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千零一夜最終夜‧朱顏血‧丹杏 (1-8)

2942Clicks 2019-08-24
一千零一夜最終夜‧朱顏血‧丹杏  

  作者:紫狂

                楔 子    「那就是神仙嶺。」

  行商指著前面森森群山說道:「這地方山高林密,攏共也沒有幾戶人家,又叫三不管。」

  旁邊一個文士打扮的中年人道:「三不管?」

  行商說道:「這是三省交匯的地界,山窮水惡,贛、閩、廣三省誰都懶得來管。還有一說,這三不管是天不管,地不管,皇上也不管。」

  文士搖著紙扇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中華腹地,哪裡還有化外之民?倒是孫老闆,怎生放著大路不走,要走著這三不管的山路?」

  「這您就不知道了。神仙嶺雖然難走,但從贛州府到廣東,從這兒走要省出兩天的路程。而且還有樁妙處——」

  孫老闆嘿嘿笑道:「這神仙嶺下有家客棧,雖然只有三五間客房,但收拾得乾淨利落,店裡自釀的山酒更是一絕,店名就叫杏花村。」

  文士見他笑得別有意味,不由笑道:「孫老闆寧肯翻山越崗,走這神仙嶺,不會是只為了這店裡的山酒吧。」

  孫老闆笑道:「不瞞您說,杏花村是個夫妻店,掌櫃的姓白,原本也是個讀書人,五十多歲也沒考中秀才,是個老童生,生性木訥。倒是老闆娘相貌標緻得緊,能裡能外,過路的都叫她丹娘。」

  文士笑道:「原來孫老闆在這兒有個相好,怪不得嫌大路遠呢。」

  孫老闆連忙搖手道,「這您可誤會了。人家夫妻在這兒開店,做的是正經生意。掌櫃的讀聖賢書出身,半點兒邪事都不沾的。丹娘也是個正人,來往客人雖多,這麼個標緻婦人在店,連一句風言風語也沒有。」

  文士還是不信,「那孫老闆何苦走這山路?」

  孫老闆笑道:「閣下有所不知,那丹娘三十多歲年紀,風韻正足,生得白白嫩嫩,花枝一般的人物,單是看她燙酒遞菜,小腰一扭一扭的俏模樣,再多走幾十里山路我也樂意。」說著歎道:「說來也有一年沒來了,不知道丹娘是不是又俏了幾分。」

  文士拿折扇在手心輕輕敲著,訝道:「荒山野嶺竟有如此尤物……」

  說話間山路一轉,露出山坳裡一個小小的院落。依著山巖是座兩層小樓,前面一片空地,外面竹籬上爬滿青籐,院內幾株杏花開得正艷,滿枝紅霞勝火。樓角挑著一幅黃布酒幌,上寫著「杏花村」幾個墨字。

  孫老闆收了嘻笑,正了正頭巾,兩人一前一後進了院子。

  正值午時,院內卻靜悄悄寂無人聲。店門大開著,門旁一塊木牌被一幅綠紗巾遮了半邊,上面隱隱寫著銀錢數目。文士四下打量,只見客棧雖小,卻窗明幾淨,桌椅上絕無半點灰塵,看得出主家操持有道。只是客人已經進了樓,還不見掌櫃的出來,未免奇怪。

  兩人上了樓,正自納罕,旁邊一間客房支啞一聲開了門,一個柔婉的聲音說道:「客官,是要住店嗎?」

  兩人回頭一看,不由愣住了。

  一個少女倚在門邊,穿著件青布白花的上衣,紐扣還來不及扣好,只用手捏著衣襟,雪白的頸子一直延伸到襟下,露出細緻的鎖骨,似乎是剛披上衣衫。下身是條靛藍布裙,裙角已被壓得皺了。裙下露出雙大紅緞鞋,她是纏過足的,那雙繡鞋猶如兩瓣紅蓮,精巧可愛。裡面兩隻白生生的玉足,卻是除了裹帶,光著腳套在鞋內。

  乍暖還寒的三月天氣,那少女額上卻滿是汗水,腦後一窩烏亮的青絲墜在肩頭,幾縷髮絲沾在頰上,粉頰一片潮紅。她看上去十七八歲,雖然布衣荊釵,但眉眼盈盈,嬌俏可人,此時衣裙不整,香汗淋漓,別有一番香艷的美態。

  文士聽同伴說得天花亂墜,滿心以為老闆娘是個端莊賢淑的小家碧玉,此時一打照面,這婦人美則美矣,可眉梢眼角春情流露,分明是剛與人歡好過,天剛過午,在客房白晝渲淫,這丹娘做得哪兒是正經生意?看著孫老闆瞠目結舌的樣子,文士不由暗自偷笑。話說回來,有這等媚物推枕薦席,再多走幾十里山路也是值得。

  孫老闆滿心驚訝,這少女相貌與丹娘有七八分相似,但年紀小了許多。看著婦人胸乳沾滿香汗,濕淋淋散發著白膩的肉光,孫老闆不禁有些眼暈,期期艾艾道:「您是……丹娘在麼?」

  那女子俏臉飛紅,小心掩住襟口,正待說話,身後門板忽的被人踢開,一條大漢繫著腰帶從房內出來,一手摟住她的頸子,在她粉腮上重重親了一口,「你娘那婊子真夠騷的,屁眼兒都浪的滴水……」

  說著從腰裡摸出一小串銅錢,扔在那少女懷中,順手又在她高聳的乳房上扭了一把,蹬蹬蹬下了樓。

  少女攥著那串銅錢,勉強露出一抹笑容,輕聲道:「丹娘剛接了客,一會兒就出來。兩位客官,是要住店嗎?」  

               01 歸家    一年前。

  白雪蓮日夜兼程,趕到神仙嶺也已經是日暮時分,遠遠看到暮色裡飄揚的酒幌,少女唇角不由露出一縷笑意。

  自從十二歲到羅霄山學藝,白雪蓮已經六年沒回過家了。不知道爹爹的咳病好了些沒有;娘一個人裡裡外外操持客棧,可辛苦得緊了;玉蓮妹妹今年該十六歲了,不知道家裡給她說了親沒有;還有弟弟英蓮,一家人的命根子,離家的時候才一歲,正在娘懷裡呀呀學語,如今也該長大了呢。

  暮色一層層重了下來,周圍的景物漸漸模糊。白雪蓮有心給爹娘一個驚喜,按了按背上的長劍,悄悄進了院子。

  店裡已掌了燈,樓下客堂坐了兩桌客人,靠窗的一桌是個頭髮花白的老人和一個綠衫女子。那女子看上去比白雪蓮大了幾歲,目如點漆,顧盼間隱隱生輝,引得另一桌四名漢子不住朝這邊張望。

  單看那對眸子,白雪蓮就認出這女子身懷武功,只不知深淺如何,她手邊放著包裹,腳上套著小羊皮製成的快靴,一副出遠門的打扮。

  另外一桌就有些蹊蹺。四人都是三二十歲的年青漢子,桌上只放了隻酒甕,四人踩著長凳,滿臉無賴相,此時一碗一碗喝得痛快,都有了四五分的醉意。

  一個猢猻似的瘦小漢子道:「縣裡這幾日不知怎麼了,縣尊、主簿都不在,只剩了一個典史守著。」

  旁邊一個漢子道:「是封公公到了河源,莫說縣裡,周圍幾府的主官都趕了去拜見。」

  「哪個封公公?」

  「還能有哪個?當然是東廠的封公公,」那漢子壓低聲音,「聽說閻大人跟他還是舊識,現在不知道還能不能攀上交情。」

  對面一個滿臉麻子的大漢端起碗,「你管他能不能攀上,喝酒喝酒。」

  白雪蓮暗自訝異,客棧周圍十幾里都沒有人家,來往的只有過路客商,這四人雖然口音各異,但身無長物,言談舉止更不像是過路人。

  聽到東廠,綠衫女子眉頭不易察覺地一挑,隨即若無其事地舉茶慢飲。

  說話間,樓上下來一個婦人,她穿著淡紅衫子,大紅羅裙,三十四五年紀,眼角已有了細細的皺紋,皮膚仍是又白又滑,猶如銀絲團成。雖然不施脂粉,但天生的眉枝如畫,容貌柔艷,宛如一朵盛開的牡丹,香氣撲人。一頭青絲梳理得光亮整齊,在腦後盤了個精緻的髮髻,用一根竹簪穿著。雖然簡陋,卻收拾得處處妥貼,讓人一見就暗讚道:好個乾淨的婦人。

  此時她一手托著木盤,一手提著裙裾,拾級而下,舉止雖然端莊恬淡,但正值熟艷的年紀,萬般風情掩也掩藏不住。

  白雪蓮心中一蕩,幾乎脫口叫出,「娘」。

  「丹娘!」那猢猻似的漢子舉著碗歪歪斜斜走了過來,「咱們兄弟要的菜怎麼還不上啊?」

  「小店照顧不周,多有得罪。」丹娘把木盤往後挪了挪,免得他滿是酒氣的口水濺在上面。

  「讓咱瞧瞧………」那漢子一把抓住丹娘白生生的腕子,「喲,魚啊。風乾的。這個好,咱們就要這個!」

  丹娘被他攥住手腕,不由粉面發紅,又不好發作,只道:「這是那一桌客人先要的,客官想要,奴家再取了來。」

  那漢子揉捏著丹娘滑膩的手腕,「咱看這條就怪好,又光又滑……」

  丹娘挑眉喝道:「客官,請你放尊重些!」

  「咋個不尊重了?」那漢子一邊把丹娘的手腕往懷里拉,一邊嘻皮笑臉說道:「咱又沒摸你的身子……」

  白雪蓮心頭火起,正待進門,只聽那漢子「啊」的一聲慘叫,半邊身子歪了下去,卻是被綠衫女子擰住了手腕。

  「霜兒!」老者低喝一聲。

  綠衫女子揚手往外一送。那漢子踉蹌著退了幾步,一屁股坐在地上。

  綠衫女子微微一笑,對丹娘說道:「勞煩您快些做,我們還要趕路。」

  對面幾人已經跳了起來,那滿臉麻子的大漢一拳揮出,虎虎生風,竟也是習過武的。

  拳頭到了半路,忽然一緊,像被焊住般動彈不得。那大漢定睛看去,卻是一個白衣少女站在面前,一手拿住他的拳頭,她身長玉立,鬢角插著一朵白茶花,容貌嬌俏秀美,但此時一臉怒容,她中指扣著他的脈門,無名指小指扣緊寸關,那大漢拳頭比她大了一倍也無法掙脫,使得竟是正宗擒拿手法。

  白雪蓮冷冷道:「客官是來吃飯的,還是來砸場子的?」

  大漢仗著酒意喝道:「老子今天就砸了你這破店!」

  白雪蓮見他左肩微沉,知道他是要出右腳,當即左腳踏出,踩住他的腳背,就勢曲膝一壓,將大漢擰得跪在地上。

  「住手!」一個人從後堂走了出來,他頭上結著方巾,鬚髮斑白,正是白雪蓮的父親,杏花村的掌櫃白孝儒。他邁著方步走到堂中,說道:「好勇鬥狠,豈是君子所為?聖人道……」說著忽然咳嗽起來。

  「去你媽的!」一名漢子拎著板凳砸了過去。

  綠衫女子騰身踢飛了板凳,順勢一掌拍在那人面門。這邊兩名漢子已經圍了過來,乒乒乓乓打成一團。

  看著兩個少女跟四名大漢動手,丹娘心頭不由緊緊懸起。丈夫一輩子沒能考取功名,到老還是個童生,最後不惜斯文掃地,在山裡開了間客棧,為的就是與世無爭。

  自從上個月,隔三差五總有幾名漢子來店裡飲酒,這四人就來了兩三次,開始還只是喝酒,後來見客棧只有一個男人,漸漸的言語無禮起來。丹娘料想他們是山下做工的,一直忍氣吞聲,只盼避過這一陣,等他們離開就安靜了。

  沒想到就出了事,更沒想到兩個過路女子拳腳功夫竟然這麼厲害。尤其那個白衣少女……

  「雪蓮!」丹娘失聲叫道。

  白雪蓮回眸一笑,「娘。」

  說著她掌風一緊,兩手玉蝴蝶般忽起忽落,只聽一連串慘叫響起,眨眼間四名漢子手臂都被拉脫。

  白雪蓮跳過來拉住母親的手,叫了聲「娘」,又回頭叫了聲「爹爹」,自己先喜不自勝地笑了起來。

  女兒離家時才十三歲,五年不見已經長成了個俏生生的少女,鮮亮得把門前的杏花都比了下去。

  「長這麼大了。」丹娘喃喃說著,眼圈禁不住紅了。

  「娘一點兒都沒有變呢。」白雪蓮親暱地摟住母親的腰身,把臉貼在母親懷裡。娘身上的味道還是這麼好聞,甜絲絲,香噴噴,帶著暖暖的體溫。

  「站住!」

  幾名漢子剛想溜,就被白雪蓮一把扯住,「想走?先把賬結了,酒錢,還有你們打壞的桌椅板凳。」

  幾人這會兒再也橫不起來,乖乖掏了銀子,捧著手臂呲牙咧嘴地溜了。

  白孝儒「嘿」了一聲,拂袖進了後堂。

  白雪蓮吐了吐舌頭,把銀子塞到娘的手裡,小聲笑道:「爹爹是不是生我氣了?」

  「你爹爹就是那脾氣。」丹娘憐愛地拂了拂女兒的髮絲,「這些年不在家,吃了很多苦吧。」

  「沒有啊,姨娘待我很好呢。」白雪蓮興奮地說:「娘,我現在是……」她突然停住話頭,看了旁邊兩人一眼。

  綠衫女子笑道:「原來你們是一家人,倒是我多事了。妹妹的功夫真好,不知是哪家弟子?」

  她本是過路的客人,路見不平拔刀相助,正是俠義中人本色,白雪蓮好生相敬,執了她的手笑道:「姐姐功夫也不錯啊。我叫白雪蓮,姐姐尊姓大名?」

  「我姓薛,薛霜靈。」

  老者突然道:「姑娘的分筋錯骨手造詣不淺,想必是羅霄派的弟子了。」

  聽到羅霄派,薛霜靈微微變了臉色。白雪蓮見他說出自己的師門,恭敬地行了一禮,「老丈好眼力,不知兩位是哪派門下?」

  老者淡淡道:「小女跑碼頭學了點三腳貓功夫,哪裡有什麼門派。打擾了。霜兒,我們走吧。」

  白雪蓮訝道:「天色這麼晚還要進山嗎?薛姐姐,不如在這裡住一宿,明早再啟程。」

  薛霜靈歉然一笑,拿起包裹,「承白姑娘好意,但我們還要趕路,不能耽擱了。」

  等兩人離開,丹娘坐在燈下,久久打量著女兒,眼裡又是喜悅又是憐愛。七年前,丈夫因為一塊風水地被人告了官,佔了十成理,卻輸了官司。一怒之下,白孝儒賣了祖傳的薄田,在山裡開了這家杏花村。

  客棧不臨大路,生意清淡,那時丹娘又剛添了英兒無法操持。妹子瀟瀟見姐姐日子過得艱難,來接了雪蓮到羅霄山學藝。這五年來,丹娘朝思暮想,只盼女兒能早些回來,此時女兒坐在面前,她卻像做夢一樣,不敢相信這是真的。

  「娘。」

  白雪蓮見娘看得出神,又喚了聲,「娘。真的是我。」

  丹娘謂然歎道:「真的長大了。」

  白雪蓮格格笑道:「娘都說了兩遍了。玉蓮妹妹呢?還有英兒弟弟,怎麼不見他倆?」

  「英兒膽子小,玉蓮陪著他,這會兒已經睡了。雪蓮,剛才那些都是你在羅霄山學的嗎?」

  「是啊。我學的可多了呢。」

  姑娘家舞槍弄棒總不是長久之事,丹娘想著問道:「你姨娘好嗎?」

  「好啊,就是有時候想我姨丈。」

  瀟瀟嫁的是羅霄山下徐員外的獨子,也是羅霄派弟子,七年前過的世,連子嗣也未留下。

  徐家饒有資產,丈夫在時又與門中諸人交好,裴瀟瀟雖然不會武功,羅霄派上下都把她當自己人看待,因此雪蓮才能拜到羅霄派門下。

  「娘,那四個人是什麼來頭?」

  丹娘蹙起眉頭,「這一兩個月常來,多半是山下哪家請來做工的。」

  「做工的?」白雪蓮搖了搖頭道,「這幾個雖然功夫不怎麼樣,但都是會家子。」

  「什麼會家子?」丹娘沒聽過這些江湖行話。

  「就是練過武功的。」

  「啊?他們也是習武的?」

  白雪蓮笑道:「娘不用擔心。有女兒在,不用怕他們。」

  「你一個人怎麼對付得了他們那麼多人?不行,我要告訴你爹爹去。」

  白雪蓮拉住母親,「真的沒事的。」

  丹娘半信半疑坐了下來,問道:「這次回來,不用走了吧?」

  「今天是四月初一,我十五要到廣東。這趟是路過,回家陪娘住幾日,後日就走。」

  「怎麼?還要走?」

  「娘,你不知道,廣東正鬧白蓮教,羅霄派不少弟子都在那裡,幫朝廷捉拿逆匪呢。」

  「白蓮教?」

  「有個紅陽真人,說是天師下凡,鼓動百姓造反。我這次去是給門裡的師叔送信。」

  「可別告訴你爹爹,一個姑娘家獨自出門已經不該了,何況還要做這些事。哎呀,你還沒吃飯吧,娘給你做去。」

  白雪蓮挽丹娘的手臂,「娘,我要吃你燜的筍!」

  丹娘笑著在女兒手上打了一下,「還跟小時候一樣。都十八,該說得親了,要有些大姑娘的樣子了。」

  白雪蓮吐了吐舌頭,跟娘一起進了廚房。       ***    ***    ***    ***    天未亮,白雪蓮已經醒了,她起身正要穿衣,突然想起這是家裡,不用起來練劍。她拉起被子,躺在溫暖舒軟的床上,什麼都沒想,很快又進入夢鄉。

