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天下(293-29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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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  
【大明天下(293-296)】

作者:hui3292019/6/20發表於:首發SexInSex 第一会所 禁忌书屋字数:10389

  第二百九十三章 心有成算

  幽幽密林之中,丁寿摸着下巴打量着地上尸体。

  卓不群眼神不善地盯着他,窦妙善倒是睁着好奇的大眼睛来回打量着这群人。

  丁寿轻咳一声,向身后草地瞥了一眼。

  一名锦衣卫心领神会,四肢着地跪伏下去,丁寿斗篷一甩,端端正正坐在了手下背上。

  卓不群微不可察地轻哼一声,不屑的眼神转向了别处。

  丁寿装作没看见,「方大捕头,这线索可是又断了?」

  「谈不上断掉。」方未然轻轻摇头,「贼人在此处灭口,想来是不再需人驾驭舟楫,藏身之处应就在此附近。」

  透过林荫,丁寿指着江畔起伏连绵的数十个山头,「你这」附近「也太随便了吧?」

  方未然不禁赧颜,「说不得劳烦缇帅帮忙。」

  方大捕头已经想开了,反正请丁寿帮忙也不是第一次,张嘴求人总比一脑袋扎进深山里要省事得多。

  「算你识相,二爷就等你张嘴了。」丁寿打了个响指,「把人带上来。」

  王直随着一名锦衣卫来到场中,规规矩矩向丁寿行了礼。

  丁寿点头,转对方未然道:「寻了个地里鬼,恰好还是个漏网之鱼。哎,小子,给看看,这些倒霉蛋可是你那帮同伙?」

  王直看见掩埋了一半的尸体时便是脸色大变,此时面色难看地点点头。

  「这附近可有什么藏身之处?」方未然急声问道。

  王直不答,直瞅丁寿,见丁寿点头才回道:「新安江两畔虽山势连绵,却都低矮不名,林间可供藏身之处不多,不过……」

  「不过什么,直说。」丁寿有些不满。

  「江畔山中莫名有许多古怪石窟,大小不等,交错纵横,小人幼年还曾到其中的几个玩耍过几次,不过近年常听说有人在附近失踪,山民都说其中闹鬼,再也无人靠近。」

  「怕是有人装神弄鬼吧。」丁寿哂笑,吩咐道:「去徽州百户所调人搜洞。」

  「老爷且慢,」王直阻止道:「山中石窟众多,本地人也不能尽知,且有的石窟内错综复杂,洞中套洞,也不知其中是否相通,若是贸然搜山,怕会打草惊蛇。」王直道。

  「嗯,想得周全。」丁寿点头,起身示意王直随他走到一边远处。

  「你说实话,当初扒了银子是想着怎么脱身?」丁寿问道。

  王直神色犹疑,呐呐不言。

  「说吧,你是我的人,只要不反水,爷们会罩着你的。」丁寿循循善诱。

  「小人寻思,对方既失了银子,事情又留了首尾,必不会善罢甘休,所以打算找两个身材相近的人宰了,花了他们的脸,在身边扔下几锭银子,伪装成分赃不均,自相残杀的样子糊弄过去。」

