼人在外面?」丁壽懶洋洋的聲音自內響起。

  此時卻不好攆女兒走了,譚淑貞只得如實回道:「是奴婢娘兩個,不小心吵了爺的清夢,您別見怪。」

  「淑貞啊,進來吧。」

  瞥了女兒一眼,譚淑貞一聲輕歎,推開房門,款步而入。

  隨著母親進了裡間,周玉潔一見雕花大床上的淫亂景象,立時面紅耳赤,心如鹿撞。

  雪裡梅赤條條地趴在床上,柔軟小腹下墊著一團衾枕,使得雪白光潔的豐丘高高隆起,乳白色的汁液正由一收一縮地玉門中汩汩流出,沿著大腿緩緩滴在床頭。

  丁壽坐在床邊,雄健身軀同樣一絲不掛,那條巨蟒雖軟垂胯下,仍然尺寸驚人,望之心怖。

  周玉潔糾結地立在那裡,不知該否退出,譚淑貞卻毫不避忌地步上前去,蹲下身幫丁壽清理胯下穢跡。

  「去給老爺斟杯茶來。」譚淑貞對呆立不安的女兒喊道。

  「哦哦哦。」周玉潔如蒙大赦,快步退了出去。

  待她捧茶而入時,丁壽已穿妥衣裳,周玉潔應對起來自在許多,「爹爹請用茶。」

  衣冠楚楚的丁壽端著嚴父范兒飲了一口茶,好似剛才在女兒面前光著屁股的不是他一般,點點頭還贊了女兒一句:「嗯,溫熱適宜,恰好入口,不錯。」

  可惜有人及時提了醒,雪裡梅嬌慵地在床上支起身子,媚眼如絲地膩聲道:「我的爺,您不能光往人身子裡灌漿子,好歹也賞奴家一口茶吧?」

  沒想到雪妹妹如此放蕩言語,周玉潔俏臉好似火燒,卻引得丁壽笑?一聲:「小浪蹄子,給她給她。」

  「出去說。」丁壽領著譚淑貞出了門去。

  周玉潔提裙在床邊坐好,扶起雪裡梅汗膩酥軟的香軀,幫她飲茶。

  雪裡梅一口氣將餘茶飲個乾淨,抹了抹櫻唇,長出一口氣道:「可緩過來了,姐姐您是不知,适才妹妹魂兒都被頂散了……」

  周玉潔暈染雙頰,羞啐了一聲,埋怨道:「你也是的,這青天白日的,怎地就做起那事來?」

  「嬸子不是說麼,咱做奴婢的從頭到腳裡裡外外都是主家的,老爺興致來了,咱還能說個」不「字,只有盡心侍奉罷了。」雪裡梅言語中透著一股暢快的報複之意。

  周玉潔悵然輕歎,撫著雪裡梅額前汗濕劉海兒,心痛垂淚道:「自從見了楊公子後,你便好像變了個人似的,姐姐知你心苦,可又何必這般不分日夜地糟踐苦累自個兒身子……」

  「糟踐苦累?哪有!妹妹快活得很呢,就是有些疲乏罷了。」雪裡梅高潮餘韻未退的粉臉上春意盎然。

  ***    ***    ***    ***

  庭院中,譚淑貞正向丁壽低聲回事。

  「可人院子裡有女客?誰?」丁壽好奇問道,可人雖為命婦,卻畢竟只是妾室,地位低的人家夠不上門路,品級相當足夠結交的,那些後宅大婦們又都端著身份,不屑來往,別看丁府內宅鶯鶯燕燕熱鬧非常,與外間來往卻是門庭冷落,幾可羅雀。

  「兵部劉部堂家的小姐,瞧著與姨太太是熟識,還特地請了大太太過院敘舊。」譚淑貞回道。

  「總是把女兒推出來平事,劉至大就這點子出息!」丁壽不屑冷笑。

  「劉小姐帶了一份厚禮來,姨太太借留飯的工夫,囑咐奴婢準備回禮……」

  「回什麼禮,她有求於咱們,願意送就收著吧。」丁壽不以為然。

  「姨太太也是說對方有求而來,所以囑咐奴婢將回禮準備豐厚些,她道是宣府時還欠了一份舊人情的緣故,她還說……」

  「說什麼?」丁壽問。

  「老爺外間公事她不便動問,但如何做老爺應有定論,不必顧慮什麼內宅私情。」

  丁壽一愣,隨即哈哈大笑,「劉至大啊劉至大,二爺想放你一馬都沒個機會,你還真是倒楣催的!」

  「老爺最近和本兵起了齟齬?」譚淑貞鳳目閃動,這位爺淨挑不好惹的得罪。

  「是他先和爺不對付,趁此機會敲打一下。」丁壽簡單將與劉宇的過節說了一遍,揉著眉頭道:「癩蛤蟆爬腳面——不咬人膈應人,如果不把他一次收拾利索了,以後還不定給爺添什麼亂。」

  抬手在豐腴臀峰上抓了一把,丁壽淫笑道:「給爺支個主意,說說該怎麼收拾這一家子?」

  譚淑貞對在自己溫潤肥臀上肆意活動的手掌渾如不覺,低眉順眼道:「此等大事奴婢不敢亂言,不過照奴婢想來,無非是欲降其身,淩之以威,欲收其心,示之以恩罷了……」

  將這話品咂一番,丁壽點頭道:「有道理,劉珊那丫頭求乞可人不成,八成不會死心,可帶她到外書房來……」

  注:複創罰米法,嘗忤(劉)瑾者,皆擿發輸邊。(《明史》)

  劉瑾又創罰米法,嘗忤者皆摘發之。(《明鑒》)

  詷知文廉,家素貧,因創罰米法以困之。(《明通鑒》)

  以上三本清人修的史書裡都記載劉瑾創立罰米法打壓異己,但創立時間都不相同,就《大明會典》、《明實錄》和明朝當時人修的筆記裡可以看到罰米法明初早就有,連孝宗都在用,只不過劉瑾用得勤,罰得狠,針對的還都是當官的。

