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魄香魂

3812Clicks 2010-10-23
第十七回 落花鸟惊飞

  群蛇尽退,走入几名背挎铜环的双髻童子,站在庙门两侧一齐躬身。接着缓步走入两个端着一张竹椅的少女,把椅子放在庙中,在椅旁左右站好,娇声叫道:「圣姑升座!」

  只听得一阵金铁相撞的铮铮之声,其音清越,如奏乐器。跟着风送异香,门口出现一个奇异少女,白腻异常,脂光如玉,而头发却如鲜血染过,红通通披散到腰间,每个手腕各套两枚黄金圆环,金环互击,铮铮有声。

  虚竹眼中一花,惊疑不已:「难道什么圣姑,便是这个红头发小姑娘么?」

  红发少女在椅中坐定,扭头瞧了瞧虚竹,眼睛晶莹黑亮,睫毛却是绒忽忽得浓红,眉毛也是细细的一条红线,忽然清脆问道:「你是谁呀?」虚竹正奇异她的毛发,不由吃了一惊:「我……我姓……姓段。」

  少女娇媚一笑,嘴巴弯成了月牙形,唇边向外翻翘,颇显娇憨调皮。「这几百条小龙,我精心训练了一年多,那两条神龙更是千辛万苦寻来的,怎么对你们这么客气?难道它们也知道遇上了贵客?」她娇滴滴说毕,从椅上站起,走到南唐公主面前,含笑一拜:「小蝶替家父丁春秋问候老前辈!」

  南唐公主冷笑道:「丁春秋?他勾搭上了毒蝎子,还记得我这个师伯?他们两个躲着不敢见吗?」小蝶叹息一声,道:「家母早就不幸仙逝,家父近日有事也未能前来。今日只有小蝶一个来看望老前辈。」

  南唐公主似出意外,注目瞧瞧这个小蝶,哼道:「你有什么话,尽管说来。」小蝶展颜笑道:「那晚辈就直话直说了,几位叔伯听闻老前辈富甲天下,特命小蝶冒昧来借,说前辈仁慈体恤,必不会让晚辈空手而归。」

  南唐公主眼中精光一闪,却向虚竹道:「你不要动。」轻飘飘飞过去,骑到了虚竹肩上。虚竹料不到她如此举动,一时目瞪口呆。

  南唐公主双腿紧紧夹住了虚竹头颈,对小蝶道:「废话少说!其他毒物也不要藏着了。」小蝶吃吃一笑,道:「叔伯们年纪大了,出门不方便。难道前辈馈赠太多,怕晚辈一人拿不动么?」说完一挥手,那几个童子抽出铜环,哗啦啦一阵响,把虚竹和南唐公主团团围住。

  小蝶却笑嘻嘻走到木婉清和刘婕杼跟前。南唐公主见状遥空一掌,那几个童子立刻闪动,二个一组,一个踩着另一个肩膀,围成了严严实实的人桶。

  虚竹眼花缭乱,呼吸不畅,一动不敢动。但见四周人影晃动,劲风阵阵。南唐公主时而盘旋高飞,时而坐回虚竹肩膀,连续砰砰击中童子,那几个童子五窍流血,却犹如不觉。

  南唐公主突然变招,衣袂飘飘,十指纤纤,这是她自创的「天女散花」。童子们陡地退回原地,个个双眼流下血丝。此时小蝶站在木婉清和刘婕杼中间,两只手掌刚刚离开二人头顶。木婉清和刘婕杼双眼紧闭,双颊凹陷,神色仿佛死去一般。虚竹见了心头大急。

  南唐公主怒道:「吸星大法!卑鄙!」小蝶翘起嘴唇,娇嗔道:「我卑鄙还是你卑鄙?干么弄瞎我孩儿?」说完嘘嘘吹了一声口哨。站在人桶上面的几个童子,凌空向南唐公主扑去,在空中突然身体爆裂,弥漫出一团团血雨。南唐公主挥掌将血雨击散,仍被几滴血粘在了手上,手掌立时剧痛。

  小蝶得意一笑,虚击一掌。南唐公主惊飞,小蝶随之跃身而起,娇叫:「再接我一记火焰刀。」双脚勾住房柱,身子横立,双掌如刀。南唐公主在空中急转闪避。小蝶左臂勾住房柱,右手抖出腕上的金环,这一招却是击向虚竹。

  虚竹在炽热掌风下,身如坠火炉,呼吸为之一滞,又被金环击中左肩,登时剧痛慌极,飞快摆动双臂,从降龙十八掌的第一式摆到第十七式,然后双掌向前推出,打出了第十八掌,惊鸿中隐现道道金光。

  小蝶见这位姓段的身上沾满了童子的毒血,又中了自己一环,只道他已半死不活,根本未将他放在心上,万万想不到他会使出如此雷霆一击。大惊之下,左臂一收,将自己藏在了柱后。

  咔嚓嚓- !一连串巨响,墙倒柱断。小蝶大叫一声被击出了庙外,三四个童子也被掌风扫飞,随即轰隆隆塌了半个庙顶。

  待尘埃落定,虚竹透过断瓦残垣,见一干人抬着那个圣姑小蝶飞快逃走。木婉清和刘婕杼坐在地上,不停惊唤师父。赵煦则躺在墙角,满面尘土,惊极大叫:「救驾!救驾!」

  虚竹见木婉清无恙,登时惊喜,听见赵煦大叫,心里又是一动,暗道:「不错!此时正是逃走的好机会。」偷瞧一眼南唐公主,见她萎顿调息好似受伤不轻,便跑去墙角抱起赵煦冲出破庙。