  王直一边说着,一边小心观察丁寿神色,他这手段上不得台面,不知眼前这位官老爷会怎样发落自己。

  丁寿闻言果然一愣,随即哈哈大笑,大力拍着王直肩膀,「好好好,小小年纪,心狠手辣,思虑缜密,果然是可造之材!」

  远看两个人一个前仰后合,另一个连连鞠躬,不明所以,卓不群冷笑道:「朝廷竟让此等人物得掌重权,果然是奸佞当道……」

  「卓师兄,慎言。」窦妙善轻声劝道。

  方未然干笑一声,「缇帅少年得志,言谈行事难免轻狂,不过也是有口无心,二位无须挂怀。」

  「挂怀什么?」二爷笑着走了回来。

  「没什么,缉贼之事缇帅可有了章程?」方未然道。

  「自然。」丁寿摸着腰间挂着的扇囊,一副胸有成竹,对着卓不群一瞪眼,「闲杂人等怎么还在这里,还不速速离去。」

  卓不群右手再次握住了剑柄。

  「卓少侠息怒,此案干系匪浅,缇帅也是因公而言,对事不对人,若有不周,还请看在方某面上,不要计较。」

  「丁帅,武当山为朝廷家庙,代天子致祭真武,也非外人,况除暴安良,替天行道也是武当侠义本分,您就不要见怪了。」

  方未然也是心累,暗想带着这么个玩意在身边,也不知到底是给自己省事还是添麻烦。

  「一码是一码,为朝廷修斋建醮不等于可以帮着拿贼缉凶,不然朝廷还养你我何用!」丁大人摆起官仪还挺像那么回事。

  「这位大人,宇内七凶恶名昭于江湖,今日既遇上他们滥杀无辜,我等若袖手旁观,枉负侠义英名,还请大人破例,让草民二人马前奔走,略尽绵薄。」窦妙善脆声说道。

  「好的。」丁寿欣然点头,一句废话都没有,险些闪了方大捕头的老腰。

  ***    ***    ***    ***

  雄村,一处村舍内。

  「哎呀,杀千刀的呀,哪有光天化日上门抢钱的啊,还有没有王法啦……」一个妇人披头散发死命抓着一个包裹不撒手,拉拉扯扯到了院子里。

  妇人身后还有一名憨厚的庄户汉子,手里抱着一个襁褓婴孩,有心上去帮忙,却又不敢,怯懦地躲在门框阴影里。

  与妇人纠缠的锦衣卫大力一扯,包袱破裂,掉出几锭官银,那名锦衣卫也动了真火,呛啷一声,绣春刀拔出半截。

  妇人哭声戛然而止,还往后缩了几步,看着锦衣卫拾起地上官银出了院子,才敢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孩子他娘,别哭了,反正那银子也是白来的……」

  「什么白来的,都进了咱家啦那就是咱的,你个废物,眼睁睁看着他们抢银子也不搭把手啊……」

  王直翘脚望着院子里,对身边的徐惟学道:「你不进去劝劝?」

  「不劝,劝也劝不住,除非把银子还她。」徐惟学听着哭声觉得闹心,又有些奇怪地问王直,「你怎么一点儿不担心,家里没闹?」

  「闹?我要说不清银子来路老娘都不吃饭了,这烫手的东西我可不要。」

  徐惟学羡慕地看着好兄弟,「那是担心你闯祸,这才叫骨肉至亲呢,看看我那嫂子,见了银子那亲热劲,还破天荒热心地要帮我洗衣服,底裤都差点被她扒了,不就是看我还藏没藏银子么,呸!」

  看着会合的几名锦衣卫,徐惟学小声道:「真要冒这个险?」

  「富贵险中求。」王直眼神坚毅,炯炯有光,「这个东家不简单,咱们兄弟的机会来啦!」

  第二百九十四章 携美探穴(上)