  第四百六十五章 弱女苦求慈悲心 佞臣巧施連環計

  果不出丁壽所料,未過多久,劉珊在譚淑貞帶領下施施前來。

  「小女子拜見大人。」一身粉色襖裙的劉珊斂衽行禮,恭謹謙遜。

  「劉小姐不必客氣。」丁壽坐在案後,連屁股都沒抬起半分。

  劉珊並不介意丁壽無禮,落座後便展顏道:「一別經年,大人平步青雲,風采依舊,可喜可賀。」

  「哪裡哪裡,劉小姐錦心繡口,芳容如昨,才是教人羨煞。」

  兩人一通寒暄客套,你有來言,我有去語,滿嘴虛言,皆不著實物,反正丁壽有的是耐心,一味裝傻充愣,劉珊心中有事,漸漸沉不住氣。

  「大人,實不相瞞,小女子今日前來有事相求。」

  「哦,這倒奇了,劉本兵權掌兵戎,身膺重任,位列宮傅,榮寵至極,何事不可為之,小姐怎會有事求到丁某身上?」

  「大人何必明知故問,以大人見識遠卓,秦孺人之八面玲瓏,小女子的來意,大人恐是早就了然於心了吧!」

  劉珊今日名義來尋可人敘舊,不想月仙也在府中,初時她還竊喜事成把握又多了幾分,開始時也的確,諸女宣府有舊,見面很是熱絡,但當她試探著說明來意後,幾人情緒立時冷了下來,月仙支支吾吾,卻也抹不開面子當場回絕,常言說長嫂如母,劉小姐本想趁勢拉交情吐苦水,誘得這位丁家長嫂吐口,去說服那丁南山,誰想她每次再扯起話頭,總是被可人輕描淡寫地牽到別處,再加上一個杜雲娘不時插科打諢,胡謅什麼婦道人家不曉得一些大道理,只知道該恪守本分,不該操心的事情不管種種,合著本小姐還成了不守婦道之人啦!

  若不是惦著家中整日枯坐,唉聲歎氣的老父親,劉珊早就拂袖而去,強捱著與月仙等用過了飯,她便直接來見丁壽,想著丁壽縱然與劉宇有隙,也總不至對她一個弱女子遷怒,她伏低做小替父親賠禮服軟,既可消解丁壽怒氣,也全了老父顏面,一舉兩得,至於她會否受丁壽些揶揄刁難,劉小姐並不介懷。

  劉珊開門見山,丁壽卻繼續裝糊塗,「在下愚鈍,如何知道小姐心事。」

  急驚風偏遇見慢郎中,劉珊心頭焦灼,怎有心思與他磨牙,誠懇道:「家父年老智昏,往日對緹帥多有得罪之處,小女子此廂代為賠禮,望緹帥寬恕則個,千不念萬不念,還請緹帥看在劉公公面上,捐棄前嫌,與家父攜手?力,共謀大計。」

  「小姐言重,本兵與我同殿為臣,平日縱偶有糾紛,也不過私情瑣事,丁某雖不才,斷不會因私廢公,誤了國之重任,虧負聖恩與劉公公囑託。」丁壽答得大義凜然。

  這便是不肯通融了,劉珊黛眉顰起,「大人既在官場,當知官場世故,多個朋友多條門路,家父年齒雖高,蒙聖恩尚有兵部考功銓選之權,些許人情尚能為之。」

  現在想起送人情來,晚了,丁壽乾笑幾聲,「小姐這話中之意,我怎麼聽著像是劉部堂要」以權謀私「呢?」

  劉珊面色一變,丁壽繼續悠悠道:「其實劉小姐說得不錯,為人處世廣交朋友的確勝過多樹仇敵,可是令尊麼……呵呵,有事請托時縮頭惜身也就罷了,還搶功諉過,這樣的朋友恕丁某消受不起。」

  還說不是因私怨報復,劉珊心中鄙夷,盈盈下拜,「家父一時糊塗,小女子叩頭賠情,還請緹帥賞妾身幾分薄面,對家父高抬貴手,網開一面。」

  「事到臨頭才想起講什麼人情世故,劉小姐是否對自己的面子太過自信?」

  劉珊心中慍怒,想著自己有求于人,呼呼喘了兩口粗氣,緩緩平復心境,垂眸道:「大人明鑒,家父若果真有罪,珊也不敢妄求開脫,但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豈能將錢糧虛耗的過錯皆推至家父身上,依珊看來,歷任大同巡撫皆難辭其咎!」

  「劉小姐該不會要把這虧空的罪名推到已卒的歐孚先身上吧?」丁壽冷笑,前任大同巡撫歐信為官素有能聲,為戶部郎時就曾督餉大同,乘糧賤易粟備用,大同歲積存糧至五十萬石,後迭升至右副都禦使巡撫大同,選將訓兵,綜理屯牧,未逾一年便積勞成疾,歿于任上,劉珊若將這鍋扣到他身上,還真有乃父之風。

  「歐大人能臣幹吏,小女子怎敢謗訕其名,況且歐大人正德元年方才巡撫大同,便真有過,亦是同家父一般無心失察,並非始作俑者。」劉珊輕飄飄地給自個兒老爹定了個失察之過。

  摘得真乾淨,丁壽不由一樂,「那依照劉小姐之見,大同府藏虧空究竟濫觴於何人呢?」

  「家父前任巡撫周彥亨,裡通外敵,倒賣軍需,早有定案,想那庫藏也定是被他中飽私囊,以致虧空如斯,」劉珊振振有詞,「家父下車伊始,便忙於築堡修邊,抵禦韃虜襲擾,糧草收放未及細察,確有督理不嚴之過,自請奪俸三月,以儆效尤。」

  「這是家父自陳條狀,請緹帥過目。」劉珊有備而來,取出一份手本雙手奉上。

  丁壽臉上笑容早已凝固,接過手本看了看,沉聲道:「這豈非又是一個死無對證?」

  劉珊未曾聽出丁壽語聲有異,秀靨綻放出一絲狡黠微笑,「人死如燈滅,身後之名如何已不重要,周彥亨早已家產充公,妻女沒入教坊,朝廷縱是追究,也無人擔責,豈非皆大歡喜!常言與人方便,與己方便,小女子來時家父有言轉告,緹帥所倡廷議之事,兵部自當附議……」

