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魄香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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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回 日长蝴蝶飞

  虚竹回到蝴蝶谷,苏星河三人正等得焦急万分,见他没了外衣又神色悲伤,惊问其故。虚竹黯然道:「他把她弄瞎了。」三人都吓了一跳。

  阿朱一迭声追问:「谁瞎了?谁把谁弄瞎了?你倒是快说啊!」

  虚竹回道:「师父把李梦如弄瞎了。」

  苏星河摇头叹息:「唉!那还不如杀了她。」

  小蝶鼻子一哼:「石清居然有这本事。那贼婆活该!」虚竹瞪了小蝶一眼,他不知不觉对李梦如转了印象,觉得这个女魔头也并非那么穷凶极恶。

  苏星河领着虚竹等人从一条曲折隐秘的小路到了谷中深处,见几间精舍,花丛茂密,小溪清澈,彩蝶飞舞,景色十分宜人。

  虚竹见之心情好转,喜道:「原来这才是真正的蝴蝶谷。」他和苏星河在后山风景清幽处安葬了林浩南,回房说起阿朱疗伤之事。

  苏星河道:「掌门师弟宽心,明日我即开始传授,以掌门夫人的聪慧必能在一年内全部领悟,再修炼一年即可痊愈,三年内当身轻体健。」

  虚竹一听需要恁长时间,大出意外。阿朱倚在床上娇嗔:「苏前辈,请您不要乱讲,阿朱不是什么夫人,只是一个小丫头而已。」

  苏星河十分惊讶,接着十分欣喜,心想:「掌门师弟对丫头也如此尽心尽力,必是重情重义之人,此乃我天山派之幸!」

  阿朱待苏星河走后,笑道:「你瞧他高兴的样子,他定以为你有情有义,却不知你好色如命。」

  虚竹嘻嘻一笑:「知我者,阿朱也,他说得也不错,今晚你就是掌门夫人了。」说完到床边轻轻捏起阿朱下颌。

  「不许动手动脚!」阿朱含笑娇嗔,不想突然被吻了下嘴角,登时脑中昏晕,心跳得如揣个小兔,失色叫道:「公子,不要!不要!」

  虚竹呼吸一下粗了起来:「你不要,我要!等你伤好后……就抓不住……你了。」

  他一面纠缠戏吻,一面小心扑在阿朱身上,合臂抱上她的柔软清香,脑中一下子有些迷糊,待手摸进她衣服里,忽惊疑阿朱怎么既不挣扎也不出声?

