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千零一夜最終夜‧朱顏血‧丹杏 (49-56)

1627Clicks 2019-08-24

               49 勘案    半個時辰之前,孫天羽風塵僕僕奔回神仙嶺。遠遠看到杏花村的酒幌,他才鬆了口氣。天不亮就動身,到現在他連水都沒喝一口,也乏得緊了,好在終於到了家,先在店裡歇息片刻,再趕回獄中不遲。

  店門開著,卻未見人,孫天羽一面叫著,「丹娘」,一面上樓。臥室房門半開,上面還嶄新的喜字被扯掉在地,踩了幾個腳印。整個酒店彷彿空無一人,沒有半點聲音。

  孫天羽心叫不妙,連忙衝進房內。入目的情景使他大叫一聲,目眥欲裂。

  床上紗帳掀開,白玉蓮被綁住雙手,仰面躺在床上。她雙腿張開,白美的纖足被腳帶捆著,吊在紗帳兩角。腿間柔美的玉戶一片狼藉,也不知被多少男人蹂躪過,插弄得又紅又腫,面目全非,裡外沾滿了濃痰一樣的精液。

  那些人連她的後庭也未放過,玉蓮小巧的屁眼兒被硬物撐裂,幹得滿臀都是血,又被人插進去一根支窗戶的竹竿,半截竿身被鮮血染得通紅。她玉頰歪在一邊,雙目緊閉,睫毛、鼻翼、紅唇……同樣沾著帶血的精液,彷彿是肛交後又被強迫口交,然後被人擰著頭髮射在臉上。

  孫天羽探了探她的鼻息,發現她只是昏迷過去,此時把她叫醒,反而不好,於是小心地拔出竹竿,解開腳帶,放下她僵直的雙腿。孫天羽雙手微微發抖,並不是因為玉蓮身上的傷痕,而是因為沒有看到丹娘。

  將玉蓮這邊處理好,孫天羽立即在樓內瘋狂地尋找起來。他已經隱約猜到是誰強暴了玉蓮。他不敢去想丹娘受到什麼樣的折磨。只求她不要死。

  樓上樓下都找過,仍不見丹娘蹤影,孫天羽又找了廚房、柴房,但除了井旁一隻繡鞋,再沒有絲毫線索。以孫天羽的陰狠,此時也方寸大亂,俯在井邊吼道:「丹娘!」

  嗡嗡的回聲使孫天羽冷靜了一些,他忽然彈起了身,掠到酒窯,一腳踢開房門。

  窯內原本擺放整齊的酒罈推得東倒西歪,中間一隻半人高的大甕揭了封,酒水傾了一地,一隻白花花的屁股卡在甕口,裡面插著一根烏黑的木棍。她身子像被酒水泡過,雪白的雙腿軟綿綿垂在甕側,從雪臀到腳尖,淋滿了酒污。

  孫天羽抱住丹娘的腰臀,將她從甕裡慢慢地拖出。他這才看出,甕裡剩的不是酒,而是尿。丹娘上半身被塞進甕裡,身上濕漉漉都是尿液。她雙手被捆在身後,嘴中塞了一團破布,雪白的面孔血色全無,人倒還醒著。

  孫天羽掏出塞口的破布,丹娘叫了聲,「相公!」便痛哭起來。

  孫天羽心裡緊繃的弦終於鬆開,安慰道:「不用怕。我回來了,你什麼都不用怕。」

  丹娘痛哭道:「都怨我……上午他們來,說要在櫃台上姦我……我不該說換個地方,讓他們撞見玉蓮……」

  「他們好狠的心……我怎麼求他們都沒饒過玉蓮……還是把她捆起來,糟蹋了……我說玉蓮已經嫁給了相公,他們也不聽……」

  鮑橫他們非但不聽,反而變本加利,像野獸一樣輪姦了玉蓮。玉蓮身子本就柔弱,又受了驚,被他們姦得生生昏死過去。丹娘母女都被孫天羽佔了先,鮑橫又嫉又恨。

  幹完玉蓮,又把丹娘拽到酒窯,幾個人一邊飲酒,一邊拿她取樂。最後又把她塞到甕裡,往裡面撒尿。丹娘被塞到甕裡,腳尖離地面還有半尺多高,玉蓮又被捆了手腳,若無人解救,母女倆單靠自己只能坐以待斃。

  孫天羽幫她解開了手上的繩索,再看她陰內插的木棍,卻是條四面見稜的門閂,又粗又硬。

  「忍著些,我幫你拔出來。」

  門閂緊緊卡住肉穴,此時丹娘陰內已經變得乾澀,拔出時的痛楚,不亞於當初被強行塞入。但當木棍離開身體,丹娘眉頭仍未散開,她撫著小腹,咬住發白的嘴唇,身體微微顫抖。

  孫天羽這才注意到丹娘小腹隆起,比幾天前大了許多。他心裡一沉,難道是丹娘下體受創太重,傷了腹中的胎兒?

  丹娘哭泣道:「後面還有……」

  孫天羽忙托起她的屁股,朝臀縫裡摸去。手指觸到一個物體,韌中帶硬,像塞子一樣頂在肛中。

  「別拔!」

  丹娘帶著哭腔的聲音剛說出口,孫天羽已將那個物體拔了出來。丹娘臉色煞白,隆起的小腹一陣蠕動。她兩手捆得麻了,掙扎著探到臀間去掩,已經晚了。一股帶著體溫的液體從她肛中噴出,濺得滿地都是。

  「他們拿了打酒的漏斗,把……灌到裡面……」丹娘泣聲道:「還拿了那東西塞住。」

  孫天羽這才認出那肛塞是從白孝儒身上割下的陽具。那物件用藥物泡過,又揎了硬物,直撅撅挺著,比生前還要粗長幾分。他摟住她,勉強擠出一絲笑容,咬牙道:「等拿到那傢伙,看我怎麼收拾他!」

  「別。」丹娘生怕孫天羽吃虧,哭道:「我身子已經髒了的……」她哭得說不出話來。

  孫天羽扶她起來,「你去照看玉蓮,別讓她輕生。對她說,我不怪她。他們什麼時候走的?」

  「中午的時候,說是去接京城來的大雄寶殿。」

  「何清河!他已經來了?!」孫天羽霍然起身。       ***    ***    ***    ***    「你就是白雪蓮麼?」

  堂下一片沉寂。

  那老者翻著卷宗,緩緩道:「爾父白孝儒是怎麼死的?」

  白雪蓮本來打定主意,像以往一樣一言不發,到服辨時拒絕認罪,聽到此言她霍然抬頭,望向堂上高坐的老人。除了獄卒們見慣了以外,其他人心裡都是一動。

  長時間的地牢囚禁,使她的皮膚有種病態的蒼白。但五個多月的折磨,並未使她的美貌憔悴凋零。反而眉眼漸開,多了幾分使她羞恥的少婦風情,再非少女時節的純淨之態。

  隨行的幾人都是老於刑名的熟吏,最長於察顏觀色,一眼便看出白雪蓮已非完璧,想到卷中說其雲英未嫁,待字閨中,心下便知了幾分。

  正好老者也抬起眼睛朝白雪蓮看來,他身材瘦小佝僂,那身官服顯得又寬又大,烏紗帽也似乎大了一圈,看上去就像借了身官服胡亂披在身上,與前些天裝扮的官員相差無幾。只是他雙目雖然不停流淚,眼神卻沒有絲毫含糊。

  白雪蓮嘴唇蠕動幾下,說道:「冤枉啊!大人!」

  旁邊的劉辨機背後驚出一層冷汗,連卓天雄也腳下微動,似乎想拔足飛奔。

  何清河蒼老的面孔沒有絲毫異樣,依然用淡淡的語氣道:「你有何冤枉?」

  白雪蓮淒聲道:「民女白雪蓮,要告這豺狼坡監獄上下勾結,無法無天,誣陷良民,冤殺我父,逼姦我母,非刑逼供,私姦女犯!」

  此言一出,一旁的寧遠知縣也坐不住了,忙起身喝道:「大膽逆匪,休得無禮!」

  何清河拿帕子抹了抹淚水,慢吞吞道:「貴縣不必動怒,是非曲直,終有公斷。白雪蓮,本官且問你,你說的誣陷究竟是何意啊?」

  白雪蓮吸了口氣,穩住心神,「民女白雪蓮,本是羅霄派弟子。年初被師門薦為捕快,二月奉命下山,拜見師叔吳大彪……」

  公堂內一聲咳嗽也無,只有白雪蓮淒然的聲音在廳內迴盪。她從下山說起,原原本本講了獄卒們如何設計誣陷,殺人滅口,逼姦欺詐等等惡行。

  等她說完,何清河帶來的一名書吏也將她的口述錄下,呈到堂上。寧遠知縣汗流浹背,免冠跪到堂下,「何大人明鑒,此事下官實不知情。」

  何清河翻著白雪蓮的口錄,歎道:「起來吧。這也怨不得你。」

  依照律法,無論大案小案,都該由府縣審明上報。但如今東廠權傾朝野,副都太監封德明坐鎮龍源,節制六省軍政,為防他人搶功,明令謀逆大案府縣無權過問,一律報省按察司,京師刑部、都察院、大理寺處置。

  何清河深知其中情弊,但天子數十年不理朝政,內外交通被權監一手掌握,他也無力回天,只能歎息而已。

  又看了遍供述,何清河問道:「你所訴冤情終是一面之辭,獄方既有查獲密信,又有人證,焉知你不是反咬獄方,以圖脫罪?來人啊,帶薛霜靈。」

  「罪囚薛霜靈叩見大人。」

  薛霜靈話說得沒半分差錯,口氣卻滿不是那麼回事。她說著叩首,卻連腰都未彎一下,只昂著頭,肆無忌憚地看著何清河。

  寧遠知縣身為此地父母官,忙喝道:「認真回復大人問話,不得無禮!」

  薛霜靈「撲嗤」一笑,「你急什麼?罪囚只是沒見過何大人,想仔細看看罷了。」

  寧遠知縣心下暗暗叫苦,這案子他並未插手,只接到獄方的文書,上面寫得天花亂墜,如何暗查匪店,捕拿逆匪,繳獲密信一封,連夜審訊下,逆匪已經供認不諱云云,誰知道何清河還未下轎,就先拿了監獄獄正,接著是白雪蓮當堂喊冤,然後又來個薛霜靈,在公堂上如此放肆。

  何大人若是怪罪下來,一個「昏憒」的考語,就斷送了他的前程。想著他手裡捏了一把冷汗。偷眼去看何清河。

  何清河卻不動聲色,淡淡道:「我就是何清河,看仔細了吧。薛霜靈,你口供中自述為白蓮教匪,可是實言?」

  薛霜靈翻了翻眼睛,「是白蓮教,卻不是什麼匪。我教紅陽真人乃彌勒佛轉世,要將天下建成彌勒世界,發大善心,立大宏願,怎麼是匪?」

  何清河毫不動容,用刻板的聲音繼續問道:「本年二月十二日,你到神仙嶺杏花村酒店,拿取密信,可是有的?」

  薛霜靈想也不想,應聲道:「有!」

  「是白孝儒交予你的嗎?」

  「是!」

  此言一出,白雪蓮忿然抬頭,面無人色的劉辨機和一班獄卒都鬆了口氣。

  薛霜靈笑了笑,朗聲道:「白孝儒是封神的姜子牙轉世,從天庭取了玉帝詔書,死後焚給民女,此事有十殿閻羅作證,絕無虛假!」

  劉辨機瞠目結舌。

  衙役班裡傳來幾聲偷笑,有人嘀咕道:「莫不是失心瘋了?」寧遠知縣面露尷尬,跪下又要謝罪。何清河卻聽得十分專注,擺了擺手讓知縣起身,問道:「本官問的是那封密信——錄有諸省教匪名姓的信件。」

  薛霜靈認真說道:「是一道詔書,白孝儒死後上得天庭,玉帝頒給了他,詔書封我為伏魔大帝。」

  何清河點了點頭,不再追問,又道:「你供述中稱白雪蓮是白蓮教同黨,白雪蓮卻稱冤枉,如今你們倆就在此處,可以當堂對質。」

  白雪蓮還未開口,薛霜靈就不屑地冷笑一聲,「白雪蓮是九尾浪狐轉世,天生的淫材兒,見個男人就勾引。一身的好皮肉賤得要死,沒事就喜歡惹人動心,何大人,你扒了她的衣服,狠狠打她一頓板子,再拿根鋼針在她奶子裡捅幾下,她就安分了。」

  白雪蓮漲紅了臉,咬著牙沒有作聲,何清河拿帕子抹著眼淚道:「我問你們是不是同黨。」

  「當然是。我是蜘蛛精轉世,跟姓白的狐狸精一樣,都是死賤的浪婊子。前生我們倆被天兵天將拿住,一塊兒破了身子,然後又被押給地府,給牛頭馬面當了賣屄遞屁眼兒的賤貨——上輩子就認識的,怎麼不是同黨?」

  劉辨機搶上來道:「啟稟大人,薛犯入獄以來神智漸失,滿口胡言亂語!但與白孝儒勾結,與白雪蓮同為逆匪等事,似屬無疑。」

  薛霜靈笑吟吟道:「劉大爺說的是。請太上老君明鑒。」

  劉辨機心裡恨得要死,薛霜靈這賤婊子,私下裡答應得好好的,到了堂上卻裝瘋賣傻,擺明了要他們好看。

  劉辨機的心一橫,該死毬朝上,拚個魚死網破再說,「稟大人,薛犯神智已失,無法對質,但本案還有一位人證。」

  「唔?且帶上來。」

  劉辨機叫道:「帶裴犯青玉!」

  本來是一樁謀逆大案,主犯抵死不認,反道獄方誣陷,證人又是滿口瘋言瘋語,弄成了一場荒唐鬧劇。隨來的衙役們雖然繃著臉,心裡都暗暗好笑。

  監獄的獄卒又是一種情形。鮑橫等人被捆著跪在階下,如同囚犯,其他人臉上時青時白,都知道大事不妙。劉辨機抖著鼠鬚氣急敗壞,卓天雄則用眼角餘光四處看著,萬一何清河翻臉,當堂拿人,他就要殺出重圍,遠走高飛了。

  薛霜靈左右都是死,倒把生死置之度外,仰著臉,一臉滿不在乎的神情。白雪蓮手指微微發顫,她沒想到娘姨也會成了獄方的人證,娘姨的供詞究竟會是什麼呢?