  「思慮周到,貴父女真是好算計啊,哈哈……」丁壽朗聲大笑。

  「還要仰仗緹帥運籌。」劉珊含笑只等丁壽允諾。

  忽地笑聲一收,丁壽寒聲道:「可二位是否小瞧了丁某?」

  劉珊奇道:「緹帥何出此言?」

  「大同庫藏糧草虛耗,確非一日之事,接任官考察不嚴,也的確無心之過,可劉宇絕非他說的這般清白!」

  聽丁壽直呼父親名姓,劉珊再難忍受,惱道:「丁大人,大同倉儲弊端年久難考,你一心牽扯家父,有何證據?!」

  「證據?」丁壽輕蔑一笑,「周彥亨是否倒賣軍需我還不知,可令尊巡撫大同履職伊始,便有私市善馬賄賂權貴的風聲傳入京中,先帝爺密遣錦衣衛百戶邵琪偵緝,劉小姐那時年齒尚幼,令尊可曾言及此事?」

  劉珊粉面漲紅,辯解道:「那為何家父平安無事,還不是查無實據!」

  「丁某不得不佩服令尊手段,竟提前得了風聲,邵琪才抵大同,便被令尊賂以重金,請托掩飾……一如今日。」

  「一……一派胡言。」劉珊面紅耳赤,矢口否認。

  丁壽也不爭辯,繼續道:「那邵琪憂心洩露消息的是舉薦令尊的內閣劉希賢和吏部馬負圖二人,彼時左班勢盛,牟斌也要退避三舍,此事未敢聲張,只是將邵琪所得案宗記錄封存……」

  丁壽看著劉珊,玩味一笑,「可知先帝爺是如何評價令尊?」

  劉珊垂首不語,丁壽揚眉揶揄:「小人也!」

  「你……住口!」劉珊抬眼怒叱。

  二爺卻沒那麼聽話,繼續喋喋不休:「所以劉小姐可曾明瞭,丁某若想拾掇令尊,本不需借什麼糧草虛耗的由頭,翻手間爾!」

  丁壽輕輕翻了翻手掌,戲謔道:「今次查盤天下府庫,扯出大同倉儲之事本想給令尊一個警醒,誰料令尊非但不知悔改,反攀誣同僚,諉罪他人,妄圖欺君罔上,實該罪加一等……」

  劉珊花容失色,「沒有,絕無此事!」

  「現有物證在此。」丁壽揚起手本,譏笑道:「還要多謝小姐襄助。」

  劉珊疾步上前搶奪,卻哪裡奪得回,丁壽身形一轉,她已撲了空。

  「邵琪還在鎮撫司任職,可充當人證,胡玥與王鑒那兩個取出口供,諒也不難,人證物證口供俱在,丁某還真是為劉氏一門擔憂啊……」

  不想自己此番還為父親招禍,劉珊淚水禁不住流出,顫聲道:「你……究竟要如何?」

  丁壽「嗤」的一笑,「那要看劉小姐适才對丁某大放厥詞時,意欲如何?」

  劉珊醒悟,立即雙膝跪地,稽首拜伏,「小女子無狀,口不擇言,求緹帥大人大量,開恩寬宏。」

  火候到了,丁壽打量著跪在眼前的少女,一股淡淡幽香沁入鼻端,淡雅的粉色襖裙難掩窈窕身姿,眼簾低垂,白皙俊秀的粉面上淚痕猶在,看來楚楚可憐。

  久不聞回聲,劉珊抬眸,入眼見到的是一雙炙熱充滿欲望的眸子,不禁害怕地向後一縮。

  丁壽一把拉住皓腕,猛地將她拽到身前,「小姐不欲為大人脫罪了?」

  掌心灼熱,似有火焰跳動,欲將雪腕融化,劉珊心如鹿撞,低聲喁喁道:「還望大人成全。」

  「我欲成全本兵,但不知小姐可否一解丁某困境?」丁壽引著雪白柔荑,按在了下身隆起之處。

  觸手堅硬,隔著幾層衣物,依然能覺察到那物件的雄壯火熱,劉珊如遭雷殛,忽地掙脫站起,「大人將我當成何人!家父雖未有大人隆恩聖眷,但也執掌兵柄,位列朝班,尚未到賣女投靠,恁地憑人折辱地步!」

  劉珊疾言厲色怒叱丁壽,扭身便走,丁壽也不阻攔,懶洋洋道:「劉小姐可敢與丁某賭上一賭?」

  劉珊腳步一停,轉身道:「賭什麼?」

  「賭令尊能否平安度過此劫,倘若令尊無事,丁某登門負荊請罪,任憑本兵與小姐如何處置折辱,丁某甘之若飴,從此在朝堂上附本兵驥尾,本兵說東,丁某絕不道西,不過若是丁某勝了麼……」