  虚竹沿羊肠山道跑了一阵儿,终于见到一个村落,急到村上雇了一辆拉草的牛车,把赵煦放到车上,叫牛倌赶车直奔京城。赵煦惊道:「卿家要弃朕之不顾吗?」虚竹犹豫一下,断然道:「皇上先走,草民断后。」

  赵煦身上仍然无力,便让虚竹从他身上掏出一块令牌,嘱咐道:「日后拿此牌来宫中见朕!」虚竹收好令牌,未忘表忠,跪下叩道:「草民只愿皇上圣体安康!」赵煦登时大为感动,叹道:「卿家有勇有谋,来日必为社稷栋梁。」虚竹再次叩头,目送牛车远去后,急匆匆原路返回。其实他断后是假,实是心中放不下木婉清。

  虚竹回到破庙,不见了南唐公主一行,只在废墟中见到那个装着「清风悲酥」的白瓷瓶,便拾起收在怀里。随即发现庙外湿泥中,有两行车印往南而去。他沉吟片刻,急急追赶。不多时见到两辆宽大马车停在路旁,四匹马均热汗腾腾。

  虚竹悄悄走过去,听听车厢里没有动静,便小心翼翼掀起一辆车的车帘,见躺着一个粉衣女子的背影,既不是木婉清也不是柳师师。正一怔间,那女子肩膀动了动,跟着转过身,柔媚笑道:「我的好大爷,你还是来找奴家了!」虚竹失声惊叫:「马夫人,你……」突觉背心处一麻,手脚便无法动弹,接着眼前一黑。

  不知过了多久,虚竹发现自己又被人装在了布袋里,耳中听得南唐公主苍老的声音:「你们早些去接应,我们不至中了敌人奸计,狗皇帝也逃不了。」另一个苍老女声道:「老奴知罪!下回再不敢大意了。」南唐公主怒道:「下回?哀家不想再等了。」那自称老奴的女声道:「杀狗皇帝容易,立国则急不得。但请公主放心!时机一到,我们里应外合,终能报赵氏霸我国土辱我国母之仇。」虚竹越听越觉此声耳熟,正苦思揣度,听到南唐公主大怒:「什么国母?她也配称国母么?她连作我的姨妈都不配!趁我母后病重,勾搭我父皇,我母后就是被她气死的!」说完沉默一会儿,喝道:「把那小子带来。」

  虚竹眼前一亮,身上布袋被人除去。他揉揉眼睛,见一个宽敞明亮的大厅,南唐公主坐在北面高座,孟家老太太被一个青年男子搀扶着,立在南唐公主身前,神情很是恭敬。虚竹这才知道那个耳熟的声音原来是孟家老太太,想不到南唐公主挟持了自己和皇上,居然是奔孟氏山庄而来。

  厅门旁还立有几人,其中一女惊叫:「原来是他这个淫贼!」虚竹寻声瞧去,那女子正是史朝云,现下她换上了女装,显得十分娇柔,实难想像她会挥剑杀人。接着,史朝云身后闪出一个黑衣劲装女子,手持长剑向虚竹扑来。南唐公主喝道:「住手!」那女子忿忿停脚,向虚竹怒目而视。

  南唐公主缓缓立起,怒道:「什么人放肆?在哀家面前动刀动枪!哀家十几年没来,你们眼中便没了哀家,是不是?」她越说越声色俱厉。孟老太太惊慌跪下,簌簌发抖,一时说不出话。厅上响起了另一个娇脆声音:「回禀公主,那是我家老祖宗的孙女,名字叫做元春。」虚竹转头一瞧,这说话的女子正是上回见过的孟家二奶奶。

  南唐公主怒眼一瞪:「你又是什么人?」那二奶奶不慌不忙,回道:「晚辈是老祖宗的孙媳妇,闺名熙凤,冒昧说话,请公主姐姐恕罪!」南唐公主一怔,惊道:「你叫我什么?」熙凤笑道:「公主辈份虽高,却依然年轻美丽,看上去可不就像我等的姐姐么?」南唐公主哼道:「胡说八道!」熙凤忙道:「公主训斥的是,以后我只在心里这样想,口上再也不敢叫了。」南唐公主慢慢露出一丝微笑,斥道:「好一个灵牙俐齿。」熙凤欠身再道:「禀公主!我元春妹妹素与这位少侠有些误会,方才一时冲动,望公主饶恕则个。」南唐公主缓缓坐了下去,那叫元春的持剑女子也悄然退下。

  虚竹听那二奶奶的闺名竟然与丽春院的喜凤相同,眼光一直在她身上转个不停,突听南唐公主说道:「小子,我们刚才说的话你已听见,你想要如何?」虚竹惊觉她语气不妙,忙跪下求饶。南唐公主令他说出身份来历。虚竹说自己双亲亡故,无依无靠,患了重疾,丐帮不容,因此浪迹江湖,当初投奔孟家确是生活所迫,并无丝毫歹意。他此番言语半真半假,却正合孟家对他的了解。

  南唐公主点了点头,道:「难怪你功夫不弱,还不十分惧毒,原来是叫花子出身。」转而厉声道:「你拼却性命不要,一心一意救那狗皇帝,他给了你什么好处?」虚竹惶恐万分,老实答道:「还未给过什么好处。小人自小穷怕了,只想着温饱不愁。」南唐公主想了想,哼道:「温饱不愁?哀家可以给你一生一世也享不尽的富贵。」