  寧遠知縣被弄得手足無措,品味著薛霜靈的供詞,想笑又笑不出來。良久搭訕道:「老大人的眼睛病了有些日子了。」

  何清河似乎對公堂上這些荒唐司空見慣,神色全無異樣。知縣的話雖然不大妥當,何清河也不欲給他難堪,一邊擦著眼睛,一邊應道:「往年熬夜看卷子,被煙薰的。治不好也就不再治了。」

  寧遠知縣忙道:「哎呀,老大人是國之干城,怎能如此操勞。下官認識幾個大夫,請來給大人看看如何?」

  何清河點頭敷衍道:「多謝多謝。」

  說話間玉娘已被帶到堂上,她穿了身青衣,蹙著眉頭,滿面驚恐,一雙小腳駭得幾乎軟了,被人扶著勉強走到堂上,便低著頭跪在地上,身子不住戰慄。

  劉辨機森然道:「裴犯,將你的供詞給兩位大人說說。」

  「罪婦裴青玉,羅霄山人氏……」玉娘連頭也不敢抬,顫聲道:「乃逆匪白孝儒妻妹。白孝儒所開酒店實為白蓮教窩點,罪婦……是知道的。家姊裴丹杏嫁予白孝儒,生有兩女一子,案發後其子曾到我處……後不知所終……」

  「你胡說!」

  白雪蓮淒聲道:「娘姨!你說實話啊,英蓮被他們囚到獄裡……何大人是清官,必能給我們個公道的!」

  薛霜靈卻嗤笑一聲,自言自語道:「認出來了,是牛魔王養的那隻鸚鵡精,轉世成了這個騷貨。不知道吃了多少男人的騷東西,學得一條好舌。」

  玉娘臉上青紅不定,她緊張之下,教好的話說得顛三倒四,畏懼地看了何清河一眼,不敢開口。

  劉辨機朝白雪蓮喝道:「大膽刁犯!你敢咆哮公堂!」

  何清河道:「唔。白雪蓮,你且不許插話,待裴犯講完再說。裴犯,你繼續說。」

  白雪蓮咬牙忍住,只聽玉娘說道:「白孝儒屢試不第,對朝廷心生怨恨,數年前便與白蓮教勾結,拋棄祖業,舉家遷入深山,托名酒店,實則暗中為白蓮教傳遞消息。

  「後又指使長女白雪蓮投入羅霄派門下,習武練藝,圖謀不軌。好在……好在天網恢恢,被閻獄正洞燭其奸,派人將白孝儒父女與前來取信的薛犯等一同捉拿歸案。白孝儒認罪後病死獄中,白雪蓮拒不認罪,被關押至今,罪婦……可以作證。」

  白雪蓮剛要開口,何清河說道:「此案的頭緒甚多,眼下天色已晚,暫且退堂,先將各犯帶回獄中,晚間再行審理。」

  衙役稟道:「請問大人,鮑獄正等人如何處置?」

  「一併帶入牢內關押。其他獄卒不拘,但嚴禁出獄。」何清河朝寧遠知縣拱了拱手,「還請貴縣費心,遣人接管守查等事。從現在到案情查明,此獄許進不許出。」

  寧遠知縣忙起身應道:「遵命。請何大人放心,卑職立即派人看管。」

  何清河拱手稱謝,然後道:「白雪蓮,你隨本官到後堂來。」  

               50 真相    劉辨機關上門,繞室疾走。卓天雄抱著肩膀在旁看著,過了半晌道:「劉夫子,現在還有什麼計策?」

  劉辨機頹然坐在椅中,喃喃道:「聽天由命,聽天由命……」

  卓天雄狠狠笑道:「你不走,我可要走了。」

  劉辨機渾身一震,下死眼盯著他。

  「還用盤算?!白婊子死不認罪,把案子揭了個底兒掉;姓薛的婊子裝瘋賣傻,把供詞攪成一盆爛糨糊;姓裴的雖然聽話,但何清河豈是好騙的?要不了兩下,就漏了餡。還留在這裡,非等姓何的把咱們一鍋燴了嗎?」

  劉辨機怔怔道:「這一回真是山窮水盡了……」

  「不見得。」說著堂後走出一個人。

  「天羽!」兩人彷彿撈到救命的稻草,連忙起身迎上。

  孫天羽神情凝重,「我回來已經一個時辰,裡面的動靜我也約略聽見了。先說三樁事——一個是白蓮教已被剿平,除紅陽真人薛玉英潛逃待捕以外,其他逆匪都被一網擒盡。」

  這是樁大事。反亂既平,馬上就該結案了。

  「第二樁,兩廣等六省府縣聯名上書,請旨給督撫大人,封德明封公公立生祠。」

  「第三樁,豺狼坡監獄繳獲白蓮教逆匪密件,各府按件捕拿逆匪一百餘名,經查確實無誤。此案列為軍功之後,為刑名第一大功,已上報朝廷。」

  劉辨機合什道:「佛祖保佑!」

  孫天羽笑道:「卓二哥,不用急著走了吧。」

  卓天雄笑道:「果然是喜事。不過眼下就有個大理寺右丞在獄裡查案,連鮑橫也被拿了,說不定等恩賞下來,咱們就都在囚牢裡謝恩了。」

  「拿了鮑橫正好。」孫天羽心裡對鮑橫恨極,臉上卻不動聲色,「私姦女犯終究遮掩不住,就讓他來頂缸。」

  卓天雄道:「那白雪蓮要攀咬起來呢?別忘了,那婊子咱們都沒少弄。想跟鮑橫撕擄開來,只怕不容易吧。」

  孫天羽心知肚明,白雪蓮最恨的除了閻羅望多半就是自己。能叫他死,絕不會讓他活。他反覆掂量,最後道:「劉夫子,卓二哥,咱們來合計一下。這案子正經來說,拿到的逆匪是薛霜靈,書信也是在她身上搜出來的。只是因為薛霜靈檢舉白孝儒父女通匪,我們才捕拿了白氏父女。

  「審訊之下,白孝儒已經認罪,我們也依此呈文。如今查出白氏父女有冤枉之疑,也是因為薛霜靈誣陷。我們將功折罪,記個貪功急事,失察有誤的過錯也就完了——這樣可成?」

  劉卓兩人都不以為然,「這次我們已將白雪蓮得罪到死處,她若無罪脫身,咱們後半輩子甭想睡一個好覺。」

  這裡面的利害,孫天羽也是知道。但回來時他想了一路,動了給白家脫罪的心思,到時大大方方把玉蓮娶過門,連丈母娘一併養著,有誰說個不字?何況丹娘玉蓮都懷了他的孩子,經不起牢獄之災。白雪蓮就是再恨他,瞧在母妹加上她們肚裡孩子的面子上,說不定也會放他一馬。但此著太險,誰也不知道白雪蓮心意如何。

  孫天羽笑道:「我只是隨口一說。兩位說的是。就依你們,跟白雪蓮死抗到底。」

  他想起少年時隨師傅游經徽州,看到那隻懸在旗桿上的四尺溜金算盤,兩旁綴著白幌,寫著「人有千算,天只一算」。孫天羽雖算得仔細,但杏花村一事,卻讓他夢想全消。女人這東西就如草紙,被別人用過就不值錢了。玉蓮和丹娘,他一個都不娶。

  孫天羽雖然說得篤定,劉辨機還是不放心,畢竟這裡現坐著一個何清河,於是問道:「不知孫兄此行……」

  孫天羽微笑著抬起手,「不必擔心,晚些便知道了。」       ***    ***    ***    ***    獄正廳後堂內,隨從遞上茶水,何清河喝了一口,溫言道:「白雪蓮,你說自己下山是為廣東總捕吳大彪送信,那麼書信何在?」

  白雪蓮咬了咬牙,「那是本門密卷,民女被騙入獄中,密卷也丟失了。」

  「嗯,你說你們父女與薛霜靈素不相識,為何會聯手與獄卒衝突?」

  「那班獄卒欺人太甚,調戲我娘,即使別處撞見,民女也同樣不會坐視。」

  「如此說來,薛霜靈也是激於義憤。那她為何指認你會同黨呢?」

  「大人明鑒,當時民女身為捕快,薛霜靈被擒時被獄卒挑撥,以為是民女設計將她捉住,因此才攀咬我父女二人為白蓮教逆匪。」

  何清河忽然道:「若你知道薛霜靈實為白蓮教逆匪,會捉拿她歸案嗎?」

  白雪蓮沉默了一會兒,「若在當時,我會的。」

  「如今呢?」

  白雪蓮淡淡道:「民女如今已經不是捕快。」

  何清河點了點頭,「閻羅望何以會為你所擒?劫持主官後又為何不走?」

  「民女不堪受辱才劫持閻某,只為自保,並沒有打算越獄,否則——」白雪蓮兩手一撐,鑲鐵的木製手枷,格的一聲裂開。

  後面的年輕人立刻踏前,擋在何清河身前。

  「不用驚慌。」何清河摒退隨從,歎道:「你如此功夫,卻在獄裡……」他打量著她,停口沒有再往下說。

  白雪蓮的淚水打濕了睫毛,「白雪蓮死不足惜,只是我若脫身,我娘、我妹妹、弟弟,還有我死去的爹爹都不免含冤。可恨那班獄卒無恥,藉著探獄,將我娘逼姦了……」

  何清河慢慢道:「婦人失身,原有不得已處。既然忍辱失貞,往後在佛前懺悔終身也就是了。」

  白雪蓮淒然笑道:「若能報得大仇,我還有何面目苟活於世。」

  何清河雖然平和,但是對忠孝節烈看得極重,勸白雪蓮母女出家已經是寬縱了,見白雪蓮心有死志,當下也不勸阻。起身道:「稍後本官再開堂審理。你好自為之吧。」       ***    ***    ***    ***    再次升堂已經是酉末時分,獄正廳內掛起燈籠,案上也掌了燈。何清河眼睛本被薰壞了,眼淚越流越多,只好閉上一隻眼,用帕子捂著道:「裴青玉,你的供詞還有何要說的嗎?」

  玉娘戰戰兢兢道:「沒……沒有了。」

  何清河咳了一聲,「本官且問你,你何以知道白孝儒與白蓮教勾結?」

  「白孝儒跟白蓮教……真人原是認識的……」玉娘偷偷去看劉辨機,卻看見孫天羽含笑望著她,不由身子一顫,「因此給子女起名時,以白蓮為名,將……那個真人名字的三個字嵌在其中。」

  「這是你猜度的,還是有人為證?」

  玉娘猶豫片刻,「是姐夫告訴我的。」

  何清河拿起卷宗,「據你所供生辰,白孝儒長女出生時,你年僅十三,白孝儒為何會告訴你這些?」

  「是……後來告訴我的。」

  「那白孝儒為何會告訴你?」

  玉娘囁嚅著答不上來。孫天羽踏前一步,單膝跪倒,「稟大人,裴青玉與白孝儒原有私情。此是交歡之餘的閒話,裴犯羞於啟齒。」

  玉娘漲紅了臉,不敢說是,也不敢說不是。

  何清河淚眼模糊地看著孫天羽,「你是何人啊?」

  「卑職孫天羽,乃豺狼坡大牢獄卒。此案由卑職經手,深悉內情。未經大人允許擅自開口,請大人治罪。」

  「唔。倒是個有擔當的漢子。站起來說話吧。」何清河蕭索的白髮在燈光裡微微晃動,似乎已經倦得很了。他勉強打起精神,「這也是裴犯的供述嗎?」

  「正是。因事關婦人名節,又與案情無關,卑職並未錄入裴犯供述之中。」

  「裴青玉,他說的可是實情?」

  玉娘低聲應道:「是。」

  「本官再問你,案發時你在何處?」

  「羅霄山。」

  「那你何時,因何入獄?」

  「上個月,罪婦來看望家姊……被捕入獄。」

  「誰捕的你?」

  玉娘朝孫天羽看去,孫天羽抱拳道:「是卑職在路上遇見,因她是白孝儒妻族,卑職怕她與白孝儒妻女勾結串供,便將她拿入獄中關押。」

  何清河點頭道:「你怕的有理。我問你,裴青玉可是獨自而來嗎?」

  孫天羽心中叫糟,硬著頭皮道:「裴犯當時獨自一人。」

  「有人隨行嗎?」

  「卑職並未見到。」

  「裴青玉,你是自己來的嗎?」

  裴青玉不知如何回答,良久才應了聲,「是。」

  何清河歎了口氣,「羅霄山離此數百里,你一介女流,又是纏過足的,一個人怎能來此?」

  孫天羽道:「回大人,白雪蓮當時也是一人返家。」

  「喔?裴青玉也練過武功麼?」何清河用帕子捂著眼,又道:「裴青玉,你來時可知此案?」

  「知,知道。」

  「那麼你為何敢來?」

  「罪婦只想看一眼,就走的。」

  何清河又轉開話題,「你這次見著白英蓮時,他有多高了?」

  玉娘上次見著英蓮,他剛滿週歲,只好大致比了個六七歲孩子的高度。

  白雪蓮忍不住道:「胡扯!英蓮比一般孩子生得要高。」

  裴青玉不知所措地收了手。

  何清河道:「本官再來問你。白雪蓮與白蓮教勾結,你可知情?」

  玉娘猶豫著點了點頭。

  「白雪蓮與哪個逆匪勾結勾結?」

  「是她。」裴青玉指向一旁的薛霜靈。

  「什麼時候?」

  「過年的時候。」

  何清河問的隨意,似乎對她的答覆也不甚在意,隨口道:「幾個人?」

  「她一個。」

  「住了多久?」

  「一兩天。」

  「此前見過麼?」

  「沒有。」

  「是誰讓你這麼說的?」

  玉娘下意識地朝劉辨機看去。

  何清河雙目一睜,冷喝道:「拿下!」

  兩名衙役應聲把劉辨機拖出來,用繩子捆上。劉辨機猝不及防下,頓時面無血色,顫聲叫道:「冤,冤枉啊……」

  孫天羽本想出面把水攪混,拖延時間,這會兒才知道這糟老頭子著實不好對付。思索間,只聽何清河淡淡道:「裴青玉,本官再問你,白孝儒、白雪蓮父女與白蓮教勾結之情,你可知情?」

  玉娘怔了一會兒,突然一下子癱軟在地,哭泣道:「大人饒命,妾身什麼都不知道……」

  「那你為何作出偽供?」

  「是他們逼我說的……」

  「可是用刑拷打了麼?」

  玉娘嚎啕痛哭道:「他們說,若妾身不說,就讓妾身跟……跟那兒騾……」

  何清河臉色一變,狠狠盯了劉辨機一眼,「再說你是如何入獄的?」

  「是他……」玉娘指著孫天羽哭道:「他殺了妾身隨行的人,把妾身拘在山裡姦了四日,才送到獄中,讓妾身服侍獄裡的男人。」

  白雪蓮怒道:「孫天羽!你不要臉!」

  何清河手一揮,「拿下!」

  兩名衙役拽住孫天羽的手臂,卻被他「啪」的甩開。

  「何大人!你如此斷案,難以服人!」

  「哦?你有何話說?」

  「本獄截獲白蓮教密信是真,拿住了白蓮教逆匪是真,薛犯供詞,白孝儒口供,都有指印為證,件件是真!大人為何聽信一面之辭,就要捕拿我等?」

  何清河放下手帕,帶著幾分不屑冷冷看著孫天羽,半晌道:「好一個不見棺材不落淚的刁吏。拿證物來!」

  隨從取出一撂卷宗,攤開來逐一擺在案上。

  「這是你們呈給各部司的白孝儒供詞原檔,一共六份。上面都有白孝儒的指印。若是一份,也許能瞞過我去。可惜這六份檔案,帶上你獄中的一份,就揭出你豺狼坡監獄上下勾連,誣陷良民,草菅人命的一樁大案!」

  何清河將手中一直翻閱的那份卷宗擲到案上,「看到了嗎?這七份卷宗共有一百二十六個指印,全為右手食指,同一卷宗中指印參差不齊,橫豎不一,甚至有幾枚指印上下顛倒!豈是一個認罪之人親手所按?再看這印痕形狀,紋路深淺寬細——若你們先備好卷宗,在白孝儒死時立刻取下指印,說不定能瞞過我去。

  「可惜你們手段雖然狠辣,行事卻草率可笑,這七份卷宗邊抄邊印,耗費了至少一個時辰。尋常屍體半個時辰便出現屍僵,這一百二十六個指印正清楚顯出白孝儒指痕由軟而硬,分明是死後盜取指印!」

  「再看這一份供詞,」何清河不屑地擺了擺手,「以姓名入罪,本司聞所未聞。何況薛玉英原名薛長峰,起事之前方才改名,何以十餘年前白孝儒就將其姓名嵌入子女名內?如此荒唐可笑,還敢拿來獻醜?」

  「薛長峰改名一事,本是白蓮教機密,爾等不知也情有可原。但這供詞情節錯漏百出——白孝儒若是以開店為名為白蓮教傳遞消息,選此僻處,豈非欲蓋彌彰?爾等區區獄卒,何來捕盜之權?若是先探出杏花村有謀逆行為,何不稟知縣衙?況且若是此前查有情弊,為何文中隻字不提?再則白雪蓮身為刑部捕盜司捕快,武功高爾等十倍,如確為逆匪,為何束手就擒?」

  「更有一樁潛漏了馬腳,若白家果真為匪,因何不將白孝儒之妻裴丹杏,次女白玉蓮系獄?即使她們母女乃弱質女流,難行遠路,不怕其逃亡,為何不怕白蓮教逆匪前來探問端倪?況且這山中過往客商盡多,究竟是不怕她們傳遞消息,還是知道她們根本就無從勾結匪人,只能由爾等肆逞淫慾?」

  旁邊的寧遠知縣、三班衙役,連同被拿的獄卒、白雪蓮、薛霜靈、玉娘都聽得目眩神馳,連身在其中的白雪蓮也聽得如同作夢一樣,頭一次知道這裡面還有如此多的內幕。

  孫天羽原以為此案已經做得足夠周密,沒想到被何清河一一戳穿,竟是滿紙疏漏。在何清河的辭鋒下,任他自以為巧舌如簧,此時也無隻言片辭以對。何清河說到一半他已經汗流浹背,等何清河說完,孫天羽僅有的勇氣也蕩然無存,只覺自己像在大庭廣眾之下被扒光了衣裳,羞愧得無地自容。