  一根涼涼手指撥開被角,然後一個細柔的聲音說:「姐,你回來了。」

  「玉蓮!」白雪蓮睜開眼睛,拉住妹妹的手。

  白玉蓮比她小了兩歲,今年剛滿十六。白孝儒方正持家,所謂女子無才便是德,對這個女兒管得極嚴。她穿著件半舊的鵝黃衫子,櫻唇秀口,未語先笑,舉止溫婉可人,讓人禁不住心生疼愛。

  「上來啊。」白雪蓮把妹妹拉到床上,一眼瞥見她那雙小巧的纖足,「裹這麼小?真漂亮呢。」

  白玉蓮羞紅了臉,連忙蜷起雙足。白雪蓮以前也是纏過足的,因為學武才放開了,但平時還要束緊,不然使不上力氣,因此一雙腳比旁人小了許多。白玉蓮自小纏足,一雙玉足纖秀之極,又比姐姐更為精巧。

  姐妹倆並肩躺在床上,花容玉貌猶如一對並蒂蓮花。兩人的眉目相仿,眉線都很細,彎如月牙,但是白雪蓮眉梢微微上挑,透出一股英氣。玉蓮的嬌靨尤為精緻,肌膚吹彈可破。尤其是那隻櫻唇,柔美紅潤,整個人就如一粒亮晶晶的珍珠。

  「許了人家沒有?」

  白玉蓮紅著臉搖了搖頭。她們一家住在山裡,極少與周圍人家來往,這兩年白孝儒咳病越來越重,操持客棧每每力不從心。丹娘有心招個女婿入贅,但白孝儒始終沒有點頭。雖然嘴上不說,丹娘也知道丈夫是對大女兒有一分愧疚,想找戶好人家,安定了雪蓮的終身,再說玉蓮的事。

  「姐,娘說你昨晚一個人打敗了四個男人,好厲害……」

  白雪蓮笑道:「是他們太不中用了。我的功夫是剛入門,這次下山正是要在江湖歷練。」

  「江湖?」

  白雪蓮笑了起來,「不說了,說了你也不懂。英兒呢?」

  「起來了。正在房裡唸書。」

  「哦?已經開始唸書了?」

  「七歲了呢。前年爹爹就給他開了蒙。英兒聰明得很,唸書又快又好,就是有些膽小,」白玉蓮笑著慢聲細氣地說:「聽說姐姐回來了,滿心想來。你走的時候他才兩歲,記不清你的樣子,不敢來呢。」

  「怕姐姐吃了他啊。」想起了以前抱著小弟弟,在自己懷裡軟乎乎蹬腿的可愛樣子,白雪蓮心頭像被那隻小腳丫踩了一下般,禁不住坐了起來,「我去看看他。」

  「等他先念完書吧。」白玉蓮也坐了起來,「姐,我給你梳頭。」

  光亮的秀髮在玉指間長長垂下,玉蓮先用黃楊木梳給姐姐理好髮絲,再用篦子仔細梳理整齊,分成兩綹,結成辮子,然後向上盤去,在腦後總在一起,再散開披在胸前。乍看一束青絲似乎是隨意挽起,細看來越看越是精緻. 白雪蓮在羅霄山習武多年,平時只隨便梳條辮子,忙時用條手帕包住頭髮也就罷了,此時看著鏡中妹妹白淨的手指在髮絲間輕柔滑過,心頭不由得一片溫暖。

  「妹妹的手真巧。」

  白玉蓮羞澀地一笑,將挽好的秀髮用一根釵子簪住。等她鬆開手,鏡中的少女嬌靨勝雪,面如蓮花,英武中平添了幾分嫵媚。

  「對了。」白雪蓮起身從包裹取出一隻小巧的匣子,「這是給你的。」

  白玉蓮打開來一看,裡面是對鑲著珍珠的耳環。

  白雪蓮吃吃笑道:「這是姐給你的嫁妝。」

  「姐!」白玉蓮羞紅了臉。

  「怕什麼?」白雪蓮撩起妹妹的秀髮,輕聲道:「姐給你帶上。」

  白玉蓮的耳垂又白又嫩,涼涼的,宛如白玉雕成。那對珍珠垂在耳下,玉頰被淡淡的珠暈一映,散發出迷人的光澤。她愛不釋手的撫摸著,說道:「謝謝姐姐。」

  白雪蓮給父親帶的禮物是包銀耳,還有一盒丹藥。

  「銀耳給爹爹熬湯喝。這是丹藥姨娘請人配的,每月用上一丸,一個月都不會咳嗽。爹爹,方子我也找大夫要了過來。有幾味藥要到川中去採,等下個月女兒就去採來。」

  「那倒不必急了。」白孝儒看了女兒半晌,似乎想說些什麼,最後道:「去看你娘吧。」

  白雪蓮暗自吐了吐舌頭,昨晚她跟人動手,還凶巴巴地逼人掏銀子,按爹爹的脾氣,早就是一番痛斥,說什麼德容言功,還要講女誡。爹爹真的老了……

  白雪蓮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

  那一刻,她看到父親的眼神裡充滿了慈愛。白孝儒擺了擺手,溫言道:「去吧,去吧。」  

               02 入獄    初升的陽光灑落滿院,天地間觸目皆新。丹娘正在樹下晾曬衣物,頭上繁花萬點,風來時滿枝紅杏輕搖,樹下的婦人也像這花枝一樣,開得正艷。

  「娘!」白雪蓮挽住母親的手,把一隻涼涼的事物套在她腕上。

  那是隻玉鐲,丹娘皮膚本來就好,凝脂般白滑,襯著碧綠的翠玉愈發鮮美。母女連心,丹娘沒有再說什麼,只揚手替女兒理了理衣襟。

  「這枝杏花真好。」白雪蓮輕盈躍起,攀住杏花折下一枝,挑了朵最大最紅的簪在娘的鬢側,又摘了朵自己帶上,終究是女兒家情態。

  白雪蓮搖著花枝去尋妹妹,問英蓮念完書沒有,剛走到階下,就看到一個六七歲的小男孩躲在門框後朝她張望。

  白雪蓮叉住腰,偏著頭,筆吟吟道:「認識我嗎?」

  男孩小臉俊秀異常,那雙烏亮的眼睛尤為靈動,他怯怯道:「你是大姐。」

  「知道是大姐還不過來?」

  男孩猶豫半晌,慢慢走了過來。

  白雪蓮蹲下身子,拉住弟弟的小手,柔聲道:「想姐姐嗎?」

  男孩點了點頭。

  「姐姐也想你啊,白家的命根子。」白雪蓮在弟弟鼻尖刮了一下。白孝儒年近五十才得了這一個兒子,雖然他對子女一視同仁,待英蓮也不假辭色,但一家人都把他當成心頭肉。

  「怎麼生得這麼漂亮,像是女孩兒呢。」

  白英蓮小臉發紅,愈發像個害羞的女孩。白雪蓮格格笑了來,隨手從枝上摘了朵杏花,簪在弟弟耳邊,然後起身拉住他的手,「姐姐給英蓮也帶了東西,英蓮看喜歡不喜歡。」

  說話間,外面突然傳來了一陣喧鬧。幾名穿著官服的公差,氣勢洶洶闖進院子,抖開鎖鏈就朝白雪蓮頸上套去。

  白雪蓮翻腕擰住鐵鏈,「你們是什麼人?」

  那公差使足力氣一掙,沒能掙動,不由怯了三分。另一個公差不知深淺,舉起水火棍朝白雪蓮肩上打去,喝道:「少廢話!」

  白雪蓮眉毛一挑,右手揮出,格的一聲脆響,將那根手腕粗的水火棍生生劈斷。公差兩手虎口劇震,斷棍掉在腳下,痛得他抱腳大叫。

  看到公差如狼似虎地闖進院子,丹娘駭得臉色煞白,不知道女兒犯了何事,剛到家半日就被官府找上門來。

  白雪蓮亮了手功夫,震住眾人,朗聲道:「無論官民,都是大明百姓,敢問各位公差來自何處,小女子又犯了何罪?」

  旁邊一名高個兒公差倒是和氣,他亮出了腰牌,「我是長寧縣衙門捕快孫天羽。縣裡劉主簿發下批文,要拿你歸案,案由我等也不清楚。是非曲直,姑娘去了之後自然能剖析明白。」

  長寧縣屬於江西贛州府,縣城距此六七十里,論起來此處離福建武平還近著些,但這三不管地界,誰也說不清省界該如何劃分。

  白雪蓮神情自若,「早說清不就好了,我隨你們去又有何妨。」

  幾名公差想到她突然變得這麼好說話,對視一眼之後,說道:「那就請女俠上路。」

  「雪蓮!」丹娘驚惶地拉住女兒。

  「娘,不妨的,你不用擔心。」白雪蓮笑吟吟地道:「女兒正好去買兩隻雞來,晚上我們燉雞吃。」

  丹娘見女兒說得篤定,放心不少。白孝儒此時才聽到動靜,匆忙趕出來,正好看到幾名公差正拿著一面大枷,給女兒帶上,他心頭一急,險些滑倒。

  白雪蓮回首道:「爹爹!不用擔心,女兒去去就回。」       ***    ***    ***    ***    從杏花村向西,過餓虎灘,是出山的正路,但幾名公差離了客棧,卻轉上一條岔道,反而向東邊深山裡走去。

  白雪蓮心下起疑,「這不是去長寧的路,你們去哪裡?」

  那個叫孫天羽的捕快說道:「姑娘有所不知,長寧縣城離此路途遙遠,我們去的是長寧所。」

  當時天下分為十八行省,省下為府、州,再下為縣,縣下不再有常駐官員,一些大縣因有軍戶,另設某所管理。神仙嶺另一側的福建武平,下面就設有武平所,管理數鄉。想來長寧也是如此。

  白雪蓮不再作聲。對於此行,她沒有半點擔心。

  為平定白蓮教逆匪,羅霄派兩個月前在門內較藝。白雪蓮以新手出賽,連勝五場,引來無數驚歎。羅霄派百餘年來一直與朝廷交好,與刑部關係最為密切,頗受官府重視,算得上是當朝鷹犬。

  白雪蓮在比武大會中嶄露頭角,當即被刑部捕盜司看中,拿了刑部捕快的腰牌。憑著這塊腰牌,白雪蓮可在十八省內任意捕拿盜賊,不受地方官府管轄,稱得上是天下一等捕快。到了堂上,只要亮出身份,莫說長寧縣下區區一個鄉所,就是贛州府也萬事皆無。

  那面木枷是用楊木製成,長五尺五寸,寬一尺五寸,厚三寸,枷尾刻著尺寸重量,重是二十五斤。這是枷中最重的一種,只有死囚才戴這等重枷。白雪蓮扛著這面重枷卻渾若無事,步履比幾名衙役還要輕鬆。她不知道那幾名衙役跟在後面,目光在自己腰臀間轉來轉去,恨不得那條白裙撕得粉碎。

  走了半個時辰,翻過豺狼坡,離杏花村已有二十餘里。白雪蓮腳程太快,幾名公差跟得氣喘吁吁,孫天羽倒是氣色如常,根基明顯比同伴強了許多。

  坡下有條山澗,沿山澗往上,密林中隱隱露出一道灰牆。白雪蓮記得那裡本是一間廢棄的廟宇,不知何時竟改成了長寧所的衙門。

  進了院門,一股陰森的氣息撲面而來,白雪蓮不由得皺起眉頭。原本的大雄寶殿被改為公堂,兩廄是刑房和處理文牘的所在。再往內,破舊的僧捨被重新砌過,連為一整片監房。

  進了門,陽光就被阻斷,即使晝間房內還要燈火照明。監房中間是片空場,當中一隻火爐燒得正旺,上面架著烙鐵,頂上垂著幾根黝黑的鐵鏈。透過火光,隱約能看到兩邊儘是一間間監牢,三面是厚厚的石牆,朝外一面釘著碗口粗的木樁,裡面一覽無餘,什麼桌椅家什都沒有,只有一堆稻草算是囚犯的床鋪。

  牢房內零零亂亂關著十幾名囚徒,有男有女,居然還有一個孩子。各人都是衣衫襤褸,奄奄一息。木樁、稻草到處沾著發黑的血跡,腐爛的霉味、燒糊的皮肉、血腥味、汗味……諸般氣息交織在一起,令人作嘔。

  白雪蓮雖然剛接到刑部的腰牌,對監獄還不熟悉,但刑律裡男監女監必須分開,各由獄卒、獄婆監管,這些常識還是有的。沒想到長寧所如此膽大妄為,竟然惘顧國法。看裡面一名女子衣不遮體,下身污跡斑斑,八成還受過污辱。

  「這就是你們說那個點子?」一名膀大腰圓的獄卒過來打量著白雪蓮,淫笑道:「這小娘皮真不賴,這下兄弟們有的樂了。」說著朝白雪蓮臀上摸了一把。

  白雪蓮的目光被木枷擋住,沒想到他會如此輕薄,待他手掌摸上才知道受了羞辱。惱恨之下,白雪蓮當即兩手一分,堅固的木枷紙紮般篷然迸碎,她柳眉倒豎,劈手抓住那獄卒胸口,狠狠給了他一個耳光。那獄卒半邊牙齒都被打落,口鼻中頓時鮮血長流,捂著臉殺豬般叫了起來。

  白雪蓮粉面生寒,嬌吒道:「把主簿叫出來!」

  周圍人心裡格登一聲,拿來這麼個扎手的硬角色,只怕事情不妙。孫天羽陪笑道:「女俠息怒,在下這就去請主簿出來相見。」

  不多時進來一個穿著官服的黑大胖子,他四十餘歲,滿臉橫肉,一撩袍角,四平八穩坐在椅中,打著官腔問道:「你是何人?犯了何罪啊?」

  白雪蓮聽得稀奇,他們拿賊似的把自己拿來,居然一不知道自己是誰,二不知道自己犯了何事,這算得哪門子公差?

  她氣得笑了起來,「我是羅霄派門下弟子白雪蓮。只因昨晚懲治了幾個撒潑的無賴,就被貴屬拿到這裡。敢問大人,這是哪家的王法?」

  那黑胖子板起臉,「本官是此間獄吏閻羅望,你不好生回答本官問話,竟敢咆哮公堂嗎!」

  獄吏不過一獄之長,不入流的官職,他竟然說得這般煞有其事。白雪蓮冷笑道:「你這獄裡男女混雜,已犯了大明天條,主簿何在?讓他出來跟我說話!」

  孫天羽貼在閻羅望耳邊,低聲道:「她就是丹娘的女兒。沒想到是羅霄派弟子……」

  閻羅望滿橫肉顫了顫,扔了句,「主簿不在!」說罷拂袖而去。

  孫天羽陪笑道:「白女俠切莫生氣,主簿去了縣裡公幹,明日才能回來,委屈女俠在此等候一日。」

  「也好。我就在這裡等他。」白雪蓮審視著獄中垂死的囚徒,恨聲道:「長寧所膽敢如此胡作非為,贛州府豈能饒過你們!」       ***    ***    ***    ***    幾名獄卒打扮的漢子坐在室中,一個個面色凝重,氣氛甚是沉悶。上首是閻羅望,旁邊一個青白面皮的獄卒是牢頭鮑橫,留著兩撇鼠鬚的是文書劉辨機,孫天羽也在座,最下面還有一個滿臉麻子,肩頭紮著繃帶的壯漢,卻是昨晚在杏花村被白雪蓮摘掉手臂那人,此時同樣披著黑底紅邊的獄卒服色。

  劉辨機先開了腔,「果真是羅霄派弟子,就不好辦了。」

  羅霄派是橫跨湖、贛兩省的大派,一向為官府作事,門裡不少弟子都有功名在身,非是尋常的江湖幫會。

  鮑橫試探道:「要不,咱們把她放了,陪個禮,把這事兒遮掩過去?」

  劉辨機兩指捻著鼠鬚,突然道:「老何。」

  包著膀子大漢連忙道:「哎,劉爺。」

  「昨晚你們在杏花村露了馬腳沒有?」

  何求國想了想,「沒有。我們照您的吩咐,都換了便裝,腰牌也沒帶,才吃了那麼大虧。」

  「另一個女子呢?」

  「卓二哥已經帶人去追了。」

  劉辨機想了半晌,說道:「閻大人,依在下之見,不如送白雪蓮離開,只道是一場誤會,只要老四他們幾個不露面,遮過也就完了。」

  周圍幾人聽了都點頭同意,孫天羽卻笑道:「那丹娘呢?」

  這裡並非長寧所,甚至不屬贛州府長寧縣管轄,而是廣東潮州府平遠縣下一所監獄,數月前才移到神仙嶺。獄中連獄吏帶獄卒共是十九人,來自各省,都是膽大包天心狠手辣之輩。此地天高皇帝遠,人跡罕至,這些人在此不啻於坐地稱王,行事更是無法無天。

  獄裡的人犯本來都不是重罪,有的是抗租,有的是欠稅,但落到他們手裡,就如同被打進了十八層地獄。

  白雪蓮見到的女子本來是個守寡的小媳婦,不合跟婆婆拌了兩句嘴,婆婆一氣之下告了忤逆,下了監七轉八轉,不知怎麼轉到了這裡。閻望羅在山裡正自憋悶,當即就收用了。十幾條漢子輪流折騰,兩個月下來,就把個水靈靈的小寡婦弄得人不人鬼不鬼。