  一叶扁舟沿着江岸,顺水漂流在新安江上。

  两个短衣赤脚的少年郎不操舟楫,只顾大声谩骂指责着对方。

  「当初谁出的主意摸了这一票,你当时那个窝囊样难道忘了,而今想和小爷平分,呸!你也不看看你们家坟头上长没长那根蒿子!」

  「没我在船头张罗引人注意,你能趁机把银子带下水?就这么点银子想把我打发了,门儿都没有,逼急了老子,拉你去衙门,咱们三头对案,同归于尽!」

  「你是谁的老子!」一个少年嘶吼着冲了过去。

  另一个少年丝毫不让,迎着来人扭打成一团,小船在平静的江面上晃晃悠悠打起了转。

  二人下手也是真狠,不多时衣衫破裂,满脸挂彩,却还都揪着对方兀自不松手。

  「两个不知死的小兔崽子,还敢在爷们家门前晃悠。」

  一阵冷笑,惊醒了厮打不休的二人,转身看去,两名拎着单刀的黑衣汉子立在船头,阴测测地瞅着他二人。

  「你……你们……是什么人?」两个半大少年同时松开了对方,惊恐地看着对面。

  「这么健忘,才偷了爷们银子几天啊,寨主发了好大的脾气,连带着我们兄弟年根下也不消停,整日在江边林子里钻来钻去的,还好工夫没白费,总算逮到你们两个小贼了。」

  「大哥,不,大爷,小的们也是一时糊涂,银子我们一两没动,就在舱里,求二位爷给小的们一条活路。」二人连连作揖求饶。

  「饶了你们?」一个黑衣人瞧了同伴一眼,笑容玩味。

  「你们那些已经上了奈何桥的伙计们该多冤枉呀。」另一个黑衣汉子单刀已经举起。

  两个少年互相使了个眼色,分别从船舷两侧鱼跃入水,也不露头,洑水潜行。

  「小崽子哪里跑!」两个汉子大声怒喝,一人一边,向水中狂甩暗器。

  水面咕噜噜一阵轻响,一片血水染红了江面,两个黑衣人紧紧盯着江面水纹动向,涟漪阵阵,渐趋平静,四周都没发现水线痕迹。

  「俩小子估计挂了,咱们回去交差吧。」一个黑衣人说道。

  「活不见人,死不见尸,怎么和寨主交待?」同伴苦着脸道。

  「怕是早喂了江龙王了,不然你下水摸摸看。」黑衣人说话自顾进了船舱。

  瞧着冰冷刺骨的江水,另一个黑衣人连忙摇头。

  「银子还在,这下咱们兄弟立大功了。」同伴惊喜地喊道。

  同伴急忙奔进船舱,大开的樟木衣箱内,一锭锭的官银险些晃花了眼睛,「快,回去向寨主报喜。」

  二人并未靠岸,而是划着小舟沿着江岸而行,拐入了江畔的一片林荫之中。

  茂密的树木枝叶繁盛,阴翳低垂如障,几乎垂至江面,两人矮下身子,将小船划了进去,一座深邃洞口出现在碧水尽头。

  小舟毫无停滞,顺流直入犹如山鬼阔嘴的山洞,消失在茫茫黑暗之中。

  水花四溅,两个湿漉漉的脑袋冒出了江面,徐惟学与王直相视一笑,长吸一口气,再度沉入了水中。

  ***    ***    ***    ***

  江畔丛林中,听了王直禀报的丁寿点点头,「你们辛苦了,下去歇着吧。」

  王直二人应声退下,方未然沉声道:「没想到贼人藏身处如此隐秘,难怪六扇门多年来遍寻七凶不得。」

  「贼踪已现,剿贼从速,卓某愿为先行。」卓不群星眸一瞬,逸兴横飞。

  「进洞后如何行走,贼人有无暗桩埋伏,漕银又藏在何处,卓少侠何以教我?」年来二爷武功未有寸进,嘴贱舌头毒的本事用一日千里来形容,都嫌客气。

  果然卓不群被气得面皮紫涨,才要发作被窦妙善拉住了袖子。

  「丁大人胸有成竹,想必早有定计,可否为我等解惑。」

  「窦女侠客气了,丁某实不敢当。」丁寿的脸变得比翻书还快,立刻就是一张笑脸送上。

  「丁大人何必过谦,单用鸡血惑敌这一手,就让小女子大开眼界,自愧弗如。」窦妙善笑靥如花,软语奉承。

  「上不得台面的小把戏,教窦女侠见笑了。」

  卓不群鼻孔里发出一声轻哼,低声嘟囔道:「算你有自知之明。」

  「卓少侠说的是,敝人晓得自己的斤两,所以斗胆请窦女侠一同探路。」

  「不可。」周边几人异口同声。

  「前途凶险未知,窦师妹一介女流,如何轻蹈险地。」卓不群道。

  「卓少侠放心,有丁某护持,定不让窦女侠伤到一丝毫毛。」

  就是有你这淫贼在身边老子才不放心呢,卓不群把脸扭到一边,懒得做答。

  「缇帅身份尊贵,不可亲当矢石,还是由在下代劳吧。」方未然担心的是另一回事。

  手下锦衣卫也难得的七嘴八舌附和方未然,这位活祖宗在宫里的面子大家都清楚,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哥几个也就不用回北京了,直接上吊抹脖子选一样吧。