  抬头一瞧,一双亮晶晶的泪眼死死瞪着他。

  虚竹怔了一怔,不由慌了神,连忙放开阿朱,向她又是鞠躬又是作揖,笑道:「我与你开个玩笑,好阿朱……你别哭,我不敢了……再也不敢了。」说着狼狈逃了出去。

  他走以后,阿朱心里有着说不出的委屈,一直哭到深夜。

  第二日,虚竹一早就来瞧阿朱,见她肿眼婆娑,便怯生生围着她乱转,直到阿朱忍不住露出一丝笑意,他才欢喜雀跃。

  这时传来苏星河由远至近的叫声:「我想到了,终于想到了,哈哈,一定如此!」

  随着叫声,苏星河兴冲冲闯进屋来,一手抱着一张琴,一手持着一只箫。

  原来阿朱从拢翠庵地洞中拾到的琴谱叫作「龙吟凤鸣」,是一首琴箫合奏的古曲。苏星河极好琴乐,一见琴谱便欣喜若狂,立即用心演练。

  乐谱并不复杂,曲调也很质朴,但有些音符无论是弹琴还是吹箫都无法融合一致。

  苏星河烦恼之下不觉使出内力,琴弦「嗡- !」的一声,他恍然大悟:原来这首曲子竟要两个内功高手来合奏,内力运于琴箫,乃至内力相合而琴箫共鸣。

  他想通此节,兴奋不已,急忙来找阿朱和虚竹,想验证自己的推测,不料阿朱毫无内力,虚竹又对五音半窍不通。苏星河惋惜之至,无奈之下去找小蝶。

  小蝶爽快答应,二人练习几遍,合奏得高低委婉,很是动听。

  俗话说琴为心声。这首古曲在苏星河听来,是风声鹤唳,云山雾海;在阿朱听来,是湖光山色,碧波荡漾;在小蝶听来,是和风日丽,鸟语花香。

  但在虚竹听来,箫声追赶着琴音,节拍时分时合,一个声粗,一个声细,一个音高,一个音低,琴音婉转缠绵,箫声低沉有力,二声相合竟像极了男女之事。

  尤其结尾处,琴箫的节奏突然同时加快,发出几声尖亢的共鸣,活脱脱像极男女销魂时的春叫。

  虚竹越听越觉有趣,心道:「什么『龙吟凤鸣』,应该叫作『龙淫凤糜』才是。」拿起那本琴谱翻了翻,见上面都是古怪符号,最后一页上画了一琴一箫,形状都十分古怪,那箫的样子正是拢翠庵地洞里的玉箫,被他随手送给了香菱。

  苏星河见他兴致勃勃,问道:「掌门师弟也感兴趣吗?」虚竹笑道:「正是,请师兄教我。」

  苏星河怔了一怔,随即喜形于色,他自幼极好琴棋书画,为此根本无心练功,十天倒有九天荒,不然凭北冥神功的神奇,决不至于敌不过丁春秋。

  此时兴头上的随口一问,不想虚竹有此一答,苏星河立时觉得这个掌门师弟不仅有情有义,而且与自己性情相投,大是可爱可亲。

  这首古曲妙在琴箫合奏,并不需要多么精湛的技艺。虚竹向苏星河学了两个月的琴技,便能够和苏星河的竹箫相合,再过两月,竟可以手中抚琴,口中模仿箫声,独自演奏这首古曲。

  虚竹一人奏来,贯注于琴声和箫声中的内力自然极其相合,而且口技精湛,内力深厚,因此将琴箫共鸣的意境发挥到了极致。同时,他结合自己对乐音的理解,随心做了些演绎,将男欢女爱之意表露无疑。

  苏星河听了连连摇头,微笑不语;阿朱听得面红耳赤,忍不住捂上耳朵;小蝶也听得心里直发慌,手指绕着红发冲阿朱做鬼脸。

  三人却也都很惊异:虚竹居然将如此雅致的古乐奏成了摄人心魂的魔音,虽然流于淫靡粗俗,但也确是旷古烁今。

  至于那本「合元大法」,阿朱翻着「春宫书」含羞念给虚竹听。书中所画既有裸体女子,也有裸体男子,还有男女性器的图示。阿朱看到这些便紧紧闭眼,虚竹用手盖上图画,阿朱才能继续念下去。

  阿朱虽然惊羞不胜,但也好奇之极,每每在闭眼之前,已飞快瞄了一眼,便真正知晓了地洞中那只玉棒到底是什么东西,羞得心软身麻,念过一遍后,死活不肯再念第二遍,幸得虚竹记性极佳,听过一遍已然牢牢记住。

  这「合元大法」分为男女二法。女法可以吸阳补阴,红颜永驻;男法可以精生不息,元婴护体。

  书中亦讲明,无论男法还是女法,修炼后体质都将异常,宜于房事却不宜于延续子嗣。

  虚竹由此不安,心道:「这岂不要人断子绝孙?」但男法中最后一句却让他大感兴趣,那一句是:「精随气足,亦坚亦粗;其后如火如冰,吞吐自如;乃至随珠而活,随意而欲。」他犹豫几天,到底受不住「精随气足,随意而欲」的诱惑,当下决心修炼。

  他原先在万劫山庄的石牢里误练了女法,歪打正着,能够吸取合媾女子的内力。此时按照男法修习,首先重新梳理阳具脉络,然后试着运功,阳具立时勃起坚挺,依然如响尾蛇的尾巴一样急剧颤抖,须臾间暴涨几寸,炽热如火,仿佛要爆炸一样,不由自主「噗噗噗」抖射出老远。股股精液落地后,凝聚成粒粒小珠,如水银泄地,满地散滚。