  看著劉珊緊張神色,丁壽嘿嘿怪笑,「也不需小姐做些什麼,賭注丁某自會去取,那車震卿抑或劉廷式,便是本兵來日下場!」

  「你……」劉珊氣苦,心中更是懼怕,當日自家父親不敢觸碰車霆,丁壽舉手間將之抄家拿問,寧夏巡撫劉憲更是不明不白死於獄中,錦衣衛手段酷烈可見一斑。

  「屆時劉家門裡女眷會如何,就不須丁某細述,唉,最可憐是令弟,才中解榜,正是魚躍龍門,大展宏圖之時,卻要身陷囹圄,前程盡毀,可憐可歎!」丁壽一副悲天憫人的語氣。

  「丁大人,您與家父同為劉公公效力,何以苦苦相逼?」劉珊嬌軀顫抖,悲聲戚戚。

  「本兵若是自信在劉公公跟前面子能大過丁某,劉小姐又何必登門相求,」丁壽看到劉珊眉梢輕跳,自得一笑,「況且丁某也給本兵留出路來,只是小姐不肯屈就,如何怨得在下?」

  劉珊終於支撐不住,嬌軀軟綿綿癱坐於地,長長睫毛撲閃撲閃著,兩行清淚再度無聲而下。

  「女子當以貞潔自持,大人一再相逼,劉珊唯有碰死在緹帥當前,以銘心志。」

  壞了,這「威」有點壓力過大,快玩出人命了,丁壽裝作不經意地撣撣衣袍,「丁某只欲一親芳澤,何曾有敗壞小姐清白之意。」

  這自相矛盾的話語讓劉珊一怔,丁壽忽地屈指一彈,她身子登時動憚不得。

  「況且,在丁某面前,想死……也沒那麼容易。」

  劉珊驚恐地看著丁壽款款走近,蹲下身子直視著她,倏地沖她一笑,一隻手已伸入立領長襖內。

  劉珊又羞又怒,卻身不能動,眼睜睜看著男人對她輕薄非禮,那只仿佛可以融化冰山的火熱手掌在胴體上輕輕愛撫,攀上了少女香峰,並一把握實。

  劉珊心底震顫著,呼吸越來越急促,她想將男人推開,卻連手指也不能動彈半分,唯有認命的閉上了眼睛:爹,女兒不孝,敗壞門風,這清白之軀就要失去了……

  酥胸不大,僅堪一握,勝在肌膚光滑如緞,彈性十足,手感甚佳,丁壽過了一番手癮,悠悠道:「小姐先莫傷心,強毀人名節之事丁某還不屑為之。」

  劉珊睜開雙眼,儘管男人的手掌還覆在自己敏感之處輕輕搓弄,心底處終究透出一絲期望。

  「本兵如若在一些小事上不與丁某為難,在下也並非不近人情……」

  劉珊急聲道:「大人放心,此事小女子可替父親應允……啊!」

  手指撚住玉峰上的一粒嫣紅豆蔻,丁壽嬉笑道:「小姐進門便講人情世故,丁某今日幫了本兵大忙,身為人女,小姐又該如何投桃報李呢?」

  雪白貝齒齧咬著薄唇,劉珊淒然道:「大人還是……不肯放過我?」

  「放自然要放了,」丁壽戀戀不捨地縮手,拂開劉珊穴道,「在下說了不會毀了姑娘名節,可沒說不要姑娘報償。」

  「請大人明言,但凡劉家有的,小女子斷無吝惜。」魔爪離身,劉珊也不由略鬆口氣。

  「如此甚好。」丁壽一聲輕笑,起身撩起衣衫下擺,露出胯下猙獰。

  一見那根醜物,劉珊失聲尖叫,嬌軀急向後閃避,「你……你要作甚!?」

  「不做什麼,」丁壽冷冷道:「含住它,給我吸出來。」

  「休想!」劉珊羞憤難當,急欲掙紮逃離此地。

  「劉小姐執意要走,丁某不敢阻攔,」丁壽忽地悵然一歎,「只是可惜啊,本兵偌大年紀,也不知能否熬過那牢獄之災……」

  劉珊才起身形立時一滯,丁壽緩緩道:「還有令弟,五陵年少,風華正茂,聽說牢獄中那些多年不知肉味的囚犯最喜歡那細皮嫩肉的新來同伴,呵呵,劉少兄倒是可以成全他們……」

  嬌軀又自軟倒,香肩不住顫動,不知她心中正經歷怎樣煎熬。

  丁壽不為所動,又自道:「而這一切,本不會發生,只消劉小姐稍稍降下身段,付出些微代價,就能救得老父幼弟,及劉家一門老少,這買賣何等划算……」

  劉珊終於緩緩轉身,眼前略帶捲曲的毛髮鬱鬱蔥蔥,黑幽幽一團,怒龍高昂探首,青筋虯結,好似直刺她的心窩。

  劉珊不敢細看,輕垂雙眸,膝行而進,冰涼的玉手顫巍巍順著男人大腿緩緩向上,最終捧起那根堅挺。

  好燙!好硬!劉珊心底震顫著,小弟劉仁被她一手帶大,從小為他洗澡穿衣,形影不離,男人身體構造她並不陌生,只是隨著小弟年紀漸長,二人開始分院別居。

  難忘那一個夏日的午後,她去書齋考校弟弟功課,在窗外便聽到書房內發出「吱呀」「吱呀」的聲響,還有那似痛苦又似快樂的壓抑呻吟,她好奇地向裡張望,只見裡間藤木躺椅上兩個赤裸裸地肉蟲緊緊糾纏在一處,小弟劉仁正撲在一個小丫鬟身上不斷蠕動著,那個只有十余歲的丫鬟長著嘴巴,發出似痛似暢的陣陣低吟,略帶稚嫩的小臉上一片潮紅,赤裸的嬌軀在透窗而入的陽光下泛著一層靡靡華彩。

  劉珊不知為何一股火氣沖入頂門,直沖了進去,操起案上戒尺對籐椅上的兩人狠狠一通鞭笞,那是她第一次打愛若珍寶的弟弟,小弟被嚇壞了,赤身跪在她的腳下苦苦哀求,那個丫鬟如受傷的雛鳥,驚恐地縮在角落裡求饒垂淚。

  小弟再三懇請不要告訴父親,她應允了,小弟的要求她永遠不會拒絕,只是第二日,她將那個丫鬟遠遠發賣,事先未曾告訴劉仁一句,從那時起,那個喜歡圍著她歡笑取鬧的弟弟與她漸漸疏離,且愈加頑劣,姐弟再不復往日親昵。

  劉珊並不後悔,小弟功未成名不就,豈能讓那些狐媚子勾引了去,她年近雙十,早至摽梅,近年來也屢有親朋故舊願為作伐,她皆以不舍老父為由推卻,其實更加放心不下的,是那個與她若即若離的弟弟……