  虚竹心里害怕,却并不糊涂,听出她此言大有收揽之意,忙以行代言,一言不发,只顾砰砰磕头,听南唐公主接着说道:「我惜你是块习武苗子,想收你为关门弟子,你觉怎样?」此言一出,满堂皆惊。虚竹大出意外,但此时无有不从,当即面露惊喜之极,起身上前几步,重新跪下,口称:「徒儿叩见师父!」

  南唐公主叫虚竹站到自己身后,对孟家众人道:「此徒先前功过相抵,现下种种恩怨一笔勾销,尔等以后齐心协力,养精蓄锐,与哀家同雪南唐和后蜀的覆国之耻。」孟老太太率领众人齐声答应。

  虚竹随着众人答应一声,心下却十分茫然,瞧向身旁的木婉清,想着从此可以与她朝夕相处,又不由喜形于色。

  南唐公主再向孟老太太问道:「我那大徒儿何在?」孟老太太答道:「她向来独来独往,此时不知在不在园中,老奴现下叫人去请。」南唐公主扬扬手,道声:「不必!」又问:「那个贱种现今如何?」孟老太太应道:「公主是问可卿么?她一向乖巧听话,从未出过玉香楼。」南唐公主点点头,沉吟道:「哀家倒想见见。」孟老太太忙安排人去叫。

  过一会儿,一个袅娜纤巧的女子缓缓移入厅堂,挽着如云秀发,头上蒙着薄如蝉翼的白纱,身上衣装色彩华丽,乃前朝宫装打扮,一袭开领露肩粉衣,襟前胸衣紧束一双挺突俏耸,行步如弱风拂柳,盈盈跪在南唐公主座下。

  南唐公主身子稍顷,显出吃惊,说道:「你露出脸来,哀家瞧瞧。」那女子低头抬起两只手臂,衣袖中翘出几根葱指,将薄纱慢慢向上撩起,先露出了胸衣下深陷的乳沟,再露出了粉嫩香肩和修长玉颈,最后将薄纱举在额间,怯怯抬眸仰首,现出了一张叫人不忍逼视的脸。

  虚竹站在南唐公主身后,几乎失声惊呼,心怦怦乱跳,眼前这女子的容貌,竟与那本春宫书中的裸像一般无异,只是神色大不相同。画中裸女嫣然微笑,眉梢眼角,尽是妩媚;而这女子惊羞娇怯,春泪欲流,眼睛便如要滴出水来,犹如琼荷凝露,望之令人心碎。

  南唐公主忽然好像受了惊吓,动容怒喝:「滚!滚出去!」众人皆吓了一跳。女子娇躯一颤,薄纱滑下手指,慌张站起,哆哆嗦嗦向后移步,肩头瑟瑟发抖,退了几步后转身碎步离去,只余下袅袅芳香。

  南唐公主恢复平静以后,向厅上众人挨个扫了一眼,问孟老太太道:「你家未曾婚配的嫡亲公子可有?」孟老太太回道:「老奴嫡系孙辈现有四人,两个仍未成家。」说完瞧瞧身旁男子,接道:「这个唤做宝玉,现年十九。另一个唤作灿玉,现年十五,因他年幼,没有命他前来。」

  南唐公主仔细打量一番孟宝玉,再问道:「两位公子可曾定婚?」孟老太太道:「咱是非常人家,未敢随便联姻。」南唐公主欣然道:「既如此,哀家今日便作主:我徒儿婉清许配你家宝玉,婕杼许配你家灿玉……」不待她说完,木婉清和刘婕杼齐声惊叫:「师父,不可以!」刘婕杼扯着南唐公主衣袖,跳着叫道:「师父,徒儿不要嫁人。」木婉清连连摇手,满脸通红。南唐公主拂袖一怒:「好没规矩,休再多言!」自顾问孟老太太道:「你意下如何?」孟老太太欣喜道:「公主做媒,当然最好,老奴这里替劣孙万谢公主赐婚大恩。」

  虚竹在旁听得明白,心中一痛,喃喃道:「不行的,不行的,你怎么去嫁旁人?」木婉清和刘婕杼此刻惊羞万分,一个用手指卷着衣袖,一个跺脚急出了眼泪,都没留意他念叨什么。南唐公主却听到了虚竹的自言自语,侧身见他正痴痴盯着木婉清,心里一惊:「早该想到的,不然他逃走了怎又回来,原来这个臭叫花子看上了婉清的美貌!」

  南唐公主想了想,不顾两个徒儿哭闹,站起来大声宣布:「哀家这个关门弟子,经哀家用心调教,日后必成大器。哀家今日也便作主,可卿许配于他,今日成全三对佳人眷侣,我心甚慰!」孟家众人面面相觑,虚竹惊得合不上嘴。

  孟家将南唐公主师徒安置在大观园内的怡红院。木婉清和刘婕杼纠缠着师父哭闹,南唐公主怒道:「你们功力已失,再难大成,如今也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师父特为你们找好归宿,你们竟不知好歹,难不成让我一掌毙了你们?」二人听了不敢再闹,心里仍一百个不情愿。