  虚竹练到这里就此止住。

  书中所载:男子守肾固精、练气不绝,从夹脊溯上泥丸,称为还元;女子守心养神,炼火不动,以两乳下肾再上行,亦到泥丸,称为化真。并注明此话引自于道家长生术《云笈七签》,详细注解到:功力随着意念,从丹田至会阴,再由会阴至丹田,叫做小周天;从百会至丹田至会阴,再由会阴至丹田至百会,叫做大周天。运行九千次小周天才能运行大周天,运行九千次大周天才算小成。

  但虚竹一运功到会阴处,便不由自主泄气喷射,总不能完整运行一个小周天,他试了许多次,射得头昏脑胀,胸口发闷,不敢再继续运功。

  不得已去问阿朱,阿朱捂着耳朵就跑;再去请教苏星河,苏星河从未近过女色,思索良久也不能解答;万般无奈下,虚竹涎着脸去问小蝶,小蝶向他脸上直啐口水。

  虚竹懊恼之极,想起林浩南曾经嘱咐过:若不得其妙,千万不要修习,修之不成反受其害。他连连叹息:「合元大法」没练成,反糟蹋了能够克制侠女的「鸡巴神功」。尽管练就了「精随气足」,却没有多大实际用处,纵使精液立生,连射不绝,但把鸡巴当作水枪用有什么乐趣?

  这期间苏星河将北冥神功传授给阿朱和小蝶。北冥神功的疗伤篇不仅可以重续人的经络,更可以祛除百病,延年益寿,有起死回生之效,只是文字晦涩难懂,极为博大精深。然而只费几日,阿朱和小蝶就记住了全篇,开始一面领悟,一面修习,进度十分神速。

  苏星河连连赞叹二人的悟性。只过一月,二人的伤势就好转许多。小蝶双腿不再疼痛,阿朱也不再需虚竹输送内力,并且可以下厨给大家烧饭。苏星河更加赞叹不已,说掌门师弟的内力天下第一,而掌门丫头的厨艺则世间无双。

  阿朱每日照顾小蝶,二人情感日渐亲厚,小蝶亲亲热热叫着姐姐,但对虚竹始终讨厌之极,从不假以颜色。但她越是怒目而视,虚竹就越是故意挑逗。无论小蝶如何恶语相讥,他总是笑嘻嘻得无动于衷,其脸皮比其内力还要深厚。

  小蝶气得无语,张口相啐。虚竹也还以口水,他受小蝶一口不觉什么,甚至有些沾沾自喜;而小蝶受他一口却万般难受,身上粘了一点唾沫星子,也似受了天大羞辱,恼极了挥掌打去,虚竹便逃到远处,做出当日轻薄她的举动,手掌成爪形在自己胸前转来转去,气得小蝶回回大哭。

  阿朱每每护着小蝶,虚竹每每屡劝不改。时间一长,阿朱和小蝶都拿他无可奈何。小蝶一见虚竹,或是听见他的声音,就紧紧闭目闭口,直至他销声匿迹。

  如此一来,虚竹便只能自得其乐,用眼光放肆轻薄,细细打量小蝶的红发、红眉和红睫毛,越瞧越觉其奇异的妖媚,每每瞧得想入非非。

  后来他从阿朱口中得知:小蝶还在娘胎的时候,母亲蝎娘子被仇家暗算,中了苗疆一种极厉害的毒药,叫作蛊毒。这种毒的厉害之处在于只有下毒之人才能解毒。丁春秋和蝎娘子虽擒住了下毒的人,但那人宁肯咬舌自尽,也不给蝎娘子解毒。蝎娘子绝望之后,用千只岭南特产的大红蝎子熬成药汁,将自己泡成了活药人以保住腹中胎儿。小蝶安然一降生,丁春秋即亲手杀死了已经变成僵尸的蝎娘子,自此性情大变,被人称作了丁老怪。小蝶的全身毛发也由此一出生便是通红色。