  何清河一拍公案,咆哮道:「孫天羽!你貪圖白孝儒妻女美色,勾結同僚,陷害良善,逼姦裴氏,騙姦白女……如此衣冠禽獸,你還有何話說!還不給我跪下!」

  孫天羽身子一晃,又死死地忍住了。他口中湧出一股苦水,彷彿是膽汁的味道。他咬緊牙關,將苦水嚥了下去,像木頭般僵硬地立在堂中。

  何清河氣極反笑,「好個不見棺材不落淚的硬漢。」他舉起驚堂木,重重拍在案上,厲聲道:「來人啊!帶裴氏出來!」

  孫天羽心裡像被人捅了一刀,疼得扭曲起來。

  後堂一個女子如在夢裡,怔怔走了出來。一直走到孫天羽面前,彷彿不認識般,細細看著他,眼神中有一絲驚訝,一些不信,一些鄙夷,一點猶豫,一縷柔情,一分溫存的愛意,更多的則是茫然。接著她身子一軟,像殞落的花瓣般倒在地上。

  「丹娘!」孫天羽跪到地上,用力抱緊她香軟的身體。

  「別碰我娘!」白雪蓮拉開孫天羽的手臂,重重給了她一個耳光。

  孫天羽半邊臉頓時腫了起來,卻不閃避,撫著丹娘冰涼的面孔,嘶聲叫道:「丹娘!杏兒!」他口中血沫飛濺出來,沾在丹娘潔白的粉頰上,猶如未化開的胭脂。

  「住手!」

  何清河喝止白雪蓮,不屑地看了孫天羽一眼,冷冷道:「小人!」

  旁邊的知縣早已是目瞪口呆,半晌才口吃地道:「還不,還不——拿下!」

  「不忙。他已經是待死的囚犯,何必著急。」何清河冷冷道:「孫天羽,本官且問你,你可知罪嗎?」

  孫天羽張了張口,慢慢低下頭顱。

  「等等……」一個女子輕聲說道。  

               51 千歲    丹娘慢慢抹去孫天羽唇邊的血沫,白嫩的指尖留下一抹殷紅。

  「他說的是真的嗎?」

  「是。」孫天羽慘然笑了笑,耳語般說道:「第一眼見到你,我就想著怎麼把你弄到手。是我每天去你店裡,為怕人生疑,有時我去喝酒,有時就在外面。出事地那天晚上我也在場。是我追的那兩個白蓮教逆匪,回來慫恿眾人把他們拿下。是我出的主意,把雪蓮騙進獄裡。我原本只想讓你著急,來求我。沒想到那兩個折蓮教逆匪身上竟然帶著密信……」

  「把你丈夫誣為逆匪,也是我出的主意。那天你告訴我他有咳病,最怕受涼沾水,我都記在心裡。半夜裡給他潑了桶帶冰的涼水,了斷了他的性命。」

  「你守孝那天,我佔了你的身子。我騙你說要娶你,騙你死心塌地從了我。但我不想娶你。一個待罪的寡婦………於是你就失了身,不能嫁給我。你明白了嗎?是我把你給了別人。」

  丹娘靜靜地看著他,眼中沒有半分驚訝,似乎早已知道那日孫天羽的突然離開,並不是意外。

  孫天羽咬牙笑道:「都說出來,好叫你死心吧——為了讓你離不開我,每次我玩你的時候,手上都先抹了藥,看著平常端莊貞潔的你,在我身下又騷又浪,像母狗一樣聽話,我不知道有多開心。杏兒,你現在知道我是個多卑鄙的傢伙了吧。你看,我的心腸跟我姓一樣,都是黑的。」

  彷彿霏霏細雨中,一朵在枝下露出半抹嫣紅的杏花,嬌弱的花瓣微微綻開,吐出潔白如貞的花蕊,在濕濛濛的水霧間濺出的一點艷。丹娘輕笑著,摩挲著他的臉頰,「我知道你是騙我的。你這個沒良心的……」她一早就知道,他是個沒良心的壞人。

  「每次見你為了騙我那麼辛苦,我都想對你說,不用騙我了。我都知道的。不用編那些謊話的……但男人都不喜歡女人聰明的。我傻傻的被你騙著,也許你會更高興……」

  「就像你第一次弄我後面,你一邊騙我,一邊把我弄得好痛。我知道你是故意的。但我還是傻傻的被一邊騙著,一邊被你弄得流了好多血。我知道你是想在我身上見紅,不好對我直說。你是怕我知道你嫌棄我才騙我。被你這樣騙著……我是喜歡的……」

  「那次我失身。想死,不是為沒臉見人。是以為你不要我了。我一遍又一遍地問你,天羽哥,你還要不要我?你說要,我就願意活下來。」

  「你的謊越撒越多,越編越累,我看著心疼。我那時說——天羽哥,你就把我當娼耍吧——不管你說什麼,我都信的。真的相信。你讓我扮母狗給你玩,我也會很開心地給你搖尾巴。」

  丹娘聲音顫抖起來,「我每天都想問,都忍住了,天羽哥,英蓮在哪兒……騙騙我就好。」

  半晌,孫天羽乾澀地說:「他去了一個很好的地方。哪兒的人很喜歡他。他有很多東西要學。過些日子,他會回來。」

  丹娘嫣然一笑,「謝謝你,天羽哥。」

  兩人聲音極輕,近在咫尺也未必能聽見。何清河一舉翻過此案,關係到在場每個人的生死榮辱,也沒有人能靜下心,去聽已經窮途末路的他們在說些什麼。

  良久,丹娘掙開孫天羽的手臂,跪在何清河面前,全心全意給他叩了個頭,說道:「多謝何大人,給寒家洗清冤屈。」

  何清河從袖裡取出一條素帕遞給丹娘,歎道:「這是你的帕子,當日走得匆忙,忘了奉還。如此乾淨的帕子,一旦污了,留在世上也是無用——你小心收好吧。」

  丹娘接過來,「多謝大人指點。」

  何清河轉過臉,有些不耐煩地說:「孫天羽,事到如今,你還不認罪麼?」

  「不。他沒有罪。」

  何清河臉色陰沉下來,盯著丹娘沒有開口。

  丹娘道:「都是奴家的罪。是奴家先勾引了他。先夫之死,也是奴家指使他做的。」

  何清河臉色由惱變憎,由憎變怒,寒聲道:「裴丹杏,你可知勾結姦夫謀害親夫,乃婦人第一重罪!需得剝去衣褲,赤體受杖,然後騎在木驢上繞城示眾!直到陰穿肚爛!生前受盡羞辱,死後無葬身之地!」

  丹娘從容道:「奴家知道。」

  何清河瞪視了她半晌,忽然仰天大笑,「本官六日間遍訪山下住戶,過往客商,都說你貞靜賢淑,原非歹人。本官念你為奸人所騙,受盡胯下之辱,有心回護於你。誰知你竟是這樣一個淫材兒!」

  何清河喝道:「裴丹杏!你以為這樣就可以救下姦夫性命,讓本官饒他不死嗎?蠢女子,你枉擔了罪名!即使你所言屬實,孫天羽為奪人妻,謀害無辜,也是死路一條!可笑本官諄諄教誨,不惜遣人將你接到獄中,在後堂聽審,揭穿這狗才面目,望你明羞知恥,孰料你卻是淫賤入骨,為著個無恥姦夫,連夫妻綱常人倫天理都拋在腦後!」

  何清河臉色鐵青,眼睛被燈燭煙火一薰,愈發紅腫,他拍案叱道:「你現在洗心革面,回去三尺白綾了斷此生!向本夫謝過失貞辱身之罪,還不失為知恥而改!若你一意孤行,焉知老夫不敢將你們這對姦夫淫婦一同押往西市寸磔凌遲,以儆傚尤!」

  丹娘淡然笑著,柔聲道:「多謝大人成全。奴家也知道他犯的是死罪,奴家只求與他同死。」

  以何清河這樣見慣世間百態,無不洞燭其奸的大行家,頓時也怔在當場。

  薛霜靈悄聲說道:「你娘八成是淫行聖母轉世,要不然就是個缺心眼兒的妖精,不為本夫守節,卻要為卑鄙無恥的姦夫殉葬。想去陰間還被他幹麼?」

  白雪蓮沒有答話,只怔怔看著母親,經過這麼多風雨,娘的容貌依然明艷,那雙明淨的美目湛然如水,帶著盈盈的笑意。她突然覺得,娘一輩子似乎沒有真正開心過。

  何清河在大理寺做了幾十年官,審過的案子不計其數,公認的細察秋毫,剛正無私,從來是謀定後動,殺伐決斷沒有半點含糊。可這一回他幾次去拿令簽,又收回了手。

  他暗中查訪,眾口一辭都說丹娘是個貞潔婦人,並無半點狎邪之事;升堂前他先審過鮑橫,據他招供,這獄裡上下通連,設好圈套把她誘騙來聚眾行姦。

  那日在杏花村,何清河親眼目睹,心知丹娘是個正經婦人,他委實可惜丹娘的才貌。這樣一個柔弱婦人,只因姿色動人,以至破門毀家,丈夫冤死,自己飽受淫辱,紅顏禍水,令人歎息。

  誰知這麼個明白婦人,竟是不可理喻!事到如今,她眼裡心裡仍只有一個孫天羽。可孫天羽有什麼好的?無知無能無恥無情無義無才,一個狼心狗肺的狗東西!莫非她是受了魘鎮?

  何清河的眼睛又模糊起來,他用袖子擦了擦,恨聲道:「唯女子與小人難養也!」接著拍案吼道:「孫天羽!你給我招!」

  孫天羽剛要開口,堂外突然傳來一聲又尖又細的怪笑,「招什麼招?沒有的罪過,你讓他招什麼呢?」

  何清河盛怒中面容一僵,接著毫不掩飾地流露出不屑。他身邊幾名隨從都面露驚疑之色,書吏停下筆,後面那年輕人踏前一步,半掩在何清河身前。堂中眾人紛紛扭頭朝外看去,只見廳外沉沉的黑暗中,突然亮起兩排燈火。前面兩盞丈許高的曲柄透水銀大琉璃燈,映得階前亮如白晝。

  十餘名穿著絳紫錦衣,腰纏玉帶的小太監分列兩旁,中間一乘八人抬的漆金座輦,一個錦衣華服的貴人傲然坐在輦上,雙手按膝,腰身挺得筆直,胸前一條五爪紫蟒張牙舞爪,威猛無儔。

  他頜下光溜溜沒有一根鬍鬚,乍看來不過三十餘步,箍在金冠中的頭髮漆黑如墨,臉色蒼白如雪,燈光下嘴唇泛起妖艷的血紅。他臉上皮膚光潔之極,沒有絲毫皺紋,細看來眼中卻有種掩不住蒼老之態,就像是一個老人換上了一層年輕的皮膚般不協調。

  一個拿著玉柄拂塵的少年尖聲道:「節制六省軍政,一等鎮撫將軍,東廠副都總管,敕封千歲,封總管千歲爺駕倒,爾等還不跪迎!」

  那知縣先是張大了嘴,然後旋風般奔出去,跪拜道:「卑職叩見千歲!封總管千歲千歲千千歲!」

  堂中衙役,連同大理寺隨員都跪了下去,「叩見千歲。」

  封總管由眾人徑直抬入大堂,也不落轎,就那麼端坐在半空,凝視堂中唯一站著的人。

  何清河背對著座輦擺了擺手,慢吞吞吩咐手下,「把燈滅了吧。薰得難受。有人家的燈就夠使了。」

  封總管道:「老何,你也不見過本鎮?」他聲音尖細陰柔,卻並不難聽,反而有種奇異的親切感。

  何清河側著身,抱拳湊合著搖了兩下,「見過見過。」

  封總管笑道:「好你個老何,論品秩你是四品,本鎮一品;論職銜,你是大理寺右丞,本鎮乃節制六省軍政的鎮撫將軍;論交情,你我一朝為臣;就是論年紀,你也比我小著幾歲——怎麼就這麼敷衍啊?」

  「行了行了,心意到了就成。」何清河坐回椅中,順手摘了烏紗帽,摜到案上,「有話快說,有屁快放。」

  封總管格格笑了兩聲,「老何,今兒個你只怕非得跪上一跪了。」

  何清河呷了一口涼茶,抹著眼角道:「我老何這雙腿跪天跪地跪君跪師跪祖宗,沒想過要跪什麼閹人。」

  封總管哈哈一笑站起身來,從袖中拿出一封明黃卷軸,正容道:「大理寺右丞何清河接旨。」

  何清河怔了一下,只好又戴上官帽,理了理官服,一撩袍角跪在輦前,叩首道:「微臣何清河接旨。」

  封總管慢慢攤開卷軸,「宣大理寺右丞何清河即刻回京。欽此。」

  「謝主隆恩。」何清河起身接過了聖旨,湊在燈下一個字一個字仔細看了一遍,末了又對著燈透了光查看璽印。

  「這個老何,還怕本司騙你不成?」

  何清河嘟囔道:「難說。」

  好不容易看完聖旨,何清河恭恭敬敬封了,交給隨從,然後又坐回椅中。

  「老何,聖旨是讓你即刻回京。你還有心情閒坐?」

  何清河慢吞吞道:「這黑燈瞎火的,讓我怎麼走?就是皇上差人,也沒說不讓過夜的。山這麼陡,路這麼險,坐著不靠邊的八抬大輦……萬一摔死了呢?」

  封總管被嗆得說不話來。何清河倒是開口了,「咦?這禮也見了,聖旨也傳了,你怎麼還不走?我可是個窮官,要打賞那是等不著嘍。快走吧,我還等著審案呢。」

  封總管也坐了下來,呵呵一笑道:「審案?好啊,本鎮管著六省軍政,這兒無論軍民都在本鎮轄內。你審著,我來聽聽。」

  孫天羽忽然上前一步,跪下道:「孩兒叩見爹爹。」

  封總管怔了一下,接著滿面堆歡,「好兒子,不用怕!有冤屈儘管說,爹爹在這兒,看誰欺負你!」

  何清河冷眼旁觀,罵了聲,「無恥!」喝道:「過來!跪下!」

  這一夜迭逢大變,先是在押逆犯喊冤,然後大理寺首官一手翻開大案,獄中的犯人原是冤屈,看守的獄卒卻成了死囚,現在又突然來了個受封千歲的東廠大太監,當堂認下嫌犯當乾兒子,這一波三折,讓眾人都暈頭轉向,摸不清頭腦。

  何清河狠狠盯了丹娘一眼,若不是她,此刻孫天羽早已伏罪,怎會惹出這麼多麻煩。他擦了擦眼,沉聲道:「孫天羽,你可認罪麼?」

  「回稟大人,小人無罪。」

  何清河丟下帕子,冷冷看著他,「好一副小人得志的狗奴才像!本官問你,你姦佔人妻,謀害人命可是有的?」

  有封千歲撐腰,孫天羽被何清河喝散的膽氣又回來了,朗朗說道:「裴氏是丈夫死後,無以為生,自願跟了小人。其夫白孝儒在獄中病死,自有人證,與在下並不相干。」

  何清河看了眼丹娘,陰沉沉道:「裴氏,你剛才供述是你指使孫天羽謀害白孝儒,可是有的?」

  丹娘不知道怎麼回答,孫天羽在旁笑道:「想必大人是聽錯了。大人也說裴氏貞潔,人所共知。怎會唆使他人謀害親夫?」

  「好一張利口,好一副厚臉!來人,將裴氏剛才供述的筆錄拿來。」

  何清河將筆錄扔到孫天羽面前,「狗才!自己看!」

  孫天羽咬了咬牙,還要撒賴。封總管道:「什麼筆錄?拿來讓本鎮看看。」

  一名小太監忙撿起文書,呈給封總管。封總管帶來的隨從足有百餘人,此時在堂內落了輦,他坐在椅中,十幾名小太監來回奔忙,流水價送來香茗、瓜果、香爐、唾壺、毛巾,另有人在旁打扇伺候,氣派之大令人瞠目。

  封總管用毛巾擦了手,接過筆錄,一頁頁翻著細看。何清河斜眼盯著他,一邊吩咐左右,「都瞧仔細了,有人敢撕咱們的筆錄,你們都記下來,回去我撞景陽鐘,敲登聞鼓,跟他打欽命官司。」