  上個月,幾名獄卒在山裡閒轉,路過杏花村正巧撞見丹娘當壚賣酒,那種風流嫵媚的俏模樣,讓人看得眼饞。回來一說,整個獄裡都跑來看。閻羅望一見之下就起了邪心。杏花村獨居山中,就一個男人還是個迂腐書生,偏生一個丹娘,一個玉蓮,大的艷,小的嬌,看了讓人恨不得吞下肚裡。

  一夥人盤算幾日,欺杏花村內外無人,便讓手下換了便裝去杏花村鬧事,挑個由頭就裝作衙役到店裡拿人。母女倆到了手裡,還不是要圓要扁隨意揉捏。沒成想丹娘還有個女兒,出落的花瓣一般,卻是羅霄派弟子。這下眾人好比捉蟹反被蟹夾了手,都犯了難。

  放吧,今後這杏花村的幾朵鮮花就只能看不能摸。不放,羅霄派哪邊怎麼解說?尤其是白雪蓮的功夫,真要硬闖,十幾個人加起來也擋不住她。

  「不成!」閻羅望突然道:「白雪蓮絕不能放!」

  他把指骨捏得辟啪作響,恨聲說:「這賤人既然是羅霄派弟子,與官府有著牽連,肯定不會善罷幹休!要讓她把這裡的事捅出去,咱們就是滾湯潑老鼠,一死一窩!」

  大明律寫得明白,男囚女犯需得分開安置,私姦女囚那是死罪一條。若是升斗小民,這些吃官糧的當然不懼,可白雪蓮是羅霄派弟子,若她不依不饒,把此間情形捅上去,就難以收場了。

  眾人此時已是騎虎難下,閻羅望一不做二不休,當即讓人先穩住白雪蓮,然後在她飲食中下藥。       ***    ***    ***    ***    白雪蓮對即將到來的危險一無所知,她坦然坐在牢裡,等待那個子虛烏有的劉主簿回來。

  她這趟去廣東是接了刑部的密令,送信給廣東總捕吳大彪。吳大彪是白雪蓮的師叔,日前捕獲白蓮教首要人物立下大功,師門大為滿意。白雪蓮隨身所帶的還有一冊秘籍,是掌門祖師授予這位得意弟子的鎮派內功,羅霄混元氣。

  到午時,獄卒送到飯食,別人都是一勺米糊,白雪蓮卻是一碗白米,還有一碟小菜,算是格外的優待。

  牢裡瀰漫著難聞的氣味,白雪蓮食不下嚥,見旁邊的男孩眼巴巴看著自己,她把飯菜都遞了過去,柔聲道:「吃吧。」

  自從白雪蓮劈碎木枷,就沒有人敢再給她帶上刑具,那男孩看著這個天仙般的姐姐,不知道她為何會在這裡。過了一會,他抓起白米,大口大口吃了起來。

  白雪蓮看得心酸,這男孩比英蓮大不了幾歲,不知道為何事關到這裡,餓得皮包骨頭,身上塊塊都是傷疤。

  旁邊的年輕女子也醒了過來,她蜷縮在牢房一角,聽到獄卒的腳步聲,就嚇得渾身發抖。她的衣服只是幾片破布,連奶子大腿都遮掩不住,臀部更是不著寸縷,紅腫的秘處一覽無餘。獄中還有十幾名男犯,來往的獄卒也都是男人,她卻沒有試圖掩住下體,似乎已經習慣了在男人面前暴露羞處,不再有絲毫羞恥。

  白雪蓮義憤填膺,這伙獄卒如此胡作非為,等見著吳師叔,必要說個明白,為他們討回公道。

  孫天羽端了茶來,和氣地說道:「姑娘,請用茶。」

  白雪蓮質問道:「你們獄中為何會囚有女犯?這孩子又是怎麼回事?」

  孫天羽道:「姑娘有所不知,這監獄原本是軍牢,獄卒都是戚帥手下軍士,戚帥北調後後改屬地方管轄,因縣裡已經有了獄所,才遷到山中,囚犯都是縣裡撥來由我等監管。」

  他這話有真有假,豺狼坡監獄曾是軍牢不假,與戚帥卻無關係。獄卒有的是貶職的軍士,有的是外地調來,閻羅望更是海賊出身,招安後才做了獄吏。

  戚帥抗倭滅寇,功在社稷,治軍天下聞名,白雪蓮容色稍霽,此時也有些渴了,舉起茶一飲而盡。

  轉目間,剛才那男孩手裡還拿著米團,卻靠在柵欄上睡著了。白雪蓮想他是累的,正待放在茶杯,手指一鬆,茶杯掉在地上摔得粉碎。

  白雪蓮突然省悟過來,自己一時大意,竟中了這些人的奸計,「你——」

  孫天羽笑道:「姑娘累了,不妨歇息片刻。」

  白雪蓮竭力穩住了身體,眼前的笑臉卻漸漸模糊,她身子一晃,軟軟倒在地上。  

               03 密謀    醒來時,腦中仍是一片眩暈。白雪蓮勉強睜開雙目,只見監獄換成了一間狹小的地牢,左右是兩間鐵柵隔開的囚室,長寬不過一人見方,地面一層水氣,濕漉漉潮氣逼人。這是獄裡私設的地牢,有了女犯就在這裡消遣,蓋籠一合,再大的聲響也傳不出去。

  面前站著一個穿著官服的漢子,滿臉橫肉,正是獄吏閻羅望,他換了一副嘴臉,淫笑著在白雪蓮胸上捻了一把,「小賤人,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獄無門你偏進來!今天我就讓你嘗嘗這大獄的厲害!」

  白雪蓮玉臉漲紅,手一動才發現自己手腳都被鐵鏈鎖住,四肢大張地吊在半空,她翻腕擰住鐵鏈竭力一掙,拇指粗的鐵鉤居然被她拉得彎了。

  閻羅望見狀捏緊拳頭,重重打在白雪蓮腹上。他海賊出身,手上力道極猛。白雪蓮痛得擰緊眉頭,連呼吸都停住了。半晌,她顫抖著吸了口氣,恨聲罵道:「無恥匪類!不要臉的強盜!你們想幹什麼!」

  一個猢猻似的獄卒湊過來道:「幹什麼?閻大人當然是要幹你了。」說著捏住白雪蓮的玉頰,把一隻麻核塞到她口中。

  白雪蓮妙目圓睜,那人雖然穿著獄卒服色,但尖嘴猴腮,一條膀子還纏著繃帶,正是昨晚在杏花村調戲娘親的漢子!

  看著白雪蓮嬌美的體態,閻羅望早已是慾火難耐,她手腳都被鎖著,也不必除下衣衫,抓住少女白色的外裙用力撕開,一手探到白雪蓮胯下,隔著衣物揉捏起來,淫笑道:「讓本官好生看看,羅霄派女弟子下邊是個什麼模樣……」

  白雪蓮又羞又恨,心裡一急,淚水不由湧了出來,她太低估了這些人的卑鄙無恥,膽大妄為,此時有心說破自己的身份,也是難能。

  閻羅望十指如鉤,抓住少女胯下的衣物,嗤的一聲撕得粉碎,露出裡面褻衣一角和白如霜雪的玉股。

  「這羅霄派弟子,大腿根還真夠水嫩的。」

  白雪蓮拚命扭動腰腿,可她兩腳都被鐵鏈鎖住,哪裡掩得住羞處。閻羅望抓住褻衣向上掀去,只見桃紅的絲綢下是一片耀目的瑩白,少女小腹白滑如鏡,一叢烏亮的陰毛軟軟貼在腹下,粉嫩的腿縫間,兩片白嫩的軟肉並在一起,凝脂般柔滑。

  閻羅望滿臉的橫肉放出光來,他瞇著眼,兩根粗黑的手指探到白雪蓮腹下,按住滑嫩的肉片往兩邊一分,一抹嬌羞的嫩紅頓時從少女玉股間冉冉綻放開來。

  那隻玉戶還是純美的柔紅,外邊雪白,裡面兩片柔美的肉片微微翻開,底部細嫩的津口紅若丹渥,柔膩可喜。閻羅望禁不住抱住少女的腰胯,埋頭在她股間嘰嘰啾啾地吸吮起來。

  堅硬的鬍茬紮在嫩肉上,粗礪的唇舌在玉戶內四處攪動,從未被人碰觸的部位,此時卻讓一個無恥的獄吏抱住恣意親吻,白雪蓮又是恐懼又是噁心,還有無比的羞恥。他的唾液沾在下體,猶如骯髒的毒液,羞處嫩肉戰慄著收緊,又被舌頭粗暴地撥開。

  白雪蓮直想尖叫,但她嘴裡塞了麻核,只能無聲地淌著眼淚,一邊徒勞掙動身體。

  半晌,閻羅望鬆開嘴,喘著氣道:「看看看看,羅霄派女弟子的小嫩屄怎麼樣?白揪揪,紅艷艷,香噴噴,水靈靈……真他媽絕了!」

  說著閻羅望握住白雪蓮的膝彎往兩邊一分,把她雙腿掰得敞開,將少女嬌羞的秘處展示在眾人面前。

  沾滿唾液的玉戶一片濕潤,在火光下散發出寶石般的光澤。嫩肉因為緊張而不停收縮,紅嫩的艷光隨之閃動,旁觀的獄卒喉結同時一動,不約同地吞了口吐沫。

  劉辨機嘿嘿笑道:「果然是絕妙尤物。不知丹娘下面是個什麼俏模樣……」

  從未示人的秘處突然之間展露在一群陌生男人面前,白雪蓮羞忿欲絕,聽到那個鼠鬚瘦子提到娘親,她腦中轟然一響,意識到了他們的企圖。

  第一眼看到那四名漢子,白雪蓮就覺出異樣。四個人未帶行李,顯然不是過路客人,娘親說他們是山下人家作工的,四人又都練過武功。神仙嶺除了杏花村一家客棧,連戶人家都沒有,哪裡會有四名會武的漢子常住?

  看到那個猢猻似的漢子換上獄卒服色,白雪蓮心頭更是疑雲密佈,現在她終於明白過來,那四個人都是此地的獄卒,換了裝去客棧鬧事,醉翁之意不在酒,而在娘親身上。他們一計不成,又扮做衙役把自己捕來,處心積慮為的就是母女倆的美色。如此膽大妄為,哪裡還是官府中人?直是土匪行徑。

  「還有那個玉蓮,嫩得滴水兒,把她們母女三個都弄過來……」鮑橫想到母女三個玉體橫陳,任人姦弄的艷態,又狠狠吞了口口水。

  「白女俠八成還是個雛兒吧,」閻羅望在白雪蓮腿根捻了一把,眼珠一轉說道:「咱們自家兄弟,我呢,癡長兩歲,這個頭籌就由我姓閻的拔了,剩下兩個兄弟們誰有功誰先拿,怎麼樣?」

  周圍人一疊聲讚道:「閻大人果然是義氣過人……」

  白雪蓮聽到這些無恥之徒像分貨物一樣,把她們母女三人分派下去,不由心下恨極,直掙得鐵鏈錚錚作響。

  閻羅望亮出粗黑的陽具,站在白雪蓮腿間,獰笑著朝她股間挺去。白雪蓮極力掙扎,閻羅望不得不握住她的腰肢,忽然她腰間滑出一塊銅牌,鐺啷一聲掉在地上。

  周圍剎那間安靜下來,怔了一會兒,閻羅望揀起銅牌,頓時機伶伶打了個冷戰,怒漲的陽具像被刀砍了一樣軟垂下來。

  銅牌長兩寸,寬八分,正面鐫著一個朱紅的「捕」字,背面是幾行小字:刑部捕盜司,十八行省通行。       ***    ***    ***    ***    「大人……」

  閻羅望眼角的血管突突直跳。本來是密謀圖姦,竟然拿來個女俠;拿來個女俠倒也罷了,居然是羅霄派弟子;羅霄派弟子倒也罷了,可她居然竟然就會是刑部捕盜司的捕快!

  「大人,」孫天羽又喚了一聲。

  「怎麼辦?」閻羅望問周圍的人,也是問自己。這下麻煩可真大了。

  原本他們打算迷倒了白雪蓮,大家狠狠玩上幾日,然後殺人滅口。豺狼坡地處深山,神不知鬼不覺,就算羅霄派找上門來,他們也敢推拖。反正捕走白雪蓮時穿的是衙役服色,冒的是長寧縣衙門名號,只說不知道,就讓羅霄派在這三省來回奔波,光是案牘往來,就能把他們跑死。

  可白雪蓮是刑部捕盜司的人,那就大不一樣了。一個通行十八行省的捕快失蹤可非小事,一旦刑部追查下來,三省齊出,查到底非落到他們頭上不可!

  劉辨機比了個殺的手勢,「把他們一家都弄來!一個不留!全部滅口!」

  孫天羽笑道:「劉爺,即使都滅了口,可捕盜司的人是在此失蹤的,終究還要查到我們頭上。況且還有那兩個過路人,萬一逃脫了,就是人證。」

  孫天羽年紀輕輕,本來是山東人,功夫很看得過去,只因為沒關係,才派到這裡當了獄卒,心思靈動,膽大心黑。聽到這番話,眾人都看了過來,「你有什麼主意?」

  「要想扳倒刑部的人,除非安個罪名——」孫天羽看了周圍一圈,吐出兩個字:「謀反!」

  謀反可是明律十宗大罪之首,只要涉及謀反,誰都不敢沾邊。而且還一樁妙處,謀反重罪向來是誰捕誰問,直接呈報刑部,州府只能協助,不能插手。若刑部要提到京城,僅一趟文書來回就需三個月,盡有時間從容應對。

  可謀反這樣的大罪豈是說有就有?

  「眼下正有個絕好的機會。」孫天羽傾了傾身子,「省內正在鬧白蓮教,連東廠的封公公都趕來平叛,各府都忙得不可開交,我們就找樁案由,往她身上一安……」

  一席話說得眾人眼睛都亮了起來,對孫天羽刮目相看,這個年輕人,果然是心狠手辣。

  「好!就按天羽說的辦!」閻羅望一拍桌子,「辨機!你這就去縣裡,看平遠境內有沒有白蓮逆匪!」

  孫天羽笑道:「大人不必著急,眼前正有個由頭。當日在杏花村那兩人,卓二哥已經帶人追去了。追到了,咱們就逼取口供,畫押滅口;追不到,就說他們是白蓮逆匪,我們捉拿時被白雪蓮私縱……」

  「好好好好!就這麼辦!」       ***    ***    ***    ***    杏花村一片愁雲慘淡,雖然女兒說得篤定,但丹娘還是放心不下。她越想越是擔心,扔開待洗的衣物,撲在床上哭泣起來。

  玉蓮也在自己房裡哭,英蓮見娘和姐姐都哭,也怕得直流眼淚。剛才那幾個公差兇惡得就像要吃人一樣,姐姐被他們帶走,不知道還會不會回來。

  白孝儒急得跺腳,見丹娘哭得傷心,他打起了精神,安慰道:「娘子,不用怕,乾坤朗朗,天日昭昭,官府循章辦事,絕不會胡來的。」

  「雪蓮能有什麼罪過?一個姑娘家,讓官府披枷帶鎖地帶了走?」

  丹娘突然想起昨晚女兒說了半截的話——「娘,我現在是……」她一個姑娘家,自己在外面闖蕩,究竟是做什麼的?

  這一天,杏花村沒有開張,一家人都在等雪蓮回來。到了傍晚,還不見雪蓮的人影,白孝儒再也坐不住了。他不顧天色已晚,執意要去縣裡打聽。

  神仙嶺鄰著江西、福建、廣東三省,分屬長寧、武平、平遠三縣,那個年輕公差說是長寧縣衙,可長寧縣離此六七十里,山路崎嶇難行,就是白天行走也頗為艱難,白孝儒偌大年紀,哪能走得?