  「老方,事情都说好了,这活儿除了我没人能干……」丁寿苦口婆心地劝道,说到这他又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起码目前在这里没人能替我,你就免开尊口吧。」

  「还有你们几个,全都闭嘴,一个个哭丧着脸,爷又不是去寻死,在外面听从方捕头吩咐就是。」丁寿对着一众手下喝令道。

  看着丁二爷摆出官威,锦衣卫们也不敢再多言了,免得不小心触了霉头,前车之鉴就是那位钱大人,现而今也不知游出长江没有。

  收起八面威风,丁大人缩脖躬身,笑吟吟道:「当然,这一切要看窦女侠的意思,若是芳驾不便,敝人不敢强求。」

  「我?」窦妙善美目笑成两弯月牙,「义不容辞。」

  第二百九十五章 携美探穴(下)

  黑幽幽的山洞内,碧绿的江水只泛起一层淡淡的乌光,不住地冲刷着一层层石阶。

  石阶上有一片宽阔石台,两侧石壁上插着两个松明火把,昏黄的灯光照耀在两名面色苍白的黑衣汉子脸上。

  「快看,洞口漂来一艘船。」一名黑衣人呼喊同伴。

  另一人连忙凝目观看,「船上好像躺着一个人,不知是死是活?」

  「是活的就把他变成死的,谁教他倒霉,闯进了阎罗殿。」黑衣人阴森一笑,举起了手中钢刀。

  「别忙,」黑衣人止住同伴,「好像是个雌儿。」

  「女的?」另一人面上浮现出猥琐的笑容,「那就让她多活一会儿。」

  同伴立即会意地淫笑起来。

  小舟渐渐靠近,两个黑衣人眼睛亮了起来。

  「小娘们长得真水灵,咱兄弟撞大运……」

  话未说完,两人便无声无息软倒下去。

  「窦女侠的神针绝技果然精妙,有你相助,本官如虎添翼。」丁寿一身窄袖飞鱼贴里,从船舱里钻了出来。

  窦妙善纵身一跃,上了石台,「丁大人,如今怎么办?」

  丁寿随后踏上石台,左右看看,洞穴宽阔深邃,尽头处有数条甬道,昏昏暗暗不知通向何处。

  信步向前,丁寿在每个甬道处驻足停留一下,便指着一个洞口道:「走这边。」

  甬道幽深难测,一眼不见尽头,窦妙善迟疑道:「大人确定……」

  「当然。」丁寿晃着一个火折子,满怀信心走了进去。

  窦妙善虽说心中打鼓,还是闷头跟了进去。

  已经行了一盏茶的工夫,前路仍不见头,窦妙善手持一把金针,凝神戒备,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前方,紧张的手心都冒了汗。

  微弱的火光仅只照亮数尺范围,黑暗吞噬着周围的一切,窦妙善只觉嗓子有些发干,往日听师父师姐们讲述的江湖险恶手段一一涌现在脑海里,窦女侠忍不住心底发虚,当然,窦姑娘绝不认为是自己怕了,这一切应归咎于该死的沉闷阒寂,窦妙善决定立刻把它打破。

  「丁……」只张了下嘴,扭头看见身边这人的举止,窦女侠险些气歪了琼鼻,这位爷一手举着火折子,另一手负在身后,摇头晃脑,意态悠闲,仿佛闲庭信步,没有一丝深入匪巢的自觉。

  作为一个「老江湖」,窦妙善觉得有必要提醒对方一下,可还未张嘴,倏然觉察到这个锦衣卫首脑虽说举止萧然随意,可一举一动有如鬼魅般并无半点声息,比之一路提气潜行的窦妙善还要轻灵诡秘,千手芙蓉这才惊醒到自己因何害怕,方才她好似孤零零一人行走在无边黑暗之中,完全忽视了还有另一人的存在。

  气息悠长,毫无换气之象,当是内力深厚;身形如鬼如魅,可见轻功绝佳,已达踏雪无痕之境;最难得是举手投足不露丝毫行功运气的痕迹,举重若轻到如斯地步,怕本门只有师父和两位师伯才能有此境界,这人看着年纪轻轻,位高权重又武功高强,到底是什么来路,窦妙善不由暗中寻思。

  「窦女侠……」丁寿突然开口。

  「啊?什么事?」窦妙善以为揣测人家的心思被识破,心中惴惴。

  「闲着无聊,做个游戏如何?」丁寿脚步不停。

  游戏?大哥,咱俩现在深入虎口,不知暗中有多少人盯着,你当这是躲猫猫呢!