  按著後腦的大手打斷了思緒,壓著螓首一寸寸向那根巨物靠近,劉珊不敢去看那根又粗又大的堅挺巨物,她唯有合上雙眸,用盡全力張開檀口,先將鴨卵大小的龍首含在口中。

  一股淡淡的腥鹹氣味在口中擴散,直沖入腦,果真好大,小弟的那個怕是萬萬不及,劉珊為自己突然萌生的想法羞愧欲死,自暴自棄地奮力吸吮口中巨物,一分分地將之吞入喉中。

  「對,便是這樣,用舌頭纏繞,不要碰到牙齒,嘶——」

  丁壽適時指點著少女的青澀口技,驚訝於自己的昂藏巨物竟能被嬌豔櫻唇所完全吞沒,整個下體仿佛包容在一個深邃溫軟的無底深淵中,喉頭輕輕夾吮著碩大毒龍,帶給他陣陣酸麻快意,他不由好奇,襖裙下那處幽谷是否也如女子小嘴一般包容深涵……

  劉珊只覺喉嚨都要被那鐵棒頂破,近乎窒息的壓抑使得她身子緊繃,咽喉深處壓力頓增,口中異物的主人在這股擠壓下發出一聲舒暢低吟,卡在喉頭的龍首似乎又漲大了一圈,她有一種強烈的作嘔感,她想要吐出口中猙獰,直抒胸臆,將滿腔不甘與羞憤盡數怒吼,傾瀉在這無恥之徒身上……

  可她不敢,她不知道自己的掃興之舉會引來丁壽怎樣的憤怒,這個惡魔又會對劉家進行怎樣的報復,忍忍吧,為了父親,為了小弟,這點苦楚又算得什麼……

  劉珊捧著茁壯巨大的昂首毒龍,深吞淺含,獨眼中滲出的滴滴淫露與她的香津交匯,將虯結棒身舔弄得油光閃亮,汁水淋漓。

  丁壽垂眸俯視跪在自己胯下賣力舔舐的清秀女子,挺直瑤鼻不時沒入豐茂雜草之中,長長睫毛隨著螓首起伏輕輕閃動,淚珠猶存,不時為自己的火熱身軀添上一滴清涼。

  一部正堂之女,豪門千金,閨房之秀,在大明朝也算有數人家,卻又如何,形勢所迫,只能受辱於人,官場如戰場,若是滿盤皆輸,少不得還要禍殃滿門,子散妻離,死也不得安寧,不想落得周彥亨那般下場,就只能一直當贏家!

  丁壽眸中厲芒閃現,心底暴戾之氣頓生,按住螓首,腰身開始快速挺動。

  「唔唔……」劉珊覺得自己就要背過氣去,每次怒龍的進擊衝撞都讓她喉頭翻湧,嘔吐之感越來越烈,最後一番快速的衝刺,即便她心存捨身之念,也支撐不住,強烈的窒息感讓她忘記其他,雙手不由自主想推開男人雄健腰跨。

  「二爺,有眉目啦!」書房門突然打開,丁七興沖沖闖了進來。

  一個衣衫華麗的秀麗女子半跪在二爺胯下,二爺正將那如櫻桃一般的嬌嫩小嘴當成小穴一樣瘋狂抽插著,咦,這女子看著有些眼熟,似乎是宣府時那位總督家的小姐……屋內景象讓丁七撟舌,一時愣在當場。

  「滾出去!」丁壽低吼道。

  「誒。」丁七驀身轉了出去,臨走還不忘將敞開房門拉起。

  突然被撞破的羞愧憤急讓劉珊緊張萬分,喉頭不由自主緊緊收縮,將卡在喉頭的龍首險些擠碎,丁壽「啊」地一聲大叫,脊椎一麻,一雙手緊緊地伸進劉珊秀髮之中,碩大龍首中瞬間噴出滾滾熔漿,直射女人喉嚨深處。

  霎時間劉珊腦中一片空白,她掙紮著想要躲避那滾燙熔漿,可被男人緊緊控制的身體卻又無法躲避,只有默默承受。

  那滾燙液體一股接著一股射入劉珊喉中,她無奈地吞咽著,濃漿又濃又稠,吞咽不及甚至從鼻腔中沁出,她嬌軀如波浪般震顫,十個鮮紅指甲深陷進男人結實臀肉中,深埋入蓬亂毛髮中的瑤鼻發出幾聲輕微鼻音,是她僅能為之的抗議。

  丁壽屁股抖了幾下,終於將劉珊鬆開,劉珊迫不及待地吐出口中陽物,伏在地上一陣劇烈咳嗽幹嘔,濃白精液夾雜著少女涕泗,從口鼻中不住滲出,狼狽至極。

  「小女子已然遵從吩咐,不知大人何時履諾?」咳了幾聲,劉珊喘息已定。

  「只消令尊不再犯糊塗,丁某定當踐諾。」丁壽施施然坐回椅子,帶著幾分輕佻道:「當然,小姐若是有心,不妨也常來敘敘交情。」

  抹去唇邊殘餘白漿,劉珊冷哼一聲,略微整理下衣裙,頭也不回地走向房門。

  房門打開,适才闖入那個漢子正在門外探頭探腦,見劉珊出來訕訕一笑,打躬作禮,只是那面上遮掩不住的猥瑣神情讓劉珊渾身不適,甩頭不理,匆匆而去。

  得意什麼啊,不過就是讓二爺出了一把火的肉痰盂,跟七爺我甩什麼臉子,丁七暗啐了一口,換上笑臉邁進書房。

  「二爺,您交待的事情有眉目啦……」

  ***    ***    ***    ***

  浩浩蕩蕩的儀仗隊伍行進在東長安街頭,高挑的黑布旗幡上書著「提督東廠」、「司禮監秉筆」等等字樣,頭戴尖帽的東廠番子一個個挺胸腆肚,目露凶光,街頭行人紛紛閃躲,避之不及。

  丘聚端坐在悠悠顫動的綠呢大轎內,擰眉沉思,這幾日朝廷中人事變動紛迭,有些應接不暇,先是各處邊儲虧空涉案人員紛紛下獄問罪,獨劉宇得以倖免,陛下恩旨將其遠年巡撫任內之事特許開釋,反倒是接任劉宇的前大同巡撫周南,因任內大同倉粟浥爛下錦衣衛獄,同時還牽扯到了當時督理大同糧儲的戶部郎中孫祿,教顧佐那老傢夥很是心驚肉跳了一陣。

  丘聚無意替周南二人鳴冤,在他看來,邊儲乃國之重計,周孫二人不能嚴督驗收,致有浥爛,完全是罪有應得,拘其親屬押赴大同追繳賠償也是應有之義,說白了,活該!但隨後神英封爵的廷議中兵部一改前態,劉宇極力倡薦,其餘廷臣也都謂神英功高當封,於是萬歲爺下旨封神英為涇陽伯,賜予誥券,歲祿米八百石,劉至大何故前後判若兩人?聯想到他巡撫任內無罪開釋之事,這其中是否有和丁壽私相授受之舉?