  丹娘拉住丈夫的手哭道:「這時辰怎麼能走山路,萬一你再有個長短,我們孤兒寡母可怎麼辦呢?」

  白孝儒長歎一聲,只好放下褡褳,明日再作打算。

  第二天天剛亮,白孝儒就啟程去了長寧。丹娘勉強起身梳理打扮,剛挽好髻兒,就聽到柴門一聲響動,昨天那幾名公差又闖了進來。丹娘駭得花容失色,攥著心迎了出去。

  公差們也不言語,進門就四處亂搜。丹娘正沒理會處,卻見一個白面男子沖她笑了笑,正是昨天那個說話和氣的年輕衙役。

  孫天羽態度仍是一般和氣,「不必擔心,我們都是公差,上有國法,下有人情,不會為難你們的。」

  丹娘戰戰兢兢道:「這位大人,我家雪蓮究竟犯了什麼事?」

  孫天羽歎道:「白雪蓮犯的案子說大不大,說小不小,只要如實說明,官府自然會從輕發落。」

  這話說了等於沒說,但丹娘聽了卻是滿心感激,只覺得這位公差是個絕頂的好人。

  「我們這趟來呢,只是奉命搜查白雪蓮的物品,不關你們的事。」孫天羽口氣愈發和善,「我看您也是個通情達理的人,只要把她的東西交出來,讓我們完了差事,也好在上峰面前替你們說話。」

  昨晚獄裡幾人籌劃半夜,清早就趕到杏花村,想先把白雪蓮的隨身物品盡數取走,免得裡面有露出馬腳的物證。丹娘哪裡知道這些公差行事比土匪還陰險狠辣,不疑有它,一疊聲答應著引孫天羽進了客棧。

  白雪蓮的物品絲毫未動,仍與她走時一樣。壁上懸著一把利劍,是她的隨身兵刃。除此之外,就只有一個小小的包裹。

  「私帶兵刃已經是違禁了。」孫天羽像對她解釋般低聲說道。

  當時禁止百姓私挾兵器,連跑碼頭的都要有路引證明。丹娘心裡呯呯直跳,女兒在羅霄學的本來就是功夫,拿了劍回來她也沒放在心上。此時被孫天羽一提點,她也覺得不妥起來。

  打開了包裹,只見裡面放著兩錠大銀,上面印了泉印,分明是戶部鑄造的官錠。孫天羽知道這是刑部專撥的款項,臉上卻是一沉,「果然果然……」

  丹娘心直跳到喉嚨裡,這五十兩一錠的官銀,平民百姓根本無從接觸,聽他的口氣,莫非女兒是盜了官庫?她想問又不敢,只滿臉哀求地望著那個年輕人。

  孫天羽欲言又止,只搖頭歎息,最後於心不忍地看了丹娘一眼,溫言道:「你莫要驚慌,此事還有回轉的餘地。我在衙門裡上下都熟……」

  丹娘猶如抓住了救命稻草,感激涕零地說:「求您多費心了……」

  孫天羽笑道:「這個自然。」他把銀錠納入懷中,包裹裡還有隻布老虎,是雪蓮給弟弟買的玩具。此外只有一封書信和一幾件換洗的衣服。孫天羽見書信上寫著,「廣東總捕吳大……」連忙掩住,再摸衣內,卻包著件硬硬的事物。翻開來,裡面是本發黃的冊子,上面題著:《羅霄混元氣》。

  孫天羽眼角一跳,這混元氣是羅霄派的鎮派神功,威力驚人,竟然會在這裡遇上。他穩住心神,把書信和秘籍一併揣入懷中,拎著空空的包袱問道:「就這些了?還有嗎?」

  丹娘想了下,慌忙從腕上褪下玉鐲,「還有這鐲子……是雪蓮送我的……」

  這麼個美艷的婦人站在旁邊,孫天羽早已心癢難搔,他一把攥住丹娘皓如霜雪的玉腕,推讓道:「既然是女兒孝敬你的,你就留住好了,」順勢捻了幾把,又悄聲道:「可別告訴別人。」

  丹娘感動得美目含淚,這會兒忽然想起來他說的「衙門裡上下都熟」是什麼意思,慌忙去取了銀兩塞到孫天羽手中,勉強笑了下,軟語道:「雪蓮不懂事,在裡面求您多照顧……」

  她的五官本來生得美妙,此時強顏歡笑,眼中水汪汪的,紅唇輕顫,玉頰暈生,就是石人也要心動。

  這個心自然是要費的。孫天羽略一推辭便收下了,說道:「白姑娘脾氣恁也暴燥,連公差也敢動手。但你放心,在裡面我會照應她。尊夫呢?」

  「他……他去了縣裡……」

  孫天羽心頭一緊,那迂夫子要闖到平遠可麻煩了,忙問道:「幾時回來?」

  丹娘道:「今早去了長寧,傍晚才得回來。」

  長寧、平遠只一山之隔,但分屬兩省,互不來往。孫天羽略寬了心,囑咐道:「讓他別亂跑,此事內情甚多,你們不曉得裡面的利害,跑錯衙門只會錯上加錯,吃虧的還是你們。」又安慰道:「放心,這邊萬事有我照應。」

  他拿了包裹長劍出門,向衙役們道:「這是白雪蓮自己的事,不要打攪她家裡人。贓物我已經取了,暫且先回衙門。」

  等公差們走遠,丹娘緊繃的心事猛然一鬆,倒在椅中痛哭起來。  

               04 圈套    豺狼坡是條崎嶇不平的石樑,滿山蔥翠到了這裡就只剩下一堆荒涼的亂石。坡後向陽處是一片松林,監獄就掩映在蒼松之中,規模也不甚大。獄旁是一條山澗,澗水從終年積雪的山巔流下,盛夏也往往帶著碎冰。

  在平遠縣,豺狼坡監獄只是所不起眼的小監獄,莫說重犯,就是稍有油水的犯人都囚在縣衙,分到這裡的,多是些無根無基的平頭百姓,入了監是生是死都無人過問。誰都想不到,就是這所監獄裡,此時正醞釀著一樁震驚朝野的大案。

  白雪蓮四肢大張地懸在半空,為防止她逃脫,獄卒們又在她手腳加了幾條鐵鏈。她的衣服大致完整,只胯下裂開手掌長一條破口,露出的卻是女兒家最重要的部位。下體隱密的器官赤裸裸暴露在冰冷的空氣中,寒意從兩腿之間升起,沿著陰唇間細緊的縫隙直入腹腔,使她禁不住輕顫起來。

  白雪蓮手臂越來越沉,肩頭像脫臼似的僵痛,兩踝被鐵鐐扣住死死拉開,鐐內未磨去的鐵刺磨破了皮膚,一片火辣辣的痛楚。那份羞恥卻比寒意更深,白雪蓮一生中何曾受過這種污辱?看到獄卒們不懷好意的目光盡自己股間逡巡,她就恨不得立即脫了身,一劍一個把這些無恥匪類殺個乾乾淨淨。

  閻羅望沒有再來地牢。那個猢猻似的漢子名叫胡嚴,是看管地牢的獄卒,看著他不時拿眼偷偷瞄著自己的下體,白雪蓮又羞又恨,又是不可思議。直到現在白雪蓮還無法相信,這伙獄卒竟然如此猖狂——先是在酒店鬧事,又詐做衙役,私自把人捕入獄中,欲圖行姦。

  白雪蓮不會天真的以為他們見到腰牌就會放了自己,但她是羅霄派弟子,廣東總捕是她的師叔,她本身又是刑部捕快,任誰也要掂量掂量其中的份量。

  地牢暫時閑靜,外面閻羅望等人卻忙成一團。直到第二天傍晚,孫天羽才到地牢放下了白雪蓮。孫天羽在白雪蓮眼裡只是武功平平,但比同儕高出了一截,還會一些粗淺的點穴工夫。白雪蓮被吊了十幾個時辰,早已精疲力盡,再被孫天羽封了腰腹幾處大穴,饒是她一身武功,此刻連站也站不起來,只能夾手夾腳被人拖了出去。

  監獄的大堂本是廟宇改成,堂中的塑像還沒有拆去。兩廄是面目猙獰的四大金剛,前面是凶神惡煞的獄卒獄吏,如同十殿閻羅同堂會審。

  堂上坐著閻羅望、劉辨機、鮑橫、孫天羽一干人,還有個紫膛臉龐的漢子。與昨天看到腰牌時的呆若木雞不同,這會兒眾人一張張臉都放著光,滿是猙獰的笑意。

  但那些凶神看的不是白雪蓮,而是堂中另一個人。

  那人兩臂被反剪著吊在橫樑上,一名獄卒正拿著燒紅的烙鐵,作畫一樣在那人身上仔細烙著,他一張面皮坑坑窪窪滿是麻子,正是那晚在杏花村鬧事被白雪蓮打傷的何求國。

  通紅的烙落在背上,一股刺鼻的皮肉焦糊味立刻隨著青煙一同升起,瀰漫得滿堂皆是。被吊那人鬚髮斑白,已是偌大年紀,不知已經被拷打了多少時間,頭頸折斷一般垂著,渾身沒有一塊好肉。烙鐵放在身上,他連叫的力氣都沒有,只是傷口處一陣抽動。

  閻羅望哈哈大笑道:「天雄,擒下薛玉英的左路信使,你這次可是立下大功了!」

  卓天雄本是軍中高手,因犯了姦罪才貶來當了獄卒,武功在潮州府也算的一把好手。但這次點子太硬,他帶去的六個人死了兩個,傷了四個,連他也被劈斷了一根手指,此時正滿肚子的火,吼道:「把那個賤人拉上來!」

  不多時,獄卒拖上來一個女子,她雙目緊閉,綠衫裂開一條大縫,肋下一道長長的刀傷一直劃到腰側,發黑的血塊凝在白淨的肌膚上,沾染得滿衣皆是。那張雪白的瓜子臉看上去卻有幾分的眼熟,卻是前晚與白雪蓮有過一面之緣的薛霜靈。

  白雪蓮口中塞著麻核,無法作聲,玉指卻擰緊鐵鏈。這幫無法無天的獄卒,竟然連過路的無辜客人也不放過。薛霜靈既在此處,吊在堂上的多半就是與她同行的老者。

  閻羅望瞥了白雪蓮一眼,獰笑著一拍驚堂木,喝道:「薛霜靈!你與白蓮逆匪有何勾結,給本官如實召來!!」

  薛霜靈啐了口帶血的吐沫,沒有作聲。

  閻羅望拿起一封書信,冷笑道:「你隨身帶著逆首薛玉英的親筆信,鐵證如山,還想抵賴嗎!」

  白雪蓮突然想起來,薛玉英乃是紅陽真人的名諱,薛霜靈既然帶著他的親筆信,與白蓮教的關係不問可知。怪不得當日聽說自己是羅霄派弟子,她會變了臉色,又不肯留宿,非要連夜離開。原來她竟是逆匪。

  閻羅望等人本來是想擒下這兩個路人,一來滅口,二來捏造供詞,不成想擒下來一搜,居然搜到了白蓮教書信,真真是玉皇大帝親手送來的潑天大禮,夢裡都要笑出聲來。

  閻羅望笑道:「有這份證據,還怕你不召?來人啊!給我大刑伺候!」

  薛霜靈雖不作聲,但那封書信已經坐實了罪名,兩名獄卒當即上來把她衣衫剝了個淨光,露出白羊似的肉體。

  薛霜靈習武出身,皮膚白皙緊湊,細腰圓臀,乳房白生生又圓又大,雙腿修長,誘人得緊,只是那道淒厲的傷口,長近尺許,血肉翻捲,看上去觸目驚心。

  眾人呼吸都急促起來,對待逆匪,只要不死盡可以隨意蹂躪,這女子雖不及白雪蓮美貌,但也是一等美人兒,落在自己手裡,算是朝廷犒勞眾人的艷福,只要錄下口供,即便姦死也是有功無過。

  閻羅望咬牙笑道:「天雄!這次你立了大功,頭啖湯自然是你來喝!讓這白蓮逆匪嘗嘗咱們兒郎的厲害!」

  卓天雄也不客氣,當即過去抓住薛霜靈的屁股朝兩邊一分。只見圓潤的臀肉向兩邊一滾,秘處乍然分開,露出內中輕顫的丹紅。

  薛霜靈失手被擒,便知道貞潔難保。官府對謀反重罪處置最是嚴酷狠辣,不僅有凌遲、寸磔、抽腸、裂體之刑,女犯處死前還要倍受凌辱,即便不殺,也是官賣為妓,終身供人蹂躪。此時在一群男人面前赤身裸體,秘處又被人剝開,薛霜靈臉色雪白,心跳卻不由快了幾分。

  卓天雄並指在她臀內捅了幾把,吹了聲口哨,「這逆匪居然還是個處子,老卓這回可佔了便宜。」

  看到薛霜靈下體被人掰得敞開,紅鮮鮮的蜜肉在冰冷的空氣中顫動,白雪蓮情不自禁地並緊雙腿,打了個寒戰。

  卓天雄拽來一條板凳,拉起薛霜靈,往她腹下一塞,然後獰笑著解開身上的官差服。薛霜靈穴道被制,雙手捆在背後,此時赤條條趴在長凳上,只有肩膝著地,玉體彎成一個雪白的三角形。

  卓天雄扔下外衣,一腳插到她膝間左右一踢,薛霜靈雙膝被踢得分開,臀部高高翹起,秘處暴露出來,被火光映得纖毫畢露。紅嫩的花瓣含羞綻開,襯著雪白的臀肉,彷彿一朵嬌柔的鮮花,正在等待插入。

  卓天雄斷指用紗布裹住,他撫摸著薛霜靈的雪臀,獰笑道:「薛姑娘,今天可是給你開苞的大喜日子,怎麼沒一點喜慶勁兒?」

  薛霜靈閉著眼,將生死置之度外。她負了傷,又被點了穴道,就是想掙扎也動彈不得。

  卓天雄兩指扣住少女鮮嫩的玉戶,「老子這麼一插,你就大姑娘變破鞋,今後客如雲來,雞巴滾滾,一根接一根光顧你這剛開張的鮮花鋪。姓薛的,你該怎麼謝老子啊?」

  薛霜靈知道自己說什麼都只有被恥笑,她死死咬緊牙關,一聲不吭,但被人侵入的玉戶卻禁不住收縮起來,軟軟夾住卓天雄的手指。

  卓天雄扣住玉戶一陣亂攪,淫笑道:「這婊子還真夠的浪的,老子雞巴還沒掏呢,這騷屄就急著夾了。」

  一群獄卒放聲大笑,奚落道:「白蓮教的妖女果然淫賤,不用急,一會兒有的你快活呢。」

  白雪蓮出身的羅霄派本是朝廷鷹犬,門中對君臣禮法講得極重。白蓮教犯上作亂,十惡不赦,若讓她撞上,也是毫不猶豫地捕了。但看到一個毫無反抗之力的女子,在公堂被公然脫去衣物,以處子之身橫遭淫辱,她不由心生惻隱。

  嘻笑間卓天雄已經脫掉衣服,露出一身精壯的腱子肉,他身高體壯,膚色黝黑,胯下一根粗黑的肉棒又硬又長,直挺挺挑在身體。

  白雪蓮頓時粉面飛紅,閉上眼不敢再看。

  卓天雄抓住薛霜靈的屁股,一直掰到玉戶翻出,露出殷紅的穴口,才挺身前頂,喝道:「夾緊了!認清老爺是怎麼戳穿你這逆匪的處女苞!」

  龜頭在穴口一撞,硬生生擠入其中,彷彿一根粗黑的木楔朝少女白嫩的股間釘去,將紅嫩的穴口擠得圓張。薛霜靈秀髮散開,額頭漸漸滲出冷汗,她伏在長凳上,兩手交握著擰緊,忽然玉體一顫,一股殷紅的鮮血從穴口緩緩溢出。

  卓天雄怪笑道:「逆匪,被官老爺開苞的滋味兒怎麼樣啊?舒服的還在裡面呢。」說著抱住薛霜靈高翹的雪臀,竭力挺入她體內,絲毫不顧忌她處女的肉穴是否能夠承受。

  薛霜靈擰緊的雙手不住顫抖,柔嫩的穴口被撐得越來越大。她臀部上舉,正是適合插入的角度,粗長的肉棒越進越深,鮮血從穴口汩汩湧出,不多時就將屁股和雙腿內側染得通紅。

  卓天雄怪笑道:「這婊子,說夾夾得還真緊!鬆鬆,官老爺的大雞巴要從你的賤屄裡拔出來了。」

  沾血的穴口向外翻開,淌下一串血珠。已經被鮮血染紅的肉棒從肉穴內長長抽出,龜頭快到穴口時突然往裡一送。嘰的一聲,粗長的肉棒整根鑽入肉穴,薛霜靈猝不及防,疼得慘叫一聲,臀間鮮血迸湧。

  卓天雄弓著腰身,肉棒猛起猛落,插得又快又狠,薛霜靈叫出聲來,再也忍耐不住,她高舉著臀部,一邊淚如雨下,一邊隨著肉棒進出,「呀呀」的痛叫連聲。

  周圍人轟堂大笑,「白蓮教號稱刀槍不入,卓老二一根雞巴就戳得這婊子叫成這個樣子。」

  「人家這是高興的,守了這麼多年的身子,今個兒讓咱們官府衙門開了苞,幾生修來的福分……」

  「看不出來啊,這婊子的屄還真能盛,天雄這麼大的雞巴都能全捅進去,天生的淫材兒啊。」

  「咱們十幾名兄弟,早晚餵飽了她。閻大人,您看一會兒怎麼著……」

  「好說,抽籤!」閻羅望把籤筒一擺,獄卒們笑嘻嘻一人抽了一根。

  夜色已深,堂後的四大金剛愈發陰森可怖。聽到薛霜靈的痛叫,白雪蓮忍不住睜開眼睛,只見少女伏在長凳上,被一條大漢按著腰肢,挺著陽具朝她屁股裡猛戳。

  那條長凳被頂得前後搖動,登登直響,她長髮委地,雙膝分開,白嫩的屁股被撞得不住變形,肋下的傷口綻裂開來,鮮血滴滴濺落。更多的鮮血則來自少女最柔嫩的部位,玉戶間處子殷紅的鮮血像泉水一樣迸湧而出,潺潺流到長凳上,在她腿間匯成一片。

  白雪蓮突然想到,有一天,伏在長凳上也許會是她……

  「白雪蓮!」堂上一聲猛喝,「你勾結白蓮逆匪,意圖謀反,還敢抵賴!」

  白雪蓮一驚,臉上血色全無。

  閻羅望冷笑一聲,徐徐道:「念你本是名門弟子,誤受奸人教唆,本官有好生之德,今日先不給你用刑,來人啊,給本官帶下去,讓她好生想想!」

  孫天羽走過來,用薛霜靈能聽到的聲音低聲道:「白捕頭,辛苦你了。」說著和獄卒胡嚴一邊一個架起白雪蓮的胳膊,將她拖回地牢。

  堂上的淫虐一直持續到黎明,十幾條漢子拿著令簽輪流上陣,摟著薛霜靈的身子恣意玩弄取樂,直到所有人都輪過一遍才罷休。

  剛被開苞的嫩穴被十七根肉棒不停歇地插過,早已血肉模糊。薛霜靈撅著屁股趴在凳上,像死了般一動不動,原本嬌柔的玉戶被捅弄得面目全非,在臀間高高鼓起一團,再幹下去免不了要脫陰而死。

  與薛霜靈同行的老人已經氣絕身亡。獄卒用破席捲了屍體,隨便拖了出去,或是餵狗,或是投入山澗,就看他們高興怎麼樣了。

  薛霜靈心頭滴血。她二人確實是白蓮教的人,紅陽真人在廣東起事,各地白蓮教徒紛紛響應,薛霜靈從湖廣趕來,為避開官府盤查,他們特意繞了小路,從神仙嶺進入廣東。在杏花村打尖遇到白雪蓮,兩人便提高了警惕,連夜進山,沒想到還是被官府盯上,銜尾追來。

  她怎麼也想不通自己何處露了行跡,唯一的可能就是那個羅霄派的女弟子!自己身死並不足惜,可那封信牽涉到教內數萬弟兄的性命,如今落到官府手裡,就是死上一萬次也追悔不及了。

  下體從陰戶直到腹腔深處,整條肉穴都像被捅碎般劇痛。第一次失身就慘遭輪姦,給她留下了切骨的恥辱和痛苦。薛霜靈恨極了這些官府走狗,尤其是白雪蓮!都是她害了自己,害了三叔,害了教內數萬弟兄!       ***    ***    ***    ***    白孝儒空跑一趟,返回家中,聽妻子說起日間之事,不由勃然大怒。

  「衙門裡可有一個好東西!那些衙役不分青紅皂白,胡亂捕人,我正待去縣衙討個說法,你怎生如此不懂事,要與衙門中人牽扯!還送他銀子,豈不給人口實,說雪蓮有罪!」說著白孝儒用力咳嗽起來。

  丹娘等丈夫咳嗽漸平,才柔聲說道:「那個公差確實是個好人,我褪了鐲子給他,他還不要。他在衙門裡能照應雪蓮,就是收了咱們的銀子也是應該的。」她十六歲嫁給白孝儒,比丈夫小著近二十歲,把他當作家主更多於當作丈夫。但丈夫生性古板她也是知道的,正直耿介,堂堂正正的君子,從不屑於做那些私下的勾當。但事關雪蓮,還顧得什麼君子之道呢?