  虚竹吃饱了肚子便整日发呆,心里时喜时愁,想着自己与木婉清的春风一度,又想着可卿的绝色和南唐公主所说的一生一世富贵。

  第二日,南唐公主将虚竹叫到身边,说她还有个大徒弟,名叫李梦如,江湖人称玉罗刹。虚竹骇然失色,暗自苦笑,那个女魔头居然成了自己的大师姐。

  南唐公主接着向他告知了可卿的身世。原来孟家老太太所称的国母,即南唐公主的姨母,闺名周薇,世人称之小周后。南唐投降大宋后,大宋皇帝赵匡义垂涎小周后美色,假借太后名义,数次召入宫中凌辱,其后小周后产下一子,秘密寄养孟家,子嗣传下三代,如今只余可卿。

  南唐公主说完,问道:「可卿的容貌几乎是我姨母当年再生,当可称为绝色,师父安排的这门婚事,你可满意?」虚竹依旧以行代言,扑通跪下磕头。南唐公主大为满意,露出了几分得意。

  虚竹心里忽闪过一个念头:「她见了可卿那么生气,会不会就是因为可卿生得像她姨母?而她将可卿许我,会不会就是因为她不喜欢可卿?」

  几天以后,南唐公主召集众人,说她要回西夏继续闭关修习一种上乘功夫,转年即回亲自主持三个弟子大婚,随后交代木婉清和刘婕杼安分守己,又嘱咐虚竹多向两个师姐讨教本门武功。

  南唐公主交代完毕,飘然离开山庄。她前脚刚走,孟家那个叫宝玉的便来怡红院纠缠木婉清,见了木婉清头上的凤头珠钗,惊讶道:「我孟家丢失的传家之物,鬼使神差般落到姑娘身上,真是前生有缘。」

  虚竹满腹酸意,这枚珠钗是他恳求木婉清收下的,现又唆使她还给了孟家,弄得孟宝玉好生无趣。孟老太太见了凤头珠钗,便知当日遭劫确是虚竹所为,心里暗恨不已,也恼他在南唐公主面前慌说自己毫无歹意,只是如今不好再提此事。

  过不几日,人称凤姐的那个二奶奶,来到怡红院说大观园居住的都是内眷,虚竹在此诸多不便。木婉清和刘婕杼闻言有理,催促虚竹搬出了怡红院,请孟家另行安排。

  孟家把虚竹依旧安排在大观园外的「丝竹馆」,明显露出轻视和嘲讽之意,且不准他再进入大观园。虚竹嚷着要见师姊,回回受到百般阻拦,直至他暴跳如雷,一记神龙摆尾打折一颗大树。孟家众人纷纷咂舌,不敢轻易招惹他。

  虚竹终于见到了木婉清,木婉清却对他不理不睬。虚竹意外发现她竟然又戴上了那个凤头珠钗。

  原来孟宝玉天天来献殷勤,木婉清见他面如满月,神采丰朗,且温文尔雅,博学多才,比段誉实有过之而无不及,便慢慢接纳了孟宝玉的柔情蜜意。

  虚竹大为惊慌,忍不住表露心迹。木婉清却十分鄙夷,话里话外讥讽他是个淫贼。虚竹惊问其故,才知马夫人曾来怡红院哭诉,把他在丐帮的丑事添油加醋说了出来。

  虚竹惭愧绝望,心知如此一来,再难挽回木婉清对他的印象,恼极之下,脱口而出:「就算我万般不好,你也早是我的人。」木婉清听了即刻翻脸,拿剑要与他拼命,嚷道:「师父受了你的骗,我可没认你这个无耻之徒作同门。」

  虚竹垂头丧气逃回丝竹馆,忽然记起阿朱那句话:「梁园虽好,终非久恋之园。」心想:「孟家不怀好意,自己寄人篱下,远不如与阿朱游山逛水来得轻松愉快。」虽念及于此,他却既不甘心木婉清被别人轻易得去,也不忍轻易放弃到手的绝色美人和南唐公主承诺的富贵安逸。

               第十八回 不醉从此醉

  过了几日,虚竹心中郁闷渐渐消去,随遇而安本是他的天性。心事一去,便悠然溜达到了丝竹馆附近的梨香院。许多小女孩在里面学习女红和礼仪,管事的人称薛姨妈,乃当朝孟太师的妻妹,中年寡居,风姿嫣然,其体态婀娜,端眉凤眼,倒有几分似那二奶奶熙凤,所不同得是这位薛姨妈性格温和,待人和蔼可亲。

  虚竹在梨香院颇受善待,一来二去,便成了梨香院的常客。薛姨妈膝下一子一女,其子薛蟠人称小霸王,在市井街头聚众结伙,却与虚竹一见如故。二人情趣多有相近,结伴出入花楼酒肆,大有相识恨晚之意。

  这日,虚竹又来梨香院小坐,薛蟠一早出去会朋聚友,薛姨妈便摆上几碟小菜,由虚竹自斟自饮,她自拿一叠针线陪在下首,带着丫头袭人刺绣手帕。

  虚竹酒量从来就浅,几盅过后晕晕乎乎,听薛姨妈说起过几天要去看望女儿。细问得知:几年前薛姨妈一家来到孟府,正遇孟娘娘省亲,娘娘见薛姨妈的女儿薛宝琴才貌双绝,便想将其收在身边,有合适机会便献给皇上。薛姨妈当然舍不得,但想来想去又指望女儿从此攀上金枝。薛家出自望族,家道本十分殷实,但孤儿寡母,生财无路,再加上薛蟠挥霍无度,家底已日见拮据。却不想薛宝琴这一走便没了消息。薛姨妈万分挂念,终忍不住要赴京探望。