  「什么游戏?」窦妙善难抑好奇,问道。

  「你我初识,彼此也不熟稔,不若互相问对方问题,被问者需老实作答,当然若是遇到不便作答的,可以不答,重新提问。」

  「此情此境,怕是不合时宜。」窦妙善道。

  「放心,有这迷窟为倚仗,贼人防卫不会太严的。」丁寿想了想,贴着窦妙善耳朵道:「声音轻些就是了。」

  窦妙善实在太想知道丁寿师门来历,点头允诺,「好,谁先来?」

  「既然是在下的主意,自然——我先问。」丁寿说这话一点不脸红。

  「好。」窦妙善也不多说。

  「窦女侠仙乡何地?」

  「啊?你问这个?」满以为对方会提一些刁钻古怪问题的窦妙善有些错愕。

  「不方便可以不答。」丁寿耸肩,「我换别的问。」

  「方便方便。」窦妙善连忙道:「京师,崇文坊。」

  「哟,大家还算邻里街坊呢。」丁寿笑道。

  「该我问了。」

  窦妙善刚想问丁寿师承,丁寿突然道:「等一下。」

  以为丁寿出尔反尔,窦妙善心中正恼,前行数步后,才发现前面已是一处石壁,一左一右又出现两个洞口。

  丁寿转头看看两边,一指左侧,「这边走。」

  「你怎么知道?」窦妙善脱口问道。

  「靠鼻子闻得。」丁寿道。

  「鼻子怎么会闻出路来?」

  「这算第二个问题。」丁寿竖起两指。

  窦妙善嗔声道:「那你问吧。」

  「武当修道,峨眉念佛,姑娘与卓少侠何故同门相称?」

  「少林、武当、峨眉并称中土武林三宗,三派掌门相交莫逆,门下弟子也彼此兄妹相称。」

  「回答刚才的问题,在下有一个擅长制香的朋友,曾央烦他为我做了一个软香扇坠,里面掺入了些许龙涎香,此香味弥久不散,而今我那扇坠便在那口樟木衣箱内。」

  提起软香,丁寿不自然地摸了下脖子。

  窦妙善用力吸了口气,洞内潮湿的空气内,果然有一丝淡淡的香气,清芬芳馥,与众不同。

  「你那朋友倒是位巧手。」窦妙善由衷赞道。

  「你若看见他,关注的绝不会是他的手。」丁寿苦笑,白三爷的容貌对女人实在太有杀伤力了。

  「该你问了。」窦妙善打定主意,下个问题一定要问这人的师承来历。

  丁寿淡笑,「还怕么?」

  「谁说我怕了!」被戳中心事的窦妙善当即反诘,随后俏脸一红,「你,你怎么……知道?」

  「适才窦女侠心跳加快,内息渐有紊乱之象,当是心神不宁,忧思惊恐所致,在下所言可是?」丁寿道。