  見丈夫咳的厲害,丹娘依過來輕輕為丈夫捶背,忽然想起女兒帶回的藥丸,忙取了一粒,用水化開,服侍丈夫喝下。

  白孝儒咳聲漸平,他長歎一聲,揮揮手罷了。  

               05 刑求    白孝儒一夜未眠,天未亮就起身,悄悄到了兒子房中。英蓮今年七歲,聰明伶俐,讀書雖算不上過目不忘,天份高絕,但聰慧處足以令他老懷大慰。再過五年,英蓮就考得童生,待考上秀才就超過了自己的功名,今後舉人、進士一路考將上去,前途無可限量。自己五十才得一子,興盛家門,光宗耀祖的期望就都在英蓮身上了。

  白孝儒坐在床頭,默默看著兒子,直到天色發白,才起身板起臉,喝道:「英蓮,天已經亮了,還不快起來讀書!」

  白英蓮從夢中驚醒,見父親一臉嚴厲地站在面前,連忙爬起,應道:「是,爹爹。」

  看著兒子洗了臉,攤開書卷,白孝儒捋了捋鬍鬚,緩步離開房間。

  丹娘也是一夜未睡,丈夫起身,她便也起來,下廚做了飯,先給丈夫端了一份,又給英蓮送去。

  玉蓮也起來了,正在房中裹腳,見母親進來,她臉一紅放下裙裾。丹娘挨著女兒坐下,拿起腳帶,一邊溫柔地纏著一邊柔聲道:「玉蓮腳裹得周正,定能嫁一個人家。」

  「娘,我不嫁人,」玉蓮摟住娘的頸子,「我要跟娘過一輩子。」

  「那怎麼成?」丹娘沒有把玉蓮孩子氣的說法放在心上,「玉蓮大了,總是要嫁人的。」

  話音未落,院外又傳來聲響。玉蓮嚇得一頭鑽進母親懷裡,嬌軀不住發抖。丹娘顧不上安慰女兒,慌忙抿了抿鬢角,匆匆出去。

  「你就是白孝儒?」

  「正是老夫!」

  公差一抖鎖鏈,套在白孝儒脖子上,喝道:「拿的就是你這個老匹夫!」

  白孝儒梗著脖子,道:「老夫束髮即受聖賢教誨,平生安身立命並無一點虧心,爾等因何拿我!」

  「什麼吱吱歪歪,少廢話!」

  一行人拽了白孝儒就走,丹娘駭得三魂去了兩魂,她四處張望,卻不見那個和氣的年輕人,只好拉住一人問道:「我家相公究竟犯了何罪?」

  「犯了什麼罪,他自己知道!」

  丹娘聽得慌張,只好哭叫道:「相公!相公!」

  白孝儒白鬚根根飄起,大聲道:「賢妻放心!我白孝儒堂堂君子,這必是官府誤拿,到堂上剖析明白,即可回來!」

  衙役一把推開丹娘,拉著白孝儒揚長而去,剩下母女三人在院裡抱頭痛哭。

  「哎呀,我來遲了。」一個聲音懊惱地說。

  丹娘梨花帶雨地揚起臉,如同見著救星,牽住孫天羽的衣角哀哀痛哭起來。

  等到客堂坐下來,丹娘淒聲問道:「三天官府來了三次,拿了我家雪蓮、相公,求您告訴奴家,我家相公究竟犯了什麼潑天大罪?」

  孫天羽沉吟半晌,最後歎道:「本來不該說的,但你這樣子,我………」他又歎了一聲,作足工夫才低聲道:「前日衙門拿了一夥盜竊官庫的巨寇,審詢之下,供出還有羅霄派弟子白雪蓮也是同黨。」

  「啊!」丹娘驚得說不出話來,「這……這……」這些年來,女兒只說在羅霄山學藝,並未回家。這次突然回來,囊裡裹帶重金,又學得一身功夫,那晚在客棧,她親眼見的,四五條習武的漢子也近不了身。難道真是做了強盜……

  孫天羽又道:「白雪蓮到案後拒不認罪,主官嚴審之下,眾寇又供出尊夫,說他幫助眾人銷贓。」

  「那怎麼可能!」

  孫天羽道:「你莫急,此案還未坐實。其中蹊蹺之處甚多。」

  丹娘泣聲道:「我家相公是個本分人,莫說賊贓,就是客人遺下物品他也絲毫不動的。」

  孫天羽歎道:「我也不信白老相公會與盜寇一黨,這次拿白老相公,我還在主官面前分辯,只是那伙賊人咬得緊,才不得不拿尊夫歸案。」

  丹娘道:「這客棧四鄰不靠,我家相公輕易不與人來往,怎會有人攀咬?」

  「你們這客棧平素往來之人不少,難保會有賊人來過,留了心,此時攀咬出來。你別怕,衙門中秉公辦案,絕不會輕易冤枉好人。」又道:「這幾天你不要出門,一有消息,我就來通知你。」

  「那謝謝您了。」丹娘起身道了個萬福,忍不住又淌下淚來。

  孫天羽怕的是她們母子離家投奔羅霄山,又囑咐幾句,穩住丹娘的心思,才起身告辭。丹娘一直把他送到門外,生怕他再也不來。       ***    ***    ***    ***    白雪蓮仍被送回地牢,鎖在囚室內。這裡的柵欄全是精鋼鑄成,猶如鐵籠一般,即使她武功再高也無法脫身,何況頸上還有鎖鏈。好在獄卒們沒再騷擾她,使她有機會撕開外裙,遮住下體。

  這一夜白雪蓮只勉強合了會兒眼。天亮時頭頂傳來一陣雜亂的腳步聲,過了片刻,獄卒拖著赤身裸體的薛霜靈下到地牢,逕直走來,竟然打開牢門,把她也投到這間牢房內。

  薛霜靈伏在草堆上,兩手仍捆在背後。她肋下刀傷迸裂,臀間鮮血直淌。這樣慘無人道的開苞,足以令任何一個女子瘋狂,可薛霜靈還清醒著,眼裡甚至有一絲淒艷的笑意。

  白雪蓮坐在旁邊,默默看著這個受到人生最大污辱的女子。她很想解開她的手,扶她起來,還可以撕下衣料,替她包裹傷口。但……她是一個逆匪。而她是一個捕快。

  「我們又見面了。」薛霜靈的聲音出奇得清晰。

  「嗯……」

  「我這樣子是不是很醜?」

  白雪蓮硬起心腸,「你反叛朝廷,即便被……也是咎由自取。」

  薛霜靈輕輕笑了起來,「你是說他們像禽獸一樣輪姦我,都是應該的嗎?」

  「他們是官府的公差……」白雪蓮自己都不相信自己的聲音。即便他們是官差,就應該這樣對待一個女子嗎?即便她是逆匪,就該遭受這般苦痛?

  「和你一樣嗎?可白捕頭,你怎麼會在這裡?」

  「我……我是中了他們的計……」

  「哦。」薛霜靈疼得咬了咬嘴唇,「我聽到他們說,你是勾結……」

  「不是不是!」白雪蓮連忙道:「我是刑部捕盜司的捕快,跟白蓮教沒有關系,是他們誣告我。」

  「是嗎?」薛霜靈格格笑了起來,忽然揚聲道:「差役,我有案情要稟告大人!」       ***    ***    ***    ***    閻羅望一臉煞氣,「白孝儒!你如何與白蓮逆匪勾結,快些從實招來!」

  白孝儒聞言如五雷轟頂,他飽讀詩書,從不信怪力亂神之說,對白蓮教宣稱的真人仙術更是嗤之以鼻,說他與白蓮教勾結,他第一個先笑出來。

  「絕無此事!冤枉啊!大人!」

  「冤枉?」閻羅望冷笑一聲,「本官問你,這女子你可曾認識?」

  公堂角落裡跪著一個女子,她胡亂套了件男袍,裸著兩腿,兩手捆在身後,直挺挺挺著身子,蒼白的臉上沒有一絲表情。

  白孝儒認真看了半天,搖了搖頭。那晚他只跟薛霜靈見過一面,又是燈下,連她的臉都沒看清楚。

  「還敢狡辯!」閻羅望喝了一聲,扭頭道:「薛霜靈,這白雪蓮的父親你可曾認識?」

  「認識。」薛霜靈僵硬的聲音中帶著一絲恨意和不屑,「我就是從他手裡接了書信,連夜送往廣東。」

  「何等書信?」白孝儒一頭霧水。

  「當然是你給我的書信,」薛霜靈面無表情地說:「四川、湖廣、江西、河南四省白蓮教如何待機起事,你在信中都說得清清楚楚。」

  白孝儒氣得手指直顫,「你……你……你含血噴人……」

  薛霜靈扭過了臉,冷冷看著他。白孝儒從未見過哪雙眼睛會有如此深切的仇恨,可他分明不認識這個女子。

  「看來不用刑你是不招了。」閻羅望獰聲道:「來人啊!大刑伺候!」

  兩名獄卒拿來夾棍,套住白孝儒小腿用力一夾,白孝儒只覺兩腿一陣劇痛,骨頭格格欲碎,他撲倒在地,慘叫著伸出十指,在地上抓出條條血痕。

  夾棍由堅木製成,重時足以夾碎腿骨,在公堂諸刑中最是狠辣。給他用刑的何求國那晚也被白雪蓮打傷,此時下手更不留情。白孝儒一介書生,年又老邁,只夾了兩下便暈了過去。

  何求國抓住白孝儒的頭髮,啪啪兩個耳朵。白孝儒頭上的方巾掉到一旁,腫著臉悠悠醒轉。

  一臉橫肉的閻羅望高坐堂上,周圍陰沉沉猶如地府。

  「白孝儒,你招還是不招?」

  「小民……冤枉……」

  「告訴你!白孝儒,」閻羅望痛聲喝道:「你謀反的證據本官早已經察訪清楚,即使你不招,也足夠定你死罪!」

  白孝儒抗聲道:「我白孝儒一生光明磊落!你有何憑據說我謀反!」

  閻羅望起身走到白孝儒面前,溫言道:「白孝儒,你謀反之心十數年前就已經是有的了。」他一臉橫肉,猙獰時還各得其所,這會兒溫和下來,反而更是駭人。

  白孝儒痛聲道:「學生願聞其詳!」

  「好!我問你,你給子女起的名字是什麼啊?」

  「學生生有兩女雪蓮、玉蓮,另有一子英蓮!」

  「都有個蓮字啊。我問你,你既然姓白,給子女起的名中又都有一個蓮字,這白蓮二字,是什麼意思啊?」

  聽他如此強拉硬套,將他十餘年前給子女起的名字生生與白蓮教拉上關係,白孝儒不由瞠目結舌,半晌才道:「蓮者出淤泥而不染,余取的是周敦頤文意,以應我姓氏之清白,豈有他意?」

  閻羅望臉上橫肉一陣顫動,惡狠狠地道:「到了這步田地你還嘴硬!我再問你,中間那三個字連起來是什麼啊?」

  「雪、玉、英……」

  「好好好!白孝儒,你還有何話可說?」

  白孝儒大聲道:「雪玉英又待如何!」

  閻羅望臉色突變,寒聲道:「你再說一遍!」

  「雪、玉、英又待如何!難道大明律不許用此三字嗎!」

  閻羅望嘴角露出一絲獰笑,「白孝儒,你不用跟我吼。薛玉英這三字諒你也不會不知……」

  白孝儒神情激動,「雪、玉、英犯哪家王法!」

  閻羅望厲聲道:「把白逆的言語記下來!」

  孫天羽笑道:「已經記下了。」

  閻羅望指著薛霜靈道:「你來說!」

  薛霜靈揚起臉,冷冷道:「薛玉英是我教紅陽真人的名諱。」

  白孝儒臉上突然間血色全無,自己無意中給兒女取的名字,不過是與逆首巧合,被這匪官生拉硬拽,竟然成了謀反的鐵證。

  半晌他喃喃道:「何患無辭……何患無辭……」說著臉上猛然漲紅,接著大力咳嗽起來,一直咳出血絲。

  閻羅望冷笑著揮揮手,「把白逆帶下去,暫行收監,明日再審!」       ***    ***    ***    ***    長得猢猻似的獄卒胡嚴把薛霜靈帶到地牢,立刻剝了她的外袍。薛霜靈肋下的傷口已經被紗布裹住,她是貨真價實的逆匪,輕易不能讓她死了。但是除此之外,她便身無寸縷,堅挺的乳房、豐潤的臀部盡數暴露在外。

  胡嚴拉過一條長凳,讓薛霜靈分開腿,趴在上面,然後從後按住她的屁股,就那麼插了進去。

  長凳一端正對著囚牢,當獄卒進入時,白雪蓮看到薛霜靈眉頭在微微顫動,但她緊咬著牙關,沒有叫一聲痛。兩女隔著柵欄四目相對,誰都沒有作聲。

  白雪蓮並不知道薛霜靈已經指認神仙嶺杏花村掌櫃白孝儒是白蓮教徒,她只是呆呆看著薛霜靈的眼睛。她還是一個處女,在今天之前,她對男女之事一無所知。然後她看到了薛霜靈被人強行「開苞」,亮出女人最羞澀的秘處,讓男人那麼醜陋、噁心的物體插到裡面……

  她在流血,不停地痛叫,被許多男人圍觀、嘲笑。現在她與自己只有一欄之隔,近在咫尺。她就像玩具一樣,在自己面前被人淫玩,白雪蓮甚至能看到她臉上每一個細微的表情。

  她很可憐。

  但她是逆匪。

  薛霜靈笑了起來,輕聲道:「你也是逆匪。」

  薛霜靈趴在長凳上,白圓乳房垂在胸前,隨著臀後的撞擊來回搖晃,散發著淫靡的白光。一個乾瘦的醜男人騎在她白嫩的屁股上,在她臀間用力衝刺,紅色的鮮血和濃白的稠液從她兩腿間滴落下來,她揚著臉,一邊挨肏,一邊靜靜望著白雪蓮,柔聲說:「你也是逆匪。你也會和我一樣。」

  「不!我不是逆匪!」

  「現在你已經是了。因為你就是逆匪。你會和我那天一樣,被一群男人輪流地幹,讓他們像玩具一樣肏來肏去,直到死……」

  薛霜靈很嬌俏地笑了一下,輕輕道:「是你說的,既然是逆匪,被官府的公差幹也是應該的。」

  白雪蓮傻傻看著她,兩腿間忽然一緊,像利刃剜絞般痛得抽搐起來。

  孫天羽的話語一字不漏的落在薛霜靈耳內。其實他就算不說,薛霜靈也不會相信白雪蓮是因為誣陷而被關入獄內。她是羅霄派弟子,又有捕快的身份,獄方還故意把她們囚在一處,顯然是想用苦肉計,從她口裡套出更多的內情。

  既然如此,薛霜靈乾脆心一橫,將計就計,非把白雪蓮拖下水,將這出假戲唱成真的。

  不如此,怎麼對得起教內數萬弟兄的性命?