  方才他去尋劉瑾述明疑慮,若果真事涉丁壽,那這小子實在太過膽大妄為,不能再聽之任之,該給這匹野馬套上轡頭了,誰知劉瑾反教他不要多管閒事,只說早有明旨,錦衣衛會勘查盤,東廠不必插手。

  東廠辦事也叫插手?哼,黃口小兒,驟得信重,不知天高地厚,竟然想壓咱家一頭,早晚要闖出禍來,丘聚不由捏緊了拳頭。

  轎子突然一頓,打斷了丘聚思緒。

  「何事?」丘聚沉聲問道。

  「稟督主,有一群百姓攔轎鳴冤。」地鼠常九在轎前回話。

  丘聚皺眉,「東廠不受民訟,讓他們去順天府遞狀。」

  不多時,常九返回,「稟督主,那些百姓說順天府管不得他們的冤情。」

  順天府難以受理?難道事涉命官,丘聚冷笑,這卻是東廠職責所轄。

  輕踏轎板,轎夫匆忙將轎子放下,常九幫著打開轎簾,丘聚踱步而出。

  「人在哪裡?」丘聚問道。

  「就在前面。」常九朝前一指。

  也不用常九指了,黑壓壓跪著一大片,足有上百人,只要丘聚不是瞎子,不可能看不見,丘聚快步上前,訝然道:「爾等都有冤情?」

  「稟老爺,不止我等,尚有許多人,小的們怕衝撞老爺大駕,未敢上前,現有我等押書在此。」

  一眾衣衫襤褸的百姓在丘聚面前展開一幅長卷,卷上林林總總各類花押手印,乍看也足有上千之數。

  涉案人如此之眾,丘聚不得不重視起來,「狀告何人?」

  一眾人等面面相覷,「小人們也不知該告哪個。」

  「混帳!」丘聚怒喝,「爾等莫不是消遣咱家?」

  「小人們不敢,小人等實在有下情相稟,吾等俱是京師內外市井遊食,每日生計無著,前有開酒肆的李升、王擊二人尋得我等,只消每月冒他人之名領取關餉,便可得幾十文好處,小人等也是窮極思變,應了下來,初時那二人給錢也算爽利,可最近幾月總是拖延,只道上家未曾給他銀錢,他們也無錢可給,昨日裡尋上門時發現店門緊閉,那二人竟失了蹤影,可憐我等辛苦數月,竹籃打水,甚是淒涼,求老爺開恩做主,尋到神機營處為我等討還工錢!!」

  丘聚一陣膩歪,什麼亂七八糟的,還道是天大冤情,原來是一群冒領軍餉的無業之徒,軍中吃空額虛餉早成慣例,那些武人著實可恨,但這些助紂為虐之徒也非什麼善類,丘公公正有心將這些人都痛打一頓給個教訓,忽然聽到最後,什麼,神機營?哈哈,真是瞌睡來了送枕頭。

  「來人,將狀紙收了,這些人統統收押。」丘聚三角眼中精光四射。

  ***    ***    ***    ***

  「啪!」惠安伯張偉抬手的一記大耳刮子,抽得都指揮使福英原地轉了一圈。

  「你他娘幹的好事!」張偉怒氣衝衝地將一份奏章抄本摔到福英臉上。

  福英摸著腫痛臉頰,囁喏道:「往日都是平安無事,誰曉那兩個小子此番先收了銀子,竟然來個卷包燴……」

  「你還有臉說,誰讓你搞得這一出,花錢請人吃酒肉,虧你他娘也想得出來!」張偉忿忿道。

  「領餉的事標下也曾與爵爺回稟過,萬一哪天科道巡查,名冊人數差額忒大不好交待……」福英小聲解釋。

  「縱是要雇人領餉,那丁某人自掏腰包犒勞軍士,福將軍何須還要雇人來領酒肉,是覺得丁某冤大頭?還是福將軍手頭寬裕銀子多得使不過來?」

  「福某怎敢坑緹帥的銀子,實在是……誒,前些日子犒勞時巧逢領餉,在下擔心……擔心那個幾日之間兵士少了許多,教緹帥憂心。」福英支支吾吾,錯漏百出。

  丁壽「哦」了一聲,目光從幾人面上掃過,嗤的一笑,「明白了,原來幾位是信不過丁某人初來乍到?」

  「斷無此事,緹帥乃保國公忘年之交,我等豈敢心存疑慮。」張偉怒瞪一眼福英,向馬永成猛打眼色。

  馬永成一張圓臉上滿是笑褶,「沒影兒的事,丁老弟,你我都是那一晚同生共死的交情,咱家豈有信不過你的道理!」

  「丁某只是費解,三大營與京營內兵卒虛額甚多,早已是公開的秘密,戶、兵二部俱是按名冊調撥錢糧,縱是要雇些人應付盤查,也只要那幾天的工夫,福將軍何以每月都要多此一舉呢?」丁壽老神在在,信口問道。

  福英面色突變,鬢間隱有冷汗滲出。

  張偉與馬永成對視一眼,疑竇頓生,立即撿起地上奏章抄本,二人又仔仔細細看了一遍。

  奏章內附有神機營名冊及糧草關餉數目,冒領之人幾多,所得餉銀幾多,分門別類,清清楚楚,看起來倒也簡便。

  「福英,你他娘的竟敢吃獨食!」張偉畢竟在外充過一任總兵,平日只是懶得操心俗務,並非不通世事的傻子,何況身旁還有一個司設太監在,經過丁壽提點,二人重新一看福英雇傭無業之人所領軍餉,再對照幾人每月分潤數額,很快便斷定福英自己吞掉了大批冒領餉銀。

  福英噗通跪倒,抱著二人大腿哭嚎道:「爵爺,馬公公,饒標下一命吧!」

  「去你娘的!」馬永成抬腿將人踢了出去。

  「來人,拉下去!」張偉不耐地揮揮手,立即有兩名親兵上前,將鬼哭狼嚎地福英叉了出去。

  「教二位見笑。」自己的老部下玩出這麼一個花活,張偉有些不好意思。

  丁壽的確在憋笑,福英雇些無籍之徒冒領餉銀也就罷了,好死不死地非要雇丐幫的人,這不是往槍口上撞麼!