  「你是为了帮我缓解心情,才冒险在洞内聊天?」窦妙善睁大妙目。

  「也不全是,」丁寿搔了搔鼻子,「其实我也有点怕黑。」

  不管丁寿所言是真是假,还是将窦女侠逗地噗呲一乐,「你这人……」

  火折子倏忽而灭,一根手指压在了小巧樱唇上,将窦妙善后面的话语都挡了回去。

  ***    ***    ***    ***

  洞壁一根悬空突出的石梁上,一名黑衣人静静地蛰伏在上面,手指轻触弩机,只要稍一用力,十支弩矢便会瞬间全部射向由甬道内拐出的人身上。

  这人并不担心误杀,他早已得了严令,无论是谁,出甬道之前不说口令者,格杀勿论,实话说,他很希望有人闯进来,黑暗寂寞的生活总要有些调剂才有意思。

  也许上天听到了他的希望,一道亮光毫无征兆地从甬道内窜出,黑衣人毫不犹豫扣紧弩机,闪烁寒光的弩箭霎时间喷射而出。

  笃笃笃连响,弩箭全部射空,飞出来的只是一个燃着的火折子,并无一个人影。

  黑衣人立时警觉不好,刚要出声示警,忽然全身一麻,瘫软在了石梁上。

  窦妙善由甬道内走出,拍拍手掌,得意地望着自己的一番杰作,前行几步,打算跃上石梁,取回自己的芙蓉金针,哪知脚下突然绊了一下什么东西,还未及反应,便被一股大力推倒在地。

  箭矢嗤嗤破空声不绝,转眼间不知有多少暗箭凭空射出,左右交错,连绵不断。

  俏脸紧紧贴在冰冷潮湿的地面上,窦妙善心有余悸,若不是被这人突然扑倒,适才便进了鬼门关,想到这里,她又不安地扭了扭身子,这人臂膀搂得好紧,好像要把人勒断一般。

  好半晌,箭雨才歇,丁寿坐起了身子,左顾右看地上散落的箭支,倒抽一口冷气。

  「此地主人不简单啊,这么长一段路不设埋伏,一动手便是绝杀,外人不识厉害,进洞一路平安无事,难免大意轻敌,放松警惕,若骤然遇袭,必然凶多吉少。」

  没听到同伴回应,丁寿回首愕然道:「窦姑娘,你脸色赤红,心跳急乱,可是受了伤?」

  「没,没有。」窦妙善快速跃起,理了理云鬓凌乱秀发,「怕是贼人已经惊动了,我们快走吧。」说罢急匆匆向前奔去。

  丁寿没有忙着起身,坐在那里摸着下巴坏笑,「小姑娘,有意思。」

  山洞愈走愈阔,一路上可见各种石床石台,处处都是人工开凿的痕迹,丁二心中不禁开始后悔,对手有这样人力物力,自己是不是羊入虎口啊,直到二人走入了一个方圆数十丈的巨大洞窟,二爷的小心思才算打住。