  封總管聞言笑道:「何大人多心了。」

  何清河冷笑一聲,叫住了一個遞毛巾的小太監,「把毛巾給我拿來!還有那瓜,也給我切一份兒。這帕子你拿著,給我洗乾淨了。要洗不乾淨,小心我叫千歲打你板子!」

  封總管位高權重,等閒巡撫也也都趨前送後地奉迎,唯恐失了禮數,那小太監從未見過有官敢在主子面前這麼放肆,再看封總管只作不見,忙一迭聲答應著去了。

  封總管看完筆錄,合上交給隨從。微笑道:「何大人果然是慧眼明斷,明如鏡清如水。」

  何清河面無表情,「這案子你還要插手嗎?」

  封總管喝著茶慢慢道:「你錯了。此案本鎮原本就沒想過要插手——來人,將邸報拿給何大人。」

  隨行的小太監將一封白綾封面的折子呈給何清河。何清河掀開看了幾眼,臉色突然變得鐵青。

  封總管淡淡道:「何大人,這案子已經結案了。依獄方原供詞為準,邸報明發天下。」

  何清河丟開邸報,冷冷道:「只怕未必。這只是述功的折子,將獄中查獲白蓮教密信一事定為功績。這班獄卒查獲密信是實,攀誣陷害,殘虐良民,逼姦婦女諸種情弊也是實。」

  封總管微笑道:「這個,只怕何大人要跟內閣首輔,諸大學士們商量了。」

  何清河道:「請千歲迴避,下官要再審此案。」

  封總管正容說道:「何大人,大理寺雖然有復勘之權,但未經報批,未奉聖旨,只怕不能私自勘察已經具結的案子吧。」

  他的理由無懈可擊,此案一經明發,皮球就踢到了內閣。就算明知道這案子大有冤屈,何清河也只能先找首輔申明案情曲折,獲准後再來復勘。此時他如果強行審理此案,已經於理不合。

  何清河默然良久,叫來寧遠知縣,「此案雖然已明發天下,但經本官察勘,其中情弊甚多。回京後本官自當向朝廷申明。為防奸人逃脫,本官命你,第一,將私姦女犯的獄卒:孫天羽、鮑橫、劉辨機、陳泰……等一律鎖拿入獄,嚴加看管。

  「第二,已審明逆匪薛霜靈押入死牢,謹防該犯越獄;第三,未能審明,疑有冤情的裴丹杏、裴青玉、白雪蓮、白玉蓮等人立即停刑,鬆去枷械,令其返家居住,由官府派人看守。案情查明前不許遷居,不許走脫,更不許加以騷擾。如有差錯,本官唯你是問!明白了嗎?」

  知縣看了封總管一眼,說道:「卑職遵命。」

  何清河吐了口郁氣,然後招起隨從,喝道:「我們走!」說完,也不理封總管,就那麼拂袖揚長而去。  

               52 謀劃    何清河一行走遠,寧遠知縣一撩袍角,跪在封總管身前,「請千歲示下。」

  封總管微笑道:「是許知縣吧。你轄內破獲這樁大案,貴縣也有訓導之功,本鎮論功行賞,自然少不了你的。」

  知縣聽的明白,破獲大案是他訓導有功,那獄卒們犯下的大罪,也少不了他「訓導」的干係。掂量著這裡面的份量,知縣叩頭道:「多謝千歲。」

  封總管道:「這案子本鎮也看了,何大人審的不錯,其中確有情弊,若不懲處,置我大明律法於何地?」知縣又要謝罪,封總管擺手笑道:「起來吧。貴縣不必緊張,此事與你無關。」

  知縣鬆了口氣。封總管又道:「本鎮節制六省,這案子也在本鎮分內。既然到了此處,本鎮定要將本案審理明白。嗯,貴縣若是無事,可以先走了。」

  知縣巴不得丟開這燙手的熱炭團,但是何清河走時交待過,如有差錯唯他是問,兩邊他誰也得罪不起,只好嚥了口吐沫,道:「下官遵命。但何大人曾有吩咐……」

  封總管站起身來,負著手踱了幾步,說道:「你帶來的衙役,本鎮信他們不過。本鎮現命你,此案所有檔案文書,連這監獄即刻都由本鎮著人接管。就不勞貴縣費心了。」

  一聽能擺脫干係,寧遠知縣千情萬願,忙施禮告退,接著傳下令去,帶上三班衙役,一時間走得乾乾淨淨。

  白雪蓮一場歡喜一場空,心裡幾乎滴出血來,眼見著那些小太監眾星捧月般圍著那臉色雪白的封總管亂轉,沒人來理睬她們,禁不住問道:「敢問大人,這案子還要審麼?」

  封總管看了她一眼,用尖細的聲音說道:「自然是要審的……天羽,你且過來。」

  白雪蓮豁出去了,道:「孫天羽殺人行姦,乃是此案兇犯,大人是要回護於他嗎?」

  封總管臉色一沉,「掌嘴!」

  一名小太監過來揚起手,丹娘忙遮在白雪蓮身前,「別打!」

  小太監板著臉一巴掌揮了下去,「啪」的在丹娘臉上留下五個指印。白雪蓮顧不得多想,雙手一錯,格的擰碎木杻,與那小太監交了一掌。

  那小太監在主子的面前丟了臉,頓時青了臉,兩手張成虎形,指上已帶了內勁。他年紀不過十五六歲,功夫卻是不弱,專門養起的指甲閃著白寒的光澤,招術怪異陰毒。

  白雪蓮拳腳功夫遠不及劍法精湛,但內功修為高了那小太監許多,幾招過後就佔了上風。那小太監難以取勝,又換了一套拳路,兩手五指併攏,掌心虛握,猶如蛇形。

  白雪蓮單掌斜劈,砍在小太監右腕上。那小太監吃痛之下,就地一滾,忽然並指朝白雪蓮腹下插去。白雪蓮惱他下手陰毒,左腳一勾,踩住他的手腕。那小太監痛叫著蜷起身體,他年紀不大,叫聲又似男似女,幼梟般尖亢,說不出的淒惻詭異。白雪蓮心下不忍,慢慢鬆開腳,轉身扶住丹娘。

  丹娘自從當堂供認姦情,願與孫天羽同死後,自覺無顏面對女兒,一直迴避著她的目光。到了危難關頭,女兒仍護著她,心裡又是酸苦又是感動。她扶著白雪蓮的手,剛要說話,忽然驚叫道:「小心!」

  倒在地上的小太監忽然一躍而起,從身後摸出一條短劍,朝白雪蓮腰間猛刺過去。

  白雪蓮應聲而動,先旋身踢飛短劍,接著朝他胸口抓去。手指還離著數寸,那小太監突然橫飛起來,像被一股大力拽起般,凌空飛出數丈,一頭撞在大堂的神像上,頓時腦漿迸裂,死於非命。

  封總管袖內伸出一條黑色的細鞭,毒蛇般纏在小太監頸中。鞭身色澤黯淡,不知是否因為浸透了人血,隱隱顯出血色。他陰冷的聲音淡淡道:「無能。丟了我東廠的臉面。」

  封總管手仍藏在袖中,也不見他如何動作,那條長鞭驀地斜掠過來,白雪蓮揚手封擋,卻擋了個空。長鞭如同虛影般從她掌間穿過,在她胸口輕輕一觸,然後靈蛇般退了回來,縮入袖中。

  白雪蓮只覺得週身的穴道同時一麻,真氣像被截斷般消散殆盡,無力地跪了下來。她望著臉色蒼白的太監頭目,眼中充滿了驚駭。另一個小太監挽著袖子過來,木著臉「啪」的給了她一個耳光。

  踏進後堂,孫天羽險些以為走錯了屋子。就在堂上交手的片刻工夫,這裡已經整飾一新。地上鋪了層猩紅的地毯,壁上張著帷幕,樑柱用彩絹包裹,懸了四頂精巧的宮燈,桌椅都已換過,上面擺了茶點。

  孫天羽定了定神,連忙跪下叩首道:「多謝爹爹救孩兒一命。」

  封總管坐在椅上,呷了口茶,淡淡道:「不用謝我。是何清河救了你一條性命。若非何清河在此,本鎮怎會親來此地。」

  孫天羽抬起頭,小心看了封總管一眼。當日在龍源,他並未見到這個權傾六省的鎮撫大太監,此時坐得近了,只見他雪白的面孔就像瓷器一般,沒有絲毫血色。眉眼端正,沒有絲毫不妥,但燈下看來,卻如同沒有生氣的殭屍般,有種說不出的詭異。

  孫天羽陪笑道:「何清河那老匹夫,怎是爹爹的對手?看他一身是病,八成活不到京城。」

  封總管看了他半晌,慢慢道:「你錯了。第一,你不該叫他老匹夫。何清河雖然官職不高,卻是我朝重臣。若非萬歲倦政,不願理事,何清河早就該升任大理寺正卿。對他的為人才幹,我封德明傾心敬服。」

  「第二,你不該咒他死。何清河與我雖政見不同,但一朝為臣,都是為萬歲效命。他看不起我這閹人自然有他的道理,我也不去怪他。我朝現有太監十萬,何清河卻只有一個。如今能幹事的官吏越來越少,他是萬萬死不得的。」

  「第三,不妨告訴你,本鎮著實看不起你的為人。欲成大事,不拘小節,自然不錯。但大節有虧,就成不了什麼大事。有了這一條,孫天羽,你這輩子都成不了氣候。」

  孫天羽滿身冷汗,強忍著心底的驚慌,不敢作聲。

  封德明不動聲色,「第四,我這個乾爹是你強認的,我並不情願。但你不用擔心。你能逼我認了你這乾兒子,我就敢應承下來。也因著你有這份急智,本鎮著實又高看了你一眼。」

  孫天羽悄悄透了口氣,「多謝爹爹指點。」

  「很好,你沒有再編著些銘感五內的虛詞來糊弄我。現在你來說說,這案子該如何處置?」

  孫天羽想了一會兒,道:「兒子自然是不想死的。只能依邸報為準,頂住大理寺,不許他們翻案。」

  「嗯。何清河的面子不能不賣。他清名在外,朝野俱知,我們死頂著掃他面子,莫說朝廷清議有礙,本鎮自己也有些過意不去。」

  又要顧及何清河的面子,又要保住自己的性命,孫天羽再想不出轍來,只好道:「請爹爹指點。」

  封總管沉吟一會兒,「不妨避重就輕,承認這裡面有逼姦逼供的情弊,但是案子大體無誤。我跟何清河私下商量一下,我們兩人臉面要緊,朝廷的臉面更要緊。已經邸報明發的案子又翻過來,朝廷顏面何存?反正白孝儒已死,洗脫罪名也不能活過來。

  「不妨將錯就錯,對其家屬從輕判處,保全性命;另一邊對涉嫌逼姦的獄卒從重懲處,殺上幾個。這樣不需翻案,朝廷的臉面也保住了,受冤的家屬略加拂拭,涉案的獄卒該殺就殺——就是翻過案來,結果也不外如此。你看如何?」

  孫天羽聽得心悅誠服,「乾爹說的是。白家雖然受了冤屈,但哪個廟裡沒有冤死的鬼呢?為了朝廷臉面,輕判寬縱也就是了。」

  封總管道:「既然如此,這案子不妨由你處置。該抓的該放的,都由你拿出章程,擬出來報給刑部。」

  孫天羽連忙叩首,「孩兒遵命。」

  封總管又道:「雖然由你來擬,但文書上不能有你的名字,免得招何清河之忌。這樣吧,剛才我也跟寧遠知縣說了,此獄由本鎮著人接管,就由東廠接管,作為東廠嶺南道查逆使獄。你來作獄正,留一名太監作你副手,另外再給你留些神機營軍士作獄卒。」

  孫天羽大喜過望,「多謝爹爹恩典!孩兒粉身碎骨也難報爹爹大恩。」他從偏遠縣獄一個小小的獄卒,一躍成為東廠秘密監獄的頭子,可謂是一步登天,不由他不感激涕零。

  封總管笑道:「我的幾個乾兒子,最小也是三品官。你還年輕,先在這裡歷練歷練。差事兒幹得好,將來還有恩賞。」

  說著,封總管喚來一個太監,指著孫天羽道:「這是我新認的乾兒子,在這兒替我們管著監獄。韓全,你留這兒幫我兒子打理幾日,得空兒跟他講講裡面的事。等案子辦完再回京。」

  那太監眉清目秀,唇紅齒白,削肩細腰,宛如女子,他躬身細聲細氣地答應道:「遵命。」

  封總管滿意地直起身,「案子就由你們去審。本鎮先去歇歇。告退吧。」       ***    ***    ***    ***    那太監仍一五一十掌嘴,白雪蓮直挺挺跪在地上,頭髮散開,雙頰被打得通紅。丹娘流著淚不住涕哭;薛霜靈板著臉面無表情;玉娘剛舉發過孫天羽,沒想到風雲突變,來了個大太監逼走何清河,又認了孫天羽作義子,此時見孫天羽出來,頓時像見了貓的老鼠,嚇得瑟瑟發抖。

  這邊劉辨機等人死裡逃生,都眼巴巴望著孫天羽,盼他高抬貴手。孫天羽一笑,走到大堂公案後,朝堂下跪的眾人看去,第一次感覺到手握生殺大權那種飄飄然的滋味。

  孫天羽扶著座椅,說道:「韓兄請坐。」

  韓全垂著手,笑咪咪道:「小的不敢,孫兄請。」

  兩人推讓片刻,孫天羽才坐了。他看了眼淚光盈然的丹娘,心裡一酸,接著又被心裡的喜悅自得沖淡,溫言道:「起來吧。」

  丹娘搖了搖頭,低泣道:「別打了……」

  孫天羽既不認得掌刑的太監,也不知道乾爹說的掌嘴要打多少,猶豫間,旁邊的韓全已經喝道:「住手!」

  那太監立刻收手退下。

  孫天羽咳了一聲,道:「此案繼續審理,由本人那個……」座椅上似乎還帶著何清河的體溫,但眨眼之間,他就由案犯成了審案的主官,猶如作夢一般,他頓了頓,壓下心底的慌亂,口齒變得流利起來,「誰有冤情,盡可呈訴上來。」

  堂下靜悄悄無人開口。

  孫天羽緩緩看過眾人,說道:「薛霜靈,你有冤情麼?」

  薛霜靈道:「大人明鑒。賤囚實實在在早該死了,被拿入獄都是賤囚犯賤自找的,一點冤情都不敢有。大人如何處置,都是賤囚應得之罪,賤囚心甘情願得很呢。」

  孫天羽目光從丹娘身上掠過,望著玉娘道:「裴青玉,你有冤情麼?」

  玉娘咬住紅唇,忍著淚搖了搖頭。她本來生得風流俏麗,此時穿著一件寬大的青布男衣,愈發顯得身材纖柔嬌美,風姿楚楚動人。

  這賤人當堂翻供,險些害得他身敗名裂,這一次無論如何也饒不過她。孫天羽暗自盤算著,看向堂上最後的倔強女子,冷笑著問道:「白雪蓮,你可有冤情嗎?」

  白雪蓮揚起臉,喊了聲「有!」忽然口中溢出鮮血,委頓在地。丹娘這一夜心力悴損,驚痛之下,也險些暈倒。

  劉辨機在底下見堂上又要大亂,忙喊道:「稟大人,小的有冤!」那些獄卒聞聲也連忙叫嚷喊冤。

  孫天羽心下著急,忙道:「鬆開劉辨機,卓天雄兩人,其他人等一律押入大牢!」

  陳泰等人這會兒只恨自己瞎了眼,投錯了娘胎,抱錯了大腿,攀錯了高枝,一窩蜂嚷道:「孫哥!孫爺!饒了兄弟吧!往後就是給你當牛作馬……」嚷著被軍士們拖了下去。

  幾名女犯也被帶了下去,薛霜靈、白雪蓮仍被押回大牢。韓全一邊吩咐兵士拿人,一邊笑著細聲對孫天羽道:「小的剛來,對案子也不熟,請孫大人告准,這些卷宗,還有這犯人由小的帶下去,先行審理。」

  「這個當然!」孫天羽見他要帶玉娘審訊,當即滿口答應,又叫來卓天雄,「這位是韓內使,封千歲吩咐了,韓內使往後就是咱們的主心骨,趕緊給韓爺安排處院子,用心照顧伺候。」

  韓全笑吟吟道:「豈敢豈敢,小的不過是受孫兄驅使的小卒罷了。」

  卓天雄答應了,領著韓全到後院安排住處。餘下的太監不用吩咐,已經把獄正廳整理妥當,請了封總管前去安歇。等堂上無人,劉辨機揉著腕上的捆痕,搖頭笑歎道:「真跟作夢一樣……剛才還是階下囚,轉眼又逃出生天。不經此事,怎知就這麼好端端站著,就是福分呢。」