  拿到薛霜靈的口供,獄內立刻謄錄了正副七份,由薛霜靈一一簽字畫押,然後派出卓天雄、劉辨機等人分赴京師、廣東省、潮州府、平遠縣遞交文書,稟報案由。文書中隻字不提白雪蓮,只說拿獲了白蓮教逆匪數名,查獲重要書信,此時正窮治亂黨,已捕拿涉案的白孝儒等人。

  縣裡的回文當夜就遞到獄中。此案過於重大,縣中又只有一名典史,接了案件副本後,立刻封存,等待刑部批示。但隨即調集款項,重修獄所,加固圍牆、柵欄,添置刑具,同時重恤捕盜中喪生的兩名獄卒。縣裡還待加派人手,以補缺額,卻被閻羅望拒絕了。

  獄內有十七個人,已經儘夠了,再添人手難免的人多眼雜,怎比得現在方便自在?但理由說的是:獄內十七人都是深沐皇恩,忠誠勤勉的良吏,此時來人只怕會混入白蓮逆匪,只望縣裡能封鎖消息,避免外人知曉神仙嶺還有一所官府監獄。縣內當即應諾,甚至派了兵丁巡守諸處路口。

  那封信牽涉到了四省十七州府數十個縣,足以掀起滔天巨浪。而這一切的引子,卻在深山中一間默默無聞的小客棧,那個美貌的老闆娘身上。  

               06 重枷    風中飄來霏霏細雨,滿枝杏花漸次飄零。一朵正盛開的紅杏被冷雨打落,悄然飄墜在一隻白玉般的纖手上。丹娘憑欄而坐,遠遠望著淒朦的山路。

  女兒被帶走已經四天,丈夫被捕也有兩天,兩人音訊皆無,不知道是生還是死。如果他們有個三長兩短,剩下玉蓮、英蓮和她又該怎麼辦呢?

  「丹娘。」細雨中一個年輕男子扶門喚道。

  丹娘心頭突的一跳,慌忙迎了出去。

  孫天羽摘下笠帽,抖了抖身上的雨珠,丹娘忙拿來毛巾,替他擦乾身上的水跡,過意不去地說:「下著雨,還讓您來,」說著蹲了個萬福,輕聲道:「對不住您了。」

  「丹娘,你這是說的哪裡話。」

  孫天羽笑著端起了熱茶,丹娘連忙道:「那是奴家喝過的,奴家再給你倒一杯。」

  「不用了。」孫天羽瞄著水跡呷了一口,說道:「這兩天沒做生意?」

  「哪還能做得生意……」丹娘說著泫然欲滴,若不是這家客棧,也不會惹來這樣的禍事。

  「令愛呢?」孫天羽朝樓內不經意地瞟了一眼。

  「玉蓮在房內,」丹娘歉意地笑笑,「姑娘家,怕見生人。」

  孫天羽笑道:「我還是生人?」

  丹娘頓時紅了臉,垂頭柔聲道:「是奴家說錯了,您別生氣。」

  她已經三十五、六,正是風情入骨的年紀,但嬌羞時如同二八少女,楚楚動人。孫天羽貪婪地盯著她雪滑的柔頸,待她抬頭連忙換過眼神。

  「大人,可有……」

  孫天羽笑著擺擺手,「我不是什麼大人。我姓孫,叫孫天羽,你就叫我天羽吧。」

  「……天羽……」說著丹娘耳根子都紅透了。她在客棧裡外打理數年,也是個伶俐的婦人,只是關心則亂,丈夫和女兒兩件事亙在心頭,使得她六神無主,輕易就讓這個年輕的小伙子佔了主動。他越鎮定,她就越慌張,生怕惹得這位好心的官差不高興。

  孫天羽一笑作罷,又拉了幾句家常,見丹娘心急如焚,一雙杏眼幾次流露出哀求,他都詐作不知,反而住了口,端起茶有一口沒一口地呷著。

  丹娘鼓足勇氣,小聲問道:「敢問……我家相公……」

  「噢,」孫天羽放下杯子,「證據已經有了,但尊夫還沒有招供。」

  丹娘一把抓住他的手,惶急地問道:「什麼證據?我家相公他……」

  「這個嘛……」孫天羽捻著她柔若無骨的小手,暗自讚歎,她一個人忙裡忙外,這雙手還是細皮嫩肉的,不知道身子該是怎樣個妙法……

  丹娘醒悟過來,連忙抽了手。孫天羽若無其事地說道:「這個我就不能多說了。但你放心,我會想辦法通融。」

  「能不能讓奴家去獄中探望?」不看上一眼,丹娘終究是放心不下。

  「嗯……」孫天羽為難半晌,等丹娘著急才應承道:「我會想法子,終叫你見上尊夫一面。」

  丹娘含淚謝道:「真是太謝謝您了。」       ***    ***    ***    ***    白雪蓮自然知道謀逆是多大的罪名。

  「為什麼誣陷我?」

  薛霜靈伏在稻草當中,兩手捆在身後,仍保持著被姦的姿勢。她雙腿無法合攏,只能斜著分開。股間原本羞澀的玉戶被姦弄得翻鼓出來,一股股染血的陽精從紅腫的肉穴湧出,淋淋漓漓灑在腹下的稻草上。

  「好看嗎?」薛霜靈輕笑道:「不用羨慕,你比我長得美,男人幹你會更用力的。」

  白雪蓮像被蜜峰蟄住了一樣,猛然扼住她的喉嚨。薛霜靈毫不掙扎,閉目等死。

  漸漸的,那雙手放開了。

  薛霜靈霍然張目,咬牙道:「你為什麼不扼死我!你是不是喜歡看我被姦的樣子!你為什麼不殺了我!」

  白雪蓮攤開手,慢慢坐倒。

  一直強撐的薛霜靈再也無法堅持下去,壓抑許久的恥辱、痛苦都在這一刻爆發,她劇烈地顫抖起來,一邊放聲痛哭,一邊叫著,「爹爹……爹爹……」

  那淒痛的哭聲讓白雪蓮感到了莫名的恐懼,會不會有一天,自己也會像她一樣,但我是捕快啊。

  「來人啊!」白雪蓮拚命搖晃著鐵柵,叫道:「我要見你們的主官!」

  閻羅望一身官袍,傲然坐在堂上。

  白雪蓮道:「我是刑部捕盜司新任捕快,白雪蓮!」

  閻羅望冷哼一聲,「你的身份本官早已知道。」

  「那為何要將我投入獄中,與逆匪囚在一處?」

  「本官秉公執法!上對得起皇天后土,下對得起黎民百姓!莫說你只是刑部新晉捕快,就是當朝首輔,只要膽敢謀反作亂,本官也絕不枉私!」

  閻羅望這番話說得口沫四濺,滿臉橫肉飛舞,真個是金石之言,擲地有聲。他海賊出身,做了幾年小官,發現當官更比海賊愜意,要風得風要雨得雨,一心嚮慕下,學得飛快,張口閉口都是官腔。

  「我是羅霄派弟子,一直在門中學藝,今次奉刑部之命與廣東總捕吳大彪傳信,下山不過五日,哪裡有什麼謀逆!」

  「白雪蓮!此案本官早已經斷得明白!你身為刑部捕快,勾結逆匪,欲圖不軌,本官手裡一有人證,二有物證,可謂鐵證如山!任你舌璨蓮花也休想瞞過本官!」

  「薛霜靈實屬攀咬!」

  閻羅望哈哈笑道:「賊咬一口,入骨三分,本官豈能不知?本官向以春秋決獄,小大之獄雖不能查,必以情。為防逆匪攀咬冤枉良善,本官不辭辛苦,另取了人證。」他虎起臉,一拍驚堂木,「白雪蓮!白孝儒已招供,你還敢抵賴!」

  白雪蓮這一驚可謂是心膽皆震,她沒想到連父親都被牽連進來,爹爹生性固執,年紀又在,在這獄中怎能撐得下去?

  「本官念你沐浴皇恩,總有一靈未泯,只盼你能翻然悔悟,痛改前非。可你不服王化,盡自嘵嘵強辯!來人啊,給白雪蓮戴上重枷!」

  幾名獄卒抬來一副包釘裹鐵的重枷。鐵枷長近五尺,分成兩塊,兩個半圓套在頸上,下面兩個圓孔扣住手腕,再用鉚釘扣緊。大明律枷、杻都有定制,枷寬為一尺五寸,長五尺五寸。死罪最重,為二十五斤,而這面枷更重了數倍,乃是獄內私制的非刑之具。

  黝黑的鐵枷上,少女雪白的面孔精美如蘭。白雪蓮秀髮披散了下來,咬緊玉齒,明眸透出深深的恨意。

  她沒有反抗,以她的武功,此時闖出牢獄並非難事。可一旦反抗,那就坐實了謀逆的大罪,即使她可以脫身,卻連累了一家人。她知道這些人不懷好意,必欲置她於死地。但謀反大案,必由刑部、都察院、大理寺三堂會審,這些獄卒小吏終不能一手遮天,只要能熬下去,自然能剖析明白。

  見白雪蓮帶上八十斤的鐵枷仍然能夠支撐,閻羅望不由心裡發虛。他早就垂涎白雪蓮的美色,但此時大局未定,他也不敢做得太絕,萬一拼到魚死網破,斷了後路,那就是下下策了。

  他陰沉著臉道:「此匪性情凶悍,把足械也給她帶上!」

  明律刑具只有枷、杻,枷以套頸,杻以束手,系足的械早已廢置不用。獄中不僅私制了將手頸鎖在一起的重枷,連足械也私下製成。這具足械同是鐵鑄,但形制大為不同,它寬約五寸,長三尺有餘,形如鐵板,兩端各有一個半圓孔。卡住腳踝後,白雪蓮雙腳分開將近三尺,饒是她下盤功夫極穩,站著也難免吃力。

  白雪蓮束手就逮,帶上了重枷、足械再無反抗之力,閻羅望滿心想就此黑了她,終究還是懼了她刑部捕快的身份,只喝道:「帶將下去,嚴加看管!」

  白雪蓮扛著鐵枷,美目噴出怒火,被獄卒拽住頸中的鐵鏈一扯,才慢慢地轉身。戴上足械後,她兩腿始終保持著固定的角度,不僅無法併攏,也無法彎曲,只能大張著雙腿,右腳向前挪出兩寸,然後斜過身子再挪左腳,兩腿挺得筆直。

  獄卒仍把她送回地牢,與薛霜靈囚在一處。他們不怕這一個逆匪一個捕快串供。怕的是她們不串供。

  薛霜靈側躺在稻草上,赤裸的肉體沾著片片草屑。她被一群大漢折磨通宵,剛才痛哭一場,此時昏昏入睡,睫毛下還掛著未乾的淚滴。

  獄卒推著白雪蓮進來,順手在薛霜靈的乳房扭了幾把。抓弄間牽動了肋下的傷勢,薛霜靈痛得在夢中低叫一聲,驚醒過來。這獄卒已經在她身上洩過兩次,這會兒也沒有太大的興致,嘿嘿低笑幾聲,朝她屁股上踢了一腳,鎖住了牢門。

  薛霜靈挪動身子,避開肋下的傷口,然後抬起眼,嘲諷地看著白雪蓮,冷笑道:「白捕頭,您不是朝廷的走狗嗎?怎麼也帶上了枷了呢?」

  初次見面時,她們倆彼此都頗有好感,待身份揭曉,一個官一個匪,猶如水火不能相容。在薛霜靈眼裡,白雪蓮是官府走狗,一邊出賣了自己,一邊又施出苦肉計,她乾脆咬定白家是逆匪同黨,即便自己死了,也要拉這個六扇門的女捕陪葬。

  而在白雪蓮看來,薛霜靈是妄圖作亂的女匪。她並不是一個愚忠的人,皇帝對她而言只是一個空洞的符號,但她出身鄉間,知道百姓要的是秩序和太平。白蓮教犯上作亂,對百姓沒有任何好處。

  薛霜靈執迷不悟,甘為逆匪已是不可饒恕,何況還因為一面之緣,莫名其妙地攀咬她也是逆匪。世上每天都有無數人說無數的話,可薛霜靈的一句話,足以毀掉她們全家。

  離杏花村相逢,僅僅過了四天,然而這四天於她們猶如天翻地覆。當日並肩禦敵,如今又同囚一室,白雪蓮和薛霜靈境遇一般無二,彼此卻多了十二分的恨意。

  白蓮教起事多日,席捲廣東數府之地,連東廠封公公也趕到河源坐鎮。卻讓名不經傳的豺狼坡監獄拔了頭籌,誤打誤撞查獲了一起巨案,眼見功名利祿唾手可得,獄中這幾日忙得人仰馬翻,也顧不上去盤算整樁事的藥引子丹娘。

  杏花村客人本來不多,丹娘又無心經營,偶有客人光顧,見她容顏憔悴,都不由暗自詫異。丹娘每日都坐在軒前,等孫天羽帶來獄中的消息。那個好心的年輕人,成了她這些日子最大的期盼。

  孫天羽倒是每日必來,時間卻不固定,有時來的絕早,丹娘剛起身,來不及梳妝就匆忙迎接,有時又讓丹娘空等一天,直到傍晚時分,待她心急如焚才姍姍而來。來後談到獄中情形不過三五句,更多的則是閒聊。

  丈夫、女兒都被官府拿去了,丹娘又是心酸又是委屈,有個人說說話也是好的,孫天羽知情識趣,說話句句動聽,讓丹娘愈發感激涕零。

  英蓮還小,哭了幾日,有娘安慰著,也就聽話乖乖讀書。玉蓮羞澀,孫天羽一來,她就躲在房中。事後問起母親,父親和姐姐在獄中如何,丹娘總免不了要感激孫天羽一番,漸漸的玉蓮心裡對他也有了好感。

  過了數日,孫天羽突然來到杏花村,說獄中上下都打點好了,讓丹娘即刻拿上物品去監內探視。丹娘匆忙拿了些吃的用的,囑咐兒女在家守著。臨出門見飄起小雨,又拿了傘,隨孫天羽同去獄中。

  細雨漸濃,舉目看去,只見雨霧滾滾越過山梁,猶如一條透明的巨龍在空中翻滾盤旋。青山翠嶺在煙雨中一片朦朧,彷彿一副淡淡的水墨長卷,滌盡了萬般顏色。

  煙雨淒蒙中,一點艷紅猶如一滴未化開的胭脂,洇在天地之間,分外奪目。丹娘撐著小傘,提了籃子,沿著蜿蜒的山路搖曳行來。她走得匆忙,只挽了一個小小的髻兒,如瀑的青絲垂在臉側,宛如少女般嫵媚。

  她上身是一件杏紅的單衫,小襟圓口,猶如花瓶精緻的瓶口緊貼著細白的柔頸,托出如花的玉臉。衣襟滾著一條細細的黑邊,從頸側彎入腋下。飽滿的乳峰圓圓聳起,將胸前單薄的衣料撐得一片光滑,連乳肉柔軟的顫動也清晰可辨。衣襟貼著身子柔柔滑到腰下,沿著臀緣散開,勾勒出細圓的腰肢。衫袖剛過肘部,兩截雪玉般的小臂裸露在外,在霏霏細雨中散發出白膩的膚光。

  丹娘的下身穿著條大紅的百褶羅裙,長長的裙褶從腰際垂下,掠過圓潤的翹臀,隨著腳步的移動輕輕搖擺,渾圓的大腿在裙下時隱時現。底下褶曲翻捲的裙擺在她踝間一飄一蕩,猶如一朵迤邐綻開的牡丹,吐露芳華。

  丹娘是纏足的婦人,這二十里山路對她來說不啻於一次折磨,走上一段,就要停下來歇息。孫天羽倒是不急,到了難行處,還伸手扶上丹娘一程。丹娘心裡只有感激,渾不知他的目光在自己身上四處逡巡,飽覽著她搖曳生姿的艷態。

  到監獄已近午時,丹娘嬌喘細細,額頭微見香汗,衣袖打濕了一截,貼在臂上。孫天羽領著她從側門進去,剛到牢門,一股惡臭撲鼻而來,丹娘玉容變色,幾欲作嘔。

  一進門,光線就被阻斷,混著鐵銹、血污、便溺、霉爛的污濁氣息濃得彷彿觸手可及。丹娘睜大眼睛,籍著鬼火一樣幽暗的燈火,依稀能看到滴著水跡的牆壁,還有牆角片片青苔。

  黑暗中驀然響起一聲尖叫,那痛楚的聲音,讓丹娘心裡頓時揪成一團。孫天羽回頭笑了笑,示意她跟在後面。

  拐了個彎,穿過一道柵門,到了大獄正中。一名獄卒正舉著皮鞭,把一個囚犯打得滿地亂滾。那囚犯還是個孩子,比英蓮大不了幾歲,瘦小的身子印著道道血痕,一邊翻滾,一邊「娘啊娘啊……」亂叫。丹娘看得又是心疼又是害怕,險些掉下淚來。

  孫天羽上前道:「行了,老趙,怪可憐的。」

  趙霸正是那日被白雪蓮扇了記耳光的獄卒,白雪蓮下手不輕,一個耳光足足打掉了他半邊牙齒,將養了幾日才略好了些。他一肚子的火沒處撒,便隨手拉來個囚犯一通狠打。他功夫不怎麼樣,體格卻是獄中最壯的,一身粗黑肉膘,個子又高又大,胸口露出濃密的黑毛,猶如肉山一般。

  趙霸回頭看見孫天羽後邊跟了個紅妝艷婦,頓時笑得咧大了嘴,走過來四面漏風地說:「這撲是丹壤嗎……」說著在丹娘臀上狠拍一把。

  丹娘嚇得尖叫一聲,籃子光啷掉在地上。

  孫天羽把丹娘拉到身後,笑道:「她家相公犯了事,我帶她來看看。」

  趙霸色瞇瞇盯著丹娘豐圓的香乳,也不答話。

  孫天羽拾起籃子,小聲安慰:「別怕,老趙是個直人,心眼兒倒不壞的。」

  獄內暗無天日,等孫天羽在爐中引著火把,丹娘才看清周圍一間間都是隔開的監房,囚犯們有的蹲著有的躺著,個個都被折磨得不人不鬼,室內臭氣熏天,不時哪個囚犯碰到傷口,發出嘶啞的叫聲,丹娘越看越是心驚膽戰。