  「丁大哥,现在往哪里去?」窦妙善不觉已改了称呼。

  丁寿没工夫窃喜自己在女孩那里印象加分,吸吸鼻子,游目四顾,左前方一斜指,「那边走。」

  果然没走多远,就发现了一个堆满各类箱柜的小山洞,用来当饵的那口樟木衣箱也在其中,丁寿打开箱盖,在银子里翻检一番,找到了自己的软香扇坠,喜滋滋地挂在了腰间折扇上。

  窦妙善翻检了几个箱子,有绫罗绸缎,也有些金银玉器,却没有发现大量的官锭,不由疑惑道:「漕银不在这……」

  轰隆一声,一扇铁栅栏从天而降,封住了二人所在的洞口。

  一阵大笑声中,整个山洞突然灯火闪亮,将整个地穴照得如同白昼。

  在大群黑衣人的簇拥下,一名虎背熊腰,肩宽背厚的七尺大汉踏步向前。

  「贵客光临,安如山携黑虎寨众兄弟恭迎大驾。」

  第二百九十六章 犁庭扫穴

  「黑虎安如山!」

  丁寿看着眼前豹头环眼,神态威猛的黑衣大汉,轻轻吐出五个字。

  「没想到缇骑中还有人识得爷们的名号。」安如山看着丁寿身上的飞鱼服,咧着大嘴笑道:「老子杀了那么多鹰爪孙,还真没杀过锦衣卫,今儿也算开张。」

  「安寨主有这个兴致,在下尽量成人之美。」丁寿竟然还笑得出来。

  安如山也有些惊讶,一竖大拇指,道:「好小子,有胆量,老子一定给你个痛快。」

  「这倒不必,只求安寨主能为在下解惑,免得到死还是糊涂鬼。」

  「说说看,爷们尽量成全你。」安如山道。

  「漕银在哪里?」丁寿问道。

  「在另外的洞里,这银子是要和人分的,大家面对面,口对心,一同开秤分金,没理由和我的家当放在一起。」

  安如山看着洞内那口樟木衣箱,笑道:「要不是引你们上钩,这箱银子也该在那里。」

  「安寨主可真是个老实人。」丁寿苦笑。

  「不敢当,至少做买卖很实诚。」安如山道。

  「您的那几位生意朋友呢?」

  「老四和老五可不愿闷在洞里做地老鼠,至于另一个,那单买卖后就不见了。」安如山道。

  「哦?可否见告那位的名姓,在下到了地府也好向阎君爷说个清楚。」丁寿道。

  「不清楚,那人是龙老大介绍的,一直蒙着脸,说话也是用内力改变嗓音。」安如山道。

  「那人对几位如此防备,您还能安心和他打交道?」

  安如山仰天打个哈哈,「人家有本事掌握漕船动向,还把全船人都放翻了,我们兄弟只白出了个力气,就白拿一半银子,还有什么不知足的。」

  丁寿目光一凝,「那人已经分银子走了?」

  「没有,银子都在我这保管,约定是由龙老大主持分银子,免得起纠纷。」安如山拍着胸膛道。

  「这么大笔银子安心交由别人保管,看来这位朋友也是个实诚人!」丁寿点头夸赞。

  「道上的人办事自然比你们官府讲规矩。」安如山冷哼一声。

  「也是。」丁寿没有反驳,点着手指开始数人头。

  「你在干什么?」安如山纳闷。

  「这百十来号就是贵寨的全部人马?」

  「杀你们两个足够了。」安如山感觉受到了轻视。

  丁寿好奇,「这些人是怎么开出偌大一片天地的?」

  「白捡的洞府,谁知道那么多。」安如山已经不耐烦,「你们是自己了断还是让弟兄们送你们一程?」

  「如果可以选,丁某人还是想死在床上。」丁寿涎着脸道。

  安如山放声大笑,嘲讽道:「如果能有下辈子,你再指望得马上风吧。」

  转目扫视面色苍白的窦妙善,安如山嘿嘿怪笑,「不过你在黄泉路上,也不会孤单。」

  丁寿点头,「有美人相伴总是好的。」

  「窦姑娘,你怕死么?」

  窦妙善此时花容失色,俏脸煞白,闻言硬气道:「峨眉弟子,死有何惧。」

  「好气魄!」丁寿笑道:「把耳朵捂上。」

  「啊?」窦妙善满腹狐疑,还是听话地捂住了耳朵。

  「你要做什么?」安如山本能感觉到不对。

  「玩啊。」丁寿从袍子里掏出一个生铁圆球,扯去矾纸,露出药信,又把一个火折子吹燃,笑嘻嘻地点燃了药信。

  看着呲呲燃烧的火苗,安如山脸色大变,「钻风神火流星炮!」

  黑虎岭当年被围剿过,安如山识得官军火器的厉害,这钻风神火流星炮是用生铁铸就,中藏神烟、法药、神砂,大炮用车马冲入敌阵,中炮用母炮发射,眼前这个虽是小炮,可弟兄们如今猬集在一处,这不是送上门找死么。