  孫天羽笑道:「可不是麼。不過現在咱們可不只是站著的事了。劉兄可知,你我現在是什麼身份?」  

               53 斷情    「我五日前——」孫天羽看了看天色,「已經是六日了——趕到龍源,把英蓮送到千歲府中。我這身份當然是見不到千歲,幸好英蓮身邊帶著劉兄的狀子,我又附了個夾片,讓那小子都帶了去。第二日,那韓內使來見了我,說千歲已經知道了,讓我回來待命。我又等了兩日,打聽到白蓮教已被討平,述功的折子也遞了上去,才急忙回來。沒想到封千歲也已經動身,親自來了這神仙嶺。」

  劉辨機算了算時間,訝道:「這不對啊。」

  孫天羽咬牙一笑,「沒錯。那邸報必是假的。聖旨封千歲未必敢作偽,想必是聽說何清河要來兩廣,就在京城著人運作,討了聖旨,快馬遞到龍源。但述功的折子送去不過數日,邸報絕不可能這麼快送來。」

  劉辨機拈著鼠鬚道:「沒聽說封千歲跟何清河有什麼過節啊?封千歲怎麼這麼偏幫咱們?」

  孫天羽私下也猜度過,這裡面至少有兩個原因,一是封德明節制六省,討伐白蓮逆匪,耗時年餘,耗費內幣千餘萬兩,這裡面未必就沒有情弊。

  何清河官聲顯著,有他在廣東,就好比一堆火藥旁放了個火種,因此無論如何也要把他支走,遠遠調回京城。

  其二是英蓮。那日跟丹娘閒話,說起有些太監喜歡狎童。孫天羽頓時動了心思。他第一次去龍源,連人影都沒見到,乾脆一不做二不休,把英蓮送給封總管當了覲見的禮物。這下對了路子,第二日就有了回音。

  韓全私下告訴他,封千歲對英蓮極為中意。這個案子一旦翻過來,作為白孝儒唯一的子嗣,何清河必定要窮索白英蓮的下落。到那時,少不了要牽涉到封總管身上,他搶先一步將案子壓下來,也少了個把柄。

  聖旨不敢作偽,邸報都是書手抄錄後明發各省,偽造一份絕無難處。何清河接了聖旨、邸報,就算有千般疑問,也只好立即回京。封德明來此第一件事就是收了寧遠縣這所監獄,改由東廠密轄,絕非隨意處置。

  而是這樣一來,豺狼坡監獄就成為東廠屬下。趁著何清河奉旨離廣回京,封德明盡可以從容報部述功,再正式刊於邸報。到時何清河縱然明知有詐,但木已成舟,也無法對不屬六部管轄的東廠下手。

  孫天羽心裡想的明白,卻不能對劉辨機明說,只嘲諷地笑道:「這多半就是父子情深吧。」

  劉辨機聞言也笑了起來,歎服道:「孫兄這一著真是高明!這次我跟天雄都是托了孫兄的福,往後還望孫兄莫怪我等愚魯,多多提攜。」

  「劉夫子這樣說就太客氣了。」孫天羽遜謝幾句,然後正容道:「這監獄眼下已經是東廠密轄——我們幾個都已經是東廠屬下了。」

  「什麼?」劉辨機聞言一驚,待問明原委,他皺眉想道:嶺南道查逆使……難道不是二十四衙門?想著他渾身一震,「孫兄,這一下咱們可是進到內廷最隱秘的重地了。」

  明代內廷設有十二監、四司、八局,合稱二十四衙門,各設有掌印太監,掌管大內諸事。至於東廠,則是永樂十八年,明成祖在東安門北設立,暗中監察百姓、諸官言行。其總管由司禮監第二秉筆太監、第三秉筆太監充任,向來為皇帝私屬鷹犬。

  成化年間,大太監汪直成立西廠,與東廠、錦衣衛合稱兩廠一衛,權勢更在東廠之上,但不久即廢。武宗年間重設又廢,唯有東廠始終為皇帝操縱。

  經過百餘年經營,東廠勢力早已凌駕於六部九卿之上。雖然對外只設掌刑千戶、理刑百戶兩位貼刑官,由錦衣衛千戶、百戶充當。屬下隸役、緝事等屬員也都由錦衣衛撥給,但是實際上東廠勢力較對外宣稱的遠過百倍。只是東廠除皇帝外,不受任何管轄,無人知其內情。

  封德明本是司禮監第三秉筆太監,兼任東廠副都總管。因為白蓮教作亂出任鎮撫將軍,節制六省軍政,可謂位高權重。這次他將監獄安置為嶺南道查逆使管轄,才隱隱露出東廠內幕一角。東廠內部不僅設有查逆使,而且勢力早已超出京師,直至嶺南。怪不得封德明已經受封千歲,仍不肯辭去名義上僅四品的東廠副都總管一職。

  劉辨機道:「孫兄,這個獄正的份量著實不輕。在下暗自推算,東廠在各省細作雖多,但監獄要人要地,不易隱蔽,未必能有幾個。封千歲多半是看到豺狼坡地處深山,又是三省交界,才挑中此處。」他口氣熱切地說:「孫大人,您往後必要受大用。」

  孫天羽笑道:「能逃過這一劫已經是求神拜佛了,還說什麼大用不大用?倒是這獄裡新添了這麼些生人,還要靠劉夫子跟卓二哥兩位多多幫忙。」

  夜色已深,兩人又談了一會兒,便各自回了住處。

  孫天羽本來被這夜的變故撩撥得滿心興奮,一路走來,腳步卻漸漸沉重。到了門前,他猶豫良久,才推開了門。

  丹娘在床頭靜靜坐著,兩人都迴避著彼此的目光,不知如何開口。

  忽然不遠傳來一聲淒慘的叫聲,接著又被突然截斷。丹娘身子一抖,聽出是玉娘的聲音。

  「我對不住你。」孫天羽道:「但從現在起,我不會讓你再受半點委屈。」

  丹娘沉默了一會兒,低聲說道:「其實我也有對不住你的地方。」她聲音極輕,然後展顏一笑,「奴知道天羽哥是個有志氣的。不要為奴誤了你的事。」

  孫天羽本想把自己陞官的事說出來,突然又覺得無味,只好默然。丹娘也不再說話,像往常那樣服侍他除了靴襪,鋪了床睡下。

  孫天羽貼著枕頭忽然想起來,問道:「玉蓮怎麼樣?」

  丹娘像被針紮了下般一顫,接著強自鎮靜下來,「沒事的,她受了些傷,暈了過去。你走後她醒了一會兒,也沒說話,又睡著了。後來……」

  丹娘沒有再說下去,孫天羽知道,後來她被何清河派人請來,何清河本意是想揭穿他孫天羽的嘴臉,然後讓丹娘來作證,沒想到勢得其反。丹娘將罪過都攬在了自己身上,孫天羽又是感激,又是慚愧,又隱約有些不是滋味,過了會兒柔聲道:「明兒一早,我就讓人送你回去。」

  丹娘點了點頭。

  孫天羽心裡突然一急,一把拉住丹娘,「杏兒,你別死!還有玉蓮……」

  丹娘背對著他,彷彿睡著般沒有作聲。孫天羽的話脫口而出,說完自己又覺荒唐。他嗅著丹娘身上暖暖的體香,心事漸漸懈了,不久昏然入睡。

  暗夜裡,丹娘一雙眸子微微閃動波光。       ***    ***    ***    ***    次日一早,孫天羽便來拜見封總管,口稱:「兒子給父親大人問安。」

  封總管受了他一拜,問道:「案子審得如何?」

  「回父親大人,案情已經查明:白孝儒勾結白蓮教逆匪一事屬實。白蓮教逆匪薛霜靈、其妻裴丹杏、妻妹裴青玉都可作證。另由何清河大人舉發,豺狼坡監獄獄卒聚眾逼姦逆匪家屬之事,也已查明屬實。涉案獄卒十一名,現已全部捉拿入獄,聽候處置。」

  封總管滿意地點點頭,說道:「涉逆大案,東廠有權自行審理,只需報部即可,你且說說如何處置。」

  孫天羽決然地道:「逼姦女犯,律法不容。況且又是聚眾逼姦,依律不論首從,一律斬首!」他此刻動了殺心,要將除劉辨機、卓天雄兩人外一眾獄卒,全部處死。

  孫天羽如此辣手,連封總管都有些意外。殺幾個獄卒,不過是演戲給何清河看,沒想到他弄假成真,竟要把同僚清除乾淨。但此舉對封總管來說有利無害,幾個獄卒的性命,不過蟲蟻一般。

  「也好。那涉案逆匪,白孝儒的家屬呢?」

  孫天羽說道:「薛霜靈身為逆匪,確鑿無疑,擬凌遲處死。白孝儒之妻、妻妹、次女並不知情,又無過錯,各杖決三十。其長女白雪蓮,身懷武功,圖謀不軌,定為斬首。」

  封總管雖然是太監,卻無半點輕浮之態,他坐在椅上,腰背挺得筆直,舉手投足間氣度謹嚴,若非頜下無鬚,膚色怪異,與其他朝廷重臣相比,並無半點遜色。

  他看了眼孫天羽,說道:「薛霜靈倒也罷了,擬斬首即可。白孝儒家屬輕者太輕,重者太重。若說不知情,又為何能作證?杖決三十直如兒戲,改為杖決三十,流三千里。」

  孫天羽心下叫苦,若是流三千里,丹娘等人都要北遷遼東,那才是雞飛蛋打一場空。

  封總管見他不作聲,也不開口,只慢慢喝著茶。

  孫天羽硬著頭皮道:「父親大人……」

  封總管將茶盞往桌上一放,喝道:「昏憒!一個下三濫的村婦就將你弄得神魂顛倒!來人!傳我的令,將罪婦裴丹杏拘來!」

  孫天羽一顆心直沉了下去。

  封總管尖著嗓子道:「沒出息的東西!要不你跟那女子一刀兩斷,要不你就自己一刀兩斷,進宮來當太監,免得將來壞我大事!」

  一個太監進來道:「稟總管,沒見著那女子。」

  孫天羽嚥了口吐沫,艱難地說道:「回稟爹爹。裴氏清晨已經回家去了。孩兒知過了,往後絕不會為那罪婦動心。」

  封總管道:「一個女子,有何關緊的?你若當真捨不得,就告訴爹爹,爹爹立刻讓人把她殺了,免得你心神不定,辦不得差事。」

  孫天羽道:「孩兒只是貪圖那婊子的美色,哪裡有半分情義?爹爹的教訓孩兒都記住了。莫說沒有情義,就是有,此時也恩斷義絕,是死是活孩兒也不放在心上。」

  這時韓全也已進來,垂手立在一邊,封總管容色稍霽,說道:「東廠最忌兒女私情。往後你便知道了。韓全,那幾個女子由你處置。莫壞了我東廠規矩。」

  「小的明白。」

  房間裡寂靜下來,封總管似乎在想著什麼,近乎透明的皮膚下一根血管微微變紅,又消失了。孫天羽忽然意識到他是一個年近六旬的老人,心裡不由得泛起一陣寒意。

  「天羽。有樁事要你來做。」

  「孩兒聽命。」

  封總管又沉吟了一會兒,說道:「白孝儒的家眷如今有幾人在獄裡?」

  「有白孝儒妻妹、長女。」

  「把她們都帶來。」

  一夜之間,白雪蓮彷彿已經絕望了,空洞的眼睛沒有一絲神情。玉娘像是突然得了重病,臉色蒼白,步履艱難,由人扶著才勉強走來。

  封總管不經意地瞥了兩女一眼,說道:「韓全,把蓮兒帶來。」

  韓全輕手輕腳進了內室,接著帶了一個錦衣玉服的童子出來。

  白雪蓮嘴唇一顫,險些脫口叫出「英蓮」。

  白英蓮穿了件白綾繡花的錦衣,頭髮梳到腦後,用一隻金環束了,更顯得一張精緻的小臉粉雕玉琢,唇角那顆小痣胭脂般鮮紅。數日不見他神色中似乎多了幾分陌生,但見到姐姐他仍露出歡欣的表情。看得出,這些天封總管並沒有薄待他。

  封總管招了招手,叫他到了跟前,細聲道:「蓮兒,昨晚睡得香麼?」

  「嗯。」

  封總管道:「公公已經替你翻了案子。這獄裡欺負過你跟你娘的壞人,公公已經下令要把他們全部斬首。」

  此言一出,白英蓮固然笑逐顏開,連白雪蓮也愣住了。

  封總管和顏悅聲地說道:「你娘跟你兩個姐姐,現在還有你娘姨,也都免了死罪。公公答應你的已經做了,蓮兒,你答應公公的呢?」

  白英蓮開心地說:「公公,我往後就陪著你。」

  封總管笑呵呵道:「那好,蓮兒往後就跟著公公吧。」

  白雪蓮心裡猛然一跳,脫口叫道:「英蓮!」

  白英蓮愕然回首,只見姐姐緊張得面無血色,叫道:「他是個太監!他要你也做太監的!」

  封總管臉色一沉,韓全喝道:「住口!」

  白雪蓮撐起身來,「你這個不男不女的閹狗!不許碰我弟弟!」

  韓全揚指朝她的胸前點去,動作快如鬼魅。白雪蓮翻腕格開,又連擋了他三指,又還了一掌。白雪蓮資質出眾,雖然修為尚淺,但較韓全也差不了太多。韓全暗自估算,即使能取勝也要到百招之後。

  正焦急間,旁邊的孫天羽突然一掌朝白英蓮頭上拍去。白家僅這一個男孩,絕不容有半點閃失,白雪蓮連忙去擋,身後露出破綻,被韓全趁機點中穴道,剛揚起身便癱倒在地。孫天羽手掌落下,在英蓮額上一抹,便收了回來。

  封總管對白雪蓮的掙扎視若無睹,只笑咪咪對英蓮道:「乖孩子,等你淨了身,就能跟著公公了。」

  白英蓮雖然不明白淨身是什麼意思,但姐姐的叫聲卻讓他害怕了,說道:「不,我不要當太監……」

  封總管冷哼一聲,「不曉事的孩子。」

  韓全在旁細聲細氣說道:「小傻瓜,做太監有什麼不好?當了太監,出入內廷,在萬歲爺跟前效力——那是幾世修來的福氣。多少人淨了身想當太監還當不了呢。封公公心疼你,才給你指了條明路。往後想陞官想發財,都由著你呢。」

  英蓮被他說得糊塗起來,偷眼去看姐姐。但白雪蓮被點了啞穴,眼睛發紅卻說不出話來。玉娘似乎受了極大的驚嚇,神情恍惚地望著英蓮。這孩子,俊美得太有些過分了。就像那個韓全……她大腿又顫抖起來。

  封總管細聲道:「韓全,你幫天羽一把。」

  韓全抿嘴一笑,抓住英蓮的胸口,將他提到一隻圓凳上。白英蓮猛然間有了種大難臨頭的預感,一邊尖叫,一邊拚命扭動身體,兩腳亂踢。韓全駕輕就熟地擰住他的雙臂,將他擰得向後倒去,順手封了他兩腿的穴道。

  韓全笑吟吟道:「別怕啊,只要輕輕疼一下,把下面那個多餘的物件一切,把你閹掉就好了。」

  白英蓮嚇得哭了起來,「公公,別閹我……我以後一定聽你的話……」

  韓全挾住他的身子,「這會兒就該聽話呢,別亂動。」

  「我不聽!我不聽!你放開我!」白英蓮扭動著身體,拚命掙扎。

  韓全抬起手指,準備連他上肢的穴道也一併封了,封總管擺了擺手,尖聲道:「取家什來。還有,木擊子也拿來。」

  韓全怔了一下,應道:「是。」

  孫天羽過來抓住英蓮的雙手。片刻後,韓全從內室出來,一手拿了隻托盤,一手拿著隻類似竹枕的物件。兩人抬起英蓮,把竹枕墊在他臀下。

  封總管尖細的聲音再次響起,「天羽,去做吧。」

  白英蓮躺在地上,屁股墊得抬起。他下肢無法動作,肩頭被韓全按著,滿面驚恐,像一條擱淺的小魚,在暗紅的地毯上緊張地吸著氣,小肚子一鼓一鼓。

  孫天羽站起身,托盤裡放著一具木匣,旁邊擺著一方嶄新的白布,還有一隻木製擂臼。封總管將白雪蓮和玉娘叫來,讓他當著兩人的面,親手閹割英蓮。就是在他跟丹娘之間,結下一個解不開的死結。他無法想像,丹娘知道他閹割了自己唯一的兒子會是……孫天羽一咬牙,打開木匣。  