  「還笑個什麼,現而今想想怎麼收拾這個爛攤子吧。」馬永成沒好氣道。

  張偉點頭,一臉希冀道:「緹帥,您在御前有面子,劉公公那裡也能說得上話,可否從中轉圜?」

  「爵爺,我給您透個實底吧,若是科道遞本……」丁壽看看左右,低聲道:「說句犯忌的話,這份奏章壓根兒就不會到達御前!」

  此話大膽,卻深得張偉之心,對嘛,這才是錦衣衛首腦該起的作用,要不然誰每月三千兩養著你啊!

  「可此番不同啊,這些證據都落在了丘公公手裡,那丘聚本就與我不對付……這事不信你問馬公公!」

  突然被牽扯進話題的馬永成頻頻點頭,感同身受,「老丘那人的確不近人情,惹人厭憎!」

  「說的就是啊,他得了把柄片刻不停,連劉公公那裡都未知會,直接上陳禦前,人證物證俱在,你們都知道咱們這位萬歲爺喜兵好武,對兵戎之事最是看重,你說這……唉!」

  丁壽仰頭籲歎,「我這才來了神機營幾天啊,好處沒得多少不說,反跟著一起吃瓜落!!」

  張偉被丁壽說得灰心喪氣,「那幫子窮鬼,不過少了幾文錢,到處惹是生非,竟找到丘聚頭上,誒,他們怎會有神機營名冊?」

  張偉突然省起,那羅列證據中還有營內花名冊,福英得了失心瘋也不會將這個也交給那些無籍遊民啊!

  丁壽乾咳一聲,「那幫子人能有個屁,您也不想想,丘聚什麼人,東廠提督!幹的便是偵緝百官,查訪妖言謀逆的差事,十二掌班各懷絕技,什麼打洞聽壁,偷雞摸狗,無所不用其極,漫說取個名冊,便是咱們今兒說了什麼,保不齊也會傳到他耳朵裡。」

  張偉被丁壽說得一愣一愣,心虛地四下看看,「那……那緹帥之意,該如何是好?」

  「我有什麼法子,自個兒還一腦門子官司呢,大家自求多福吧!」丁壽把手一攤,悻悻道:「幸好丁某在營中日短,諒來陛下再是惱怒,也罪不至死……」

  別啊,你都罪不至死了,我們倆還不得罪該萬死啊!張、馬二人頓時慌了,「哎呦老弟,誰不知道您在宮裡聖人那兒有面子,你得幫老哥哥和爵爺想個主意啊!」

  「是啊緹帥,便是看在保國公面上,也請替本爵美言幾句。」張偉眼巴巴望著丁壽。

  二人苦苦哀求,丁壽好半天才萬般為難道:「好吧,咱幾個一起琢磨個主意。」

  張偉馬永成喜上眉梢,三個腦袋同時湊到一處。

  「事到如今,瞞是瞞不住了,」看著二人一臉喪氣,丁壽喟然道:「咱們唯有一起上奏請罪……」

  「那不是不打自招,丘聚……」張偉驚覺自己聲音過高,生怕那位無所不知的東廠提督聽了去,忽地將聲音降了八度,悄聲道:「丘聚順著那名冊已然揪出了以往軍營空額冒餉,這個罪名扣下來,誰能撐得住!」

  丁壽眨眨眼睛,詫異道:「難道營內這些虧空是二位所為不成?」

  兩人一愣,不清楚丁壽用意。

  丁壽向門外一瞥:「誰起的禍事由誰去頂,我等只是上表請罪,督理不嚴……」

  馬永成眼睛一亮,「妙啊,讓那個福英把罪都背了,我等只是一時失察之過,萬歲爺諒也不忍心重責……」

  「福英又不是傻子,豈肯背這麼大的一口鍋!」張偉搖頭。

  馬永成目露凶光,冷冷道:「死他一個還是死全家,他會選哪一個?」

  張偉倒抽一口涼氣,這兩人是真夠狠啊!

  丁壽繼續道:「話是這麼說,但咱們還得拿出個請罪的姿態來,神機營這個爛攤子是待不得了,我回我的鎮撫司,馬公公您就管好自個兒的司設監……」

  馬永成悶悶不樂,對這口肥肉實在心有不舍。

  張偉急道:「那本爵呢?」你二位各回各家,我沒了神機營,吃什麼去!