  虚竹听后忙举杯相送,又多吃了几盅,连连感叹自己以后在孟家再没了知心人,说着目光在薛姨妈身上游来游去,心里暖洋洋得蠢蠢欲动。

  薛姨妈是过来人,男人醉酒也见得多了,佯作不知他的贼眼,半嗔半笑道:「吃好了就回去歇着,小心醉出笑话来,让未过门的媳妇听到。」虚竹确实有些醉了,见袭人此时不在,愈多了几分放肆,嬉笑道:「男女滚到一块儿,不就是那点事儿,什么笑话不笑话。再说姨妈这一走,不知多久才回来,可真要叫我想苦了!」说着握住了薛姨妈的白手。

  薛姨妈吃惊抽出手来,脸色一变,勉强道:「瞧瞧,说醉就真个醉了。」不料虚竹摇头晃脑,好似坐个不住,居然歪身靠过来。薛姨妈骇然推搡,气得满脸通红,就在她将怒未怒之时,屋外传来薛蟠大笑。

  虚竹立时醒了酒,慌张正身危坐。薛姨妈回手「啪- !」不轻不重掴了他一个耳光,手未及缩回,薛蟠已醉着进屋,笑道:「哈哈,今日捡个便宜,那丫头到底让我亲了一口。好香啊- !好香!」薛姨妈忽地立起,横眉立眼叫道:「耍甚么酒疯!良心叫狗吃了?没大没小!难为我平日里疼你。」薛蟠顿止笑声,不由发愣,他平日醉酒,母亲只是劝劝,不知今日为何如此大怒。

  虚竹好生尴尬,嗫嚅道:「姨妈……看在薛兄弟年轻的份上……饶他一回吧,下回决计不敢了!」薛姨妈见他心里明白,也就不再作声,怒气冲冲走了出去。

  薛蟠大为扫兴,摇摇晃晃坐下,端起虚竹的杯子一饮而尽。虚竹想着刚才的事儿,随意问道:「你方才说什么好香?是那个袭人么?」薛蟠听他一问,又得意洋洋,摇头笑道:「哈哈!这回不是她。」接着俯身小声道:「她可不如今日这个香,我说的是玉香楼的小丫头。」

  虚竹听到玉香楼,吃惊叫道:「香菱?」薛蟠怔道:「就是!」随即大笑:「我倒忘了,那小蹄子该是你的人呢!多时未见,草鸡长成了凤凰,我抱上亲一口,她逃得倒快,但我嗅出了她的香,多半也是个白虎。你知不知?白虎女子都有体香,连屁眼儿都是香的。」

  虚竹记起香菱的长辫和娇俏的小脸蛋,酸溜溜叱道:「她才多大年纪,做么欺辱她?」薛蟠再吞下一杯酒,哼道:「若下手晚了,那块香肉既不是我的,也不是兄弟你的。」虚竹疑惑问道:「此话怎说?」薛蟠斜他一眼,神秘笑道:「玉香楼那点事儿早跑风了,不过兄弟你既不知,那就当哥哥胡说。管他什么绿帽子红帽子,只要有得屄肏就行!别人给你戴,你给别人戴,送来送去爽得都是咱爷们。嘻嘻!兄弟你说是不是?」

  虚竹心里一咯噔,狐疑道:「什么绿帽子红帽子?你倒是说个明白。」薛蟠倒在炕上大笑:「哈哈!偷有主的是送绿帽子,替人开封是送红帽子。兄弟头上戴着一顶,倒还来问我?」虚竹吃惊再问薛蟠,却见他死猪般睡过去。

  虚竹次日再去找薛蟠,薛蟠却躲着不见。薛姨妈也不理他,自顾忙着收拾上京的细软。虚竹回去闷在屋里,无聊之极便运习乾坤大挪移,丝丝气流汇成一团,在体内转来转去也是有趣,不知不觉能混去半日。

  如此五六日,薛蟠突然上门道:「我明天即要进京,现带你去个地方,保管有趣。」他带虚竹来到城内,呼应了一帮人,到了一间妓院,吆五喝六闹了一阵后,大叫道:「好了,正戏开始。」他双掌一击,四人抬着两张木椅进来,椅上各绑了一人。

  虚竹大吃一惊,见椅上竟是马夫人和香菱。马夫人消瘦许多,额头越显宽大,眼神却似更加灵活;香菱比初见时长高了不少,体态已有了丽人影子,但依旧稚气十足,此时惊恐万分,脸上挂着两颗大大的泪珠。

  虚竹惊道:「你……你竟敢抢人…抢大观园的人?」薛蟠瞪大眼睛,叫道:「什么抢?我是名正言顺买得,有字据为证。」虚竹更加吃惊:「孟可卿把香菱卖了?」薛蟠大笑:「孟可卿?她哪里姓孟!我听说她只是老太太从养生堂抱来的,至多算半个主子,这事她说了不算。」

  虚竹见他不知可卿的真实来历,也不再接话。薛蟠瞧瞧他,接着笑道:「小康这只肥羊一来,她就没跑出我手,如今我花了三千两银子,把园子里主事的都打点个遍,她女儿那只白嫩嫩的小羊羔也是我的了,哈哈!」

  虚竹愣了愣,惊呼:「女儿?你说什么女儿?」薛蟠诧异瞧他一眼,叫道:「兄弟竟然不知么?香菱是小康在孟家的私生女,至今没人清楚奸夫是谁?小康这贱人下面那张嘴软,上面那张嘴硬,不过我早晚叫她吐出真话来,园里带把儿的总是有数,要说奸夫么,绝跑不出那几个。」