               54 閹割    黃楊木雕成的匣內鋪了塊鮮紅的絨布,一柄金色的小刀靜靜躺在上面。那刀寬約二指,長有四寸,刃口磨得極為鋒利,卻不帶半分鐵氣。這是閹割用刀的講究,必須是金銅合鑄,不能夾有鐵質。

  一名小太監進來遞上了一盆滾水,不言聲地出去了。孫天羽拉開白英蓮的衣服,將他褲子扒到膝下,依著韓全的指點,將白布在滾水中浸過,然後將英蓮腰腹胯下仔細擦洗一遍。

  白英蓮皮膚收緊,恐懼地戰慄著。他肌膚極為細膩,剛被擦洗過的腿間一片瑩白,如同剝殼的熟雞蛋般,光溜溜又粉又嫩。他屁股被墊高,小腹挺起,腹下一根小肉棒彎彎翹起,只有小指粗細,羊脂蠟燭般光潔無毛。還未曾發育的肉棒上沒有任何色素沉積,白生生可愛之極。

  孫天羽放下白布,拿起微涼的銅刀,在白英蓮腹下按了按。猶豫著不知該如何下手,韓全朝他使了個眼色,躬身問道:「千歲,是全去還是半去?」

  封總管想了片刻,尖聲道:「把內勢去了。」

  「是。」韓全答應了,然後把孫天羽拉到一邊,在他耳旁低聲說了幾句。

  孫天羽心領神會,拿著刀走到英蓮身邊,將他雙膝分開,英蓮下腹一根毛髮也無,除了那根軟軟的小肉棒,再無他物。孫天羽捏住英蓮的陰莖,朝上提起,將肉棒下的陰囊暴露出來。英蓮還是童子,陰囊又緊又小,似乎隨便兩個手指,就能將它捻碎。

  由於緊張,英蓮陰囊收緊,裡面兩顆小肉丸有一半陷進腹內。孫天羽按照韓全的指點,將白布浸熱捂在英蓮腹下。被熱氣一激,睪丸漸漸地滑出,孫天羽用兩指擠住,揭開白布。

  白雪蓮望著弟弟,口中忽然溢出了鮮血。她當日衝開穴道實屬湊巧,還因此傷了經脈。韓全點穴的指法、勁力比孫天羽高明許多,她勉強提氣衝穴,情急之下,頓時真氣逆行,傷上加傷。

  韓全瞥了白雪蓮一眼,也不去理會,和聲細語地對白英蓮說道:「公公這都是為了你好。往後你就明白了。」

  白英蓮急促地喘著氣,牙關格格輕響,「我不要當太監,不當太監……」

  「傻孩子,把那髒東西去掉,你就一步登天了呢。」

  英蓮的睪丸又小又軟,孫天羽用指尖擠著,右手拿了刀,頂在陰囊中間,一咬牙刺了進去。英蓮只覺陰囊先是一涼,接著火燒般炙熱,頓時尖叫了起來。

  孫天羽切開的創口並不大,裡面只流了幾滴血,更多的則是一種異樣的黏滑液體。他擠住陰囊中一隻小肉丸,將它從創口擠了出來,小心地剔出精管。那隻粉紅的肉丸從陰囊的創口中掉出,落在孫天羽手心,上面仍連著精管血脈。他拿好睪丸,又對另一顆如法炮製。

  英蓮慘叫著拚命掙扎,忽然一口咬住韓全的手臂。英蓮忽痛之下,牙關咬得極緊,朝全臂上鮮血直流,卻不動聲色。只片刻工夫,孫天羽已經將兩粒睪丸都擠了出來,睪丸上精管血脈俱全,一端連入陰囊,一端落在他手心,帶著血色的肉丸並在一處,溫熱而又柔軟。

  這時睪丸血脈未斷,再放進去,將養幾日還能痊癒。孫天羽拿著那兩粒仍活著的睪丸,暗暗吸了口氣,說道:「請爹爹示下。」

  封總管看了眼英蓮,淡淡道:「這孩子還有些燥性,須得去了方好。用木擊子吧。」

  孫天羽拿起那隻用紅木雕成的碗狀擂臼,放在英蓮腿間,手一傾,將兩粒濕滑的肉丸放在裡面。那擂臼裡面打磨光滑,木紋清晰可辨,睪丸放在裡面,就如兩隻生蛋黃。與擂臼相配的還有一桿木杵,頂部大如兒拳,沉甸甸份量十足。孫天羽一手托著擂臼,一手舉起木杵,猶豫了一下,然後狠狠砸了下去。

  啪唧一聲,英蓮猛然昂起了頭,臉色剎那間變得蒼白,他甚至沒有來得及慘叫,眼神便急劇黯淡下去,變得一片空洞。

  那根軟軟的陰莖歪在一邊,被切開的陰囊中,垂著幾根細細的精管血脈。在他胯下,一支木杵將他的睪丸砸得稀爛,零星血肉飛濺出來,沾在男孩腿上。

  玉娘身心本就被折磨得虛弱之極,目睹此景,頓時一聲不響地暈了過去。白雪蓮一口一口地咯著血,此時也閉上了眼睛,不能再看。

  原本完整的睪丸變成一攤肉漿,黏黏地沾在木杵下。孫天羽一陣噁心,趕緊扔開。韓全放開英蓮,抹了抹臂上的鮮血,在舌尖一舔,格格笑道:「這下淨了身子,你就能安心伺候公公了。」

  封總管起身道:「幫他止了血,收拾乾淨,跟本鎮一道回去。」

  孫天羽忍住心頭翻滾作嘔,忙道:「爹何不多留幾日,讓孩兒盡盡孝心。」

  「此間事情已了,為父就該回去了。」封總管道:「天羽,臨行前為父有一句話交待:只有小聰明,擔不起大事。你用心領悟吧。韓全。」

  韓全忙跪下磕頭,「請公公吩咐。」

  「天羽與我父子相稱,今後就是一家人了,諸事不必瞞他。天羽新入門牆,有事處得不妥,你要多加規勸,等案子結束,你回京後向本鎮稟告。」

  「是。小的明白。」

  這邊已有人給英蓮處理了下體傷勢,敷藥裹了傷口,將他送到外面。那些隨從太監都是作慣事的,不一會兒就收拾了物品,整裝出行。

  封總管的座輦已經換成一項八抬大轎,英蓮躺在轎中昏迷不醒。封總管升了轎,孫天羽、韓全領著眾人齊聲道:「恭送千歲。」

  等封總管一行人過了豺狼坡,看不到蹤影,眾人才起身拍打身上的灰土。韓全恭敬恭敬地說道:「孫獄正,這是千歲吩咐撥來的士卒,一共二十四人,請大人分配差事。」

  孫天羽獄卒出身,對此並不陌生,等問過名姓,便將士卒分為四組,兩組由卓天雄管理,輪流看守大牢,一組由劉辨機分管,處理文書雜事,其餘六人跟隨韓全,他不再過問。

  士卒們接了差事,便各自離開,孫天羽留下劉辨機、卓天雄、韓全在內廳商議。第一樁,就是按照封總管的吩咐,由劉辨機擬出案情經過,連同處置結果一並報至三司;第二樁是將獄中原有犯人解往寧遠縣關押,同時在縣檔內銷去豺狼坡監獄。對外界而言,這監獄往後就不存在了;第三樁是與東廠嶺南道查逆使聯絡,將監獄歸入東廠。

  韓全安靜地坐在旁邊,也不插口,等三人商量完,才靦腆地說道:「第三樁是在下的差事,小的即可去辦。」

  封總管走時說得明白,韓全名為協助,實為督看,孫天羽道:「如此就有勞內使了。」

  韓全不再多待,施禮告退。三人把他送出門,又回來坐下。卓天雄劈頭就道:「那些人都殺了?可是十一條人命啊。」他跟鮑橫陳泰等人沒什麼交情,但獄卒裡也有幾個與他交好,在豺狼坡朝夕相處半年,一起殺了難免有些過意不去。

  孫天羽道:「都殺了乾淨。我看封總管的意思,也是盡數殺了,這監獄越保密越好。」

  卓天雄不再多說。他能撿回一條性命已經額手稱慶,也顧不了那麼許多。

  劉辨機抽著水煙,慢慢道:「我剛才問過。這些士卒出自神機營不假,但都是封千歲到龍源後招募的。」

  他猶豫著沒有開口,卓天雄在旁邊笑道:「劉夫子太小心了,這裡就我們三人,有什麼不敢說的?我老卓軍漢出身,什麼沒見過?一眼就看出,這幫傢伙都是倭寇!封總管私下招了這些人,沒地方安置,放在監獄裡,神不知鬼不覺。」

  孫天羽道:「這些咱們別管。封總管這麼做自然有他老人家的道理。咱們把差事辦好就成了。卓二哥,你看這些人功夫怎麼樣?」

  卓天雄摸著下巴道:「有幾個算是好手,大部分也就是平常。但比牢裡頭關的那些強得多。」

  孫天羽鬆了一口氣,「那就好。還有件事,要跟兩位商量——白雪蓮功夫不俗,現在那韓內使雖然能勝過她,但也不是長久之計。一頭老虎關在籠子裡,總是險事。現在案子也差不多了,不如把她腳筋挑了,除去一個大患。」

  劉辨機、卓天雄對白雪蓮的功夫深自忌憚,當下都無異議。孫天羽想了想,「就這三兩天吧。先把獄裡的犯人都解走,免得走漏風聲。」他站起來道:「獄裡的事兩位多費心。我出去一趟,有事到酒店找我。」       ***    ***    ***    ***    丹娘熬了粥,拿了碗坐在床頭。玉蓮一口也不願吃,兩眼直直望著帳頂,目中似乎生機已絕,透出一片死寂。

  丹娘放下碗,「你跟娘都是命苦。玉蓮,」她乞求般道:「你就認命吧。」

  「身子已經髒了,再洗也不會乾淨。不認命還能怎麼處呢?」

  玉蓮木然睜著眼,沒有一絲反應。在她柔白的頸側,被人掐出的瘀痕清晰可辨。

  丹娘淒然淚下,「我們家不知招了什麼忌……實話告訴你吧,不光是咱們娘兒倆——雪蓮也已經不清白了。還有你青玉娘姨,守了這麼些年,也被人給壞了貞節。她嫁的官人,娘嫁的讀書人,雪蓮在外學武,你在家做針線……不管做什麼,我們家這些女人都逃不脫這一劫。」

  「只要是女人,免不了會遇見這種事,沒遇上是她們命好罷了。命苦的女子不只是你一個……你爹爹講的女兒經,娘也聽了。可天下的女子成千上萬,難道遇到這種事都要死嗎?」

  丹娘拭了淚,柔聲道:「玉蓮,你仔細想想。娘給你燒些水,一會兒洗洗,換身新衣服。」

  丹娘下了樓,正見孫天羽進來。她沒有作聲,微微福了一福。

  「玉蓮呢?」

  「上面。」

  「怎麼樣?會尋死麼?」

  丹娘苦澀地笑笑,「不妨的。昨天不死,那口氣懈了,往後更不會死了。」

  孫天羽忽然想起自己剛閹了她唯一的兒子,心裡不由抽搐了一下,同時升起一股強烈的慾望。男人僅有的,不過是胯下那一點東西而已。他一把摟住丹娘,便去扯她的褲子。

  丹娘沒掙扎,任由他將自己的褲子扯到臀下,伏在一張椅子上,聳起圓臀,被他從後面幹進去。往日交媾,丹娘總是滿心歡喜,用出十二分的媚態,引得孫天羽興致高漲。這次她卻似乎沒有反應,只靜靜趴著,讓他插弄。

  孫天羽停了下來,低聲道:「杏兒,你在生我的氣麼?」

  「沒有。」丹娘摀住臉。半晌呢喃道:「好像是做了一場夢……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醒……」

  「你後悔了麼?」

  「不知道。我只是……什麼都沒有了……」

  孫天羽沉默下來。丹娘並不知道她兒子被閹割,長女要被挑斷腳筋,她和玉蓮、玉娘像玩物一樣被人輪姦污辱,最後還要被當成囚犯,流放到三千里外。這些花枝般的女子,將會一個一個無聲無息地消沒在異鄉。她不知道,但她預感到一切。

  他拔出陽具,淡淡道:「這案子雖然沒翻,但跟翻過來差不多,你們母女的命都保住了,那些欺負過你們娘兒倆的現在都下了獄,我已經定了斬首,沒幾日好活了。」

  「多謝了。」

  「十一個。都是斬首。」

  丹娘身子一震,孫天羽已經站起身,「我上去看看玉蓮,一會兒有人來,你讓他進來。」

  一見到孫天羽,玉蓮的眼淚立刻滾了出來。她翻身面對著牆壁,肩頭不住抽動。

  「哭什麼?別哭了。」

  玉蓮泣聲道:「我沒臉見你……還不如死了乾淨。」

  孫天羽揭開單子,只見她臀間墊著塊白布,上面沾著血跡。玉蓮後庭已被他用過,若不是那幾個傢伙太狠,原本不該受傷。他撫著玉蓮的白臀兒道:「這事怨不得你。跟我說說,那天是怎麼回事?」

  玉蓮又羞又痛,涕哭著開不了口。孫天羽再三逼迫,她只是不說。孫天羽氣惱起來,拉起玉蓮,把她衣褲扒了乾淨,喝道:「跪在地上!給我說!」

  這本是對待偷情女人的手段,用在玉蓮身上,頓時把她嚇住了。玉蓮一邊痛哭,一邊一五一十說了經過。昨天上午,那些人怎麼闖進店裡,怎麼逼姦丹娘,娘怎麼上樓躲避,被他們抓到,他們怎麼捆了她的手,把她按在床上輪流姦淫,又怎麼強弄她的後庭,直把她乾得暈倒……

  玉蓮說得羞不可抑,孫天羽卻不動聲色。等她說完,孫天羽道:「你知道有三個人幹過你前面?」

  玉蓮流淚點了點頭。

  「第一個是誰?」

  「是一個姓鮑的……他的樣子我想起來就噁心!」那是第一個髒了她身子的人,對玉蓮來說是刻骨銘心。

  孫天羽道:「是那個傢伙啊,給你娘屄上烙字的就是他。他怎麼幹你的?」

  玉蓮咬著嘴唇,哭得梨花帶雨,「娘說,我們髒了身子,就不能再嫁給相公了,免得相公丟臉……我真想去死……」

  樓下忽然傳來拍門聲,孫天羽起身道:「別急著去死,仔細想想姓鮑的那會兒怎麼幹你的,一會告訴我。」

  孫天羽起身出了門,玉蓮怔怔想著,心裡像刀割般疼得抽搐起來……那個骯髒的男人,像狗一樣趴在她身上,下流地挺弄著……流著口水的嘴巴,在她乳上亂舔亂咬……最後掰開她的嘴,把那根腥臭的陽具放在她口中噴射……

  一個人突然撲了過來,從背後把她壓住,一根粗硬的物體在她臀間亂撞。玉蓮驚恐地回過頭,嚇得尖叫起來。

  那個噩夢中的男人此刻又一次壓在了她身上。她赤裸的身體扭動著,拚命掙扎。但無論她怎麼用力推搡,那個男人都死死摟住她,在她赤裸的胴體上四處亂摸。

  鮑橫呵呵地叫著,像發情的野獸一樣,試圖姦淫玉蓮。他一手插在玉蓮腿縫中,將她的大腿拚命扒開。一邊挺起陽具,往她腹下亂捅。

  驚慌間,一個硬物塞到玉蓮手中,玉蓮顧不得多想,用力朝鮑橫胸口捅去。一股鮮血猛然濺出,灑在玉蓮頸中,那溫熱殷紅的液體使她幾乎暈厥。漫天的鮮紅不住飛起,像霧一樣升騰翻滾。玉蓮腦中只有一片空白。  

               55 獸姦    「嗆啷」一聲,滴血的剪刀掉在地上。玉蓮呆呆坐著,雖然仍是夏天,她卻週身冰冷,接著無法抑止地顫抖起來。在她身前,鮑橫胸口被扎得如同篩子,幾乎沒有一寸完好。隨著他嘶嘶的呼吸聲,傷口中不住冒出血泡。