  「兵部那裡丁某可以運作一番,爵爺也對保國公那邊使使力氣……」

  張偉納悶,「使什麼力氣?」

  「保國公提督京營,還缺個幫手。」

  張偉激動地握住丁壽雙手,「事若能成,緹帥恩義,本爵定有重謝。」

  丁壽同樣執手,動容道:「大家意氣相投,爵爺何必客氣……」

  ***    ***    ***    ***

  丁府外書房。

  「哈哈……」丁壽倒在椅上,朗聲大笑。

  「二爺,什麼事這麼開心?」換了一身乾淨衣裳,又洗了幾遍澡的丁七在旁湊趣。

  「沒事,聖上傳旨,奪了我三個月俸祿。」丁壽笑聲未停。

  「喲,那這有什麼高興的啊?」丁七實在弄不明白,就算那俸祿沒幾個銀子,可罰俸也不是什麼露臉事吧。

  「這還是萬歲爺念在我在神機營視事不長的份上,法外開恩,以觀後效。」丁壽毫無形象地將兩腳搭在書案上,笑道:「那另一個號頭官福英可是直接下了鎮撫司大獄,家產充公……」

  丁壽歪歪頭,笑眯眯端詳丁七,「老七,這其中還多虧了你的功勞。」

  「小的可不敢貪功,都是二爺您福星高照,讓那福英自己不長眼,偏選了丐幫弟子充當冒餉之人。」丁七笑道。

  「也怨不得他,京城無籍之人雖多,但其中嘴巴嚴,還能短時間湊出那麼多人數的,也只有你們丐幫了。」丁壽愜意地伸了個懶腰。

  「要麼說還是二爺您眼光長遠呢,當初讓小的接了這丐幫舵主,早就等著今天呢!」丁七臉都不紅地替主子吹噓。

  「得啦,該是你的功勞少不了,就別拍爺的馬屁啦,」丁壽指指案頭茶盞,隨意道:「那些告狀的人怎麼樣了?」

  「東廠不願多管飯,被打了一通板子,就都放回來了,嘻嘻,叫花子嘛,被人打被狗咬都是家常便飯,二爺不必操心他們。」丁七將茶盞端與丁壽。

  「去帳房領三百兩銀子,二百兩分給他們養傷,那一百兩賞你的。」丁壽端著茶盞淺淺啜飲。

  「哎呦,教二爺您又破費了,小的代那群苦哈哈們謝二爺賞?。」丁七喜笑顏開,跪下拜謝。

  「破費什麼啊,都是惠安伯的銀子,左右倒個手罷了。」

  「那敗家子還謝您??」

  「現而今惠安伯是京營提督,可比神機營威風多了,」丁壽自失一笑,為之惋惜道:「只是沒有神機營這般大權獨攬,逍遙自在了。」

  「唉,可惜了馬公公,悄麼聲地回了司設監,丟了一條大好財路,爺心裡還有點不落忍。」丁壽咯咯笑著,沒看出半點難過。

  「這麼說,二爺您現在神機營裡是蠍子粑粑——獨一糞(份)啦?」丁七挑著拇指興奮問道。

  丁壽飲茶動作一滯,露出幾分高深莫測的笑意。

  ***    ***    ***    ***

  丁府花廳又迎來一位新客人。

  「下官拜見緹帥。」段豸整襟施禮。

  「世高兄,別來無恙?」丁壽對這位曾並肩作戰的段給諫十分熱情,「公事如何了?」

  繼查盤之後,劉瑾又陸續派遣官員清丈各地田畝,段豸便是奉命查勘清丈山東鹼地,才剛返京。

  「托緹帥洪福,此番下官奉旨查勘山東,查得活堿官民地一千二百七十八頃餘,可辦納存留以備常賦,死堿官民地六百三十九頃餘,可折納布鈔以寬民力,俱已造冊呈上。」

  「好,不愧是我錦衣衛裡出來的,果然辦事幹練。」丁壽連連稱道,平虜戰後他查了下段豸底細,才曉得這位與李東陽一般,俱是軍籍出身,所不同者,這位竟隸籍錦衣衛。

  段豸道了聲「慚愧」,嘴唇囁嚅幾次,欲言又止。

  丁壽看出他面色有異,笑道:「世高兄有何話不妨直說,你我有袍澤之誼,同甘共苦,無須客套。」

  段豸猶豫再三,還是忍不住問道:「聽聞緹帥諫言涇陽伯神英提督神機營?」

  「是啊,」丁壽坦承,「還有乾清宮太監孫洪坐營,其人老成持重,清廉奉公,斷不會再出空額冒餉之事。」

  通過修建豹房,二爺篤信孫洪人品,只不過段豸對孫太監沒半分興趣,他奇怪的是另一件事。

  「既然緹帥要舉薦涇陽委以重任,當日又何必囑託下官上疏參其老疾呢?」段豸百思不解。

  「沒法子啊世高兄,你也看了京中邸報,神機營已然成了什麼樣子!管營號頭等官沆瀣一氣,針插不進,水潑不入,欲要振刷,非得良醫猛藥,去其腐肉方可治之,勳臣提督大營國朝已是常例,神機營欲要換將,也必是勳貴,可我夾袋中無人啊,唯有捧出一個來了,神景賢軍中宿將,熟知兵事,且年齒已高,對爭權奪利之事已無太多熱衷,由他主持營務,可省卻許多掣肘,可這話我又不能對神總戎直說,這年頭升米恩斗米仇的事情多了,我突然去和神景賢道我要助他敘功封爵,他不當我是瘋了,也會認定我別有所圖,不敢應承,反不如他主動求懇,我也樂得個順水推舟。」

  二人既是共謀,丁壽毫不隱瞞地道出實情,段豸沉吟道:「所以緹帥不惜自汙,只為神機營刮骨去腐?」

  「丁某早已是眾矢之的,虛名與我何足道哉!」丁壽朗聲笑道:「能為朝廷練出一支可用之兵,便是再潑上幾盆污水,丁某也笑納了。」

  「緹帥高義。」段豸深施一禮,「涇陽可便是緹帥所謂的良醫猛藥?」

  丁壽自衿一笑,「神景賢守成有餘,卻絕非續骨生肌的回春妙方。」

  「哦?那靈藥何在?」段豸奇道。

  「神機營該有號頭官兩人,除丁某外,還欠缺一個,丁某為劉部堂費了許多心思,可不只為得一個涇陽伯……」

  ***    ***    ***    ***

  「末將戚景通拜見恩帥。」高大身形推金山,倒玉柱,拜倒堂中……

  注:

  給事中艾洪等言四衛勇士旗軍多逋逃無籍之徒,蠹耗國用,故府部科道官俱請厘革,孝宗皇帝特敕侍郎熊繡等清出詭冒之數,歲省錢糧數十餘萬。

  福英等久奉成命,不即施行,蓋欲附和朱暉,為其夤緣代奏,乞治(朱)暉(李)璽(張)偉並(福)英等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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