  虚竹吃惊瞧瞧马夫人和香菱,他一直奇怪马夫人怎么突然会出现在孟家,不觉自语道:「真想不到!她也是孟家的人。」薛蟠在旁呵呵笑道:「那是自然!除了孟家,还有谁家能养出这等尤物来。」

  原来马夫人是孟家一位奶妈的女儿,乳名小康,来历也是不清不楚。小康五、六岁时,母亲去世,孟家一位老爷嗜好幼女,见她生得白净就收入房中。十多年后那位老爷病入膏肓,借助器具仍纵欲不止,稀里糊涂死在小康床上。不料过了一年多,小康突然产下一胎女婴,死活不肯说其来路。孟老太太看在小康母亲份上,收留了女婴,将小康嫁给了一个叫花子,却也想不到,那个叫花子后来当上了丐帮副帮主,虽然仍是叫花子,却也是响当当的人物。孟老太太提起此事,总叹小康终是有福,谁知又出了谋杀亲夫一事,马夫人逃出丐帮无路可走,不得不重投奔了孟家。

  虚竹从薛蟠笑谈中弄清了原委,见香菱一直惊泣不止,心下不禁恻然,不由愤愤道:「既然你是买的,不是抢的,为什么还要绑着?」薛蟠一愣,叫道:「绑与不绑有什么分别?来人!松绑!」有人来给马夫人母女解开了绳子,马夫人扭了扭腰腿,香菱却不敢稍稍动弹。

  薛蟠冷色道:「主人坐着,奴才们也敢坐着?」香菱手足无措,赶紧离椅立起。马夫人微笑着也慢慢站起。薛蟠突地重重一拍桌子,大喝一声:「跪下!」香菱吓了一跳,脸失血色,慌张跪下。马夫人犹豫一下也随着跪下,当初她在丐帮是人人尊敬的副帮主夫人,数万弟子对她恭恭敬敬,现下却任人当众凌辱。

  见虚竹神色尴尬,薛蟠暗暗得意,笑道:「我本打算带她们一并去京城,将她们母女叠在一块儿肏,但兄弟我不愿吃独食,因此想跟兄弟玩个彩头。规矩么,就是一个人做了什么,另一个同样跟着做,做不上来便是输了。」说着从怀里拿出两张字据,啪- !拍在桌子上,继续道:「这便是她们的身契。头一把的彩头是小康,由你出题;第二把的彩头是香菱,我来出题。怎么样?」说完不待虚竹应允,便叫道:「开始吧。」

  虚竹一想便明白:「谁出题谁占胜算,这薛蟠存心不将香菱输给我,只将马夫人送个顺水人情,他必是忌讳马夫人牵涉丐帮命案,因此不敢带她去京城。」

  马夫人这时向他投来暧昧目光,虚竹心里也不知是什么滋味,寻思片刻,手掌运力在桌上一按,待拿起手来,桌上已留有一个凹进去的清晰手印。虚竹研习乾坤大挪移后,掌力已能够收发自如。

  薛蟠见此领头叫好,对输掉这场毫不在意。待众人喝彩平息,他从桌上的两张字据中抽出一张,笑着递给了虚竹,说道:「兄弟好武艺!小康这烂屄归你了,听说你们是老相识,哈哈!兄弟,下一场么,我和你比酒量。哈哈!」众人一听,随他大笑,他们都知虚竹酒量最浅,平日撑不到十杯即倒,而薛蟠却是有名的海量。

  虚竹瞧瞧发抖的香菱,心中不由一声轻叹。香菱突地抬起头来,泪眼中闪出恳求之色,虚竹瞧得胸口剧震。

  薛蟠胜券在握,叫道:「用杯子太费时,拿大碗来!谁赢谁结帐。」小厮取来两只大碗,一大坛酒,放在桌上。薛蟠满满斟上两碗,笑道:「咱两个先来对饮十碗,如何?」虚竹见他眼光中颇有讥嘲轻视之色,不由激愤上涌,心里恼道:「最多也不过醉死,又有什么大不了的?」当即胸膛一挺,端起一碗酒,凭一口不忿之气咕嘟咕嘟喝下去。

  薛蟠见他喝得这般豪爽,倒颇出意料之外,端起碗来,也是仰脖喝干,跟着又斟了两大碗,这一大碗便是半斤,薛蟠见虚竹霎时之间醉态可掬,心下暗暗发笑,知他等不到第二碗,不出片刻,便要醉倒在地。

  虚竹一碗烈酒下肚,腹中便如有股烈火在熊熊焚烧。勉强端起第二碗后,喝了一口便烦恶欲呕,五脏六腑似乎都欲翻转。他紧紧闭口,不让酒水呕将出来。突然丹田一动,真气开始翻搅激荡,酒气与真气相混,便和当日在石牢内中了阴阳合和散的情景极为相似,当即运起春宫书上的法门,但觉龟口辣热,酒水缓缓尿出。

  虚竹心里暗叫:「妙啊!」慢慢将碗中酒喝尽,酒水顺着裤腿流到桌下,众人皆未察觉。薛蟠见他本来醉眼朦胧,但过不多时,便即神采奕奕,不禁暗暗生奇,笑道:「兄弟今日酒量大增,果然有些意思。」又斟了两大碗。虚竹微笑着端起碗来,毫不犹豫喝下,呼一口气,笑道:「好酒,好酒!人说酒逢知己千杯少。我却是为了美人而千杯不醉。」说着瞄了香菱一眼,见她含羞低头,脸蛋犹如含苞芙蓉。虚竹心中一荡,心想:「她可比她母亲美多了!她父亲定是个俊雅人物,不然怎会生出如此美丽女儿。」