  「好個烈性女子。」孫天羽把剪刀踢開,從身後摟住玉蓮。玉蓮幾乎是立刻就蜷縮在他懷裡,身體不住哆嗦。孫天羽將她壓在鮑橫血肉模糊的身上,掰開她的冰涼的雪臀。玉蓮腦中仍是一片空白,只是以一種本能抬起臀部,接納了他的陽具。玉蓮身上沾滿鮮血,孫天羽藉著鮮血的潤滑,進入玉蓮乾澀的蜜穴,在裡面粗暴地捅弄起來。

  鮑橫兩眼發直,只剩下最後一口氣。孫天羽微笑道:「可能你不知道,剛才押解的那批犯人是送往縣城的。我已經吩咐過,讓他們把縣裡劉主簿的姘頭帶回來,收進監獄。你放心,我一定會好好待她,不會讓她像你這樣輕易死了。」

  鮑橫兩腿一蹬,停住呼吸。

  玉蓮面對的是一具屍體,身上滿是鮮血,近乎強暴的交媾使她戰慄著,一股一股噴出蜜液。孫天羽抓住她血淋淋的乳房,讓她兩手掰著臀肉,將本就淺緊的性器完全暴露出來,染血的陽具在她穴內直進直出。不多時,玉蓮就在他的強暴下尖叫著噴出蜜液。

  丹娘進來時,滿室的鮮血幾乎使她暈倒。她勉強扶住門框,只見玉蓮躺在床上,雙腿高舉,兩腳分開,被腳帶吊在帳鉤上,雙手捆在背後,就像那天被輪姦時一模一樣。孫天羽站在床邊,扳著她的大腿,在她蜜穴中用力捅弄,一邊問:「他們這樣幹了你多久?」

  玉蓮嬌喘著道:「奴家不記得了……奴兒又要來了……啊……」

  她這一次高潮分外猛烈,白嫩的足尖緊緊勾著,兩腿繃緊,用盡全身力氣夾緊陽具,蜜穴中淫液飛濺而出。孫天羽在她噴水的性器裡狠頂幾下,然後拽住她的頭髮,將她拖了起來,一邊拔出陽具。

  玉蓮連忙張開小嘴,將他的陽具含在口中,拚命吞吐,直到它開始射精。玉蓮粉頰潮紅,一滴不漏地將精液吸到口中,然後吞了下去。她久久含著孫天羽的陽具,不願鬆開。生怕一鬆口,這唯一的男人就會離她而去。

  「不用擔心玉蓮了。」孫天羽道。

  「她……怎麼會……」丹娘不敢看那具屍體。

  「玉蓮殺了他。」孫天羽不願多說,只笑道:「剛才我捆了玉蓮幹她,玉蓮叫得又響又浪,看不出這麼嬌滴滴個女兒,發起騷來,比當娘的還浪。」

  丹娘勉強笑了笑,沒有言語。這麼著化了玉蓮的心緒,她也意想不到。丹娘看了眼仍在高潮餘韻中戰慄的女兒,漸漸意識到,玉蓮已經不再是原來那個玉蓮了。       ***    ***    ***    ***    次日上午,孫天羽回到了監獄,劉辨機已經擬好了全部文書。他仔細看了一遍,笑道:「還要勞煩劉夫子加個折片,鮑橫作惡多端,入獄不久就被鬼神勾了性命,暴病而死了。」

  劉辨機一聽便知,當即添上此事,時間卻往前提了一日,放在何清河下令收押那天。

  孫天羽看過無誤,拿上文書來見韓全。這監獄本是廟宇改成,空房甚多,韓全獨佔了一所院子,六名屬下也都留在此處。遠遠就聽到院內一陣轟笑,孫天羽挺直腰背,上面叩了叩門。

  「孫獄正。」韓全起身拱了拱手。他面目姣好,看上去極是溫文有禮,但被他目光一盯,孫天羽總有種芒刺在背的感覺。

  「這麼熱鬧啊。」孫天羽寒暄道。

  已經交了八月,晝間依然炎熱,那些漢子大都打了赤膊,韓全卻衣冠整齊,襟口扣得一絲不亂。他笑著露出一口雪白的牙齒,細聲細氣地道:「閒來無事,圖個樂子,可巧大人來了,一起看看。」

  孫天羽朝院中看去,不由一怔。院內一株楊樹下,放了張石桌,玉娘光著身子,被兩名大漢按著跪在上面,白花花的大屁股正對著階下。那日韓全向他討要玉娘,孫天羽就知道這貌似女子的閹人想做什麼。看那六名漢子的神情,多半都用過玉娘的身子,只不知這大白天拿玉娘來做什麼。

  韓全請孫天羽坐了,微笑著道:「小的查閱卷宗,看到裴犯的供述,煞是有趣。」

  「韓內使如此操勞公事,佩服,佩服。」

  韓全打開折扇,輕搖著悠然道:「裴犯曾說,她如果翻供,獄方就要她跟兒騾交配。可她偏偏就翻了供,鬼迷心竅要指認大人。小的心想,國有國法,家有家規,咱們豺狼坡吐出的話,沒再往回咽的道理……」

  孫天羽看了韓全一眼,見他仍是笑吟吟神情自若,心裡暗自警惕,嘴上笑道:「哈哈,韓內使果然是明查秋毫。」

  院外傳來了一聲長嘶,一名漢子牽著那頭兒騾進來。玉娘被幾條大漢蹂躪多時,早已是體軟如綿,連叫也叫不出來。那漢子牽著兒騾跨在石桌上,正好將玉娘的身子罩住。

  玉娘有氣無力地哭道:「大人,饒了賤囚吧……」

  旁邊的漢子道:「你乖乖跟這騾子日上一回,大人看得高興了,就讓你歇一天。不然——」

  玉娘神思昏沉,仍搖了搖頭,嗚咽道:「你們怎麼弄我都行,但是不要用那個……」

  兩名漢子扳起玉娘的屁股,將她肥白的臀肉用力掰開,露出發紅的陰戶,玉娘低聲哭叫著,無力地扭動屁股。另一名漢子用樹枝挑起兒騾的陽具,朝她陰內送去。但玉娘不住扭動屁股,那兒騾的陽物又軟,挑弄半晌也沒能塞進去。

  眾人都有些不耐煩起來,韓全柔聲道:「把那婊子屄撐開了,往裡面放。」

  孫天羽笑道:「那有什麼樂子?不如讓這賤人自己跟那牲口弄上一場。」

  韓全訝然道:「孫大人有什麼手段?」

  孫天羽走過去,從腰裡拿出一隻瓷瓶,將裡面淡黃色的藥物倒在手中,然後翻開玉娘的陰戶,在她陰內裡外抹了一遍。笑道:「不用理會她了。都在旁邊看著吧。」

  兩名漢子將信將疑地放開手。玉娘撅著屁股趴在石桌上,身體微微顫抖。不多時,那隻屁股裡便滴起水來,接著越來越多。又過了一會兒,玉娘忍不住一手摸到臀後,把手指插在性器裡摸弄起來。幾日不見,玉娘的陰戶比當初足足大了一圈,張開手掌才能勉強包住。她的陰唇肥厚而且柔軟,有種淫蕩的紅艷光澤,細白的手指插在裡面,就像插在一朵不住流水的牡丹中。

  玉娘屁股哆嗦得越來越厲害,透明的淫液像泉水一樣流出,淋淋漓漓沾在指間,將石桌上打濕了一片。孫天羽用的淫藥比平常份量多了數倍,沒多久,玉娘昏昏沉沉的腦海裡就只剩下了肉慾,她將眾人的圍觀拋在腦後,兩手掰開屁股,在濕淋淋的陰戶內拚命攪動,像發情的母獸一樣自慰。

  似乎是淫液味道的刺激,兒騾軟垂的陽具慢慢變硬膨脹,顯露出騾馬器官駭人的尺寸。獸具一點一點挺起,棒尖在玉娘大腿內側碰了一下。玉娘急切地朝後摸去,當她握住獸根,喉中頓時發出一聲似悲似喜的鳴叫。

  韓全手裡的折扇停了下來,眼睛一眨不眨地望著前面。

  旁邊的漢子們嚷道:「自己往裡面插了!」

  「這婊子真夠浪的,驢七馬八,這騾子得有九寸吧。」

  「黑驢棒子插這婊子的大白屁股,真是絕配啊!」

  「這驢棒子全整進去,非把這婊子屄捅穿了。」

  「騾子的雞巴,中看不中用,啥時候弄頭叫驢跟這草驢婊子配配種,說不定還能下頭小驢。」

  叫嚷聲中,兒騾的陽具越來越硬,就像根黑亮的鐵柱直直翹著,長近一尺,足有兒臂粗細,玉娘一手都無法握住。她這時已經神智模糊,一手掰著流水的大白屁股,一手扶著騾根,將鐵錘似的龜頭頂在陰唇的裂縫中,拚命往裡面送。

  玉娘濕滑的陰唇越翻越開,她用陰門頂住烏黑的騾棒子,竭力扭動屁股。忽然龜頭一動,擠進充血的蜜肉。玉娘的陰唇頓時撐成渾圓的形狀,變成一圈紅艷欲滴的肉箍,緊緊套在烏黑的畜根上。兒騾晃動了一下,粗大的黑騾棒子向前一頂。

  玉娘尖叫著弓起了身子,粉白的玉背貼在騾腹下。肥白的大屁股高高翹起,兩手掰著白滑的臀肉,夾著那條粗黑的獸根,就像一團沒有骨頭的油脂般不住顫抖。

  兒騾似乎感覺到肉棒前端那團膩肉的誘惑,往前跨了一步。正在尖叫的玉娘喉頭猛然哽住,白嫩的屁股夾住鐵柱般粗硬的騾根,僵在半空。騾根的粗細已經超出她陰門大小,整隻紅艷的陰戶彷彿被完全捅入體內,只能看到白滑的臀肉被擠得變形,像一團膨脹的雪球般,緊緊夾著巨大的騾棒,被擠出的淫液在大腿內側縱橫流淌。

  韓全「啪」的合了折扇,在手心裡敲著笑道:「看不出這小小的肉洞,裡面倒是別有洞天。」

  孫天羽用眼角餘光瞥到他胸前已經汗濕透了,笑道:「連孩子都能生出來,何況是騾雞巴呢。」

  玉娘被獄卒們輪姦月餘,原本緊密的陰道早已變得鬆軟。到了韓全手中,那閹人對她的女性器官更是表現出特殊的興趣,他不僅用各種器具玩弄玉娘的生殖器,甚至還把拳頭塞到她陰道裡,硬將這富家少婦未生育過的陰道撐大。

  這會兒粗如兒臂的黑騾棒子硬梆梆插在陰中,給玉娘被淫藥刺激的性器帶來一股超乎想像的擠迫感。陰中脹脹的被巨大的騾鞭撐滿,每一寸蜜肉都被拉伸繃緊,在撕裂般的痛楚中,傳來難以名狀的快感。

  玉娘原本有一雙黑白分明的美目,此時她眼眶發紅,長髮亂紛紛垂在臉側。等陰道承受了那股突如其來的脹破感,她兩手扶著石桌,翹起屁股,像母狗一樣搖晃起來。

  玉娘白馥馥的肌膚上滲出汗水,連著她臀間濺出的淫液,整個人就像水洗過一般,那隻又圓又大的屁股更是白得發亮。粗大的獸具深深插在圓臀正中,那隻雪白的大屁股擠脹得膨脹起來,白滑的臀溝被撐得拉平,彷彿要從中裂開。

  美貌的少婦拚命搖動臀部,用她柔軟的性器撫慰著黑騾巨大的器官。相比之下,那條黑騾棒子卻像鐵鑄般紋絲不動,直挺挺捅進少婦白美豐膩的臀肉裡。

  緊接著,那匹兒騾開始動作。它嘶叫著揚起前蹄,在楊樹上來回踢踏著,直到穩住身體。黑騾兩隻後蹄支著地面,騾背弓起來,黑亮的獸根斜著插在玉娘臀中,奮力挺動起來。

  兒騾開始動作,玉娘就停了下來,她昂起頭,隨著騾棒的進出,發出呀呀的尖叫聲。那隻白美的大屁股翹在半空,一動不動地挨著黑騾雞巴狠肏. 從後面看來,巨大的騾根有半數都插進玉娘體內,那隻白臀不住膨脹鼓起,豐膩的臀肉就像充滿彈性的皮球,在騾棒的插弄下不住彈跳。

  兒騾的嘶鳴與女人的淫叫交替響起,引得眾人不住發笑。韓全鼻尖的汗水悄然消失,搖著折扇笑而不語。孫天羽早聽說過這些身有殘缺的閹人不能以常情猜度。跟韓全多打些交道,借此也好揣摩封總管的心意,因此處處暗自留神。

  思索間,兒騾已經射起精來,有人笑罵道:「這騾子好不濟事,才比劃這麼幾下。」

  有人怪笑道:「你第一次沾女人,不也就比劃了三兩下。一回生二回熟,下次再幹這婊子你就知道了。」

  旁邊有人道:「這騾子尿出來的可夠多的。那婊子的屄也真盛,這麼大的家伙杵進去,硬沒撕岔。」

  「別急別急,掉出來就知道了。」

  粗大的騾根在婦人臀內跳動著射了精,漸漸軟化掉了出來,在白臀間留下一個巨大的鮮紅肉洞,幾乎能看到盡頭子宮的入口。玉娘屁股哆嗦片刻,接著淌出一大團一大團白色的黏稠液體,沉甸甸掉在腿間。她的蜜穴張開有拳頭大小,紅艷的蜜肉暴露在陽光下,不住抽動。滿溢的畜精淫液滾滾而出,散發著刺鼻的野獸氣息。

  過於猛烈的交合,使玉娘也達到高潮。當陰內的黏液流空,玉娘癱軟下來,趴在滿桌的腥騷液體間,身體不時抽搐。她子宮裡也灌滿了兒騾的精液,脹脹的鼓在體內,等待排空。

  韓全朝玉娘臀間盯了一眼,回過頭,用陰柔的聲音說道:「孫大人,這戲看著如何?」

  孫天羽目不轉睛地盯著玉娘,應道:「有趣有趣。」

  韓全格格笑了一聲,「沒想到大人手裡還有這麼好的藥物,實在是有趣。」

  孫天羽恍然扭過頭,堆笑道:「這是往年在一個遊方道士手裡買的。還剩了這些,都給內使吧。」

  孫天羽掏出了藥瓶,韓全推讓半天,才接了放在懷裡。玉娘被人抬著扔到廂房,由士卒看管。孫天羽這才說明來意,跟韓全到內室拿出文書,兩人細細看了一遍,著人遞往龍源。

  忙完正事,孫天羽道:「久聞東廠大名,不知這裡面有些什麼講法。還望韓兄見告。」

  韓全道:「小的不敢隱瞞,自當傾囊奉告。東廠有內廠外廠之分,外廠就是京師東安門北的東廠大衙,由錦衣衛充任,其實只是掩人耳目的空架子,實權都在內廠。」

  東廠和內廠設有左右兩台,各設副都總管,左台下設製丹、期明、檔庫、平准、備選、教習六司,右台下設君威、查逆、刑舉、奉珠、伏線、腥元六司。各司人數多寡不一,左台六司多為內務,右台六司多為外務,有些司韓全也是僅知其名。封德明即為右台都總管。

  十二司中,以查逆司最為龐大,分佈九省,甚至連境外也時有所聞。東廠各司主掌都是太監,下屬也以太監居多。按照規矩,一旦加入東廠,便是全力報效皇上,不再有家事私務,更不能有兒女私情。若是以此誤事,處置倒也簡單,變成太監即可。

  韓全道:「封總管對恩孝忠義看得極重,輕易不收義子,既然認了大人,必然會多加照顧。千歲走時,吩咐小的為大人解憂,還請大人留意。」

  孫天羽道:「韓兄儘管直說。」

  韓全欲言又止,最後微笑道:「紅粉尤物便是紅顏禍水。請大人三思。」  

               56 脫身    原來的獄卒們三人五人一間被關在牢內,這些人作威作福慣了,如今進了牢獄,才知道階下囚的滋味不是好受的。眾人有的面如死灰,有的目光呆滯,有的連聲叫罵,有的反唇相譏,叫的鬧的砸東西的,亂成一片。