  獄牢後面緊貼著山壁,一年四季都不見天日,最是潮濕陰暗。

  角落裡一間小小的監房關著五名囚徒,或坐或臥,一個個瘦骨嶙峋。精神健旺的,見了火光還能驚惶地避一避,有的一臉木然,其中一個頭髮鬍鬚亂成了一團,看不出多大年紀,臥在石壁邊,不時把手指放進嘴裡。丹娘看了片刻,才發現他是在摳著石隙裡的青苔,手指上滿是泥污,卻吃得津津有味。

  丹娘掩住口,慢慢轉過眼睛,只見旁邊亂草堆裡,還臥著一個瘦削的身影。

  白孝儒雙目緊閉,渾身的衣物破爛不堪,只數日間,原本斑斑的髮鬍已經盡數變白。丹娘喉頭哽住,再往下看時,卻見丈夫兩腿赤裸,膝蓋以下儘是瘀黑,有一片白色的物體刺破皮膚,斜斜露在外面,赫然竟是夾碎的骨骼。

  丹娘腿一軟,坐在地上,半晌才哭道:「相公……」  

               07 受辱    昨晚半夜時分,白孝儒被拉到堂上嚴刑逼供,直到天亮才被投回獄中。孫天羽知道得清清楚楚,動手夾碎白孝儒腿骨的就有他。正是知道白孝儒刑傷極重,昏迷不醒,他才領丹娘前來探視。

  丹娘撲到牢門上,一手伸進木柵,拚命去拉丈夫,哭道:「相公!相公!」

  問起丈夫在獄中的情形,孫天羽總是吞吞吐吐說:「還好還好。」又說這案子的內情複雜,主官催逼的緊,說罷唉聲歎氣。丹娘察顏觀色,心裡一直緊緊攥著。

  她知道丈夫生性固執,免不了吃苦,多半還會用刑。但用刑頂多也就是打上幾板,萬沒想到竟會用了這般重刑,直把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老童生當成江洋大盜。

  「相公,你醒醒啊!」丹娘不顧木樁上污跡斑斑,整個人都撲在上面,大紅羅裙沾上泥土。

  任她如何哭叫,丈夫依然昏迷不醒。

  旁邊的囚犯木然看著這一幕,彷彿一群行屍走肉,對丹娘的悲慟無動於衷。孫天羽扶起丹娘,千哄萬勸地拉她離開牢房。

  丹娘來時滿心希冀,回去時卻哭了一路,到了客棧,她奔進房內忍不住大放悲聲,伏在床上嚎啕痛哭起來。

  「娘!」玉蓮聽見哭聲,連忙進來,「見著爹爹了嗎?他怎麼了?」

  孫天羽向她搖了搖手,一面出來,低聲道:「你爹爹在獄中受了刑——」見玉蓮驚恐地瞪大眼睛,孫天羽忙道:「莫慌,你娘心裡難受,你若再哭我可沒法子了。」

  「可我爹爹……」

  「只是受了點傷,不妨事的。」

  孫天羽還是第一次離玉蓮這麼近,以往遠遠看去,只覺她面目與丹娘、白雪蓮相仿,艷不及丹娘,眉宇間的英氣美色又不及白雪蓮,此時貼近了看,才發現玉蓮的嬌柔別有一番美態,又純又淨,肌膚鮮嫩得宛若透明。

  他火辣辣的目光使得玉蓮垂下頭去,又羞又急,不知如何是好。

  說話間,英蓮也出來了,探頭探腦向這邊張望,小聲喚道:「娘……」

  孫天羽意識到自己的失態,忙道:「你去照應弟弟,這邊有我呢。」

  丹娘涕淚交流,哭得嬌軀發軟。孫天羽讓她盡情哭了半晌,然後抱著她的肩膀,輕輕扶她起來,滿心想著丹娘會一頭紮在他懷裡哭個痛快,不料丹娘香肩一掙,離開了他的手掌。動作雖軟,卻有種決絕的意味,分明是有了戒心。

  丹娘哭聲漸歇,哽咽著問道:「我丈夫究竟犯了什麼罪?」

  孫天羽沉默片刻,低聲道:「對不起,我騙了你。」

  丹娘垂頭不響,淚珠從玉頰上串串滾落。

  「攀咬尊夫的並非盜賊,尊夫受刑也不是因為銷贓,而是因為……」孫天羽停頓了一會兒,在丹娘淚盈盈的注視下,輕輕吐出兩個字:「謀反。」

  丹娘的眼前一黑,幾乎暈厥。謀反是滅九族的大罪,一旦坐實,莫說她們一家,就是與她們沾親帶故的親友也在劫難逃。

  「我是怕你擔心,才瞞了你。這麼重的罪名,我怕你撐不住。尊夫若坐實是謀反,只怕……」

  「呯」的一聲,一隻瓷碗跌在地上,摔得粉碎。

  玉蓮洗手熬了羹湯,剛走到門前,就聽到「謀反」,驚懼之下,失手摔碎了湯碗。

  丹娘腳步發軟地走到門口,「玉蓮,你先回房。」等女兒走遠,她掩上門,輕輕說道:「這怎麼可能……」說著軟軟坐在地上。

  「丹娘!」孫天羽連忙扶住她的身子。

  這次丹娘沒有掙扎,她香肩不住輕顫,良久才道:「雪蓮呢?她也是謀……嗎?」

  孫天羽點了點頭,「你先坐起來,我慢慢告訴你。」

  孫天羽攜扶著丹娘坐在椅中,將薛霜靈如何攀咬白孝儒仔細說了。丹娘癡癡聽著,喃喃道:「她為什麼要攀咬我家相公?她為什麼要攀咬雪蓮?我們跟她素不相識,她為什麼要這樣害我們……」

  孫天羽欲言又止。丹娘拉住他的手,淒聲道:「求你告訴我,她為什麼要攀咬我們一家?」

  孫天羽斟酌著說道:「其實……尊夫的證據已經有了。」

  「是什麼?!」

  孫天羽搖了搖頭。

  丹娘能看出來,他並不是不知道,而是不能說。朝廷處置謀反向來刻毒,略有牽連便殺伐無算。對謀反的案子人人避之唯恐不及,他一個官差,說到了這一步,已經是冒了天大的干係。

  孫天羽動的卻是另一番心思。

  閻羅望曾說杏花村這些女子由著眾人去拔頭籌。現在案子已經呈報上去,把丹娘一家盡行下獄也無不可,但這樣一個嬌滴滴的美艷婦人,放在牢中要不了幾日,就被獄卒們玩成殘花敗柳。

  何況丹娘風情入骨,強姦未免興味索然,怎生想個法子,騙得她自己獻出身子任自己耍弄,那一番旖旎風光與威逼強暴又是不同。總之,他要的是通姦,而不是強姦。       ***    ***    ***    ***    帶上鐵枷、足械的第二天,白雪蓮就嘗到了這些刑具的陰險毒辣。這面鐵枷幾乎與她身高一樣長,寬度超過兩肩,四四方方套在頸上,仰躺時枷面有一半頂在頸後,整個背部都是懸空。翻過來,兩肘夠不到地面,只能半趴半跪。側躺上身還好受一些,但她雙腳又被足杻鎖住,始終分開三尺,放平下來,腰部就像擰斷一般難受。

  而那幫獄卒打制鐵枷時,故意把頸圈設在離枷面兩尺的地方,避開了重心。單用兩肩無法穩住鐵枷,還需要兩手使力。白雪蓮只好靠在室角,將鐵枷一端放在牆上,一邊曲起雙膝,勉強合成一個三角形,頂著鐵枷。

  薛霜靈在牢外的時候比牢內更多,無論哪個獄卒,只要興致一來,就把她拖出去,掰開雙腿一通狠肏. 閻羅望對於這個貨真價實的白蓮逆匪呵護備至,每天都要提審三兩次。無論在牢中還是在公堂上,薛霜靈都再未穿過衣服,那些獄卒就像一群披著公服的野獸,變著花樣玩弄她的肉體,一邊捅弄,一邊逼問白蓮教的情形。

  薛霜靈一口咬定那老人是她爹爹,兩人在杏花村拿了書信,準備前往廣東,其他一無所知。那些獄卒似乎並不急於撇清白雪蓮,反而絞盡腦汁彌補其中的漏洞,就像是兩邊合謀,要置白雪蓮於死地。

  往往在場的男人都幹過她一遍,審訊才告一段落。薛霜靈仍和來時一樣,被人牽著頸中的鐵鏈,赤身裸體地離開大堂,只是體內多了一群男人的精液。

  這日上罷堂,已到了午飯時候。獄卒提了桶辨不出顏色的米粥,拿了幾個窩頭下到地牢,用飯勺敲了敲鐵柵,嚷道:「挨肏的貨,還不起來?」

  從堂上下來,薛霜靈幾乎只剩了一口氣,她勉強伸出手,把稻草下一隻破碗推到柵欄邊。

  獄卒攪了勺飯倒在裡面,扔了兩個窩頭,揚長而去。

  薛霜靈慢慢地起身,拾了隻窩頭,慢慢啃著。窩頭是用玉米面做的,又乾又硬,還有一股霉味。餵豬豬也不會喜歡,但她們只有靠它,才能活下去。

  將手頸鎖在一起的鐵枷,使吃飯這樣簡單的事也變得艱難,白雪蓮無法揀起地上的窩頭,靠著牆一動不動。

  薛霜靈沒有理她,但是也沒有碰那個屬於白雪蓮的窩頭。勉強嚥下粗礪的窩頭,薛霜靈敲了敲柵欄。

  胡嚴不耐煩地過來,「咋個了?」

  「水……」

  胡嚴罵罵咧咧取了瓢水,隔著柵欄潑進碗裡,一多半都灑在了外面。

  「咦?」胡嚴蹲下來,拿起窩頭在手裡捏著,「白捕頭,您怎麼不吃啊?是不是嫌咱們的窩頭不好吃?」

  白雪蓮閉目凝息,入定一般渾不理會。胡嚴也覺無趣,把窩頭扔在枷上,拍拍屁股走開了。

  那隻窩頭滾到白雪蓮手邊,她拿起來咬了一口,似乎想起了什麼,鬆手扔到一邊。薛霜靈心下冷笑,這三四天白雪蓮飯也不吃,水也不喝,倒像是絕食自盡的樣子。難道她還把自己當成捕快?

  薛霜靈喝完了水,小心收好碗,靠在柵欄上,仔細打量白雪蓮。

  即使做為女人,薛霜靈也不得不承認她長得很美。她靜靜地坐在黑暗的角落裡,頸中的鐵枷和足上的重械,使她看起來愈發動人。在獄中囚了這麼久,她還和當初一樣乾乾淨淨,一襲白衣看不到絲毫污漬。

  薛霜靈咬緊嘴唇。同樣是囚在獄中,她的身子裡裡外外已經髒透了。她曾經和她一樣乾淨,可現在,她身上每一處都被男人最骯髒的物體玷污過。她的陰道裡還殘留著男人的精液,而她卻好端端坐在那裡。

  薛霜靈懷疑白雪蓮只是裝裝樣子,自己被帶到堂上遭受蹂躪時,就有人替她打開鐵枷,給她豐盛的食物。

  「看你還能裝多久。」薛霜靈躺在草堆上,被人捏腫的乳房傳來陣陣脹痛,她用手護住雙乳,閉上眼睛。

  一股臭味飄散過來。薛霜靈已經習慣了空氣中瀰漫的臭氣,但這股味道……她睜開眼。來自於旁邊的少女身上。

  薛霜靈眼中的疑惑漸漸變成了笑意,她忽然坐了起來,敲動著柵欄,「來人啊……」

  白雪蓮玉臉漲得通紅,兩手在枷內緊緊握著,恨不得即可死去。

  「讓咱瞧瞧,水靈靈的大姑娘,咋個還拉褲子……」胡嚴覷著眼,用一根竹竿伸進柵欄,朝白雪蓮兩腿之間伸去。

  白雪蓮曲膝頂著鐵枷,兩腿分開,被閻羅望扯爛的襠部被她撕下外裙密密遮掩。薛霜靈看得不夠仔細,她身上並非毫無污漬,在她股間,此時正有一片黃黃的污痕,正越來越大。

  胡嚴嘿嘿笑道:「臉蛋恁白淨,下邊兒一屁股屎……」

  白雪蓮又羞又恨,鐵枷猛然一沉,將竹竿磕成兩段。

  帶上刑具最大的不方便並非睡覺、吃飯,而是便溺。白雪蓮強忍住了不吃不喝,就是因為手腳被困,無法處理便溺。但意志終敵不過生理機能,苦忍四天之後,還是弄髒了褲子。

  白雪蓮帶著刑具還敢反抗,胡嚴不由大怒,舉起竹竿,就朝她臉上戳去。

  白雪蓮臉一側,順勢擰住竹竿,向前一送。她兩手都鎖在枷中,這一送只遞出寸許,胡嚴卻連退幾步,一跤坐倒。

  薛霜靈暗自驚愕,白雪蓮的功夫比自己高出這麼多,怎麼會讓人鎖住手腳?

  「怎麼了?」

  孫天羽路過地牢,見狀立刻搶過來抓住竹竿。他武功比胡嚴高了許多,握住竹竿一扭,啪的一聲,將竹竿擰成兩段,白雪蓮手中只剩下兩寸長一截。孫天羽以竹代槍,出招又狠又快。白雪蓮帶著重枷,勉強擋格片刻,被他接連點住幾處大穴,再無力反抗。

  胡嚴這會才回過臉色,惡狠狠道:「這賤貨屎都拉身上了,還不讓咱看!」

  孫天羽瞥了薛霜靈一眼,見她頸中的鐵鏈好端端鎖在了鐵柵上,於是打開鐵門,把白雪蓮拉了出來。

  「大姑娘拉褲子也是樁稀罕事,大家想看看,白捕頭還推三阻四的。」孫天羽拍了拍白雪蓮的屁股,微笑道:「連屄都讓看了,看看屁股又有什麼打緊?」

  「無恥!」白雪蓮罵道,聲音裡已帶了哭腔。

  四四方方的鐵枷支在地上,足械向前一推,白雪蓮就變成了跪伏的姿勢。她頭臉被門板一樣的鐵枷擋住,後面露出婀娜的軀榦. 長近四尺的足械使她雙腿以一種不雅的姿勢大張著,圓臀高翹,玉股被迫向外突起。撕破的褲襠間露出一片白布。

  這種姿態已經足夠羞恥,更令她羞恥的,則是圓臀正中那片黃色的污漬。而孫天羽還擺弄著她僵硬的身體,把她腰肢壓低,大腿疊在身下,直到臀部翹到最高。

  白雪蓮羞不欲生,她並不是一個軟弱的女子,此時卻忍不住哽咽起來。

  胡嚴剛才才丟了面子,這會兒湊上來,抓住白雪蓮的玉乳狠狠扭了一把,「還以為自己是捕頭呢?他娘的一個逆匪,在這兒就是條母狗!」

  「畜牲!」白雪蓮哭罵道。

  「嗨!還嘴硬呢?」胡嚴兩手齊上,拿住白雪蓮的乳訪又抓又擰。

  白雪蓮兩肘懸空,一對堅挺的香乳無遮無掩懸地胸前,她的乳房還有著少女的青澀,被胡嚴不分輕重一通亂擰,直疼得嬌軀發顫。

  這邊孫天羽擺弄好她的身體,摸著她的屁股笑道:「白捕頭一個十七八歲的大姑娘,怎麼還把屎拉身上了?閻大人有先見之明,知道你帶了刑具不方便,才幫白捕頭開了褲襠。莫非這褲襠開得還不夠?」

  「嗤」的一聲,白雪蓮長褲被他徹底撕開,原本只在臀下的裂縫一直延伸到腰部,整個屁股都暴露出來。掩在腿間的裙片掉落出來,露出一隻雪白的美臀。

  兩名獄卒眼睛都亮了起來,白雪蓮的屁股渾圓光滑,肌膚白嫩,此刻她衣衫完整,只有屁股像隻剝了殼的雞蛋,光溜溜高翹起來,讓人一見就雞巴發硬。由於兩膝大張,緊湊的的臀縫也隨之綻開,兩半白生生的雪臀間,沾滿了糊狀的黃色污物。

  「白捕頭,沾了一屁股臭哄哄的屎,你也不嫌難受?我們兄弟想幫你擦擦,你還不樂意。你看怎麼辦?要不就這樣,我們還把你送回去?」

  把屎拉在身上,白雪蓮已經難堪得無地自容,再被人扳著沾滿大便的屁股如此奚落,她羞忿得只想就此死去。

  薛霜靈看著這一幕,心裡又是快意又迷茫。這麼多天來,都是她光著身子被獄卒們當成不要錢的婊子任意凌辱,白雪蓮好端端坐在一邊看。這次終於反了過來,變成白雪蓮光著屁股被獄卒們調戲,她在一旁觀看。但她真是臥底嗎?