  薛蟠见虚竹漫不在乎连尽三碗烈酒,心里有些惊慌,斟了两大碗,自己连干两碗,再给他斟了两碗。虚竹轻描淡写喝了下去,直比喝水饮茶还更潇洒,登时惊动了众人,楼上楼下的嫖客,都围过来看他们喝酒。

  薛蟠叫道:「再拿酒来。」舌头已有些硬了。那小厮又去抱了一大坛酒来。虚竹和薛蟠你一碗,我一碗,只一会儿时分,两人又都喝了三碗。虚竹面不改色,略无半分酒意。薛蟠却已是面红耳赤,摇摇晃晃,一看便知胜负已分。但薛蟠为了得到香菱,花费了许多心思,如何肯轻易认输。

  二人堪堪再喝两碗,薛蟠仰面咕咚倒地,酒水从口中高高喷出,淋了自己一头一脸,顷刻间醉得不醒人事。

  虚竹又得意又好笑,收起香菱的字据就要起身,发现身下湿漉漉的极不舒服,慌忙又坐下。小厮过来要酒钱,他伸手入怀,反复摸索,囊中羞涩一望而知。他带来孟家的几千两银子不知不觉所剩无几,所以今日没带些出来。

  马夫人走过来,从身上取出一个绣花荷包,摸出一锭银子掷在桌上,回身携了香菱的手,微笑道:「咱们随这位大爷走吧!」

  三人回到丝竹馆,虚竹先到里屋换了身衣服,出来见马夫人和香菱坐在桌旁,马夫人此时在女儿面前有了些正经模样。虚竹心花怒放,在床边坐下,装模做样咳嗽几声,笑道:「你们还不来服侍爷。」

  香菱紧张得瞧瞧母亲,马夫人回头问道:「你如何养活我们娘两个?」虚竹没有应声,翻身倒在床上,肚中残酒烧得他浑身发热,斗酒时不觉得什么,现下却阵阵发晕,突然大喝:「给主子捶捶腿!」香菱刚要起身,手臂被母亲按住,马夫人扑哧一笑。虚竹勉强又叫:「跪下!」说完自己也觉得这一声的底气甚是不足,扬扬手醉道:「滚吧,哪来的回哪去。」

  虚竹刚才运了好一阵内力,此时倦意和酒意一起涌来,呼呼睡去。醒来见房中已暗,甚觉孤寂寥落,想起薛蟠的飞扬跋扈,不由忿忿不平:「我怎什么当不成主子?」恼羞之下,拍着床板喊了一声:「跪下!」话音刚落,便听见有人腻声笑道:「主子,奴家跪得腿早就麻了。」

  虚竹呀得一声坐起,他对马夫人仍心有余悸,昏暗中见她伏在床下,吃惊道:「你……你这是干什么?」马夫人笑道:「奴家干什么?这要问主子。不是主子命奴家跪下的吗?」虚竹想了想,惊问:「起初你为什么不跪?」马夫人哼哼一笑,道:「奴家跪下,主子已经睡了。奴家一直跪着在等主子醒来。」虚竹还是觉得奇怪,疑惑道:「我还叫你们给我捶腿呢?」马夫人嗔道:「不是说了等主子醒么!」说着跪行几步,把虚竹的两腿扶正,轻捣拳头捶起来,斜着眼荡意如丝。

  此刻屋内不见了香菱,虚竹忽觉此事像是薛蟠给他开了个玩笑。但见马夫人淫荡如初,想起那日她也是这般给自己捶腿,于是一把将她搂在怀里。马夫人轻轻挣扎:「奴家给主子倒杯茶去。」虚竹心里一凛,忙将她按翻在床,笑道:「小淫妇,今日可不能由你了,怕你一个不小心,再往茶杯里掉了什么东西。」

  马夫人眉头紧蹙。「啊呀!弄得人疼,不会轻些!」虚竹听她叫疼已听得熟了,伸舌堵住她嘴,吻道:「香菱……真是你生的?她爹爹……是谁?」马夫人吮着他舌头,含糊道:「怎么都问这个?那冤家……都说他是风流情种,我求他带我走,而他完事后……一声不响……走了。我第一次那么快活……也平生第一次……那么恨一个人。」

  虚竹抬身笑道:「难道你不恨我么?看我如何整治你!」说着用力扯开她胸襟,笑容却顿在脸上,见昔日白嫩的双乳此时青紫相间,左乳尖贴了一块薄纱布,甚是平整,还有血渍渗出,显是没了乳头;右乳头虽还在,但干瘪皴裂,上下两排血红牙印。胸脯还有两道疤痕,一直延伸到了腹肋。

  虚竹顺着疤痕的走势,解着马夫人衣服瞧下去,不禁倒吸一口凉气,见她腰背上布满了大大小小的伤疤,有的还在流着脓水,望之十分可怖。虚竹连声惊叫:「怎么了,这是怎么了?」马夫人扭头盯着他,仿佛欣赏他的表情,笑道:「有什么大惊小怪?爷的后背不也有两溜疤痕么?」虚竹吃惊道:「你这也是叫人烫的?」马夫人哼哼一笑,腻腻说道:「不只是烫,还有鞭子抽,刀子割,指甲掐,蜈蚣咬。」