  正吵嚷間,一名士卒過來喝道:「吵什麼吵!都給我閉嘴!」

  這牢裡的頭兩天前還都是獄卒,在牢裡關得一肚子牢騷,有人叫道:「憑什麼關我們!欠債還錢,殺人償命,我們招誰惹誰了?」

  那士卒沉著臉道:「有冤到堂上喊去,在牢裡都給我老實些!」

  何求國小聲嘟囔道:「耍什麼威風呢?我管這大牢的時候,誰知道你是老幾啊。」

  那士卒喊了聲,叫來一名同伴,然後打開牢門,擰住何求國的領子,把他拖了出來。不等他辯解,就掄起皮鞭劈頭蓋臉一通狠打,直打得何求國鬼哭狼嚎,哭爹喊娘。

  那漢子力氣既大,下手又狠,何求國開始還殺豬似的慘叫,接著聲音越來越小,最後就只剩下皮鞭打在身上的啪啪聲,等扔回牢裡,何求國滿臉麻子都腫了起來,就像死了般一聲不吭。那漢子指著眾人道:「就是有屁也給我夾緊了!誰敢撒出聲,我就能叫你嚥回去!」

  這班獄卒原本也是狠人,對囚犯毒打酷刑習以為常,輪到自己頭上,這會兒一個個都噤若寒蟬。

  原有的囚犯已被移走,除了那些獄卒,這牢裡只剩下白雪蓮、薛霜靈兩人。薛霜靈是已定的死囚,被關入地牢,白雪蓮身為重犯,帶了手杻腳鐐,獨自關在一處。

  光線漸漸黯淡,白雪蓮閉著眼,蒼白而憔悴的臉上帶著心死般的漠然。

  何清河被一道聖旨逼走,監獄落入東廠手中,白雪蓮就是再傻,也知道這意味著什麼。封總管說的翻案,她根本不信,孫天羽堂上認父,跟這太監分明是一丘之貉。假如白雪蓮此前還有幻想,現在已經是夢醒了。

  那些新來的獄卒沒給她帶上重枷,但在卓天雄的堅持下,給白雪蓮腕上又加了條精鋼鎖鏈,將她帶了木杻的雙手鎖在一處。腳鐐是平常的鑄鐵,兩端帶孔,用銷子擰死,中間繫著尺許長的鐵鏈,走路時只能一步一步挪動。

  大牢內外一共有六名獄卒,其中兩個在地牢看守薛霜靈,兩個在牢外巡視,另外兩個在大牢內的耳房守著。每個時辰換一次班。牢房除了大門,只有頂上一排氣窗可容通過。當日薛霜靈就是從那裡越獄,現在都換成了鐵柵。

  從牢房出來,離最近的圍牆只有十幾丈遠近。圍牆高有丈許,隨便找件東西支撐,就能越過。

  白雪蓮擰住腕上的鐵鏈,試了試份量,然後垂目入定,靜靜等深夜的來臨。

  夜交子時,另一組六人前來換班,地牢裡的兩人出來,跟眾人咬著耳朵說了幾句,依稀在說那蜘蛛精如何如何,片刻之後眾人發出一陣淫笑聲。等那一組離開,這班人把牢門一鎖,一窩蜂湧進地牢,順手扣上鐵罩。

  白雪蓮睜開眼睛,摸住腳上的鐵鐐,吸了口氣慢慢扭動。她的腳原本纏過,雖然放開已有數年,但比正常腳形纖細許多,並沒有費什麼力氣就取了下來。手上的木杻對白雪蓮來說並沒有什麼作用,唯一的困難是那條精鋼鎖鏈。白雪蓮的指力還不足以將它扯斷。

  牢內已經是鼾聲大作,隱隱能聽到地牢裡淫猥的笑謔聲,沒有人注意到角落裡白雪蓮的動作。她用衣服包住木杻,微一用力,將木杻輕輕擰碎,然後抖去木屑,張開手試了試鎖鏈的長度。

  這鎖鏈扣得極緊,咬緊了皮肉,即使她能夠縮骨,也無法施展。白雪蓮握住鐵鏈用力一掙,最後還是放棄了。

  相比之下,牢門上的鐵鎖就粗糙得多,有些環扣甚至沒有焊牢。白雪蓮揀出一環,將它慢慢擰開,輕手輕腳地解下鏈鎖,然後將所有東西都塞在被中,輕輕打開牢門。

  當白雪蓮立在牆頭,沐浴在夜風的清新下,她才注意到漫天星斗,將夜空裝扮得無比璀璨。她呆呆看了片刻,然後用滴血的手掌拉緊鐵鏈,飛身掠下,頭也不回地離開了這座將她囚禁將近的半年黑獄。       ***    ***    ***    ***    孫天羽弓著腰伏在床邊,兩條潔白的玉腿盤在他腰間,彎翹的纖足像一對白玉扣般交在一起。從孫天羽分開的腿間,能看到少女白嫩的雪臀,中間嬌柔紅膩的美穴正被一根陽具肆意戳弄,水汪汪淌著蜜汁。

  孫天羽喘著氣道:「杏兒,把燈拿來。」

  只穿了貼身小衣的丹娘舉了燈過來,躺在孫天羽身下的玉蓮彷彿整個人都化成了一汪水,白滑的玉體柔膩之極。孫天羽握住玉蓮的膝彎,將她兩條白生生的大腿掰開,讓丹娘舉著燈,觀賞兩人交合的艷態。

  在孫天羽的催促下,玉蓮羞澀地把手伸到腹下,將插著陽具的玉戶剝開,讓他看得更仔細。孫天羽一邊挺動腰背,一邊觀賞蜜穴在陽具插弄下的變化,笑道:「燈下看牡丹,果然是別有一番風情。」

  玉蓮吃吃輕笑道:「人家那裡又不是牡丹……」

  「這是肉牡丹,讓你娘看看,是不是比真牡丹還紅還艷?」

  丹娘笑了笑,「玉蓮下邊生得好。」

  孫天羽笑道:「娘兒倆一般好,都是又滑又軟的小嫩屄。」

  丹娘垂下眼沒有作聲。孫天羽拿起玉蓮的雙腿,一輪猛幹,將玉蓮插弄得洩了身子,又在她洩身的美穴裡抽送多時,直到她洩盡陰精,雙腿發顫,叫的聲音也弱了,才停下來。

  玉蓮精疲力盡,昏昏沉沉睡了過去。丹娘側身坐在床邊,垂手除去鞋襪。孫天羽拉住她,道:「讓玉蓮睡會兒,我們到你房裡去。」

  孫天羽喜跟她們母女同床歡好,夜間丹娘與玉蓮往往宿在一處,平常各有房間。到了丹娘房裡,孫天羽沒有急於救歡,而是上了床,幫丹娘除去小衣,將她赤身裸體擁在懷裡,慢慢道:「這幾日,你在冷落我?」

  「不。奴在想……是奴對不住他們。」丹娘慢慢道:「奴一個下賤的娼婦,害了那麼多人。原來的相公、兩個女兒、英蓮……還有青玉。奴是不祥之身。」

  孫天羽撫摸著她的臉頰,「我見你這幾天有些魂不守舍的樣子……」他苦笑了一下,「索性告訴你吧。杏兒,案子已經定了,你們母女都免了死罪,但要流放三千里。」

  「英蓮呢?」

  孫天羽猶豫了一下,「他沒事。有人護著他。」

  丹娘一手撫著小腹,怔怔想著。她已經有了四個多月的身孕,平時穿了寬鬆的衣服,看著還不甚明顯,此時裸著身子,白玉般的小腹渾圓隆起,將下腹都遮沒了。

  「還能留多久?」

  「三五個月吧。我會盡力拖著。」

  丹娘想了一會兒,「還是早些吧。再等,玉蓮的身子就笨了。」玉蓮懷孕也有兩個多月了,拖下去,只怕正趕上分娩。

  孫天羽道:「杏兒,你真的不怨我麼?」

  「都是我的不是,怎麼怨得了旁人。天羽哥,你騙我的那些日子裡,我很快活。說你喜歡我吧……」

  「我不騙你。我真的喜歡你,捨不得你。」孫天羽衝動地說道:「杏兒,咱們一起走吧,什麼都不管了,我們一起去滇南,去沒有人的大山裡面,只有你跟我。」

  丹娘咬唇笑著,眼睛卻濕了。良久道:「你真會哄得我開心……夜深了,奴家服侍了它,再陪你睡覺吧。」

  丹娘拉著孫天羽,讓他伏到自己身上。

  孫天羽卻道:「小心,別壓著孩子。」

  丹娘怔了一下,這是孫天羽第一次關心她肚裡的胎兒。知道自己懷孕前,丹娘就被人輪姦過,雖然算著日子應該是孫天羽的,但看得出孫天羽一直都有些在意,兩人歡好時,孫天羽從來沒避忌過她腹裡的胎兒。

  「來,坐我懷裡。」孫天羽倚在床靠上,說道:「女人心,海底針,我也弄不懂你怎麼想。」

  丹娘輕笑道:「不用管奴家怎麼想。你把奴當娼耍就是了。」

  孫天羽朝她臀上拍了一掌,「大母狗,還不快上來。」

  丹娘張開腿,曲膝跪在孫天羽腰側,然後扶住他的陽具,雪滑的圓臀柔媚地向後翹起,對著肉棒緩緩坐下。孫天羽枕著雙手,一邊觀賞一邊笑道:「來個後庭試簫。」

  丹娘在他腿上扭了一把,一面分開臀肉,摸索著將龜頭頂住屁眼兒,然後鬆開手,柔嫩的大白臀壓住肉棒旋轉著,單靠屁股的扭動緩緩坐下。龜頭擠入屁眼兒,沿著柔軟的腸道越進越深,直到整條陽具陷進美臀,被肛肉柔膩地包裹住。

  丹娘的屁股豐滿肥翹,白膩膩一團雪肉貼在腹上,綿軟滑嫩而又充滿彈性,感覺酥爽之極。孫天羽一手插到丹娘臀下,沿著臀溝朝內摸去,丹娘微微抬起屁股,將屁眼兒與肉棒的結合處暴露出來,讓他狎玩摸弄。

  丹娘跪坐在孫天羽腰間,紅嫩的屁眼兒夾緊肉棒,雪臀上下滑動。孫天羽一手摸到丹娘腹下,在她玉戶內摸弄著。丹娘兩隻雪球般的圓乳在胸前跳動著,蕩出柔艷的肉光。她美目半閉,輕聲呻吟著,肌膚漸漸滲出香汗。案上的紅燭燃去一半,肉棒才在她肛內律動起來,將精液射進她直腸深處。

  丹娘等陽具射完精,軟化下來,才收緊屁眼兒,小心地抬起屁股,輕笑道:「射了好多……」

  話音未落,樓下忽然響起敲門聲。

  「娘。」

  孫天羽正在回味著丹娘肉體的妙處,聽到聲音,臉色猛然一白。丹娘也愣住了,片刻後才手忙腳亂地披上小衣,一邊道:「是雪蓮麼?」

  白雪蓮聲音裡帶著些許疲憊,「娘,是我。」

  丹娘顧不上多想,忙起身開門,匆匆下樓。白雪蓮的聲音並不大,落在孫天羽耳中卻如同霹靂,他呆坐床頭,卷捲舌頭,想嚥下些什麼,口中卻乾得發苦,腦中亂轟轟只有一句話:白雪蓮越獄了!

  樓下傳來開門聲,接著是一聲驚叫,「誰的血?雪蓮,是你受傷了嗎?」

  「手上劃破了,沒事的。」白雪蓮的右手掌心劃了長長一道傷口,用衣服上撕下的布條隨便裹住,她神情疲憊,眼神中卻帶著一絲亢奮,「若不是這裡點著燈,我可能就走了另一條路,娘,這麼晚還沒睡?」

  丹娘自然無法說出實情,也顧不得說了,緊張地問道:「雪蓮,你怎麼出來了?」

  白雪蓮道:「我殺了人,越獄出來的。」

  丹娘妙目圓睜,失聲道:「什麼?」

  薛霜靈是板上釘釘的死囚,又知情識趣不加反抗,守大牢的獄卒都湧去拿她姦淫取樂。白雪蓮沒費什麼力氣就出了牢房,在院中卻意外撞上了一名獄卒過來巡視。白雪蓮怕他喊叫驚動眾人,搶先用腕上的鐵鏈纏住他的脖頸。

  那獄卒武功頗為怪異,而且凶悍之極,被白雪蓮鎖住脖頸,還撥出一柄尺許長的窄背短刀,朝肩後劈去。白雪蓮擔心用鐵鏈格開發出聲響,一咬牙,赤手抓住刀刃,用力一擰,奪下短刀,順勢反手刺進那人頸側。

  白雪蓮在獄裡囚了多時,對自己身在何處一無所知。她將屍體丟到牆外隱藏起來,四處張望良久,終於看到深山裡一點隱約的燈火,才尋跡而來。

  丹娘聽到女兒是殺人越獄,嚇得煞色雪白,連忙插上大門,帶著白雪蓮到樓上房裡。

  到了門口,她才想起房裡還有個孫天羽,不由掩住口,驚叫道:「哎呀!」

  白雪蓮在前面已經進了房間,回頭道:「怎麼了?」

  房裡空無一人,丹娘暗暗鬆了口氣,她掩飾著窘態,一面放好燈燭,一面道:「你怎麼逃了出來?還殺了人?」

  一轉身,只見女兒立在床邊,神情怪異地望著她。丹娘順著她的視線看去,才發現自己匆忙間只穿了褻褲內衣,肚兜下明顯隆起一個圓鼓鼓的形狀。丹娘臉頓時紅了,她扯著肚兜遮掩小腹,喃喃地開不了口。

  在公堂上,白雪蓮見過娘親,那時丹娘衣衫遮掩得好,竟沒留意到娘身上的異狀,呆了半晌,她有些吃力地說道:「娘,你懷孕了……」

  丹娘羞愧地扭過臉,沒有作聲。

  「誰的?」白雪蓮遲疑地說道:「……那個姓孫的?」

  丹娘用沉默承認了她的猜測。

  白雪蓮玉臉一時漲得通紅,一會兒又變得慘白,帶著恨意顫聲道:「他在哪兒?」

  白雪蓮握緊纖手,鮮血一滴滴掉在地上。她越獄時就有心去殺掉孫天羽,但一來不知道孫天羽身在何處,二來擔心遇上韓全,最後決定還是先回家,等安置了娘親和妹妹再來報仇。沒想到第一眼就看到娘真被那無恥之徒弄大了肚子。

  丹娘拉住女兒的手,乞求道:「雪蓮,你別生氣。都是娘不好……」

  白雪蓮眼淚一下子湧了出來,「娘,你瘋了嗎?到這時候你還護著他!他害死了爹爹,害了你,害了玉蓮,害了我們全家!你知道他把英蓮怎麼了嗎?」

  丹娘像被人猛然抽乾鮮血,「英蓮怎麼了!」

  白雪蓮咬了咬嘴唇,恨聲道:「你遲早會知道的。」

  空氣中仍飄浮著淫糜的氣息,白雪蓮仔細看著娘親,從她慌張的眼神,凌亂的鬢髮,到她隆起的小腹——丹娘腿間的褻褲濕了一片,那種濕黏的痕跡,白雪蓮再熟悉不過。

  丹娘也意識到股間的黏意,剛才歡好後她來不及清理,就匆忙起身,這會兒樓上樓下走了半晌,直腸裡灌滿的精液溢了出來,從屁眼兒到腿間黏乎乎一片,臀溝裡又濕又滑,假如女兒知道自己褻褲的屁股正往下滴著精液,不知會怎樣鄙視她這個不知羞恥的母親。

  白雪蓮終於移開目光,像是不再追問,接著忽然縱身而起,踢倒了床後的屏風。

  丹娘失聲叫道:「不要!」

  屏風倒向一旁,後面空蕩蕩沒有人影。

  白雪蓮不願提孫天羽的名字,厲聲道:「他在哪兒?」

  丹娘也不知他躲到哪裡,但若說不知道,女兒勢必不肯罷休,只好道:「他聽見聲音就走了。想是回去了。」

  白雪蓮冷靜下來。孫天羽若是返回監獄,至多一個時辰,就會帶了人來。到時別說兩個纏足女子,連她也不易脫身。

  「玉蓮呢?我先把她送走。」

  「玉蓮睡下了。為什麼要走?我聽天……」丹娘有些慌張地掠了掠鬢角,「他說,咱們都沒有死罪。」

  「流三千里麼?」白雪蓮道:「娘,你太傻了,他們必定要滅口的。我以前就是太傻,以為官府會為民作主。結果怎麼樣?」

  她閉上了眼,想起自己被輪姦淫辱的日子。回家時,她還是個意氣風發的新晉捕快,現在卻成了越獄的逆囚。她的清白之軀,就葬送在這不見天日的黑獄深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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