  安如山厉声大吼:「散开!」

  在人群杂乱无章地乱窜中,丁二爷笑吟吟地将流星炮从铁栅栏缝隙中抛了出去,顺手揽住窦妙善闪躲在洞壁之后,还不忘捂住了自己耳朵。

  「轰隆」一声巨响,在洞穴内来回激荡,震耳欲聋,烟雾弥漫中,只听惨叫哀嚎声,此起彼伏。

  「咳咳,来人,给我放火,烧死这对狗男女!」看来安如山是躲过了一劫。

  「安大寨主,二爷陪你磨了半天嘴皮子,你不琢磨一下是为了什么,死咬着我不放算怎么回事!」

  「杀千刀的小子,老子非把你变成烤猪,咳咳,快,快拿柴草来。」安如山根本不听劝。

  「寨……寨主,不……不好了……,寨主,你在哪里啊?」一个黑衣喽啰跌跌撞撞喊道,却在烟尘中寻不到人。

  安如山循声找到手下,拎着他脖子喊道:「什么事?说!」

  「官……官军杀进来了!」喽啰哭丧着脸道。

  「他们怎么进来的?你们都是死人啊?」安如山疯狂摇晃着手下。

  「二爷进来的时候留了记号,至于人,呵呵……」丁二阴阳怪气道:「您山寨的那几头烂蒜大多不都在这里摆排场么!」

  「小兔崽子!」安如山咬牙切齿,「凭你那点人也想端了老子的窝!」

  「早知道爷们几个在山里乱窜瞒不住安大当家,可二爷这次调来的是新安卫的官军,」丁寿躲在洞壁后偷笑,「水路就是便捷,朝发夕至都嫌慢了。」

  「你……」安如山还要再言,远处的喊杀声已经清晰可闻,不多时洞口已有大量官军涌进。

  安如山猛一跺脚,不再理会丁寿,带着手下上前迎战。

  听着喊杀声离自己稍远,丁寿才长舒一口气,抹了一把冷汗,「王八蛋,再晚来一些二爷就要归位了。」

  「丁……丁大哥,可以松开人家了么……」怀中人嘤咛一声,如蚊呐般说道。

  丁寿连忙松手,「事急从权,失了分寸,还请姑娘恕罪。」

  窦妙善玉面上红云密布,垂首道:「小妹知道。」

  丁寿干笑一声,掩饰尴尬,再看洞穴中烟雾渐散,洞内情势逐渐明朗,众喽啰仓促迎战,在官军的冲击下步步后退,只余十几人聚集在安如山的周围拼命抵抗。

  安如山手持钢刀,血染衣袍,身周血肉横飞,无人是他一合之敌。

  一道身影仿佛从天而降,落在安如山身前,安如山看也不看,钢刀飞动,直卷来人。

  当的一声,钢刀已被来人手中铁尺锁住,来人怒叱:「六扇门总捕方未然在此,安如山还不束手就擒。」

  「束手你奶奶!」安如山在刀柄一拍,钢刀一翻,绞带着两柄铁尺同时向方未然砸去。

  方未然松手后撤,安如山一招「猛虎出笼」,一拳向方未然面门打去。

  方未然左臂右探,右臂左探,双臂交叉封在面前。

  「蓬」的一声,方未然倒退三步。

  安如山得理不饶人,一个垫步,熊罴般的高大身躯如猛虎下山般一扑而上。

  方未然不再稍退,身形一偏闪过,举掌如刀,斜劈安如山侧颈。

  安如山脚踏日月连环,身子一转已到方未然侧后,未等站稳,一腿直踢方未然左膝。

  方未然收掌出拳,如风下捣,安如山那一腿快出疾收,猱身近击,转眼间打出七拳十三腿。

  面对如雨攻势,方未然从容应对,七拳十三腿一一接下,还反还五掌,霎时间在方圆不到三尺的范围内,只听拳脚相错的呼呼风声。

  卓不群长剑又挥出一蓬血雨,焦急地喊道:「窦师妹,你在哪儿?」

  「卓师兄,我在这里。」窦妙善应道。

  卓不群飞身跃到洞前铁栏处,「你没事吧?」

  「多赖丁大哥护持,平安无事。」窦妙善笑道。

  卓不群敏感地察觉到了窦妙善称呼的变化,再看她发髻散乱,红霞鲜艳,身后丁寿又一脸坏笑的挥臂打招呼,不由狐疑道:「真的没事?」

  窦妙善急得跺脚,第一次觉得这位卓师兄真的啰嗦,「说了没事,你先把我们放出来呀!」

  卓不群闷头应了一声,摸索石壁寻找机关,却不得要领。

  「不劳卓少侠了。」丁寿道。

  「不劳我你出的来么!」卓不群没好气地顶了一句。

  「卓师兄……」窦妙善蹙眉娇嗔。

  「应该可以,烦劳卓少侠退开几步。」丁寿满是自信。

  卓不群看着有拇指粗细的一根根铁栏,退后几步,一副看好戏的心态,「倒要见识一下。」

  丁寿微微一笑,乌光一闪,随即一掌劈出,哗啦啦一阵响动,四五条铁栏应声而断,散飞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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