  虚竹听得头皮直麻,相比这些,自己使用蜡烛简直是小巫见大巫。骇异问道:「这是谁下的手,薛蟠那厮?」马夫人嗯了一声,接着笑道:「但他可没有宝玉少爷的花样多。宝玉少爷最喜女子身上的香,也最是淘气顽皮。」

  虚竹几乎不敢相信耳朵,万万想不到浑身高雅斯文的孟宝玉,居然能做出这样的事,叫道:「你到底做什么了?他为何这样对你?」马夫人笑着不答,忍痛坐起,摸进虚竹裤里掏出来一瞧,吃惊道:「爷这宝贝还没长到头么?怎么越发吓人了。」原来虚竹自服了乾坤大补丸,坚挺起来比以前粗了一圈、长了一大截,龟头尤其鼓胀雄硕,足有鸡蛋大小,他自己瞧了都觉惊心。

  虚竹瞧了瞧自己那东西,嘿嘿一笑,不禁得意,但看着马夫人的半身伤痕,却不知如何下手,便用龟头敲了敲她嘴。马夫人张口吞下去,唔唔道:「也不知我……前生欠了什么,走了一个,又来一个……都是你们姓段的……」虚竹被她弄得舒服,眯眼哼唧一声,笑道:「我们姓段的谁又折磨你了?」说着捏了一下她乳房,恰是没了乳头那只。马夫人皱眉痛道:「奴家怕,不要打那里,要打就打屁屁。」虚竹张大眼睛,吃惊道:「真是服了你,身子烂成这样,还不忘找打。」

  突然门外传来香菱的抽噎哀求:「求求主子,放过我娘,香菱……以后听主子话,再不敢偷着跑了。」马夫人吐出龟头,向虚竹哂然一笑,整理一下衣服,下床打开房门,把香菱拉进屋里,似笑非笑道:「你这孩子,怎又回来了?」接着叹了口气:「唉!女儿家早晚要和娘一样哩。」虚竹听了这话,想起薛蟠说过的「叠在一起肏」,心中不由大动,摸了摸裆里的胀痛,满脸涨红。

  马夫人嘻嘻一笑,对怀中香菱道:「听娘话,你先出去玩会儿。」香菱却向虚竹跪下,哭泣道:「求求主子,别打我娘。」瞧她稚语痛哭,虚竹一时哭笑不得,犹豫一下,说道:「香菱,你安心回玉香楼吧,到时我和你娘去找你。」心想:「以后一个大美人可卿,一个小美人香菱,她们并头躺在床上,地下再跪一个光溜溜的小康,那会是何等情形!」

  虚竹想得美滋滋发笑。马夫人瞧瞧他,说道:「到时?到时她多半叫大老爷带走了。相比那个妖里妖道的糟老头子,我倒更愿意这孩子随你。」虚竹奇怪道:「除了那呆霸王,难道还有什么老爷也要去抢人?」马夫人噗哧笑道:「玉香楼早就是大老爷的了,你来了这么久,竟然还不知么?」

  虚竹想起薛蟠的酒话,脑袋轰得一下,叫道:「你说什么大老爷?哪个大老爷?」马夫人咯咯笑道:「原来你真得不知!还有哪个大老爷?自然是这府里的大当家,他喜欢炼丹用药,你那娇滴滴的未婚妻早被他养成了熟烂烂的药人,遇到你这么生龙活虎的……嘻嘻,必定经受不住哩!咯咯……你倒捡了一个好大便宜。」

  虚竹瞠目结舌,心里又麻又痛,忽像被猫抓了几下。马夫人接着叹息道:「说来也奇怪,孟家男人什么都不缺,就少男人的生龙活虎,个个好似得了软病,就说那孟宝玉吧,他那东西……嘻嘻!总像霜打的茄子,瞧他焦急模样,真是笑死人!」

  虚竹正头昏脑胀,听她说起孟宝玉,心头忽然一惊:「那孟宝玉如此糟蹋人,那日后对木婉清……?我要去告诉她。」旋即想到木婉清绝不会相信自己,怕是只听得半句便会捂着耳朵乱叫,然后拿出剑来乱刺。

  虚竹在房里走了几圈,忽然恶狠狠道:「给我戴绿帽子,我操你们屁股!」香菱藏在母亲怀里,突闻这句,浑身娇颤,马夫人却笑得身子乱颤。虚竹恼道:「你笑什么?」忽想问一句:「你为何在木婉清前坏我名誉?」话刚要出口,又想到她身上的伤疤,心里便道:「也不必问了,何况我本就没什么名誉。」

  马夫人这时回道:「我不是笑你,我是笑现在的孟家,他们人人只想着淫乐,无人想着保全富贵,总有一天会大难临头。」虚竹听了此话,心念忽然一动:「难怪她能扳倒乔峰,果然有些见识。且不说孟家谋反,单说那个可卿,寻根问底该是小皇帝的亲戚。孟家私养便是天大罪过,南唐公主知道他们通奸也会很生气。待我去捉奸在床,回头再与他们理辩!」想到这里,虚竹问香菱道:「那个淫狗大老爷何时在玉香楼?」香菱战战兢兢回道:「我从未见过大老爷,不过夜里隐约听过有人说话。」

  这时小厮送来晚饭。母女二人都说不饿,虚竹一人吃了,边吃边问玉香楼的路径。等到天黑,他出房向大观园奔去。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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