  孫天羽笑道:「還不好意思開口。算了,衙門裡頭好修行,一個女兒家,滿屁股的屢成什麼樣子?幫你洗洗吧。」

  白雪蓮咬住嘴唇,羞得直淌眼淚。忽然臀後一熱,一股水柱澆在屁股上,竟然是熱的。片刻後,白雪蓮才明白過來,知道自己受到什麼樣的污辱,不由痛哭失聲。

  昏暗的牢房內,帶著重枷足械的女囚跪在地上,一名獄卒正掏出陽具,對著她白亮的屁股撒尿。

  孫天羽瞄著白雪蓮綻開的臀縫,笑嘻嘻抖動陽具。尿柱衝開了污物,臀溝露出本來的白淨,中間一隻紅嫩的屁眼兒漸漸變得清晰。尿柱澆在上面,夾著污物的肉孔屈辱地濺起水花,細密的菊紋一一顯露出來。

  白雪蓮被迫撅起屁股,在這無法想像的羞辱中哭得幾乎昏厥。當尿柱對準肛洞,發出嘩嘩的聲響,菊蕾本能地收縮起來,彷彿被尿液澆得睜不開眼。

  一泡尿撒完,孫天羽笑著抖動陰莖,把殘液滴在白雪蓮雪嫩的臀肉上。女捕臀縫內濕淋淋泛著水光,那隻小巧的菊肛被沖刷得纖毫畢露,猶如紅亮的玫瑰花苞一樣醒目。

  孫天羽心裡一動,溫言道:「白捕頭,別哭壞了身子。」說著輕輕按住她的穴道。  

               08 遇險    白雪蓮沉沉睡去,被尿液打濕的屁股又白又亮,臀縫間還不時滴下尿液。

  胡嚴的雞巴漲得難受,正待把薛霜靈拉出來洩火,見孫天羽點了白雪蓮的睡穴,不由一愕。

  孫天羽笑道:「這麼個妙物,胡哥不想玩玩嗎?」

  胡嚴早就想過數遍了,「可閻大人……」閻羅望都沒敢碰她,他們怎敢先破了這刑部女捕的身子。

  「前面不行,咱們就走後面……」孫天羽手掌在白雪蓮臀縫裡撫摸著,指尖微一用力,嵌入柔軟的肛洞,低笑道:「只要輕著點兒,諒她也不會知道。」

  胡嚴被他說得心動,望著白雪蓮白生生的屁股也自心癢,點頭答應了。

  兩人提來清水,掰開白雪蓮屁股,裡裡外外洗得乾淨。孫天羽怕硬插弄傷了她,露了馬腳,先用手指探進去,將密閉的菊蕾輕輕撐開。

  那隻屁眼兒又軟又緊,滑嫩的肛蕾裹在指端,充滿迷人的彈性。插入第一個指節之後,指尖觸到一圈柔韌,彷彿一隻肉箍,在夢中也本能地收緊,阻擋異物繼續侵入。

  孫天羽緩緩用力,穿透了括約肌的阻擋,整根手指都鑽入肛洞。白雪蓮在睡夢中皺起眉頭,鼻間輕輕哼了一聲。孫天羽指肚被肛蕾夾得密不透風,指尖卻鑽進一片深不見底的柔滑之中。由於屁眼兒被異物插入,腸道有節奏地律動起來,那種銷魂的滑膩感,讓孫天羽胯下一熱,幾乎射了出來。

  他穩住心神,先用一根手指在發緊的肛洞裡輕輕捅弄,漸漸嫩肛放鬆下來,抽送變得順暢。孫天羽中指仍插在白雪蓮肛中,食指撐緊的肛洞上按了按,緩緩捅入。

  白雪蓮的屁股動了一下,似乎要從夢中醒來。孫天羽停住手,旋即想到她是自己封了穴道,哪兒有這麼容易醒,於是兩指一併,用力捅進白雪蓮嬌嫩的肛洞中。

  紅嫩的屁眼兒被兩根手指楔入,變成了扁長形狀。隨著手指的捅入,細密的菊紋時鬆時緊,展示出柔美的彈性。指縫間露出肛內紅潤的褶皺,孫天羽兩指一分,屁眼兒柔柔綻開,可以清楚看出菊蕾在指下蠕動的艷態。

  孫天羽陽具已硬了半晌,他握住肉棒,龜頭對準雪臀間微綻的紅嫩,緩緩進入。他的動作極有耐性,等肛洞適應了龜頭的粗圓,才慢慢進入一分。

  白雪蓮發出微痛的悶哼,屁股下意識地躲閃著。

  「真他媽浪,這會兒就會搖屁股了。」孫天羽低聲笑著,抱住白雪蓮白嫩的屁股,陽具寸寸深入。

  紅嫩的屁眼兒在龜頭的重壓之下,無奈地一點點張開。當屁眼兒張到極限,細密的菊紋被全部拉平,突然一收,龜頭已經全部陷入女捕快柔嫩的肛中。

  第一次被異物侵入,屁眼兒顯得十分生澀,每一條嫩肉都緊緊繃著,將龜頭包裹地密不透風。孫天羽在白雪蓮最緊的括約肌上研磨片刻,享受了少女肛洞的緊窄和彈性,才繼續挺身向上。

  白雪蓮屁股被頂得微微抬起,她兩腿分開,敞露的臀縫間,一根陽具越進越深,猶如一桿長槍捅入雪團似的粉臀。沾過水的嫩肛發出膩膩的聲響,紅潤的肛洞圓圓張開,讓陽具順暢自如地鑽入自己的排泄器官。

  孫天羽抱著白雪蓮的屁股,直到身體把渾圓的雪臀壓扁,才停了下來。

  「怎麼樣?怎麼樣?」胡嚴焦急地問。

  孫天羽屏住了呼吸,半晌才吐了口氣,「這婊子的屁眼兒又緊又韌,真他媽爽!」

  白雪蓮渾然不知道自己後庭正被人侵犯,鐵枷另一側,她臉上的淚痕漸漸乾涸,神情就像一個受傷的女孩一樣委屈。

  孫天羽抱住白雪蓮的屁股緩緩抽送起來,緊密的肛蕾被帶得翻出,接著又捲入體內。

  她翹著白生生的美臀,屁眼兒猶如一隻柔艷的小嘴,嬌媚地吞吐著肉棒。她的肛蕾極緊,腸道卻又深又長,一圈一圈的腸壁彷彿柔滑的膩脂,在龜頭的推擠下,傳來潮水般的律動。孫天羽也走過不少後門,沒有一隻像白雪蓮生得這樣巧妙。這樣的絕妙後庭花,卻讓他拔了頭籌,真是難得的艷福。

  他忽然想到,丹娘的後庭又該是怎樣的妙法?白孝儒迂夫子一個,放著丹娘這樣的美艷娘子,行起周公之禮多半也是鄭重其事,倒插花這種伎倆,九成是不會做的。這麼說來,丹娘的後庭也是朵未經人事的鮮花呢。

  一想到丹娘,孫天羽就滿心燥熱,抽送也快了幾分。白雪蓮屁眼兒被插得嘰嘰嚀嚀作響,忽然肉棒一緊,在她肛內噴射起來。白雪蓮抬著屁股,體內第一次留下了男人的精液。

  孫天羽拔出陽具,胡嚴立刻湊了上去,猴急地挺入白雪蓮肛內。白雪蓮屁眼兒已被插得鬆軟,但妙處卻有增無減。胡嚴個子瘦子,就像一隻猴子趴在白雪蓮身上,在帶枷美女的屁股裡拚命挺弄。

  等兩人幹完,白雪蓮屁眼兒已被插成一個圓圓的紅孔,嫩肛微微腫了起來。孫天羽挑了些傷藥,塗在她肛上,輕輕揉了片刻,待肛洞合攏,把白雪蓮送回牢內。

  白雪蓮醒來已經是次日,薛霜靈又被帶去審訊,牢內只剩下她一個人。想起昨天所受的屈辱,白雪蓮又羞又恨,她好端端一個新晉的刑部捕快,本來前途無量,卻被一群無恥的獄卒詭計騙入獄中,安了樁謀反的罪名,不僅披枷帶鎖,連便溺都無法自理,還被迫趴在地上,讓人往屁股上撒尿。

  白雪蓮的心裡突然一緊,她最怕的是在夢中被奪走貞潔,待覺出秘處並無異樣,才鬆了口氣。至於後庭隱隱的痛楚,她卻懵懵懂懂,渾不知那個部位也會成為男人消遣的地方。       ***    ***    ***    ***    家中事務向來是白孝儒說了算,一家人住在山裡沒多少親友,如今出了這樣的大事,丹娘憂心如焚,卻又不知如何是好。眼下最要緊的是洗脫丈夫的罪名。她不相信丈夫會是謀反,既然是攀誣,總能說個明白。丹娘想來想去,起身換了衣物,準備去獄中探視。

  「娘。」玉蓮早早就起來,在外面等候,她想問又不敢問,只小聲說:「爹爹……爹爹……」

  「英蓮呢?」

  「在房裡唸書。」

  丹娘輕拂著女兒的頭髮,半晌才勉強笑了笑,「是他們冤枉了你爹爹。不要告訴英蓮,莫駭著他了。」

  「女兒知道了。」

  「不要多想了。我去獄中看看你爹爹。」

  「娘,我跟你一起去!」

  玉蓮一向怕見生人,在家中門也不出。她纏過足,走路不便,而且……那些獄卒色瞇瞇的眼神,讓丹娘想起來就害怕。如果沒有天羽陪著,真不知道會發生什麼事。

  丹娘看看天色,算來到監獄該是中午時分,說道:「娘一個人去就行了。你在家守著弟弟。」她想了想,又道:「如果孫叔叔來了,請他麻煩也去一趟。」

  杏花村到豺狼坡二十餘里山路,年輕漢子要不了一個時辰就能走到,丹娘用了一個時辰才走到半路。前面一段山坡滿是亂石,丹娘兩腳又酸又疼,只好停下來歇息。

  天氣漸有些熱了,丹娘找了塊乾淨的石頭側身坐了,從袖中取出絲巾,輕抹著頸中的香汗。她本來膚色皎然,此時走得心浮氣促,雙頰微紅,愈發艷麗。

  一個過路的漢子從旁經過,不由朝丹娘看了幾眼,暗自驚艷,走出十幾丈突然又折了回來,嚷道:「這不是杏花村的老闆娘嗎?怎麼一個人在這兒坐呢?」

  丹娘以為是店裡的客人,雖然有心事,還是含笑點了點頭。

  過路人走過來笑道:「我說店裡怎麼沒開門呢。老闆娘,這是要去哪啊?」

  丹娘無心搭訕,只勉強笑著,垂首掖好手絹。

  這地方偏僻得緊,那漢子走了十幾里路也沒見到一個人影,看到這個美貌婦人一個人孤零零坐在路邊,不由動了邪念。他倚過來,笑嘻嘻道:「老闆娘,一個人走了這麼遠的山路啊。喲,這雙小腳,怎麼撐得住呢……」

  丹娘拉了拉裙子遮住雙腳,臉上露出一絲不快。女子的腳最是禁忌,除了丈夫不能讓第二個人看的。這漢子如此風言風語,多半不是個好人。

  那漢子見她不作聲,愈發得寸進尺,竟一手來拉她的裙子,嘴裡說道:「讓我瞧瞧,老闆娘這雙小腳纏得周正不周正……」

  丹娘氣急,啪的打開他的手,提起籃子扭身就走。

  那漢子朝四周望了望,這會兒山路上除了他們兩個,再無旁人。那漢子也曾在店裡坐過,對丹娘早已想入非非,此刻大好機會,荒郊野嶺,就是姦佔了她也無人知昨,端地是飛來的艷福。想著那漢子猛然追了上去,從後一手掩了丹娘的口,一手摟了她的腰,朝旁邊的亂石堆拖過去。

  丹娘沒想到這漢子如此大膽,光天化日之下竟敢攔路行姦,她又驚又怕,一顆心直跳到喉嚨裡,死命掙扎。但她力氣終究比不上男人,掙扎間,一隻繡鞋掉落下來,羅襪也被拽脫,露出裡面白綾腳帶。

  那漢子一直把丹娘拖離山路,拽到一塊大石後面,然後合身壓在丹娘身上,就去扯她的衣服。

  籃子掉在一旁,丹娘精心準備的菜飯灑了一地,那隻手捂在嘴上,濃烈的汗味讓人幾乎要吐出來。等漢子鬆開手,丹娘立刻尖叫道:「救命啊……」

  那漢子喘著氣道:「這天不管,地不管,皇上也不管的地界,周圍十幾里沒半個人影,老闆娘,能在這兒碰上,也是你我的緣分。只要你從了我,我不會為難你的。」

  丹娘雖是當壚賣酒,但是生平清白,接人待客端莊貞謹,平常酒肆婦人賣弄風情,浮浪輕薄,在她一絲也沒有的。此時捨了命地掙扎,推搡著不容那漢子近身。

  那漢子臨時起了歹意,也自驚慌,折騰半晌,也沒有把丹娘制住,不由急燥起來。他把丹娘壓在身下,扯下她的腳帶,將她雙手胡亂捆住,然後騎在丹娘身上,一手卡著她的喉嚨,一手去扯她的衣襟。

  丹娘極力挺動身體,忽然胸前一涼,衣襟已被撕開,露出裡面鮮紅的褻衣。那漢子眼中射出兇惡的淫光,手掌伸進丹娘的衣領,朝她乳上摸去。

  當那團溫軟被一隻粗糙的大手抓住,丹娘渾身都僵硬了。片刻後,她悲鳴一聲,側身朝岩石上撞去。但那漢子按著她的脖頸,想自盡也使不上力氣。

  眼看就要貞節不保,忽然身上一輕,那漢子被人一把提了起來。

  孫天羽冷著臉把那漢子拽到一邊,劈頭蓋臉一通猛打。他的功底相當扎實,這會兒什麼招數都不用,一拳一掌都是直來直去,拳拳到肉,直打得那漢子殺豬似的慘嚎。

  丹娘兩手被捆,靠在岩石上怔怔看著孫天羽。孫天羽年紀不過二十五六,平時談吐溫和,甚至還有幾分斯文,但此時他白淨的臉上滿是煞氣,拳起掌落,猶如猛虎一般。

  丹娘是個弱質女流,白孝儒又是個古董書生,幾曾見過這樣生龍活虎的精壯漢子。那大漢體格比孫天羽還壯了些,但在這個年輕人面前就如遭了瘟的菜雞,毫無還手之力。對暴力的敬仰是人的一種本能,丹娘直看得目眩神馳,女兒當日與人動手固然精彩,卻沒有這種凌厲的凶悍之氣。

  剛才還凶神惡煞的漢子此時只剩下抱頭哀嚎,哭爹喊娘的求他住手。孫天羽下手又重又狠,那漢子不多時就滿臉是血,連牙齒也被打掉了幾顆。

  孫天羽教訓夠了,扳住了那人的手腕,把他剛才探入丹娘襟中的手掌按在石上,然後從旁邊揀了塊尖石,照他掌心呯的砸了個對穿。

  「我的娘哎——」那漢子抱著手痛徹心肺。

  「滾!」孫天羽寒著臉丟開石頭,把他踢到一邊。

  那人連滾帶爬逃出亂石堆,孫天羽臉上氣色漸漸平復,回過頭看著丹娘。

  丹娘雲鬢散亂,一雙杏眼淚汪汪,叫了聲「天羽……」就委屈地哭了起來。

  她衣襟被扯到腋下,貼身的大紅褻衣歪到一邊,露出雪白的香肩,還有胸前一抹誘人的圓潤。孫天羽很想就此把她按倒,嘗嘗這具垂涎已久的肉體,但丹娘那聲「天羽」,讓他把伸出的手又縮了回來。

  孫天羽怔了一會兒,不作聲地蹲下身子替丹娘解開雙手,比起剛才的兇猛,他此時的動作顯得格外溫柔,連丹娘腕上的紅腫,也小心避開。

  等解開手上的腳帶,丹娘已經哭得渾身發軟。脫離險境之後,種種駭怕、委屈一併湧上心頭,在方寸間滾來滾去,反而比起初更難以支撐。

  孫天羽幫她拉好衣襟,然後將地上掉落的物品一一拾起,溫言道:「傷著了嗎?要不要我扶你起來?」

  丹娘搖了搖頭,她捏著衣襟想撐起身子,腳一動,頓時痛得哎呀一聲,蹙起眉頭。

  她那隻腳鞋襪都掉落了,腳帶也被扯去,赤裸裸玉筍一般粉嫩,剛才掙扎中被山石磨破,沾著血跡,只不知傷的輕重。

  孫天羽扶住她的腳踝,輕輕托起,丹娘雖然窘得發抖,卻順從地任由他拉起自己赤裸的纖足。孫天羽低頭看去,不由屏住呼吸。

  那是一隻完美無瑕的玉足,長短還不及他的手掌,膚色晶瑩白嫩,嬌美得猶如白玉雕成。四趾彎曲貼在足心,一趾纖纖挑起,宛如一彎新月。與旁人想像中不同,纏過的足非但沒有一絲醜陋,反而猶如藝術品般精緻,令人呯然心動。

  丹娘的腳極白,極軟,小巧玲瓏,腳帶和羅襪都是香薰過的,溫潤的玉足握在手中,柔若無骨,滑膩得讓人捨不得放開。

  孫天羽失神的樣子,讓丹娘羞不可支。她還是第一次讓丈夫以外的男人握住自己的腳,尤其是這樣一個年輕漢子。他手上傳來的熱度,讓她整顆心都亂了。

  丹娘嬌靨越來越紅,半晌,她羞澀地輕輕一掙,孫天羽回過神來,連忙道:「我這裡有傷藥。」

  白嫩的玉足被岩石磨出了一條血痕,殷紅得讓人心疼。孫天羽從懷裡摸出傷藥,細細塗在傷處,「疼不疼?」

  丹娘搖了搖頭,嬌軀禁不住輕顫。孫天羽抹完藥,恨心鬆開她的腳掌,把藥瓶放在籃子裡,說道:「每天抹兩次,三五天就好了。」

  丹娘扭過身子,低著頭,默默纏好腳帶。

  她知道孫天羽在背後偷看,可是……已經都讓他看了。如果不是他,自己此時已經貞潔難保,無論如何,他都救了自己一條性命。

  孫天羽靈動的心思此刻也停滯了,他默默注視著面前嬌羞的美婦,心裡滿滿的,再容不下其他念頭。

  山風掠過,丹娘絲一般的秀髮飄揚起來,亂紛紛滑進雪白的頸子裡,他的心也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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