  虚竹得知小蝶如他自己一样,也是一出生便没了娘亲,有了几分惺惺相惜,不再去经常招惹小蝶了。

  四人在谷中过了大半年。

  一日,阿朱在虚竹身上比量做了半截的衣服。虚竹听着阿朱吩咐,左转右转,美滋滋瞧着她,越瞧越喜她娇盈俏美,情不自禁道:「好阿朱,你已长成了大姑娘,别作丫头了,作夫人好不好?」阿朱哼道:「才不呢,我还是作丫头省心,谁作了你夫人,早晚得被你这位色公子活活气死。」

  虚竹闻言缄口,沉默一会儿,突然道:「林浩南师父叫我做三件事,我现在只有一件能做,那便是取回宝藏,光大门派。」

  阿朱惊讶得瞧瞧他:「你打算如何做?」

  虚竹边想边道:「他给了我八十年的天山派逍遥神功,等我把宝藏偷出来,你助我建一个大大的山庄,叫做逍遥山庄,再造一个高高的阁楼,叫做逍遥阁。到那时人人羡慕我的逍遥,这岂不是光大了门派?」

  阿朱大笑:「是是!你林浩南师父在天之灵一定会夸你个不住口。」虚竹喜道:「果真好,那我明天就去。」

  阿朱一楞,没想到他并不是戏言,心里寻思:他自是贪图那笔财宝,但他如此急着出去,定是觉得谷中寂寞,不能任意寻花问柳,也有可能是心头惦记着木姑娘。

  虚竹又道:「你身体还没养好,安心在此等我!我过一两月就回来。」阿朱应道:「等我把这件衣服做完,你换身衣服再出去。」

  此后几天里,阿朱不顾身体虚弱,传授虚竹「凌波微步」,一直见他练熟方罢,并和他一起修习「拆花指」。

  「拆花指」记载在那本「春宫书」中,是一门凌空点穴的功夫。按照书中记载的方法,运气到中指根处的「口内穴」,整个中指便急颤摆抖,指尖指肚鼓胀滚烫,抖抖簌簌如燃着一团火,拇指勾住一弹,一股热劲便弹了出去。

  阿朱初时兴致勃勃,后来渐渐发现,无论如何用力,弹出去的力道都软绵无劲,而且扑然有声。如此一来,这一招便只能用在普通人身上,对于高手实则无益。她这才明白为何林浩南说这拆花指不练亦可。

  虚竹心里也明白,俏阿朱如此用心,实是为他着想,打趣道:「这『凌波微步』,你以前死活不肯教我,难道现在不怕我抓住你了吗?」说着运起「拆花指」,扑得一声,热风袭向阿朱的「乳中穴」。

  阿朱脸蛋一红,踏出「凌波微步」,忍不住还了一指,虚竹也用「凌波微步」躲开。

  二人相视一笑,步履飘忽,变幻莫测,指指点点,你追我赶,如两只穿花蝴蝶,在谷中翻飞摇曳,瞧得苏星河头眩眼花。

  小蝶本极好动,坐在椅上徒自羡慕不已。

  虚竹临行前,把宝甲仔仔细细穿在身上,也把宝刀稳稳妥妥藏在靴里。阿朱拿出林浩南的那枚戒指,说道:「这上面刻着『莫失莫忘,仙寿恒昌』,听上去很是吉利,既然说『莫失莫忘』,你还是随身带上吧。」

  阿朱再把那块皇宫令牌塞在虚竹怀里,嘱咐道:「这是皇上的东西,千万别弄丢了。天下最没信用的就是皇帝,他没准哪天想起跟你要回去。」虚竹答应着走出房门。

  小蝶正从她窗口探头张望,见了虚竹马上缩头藏回去。虚竹没瞧清她神色,但觉红发白脸,妖艳撩人,心想:「这小妖女巴不得我快快离开。哼!等我回来总要再吃吃她的豆腐,如能咬一咬她那翘翘得妖唇,滋味一定妙不可言!哪怕再搧她一个耳光也好!」

  虚竹辞别苏星河,走出谷口,回头见阿朱还站在树下相望,心中一甜:「这妮子不容我上身,但对我是越来越关切。」

                 <未完待续>

第三十回 相见不可忘

  虚竹从蝴蝶谷出来,悠闲行了两日,在第三日天黑前赶到了临安府。

  客店前聚了一圈人。虚竹挤过去一看,圈中有个肮脏乞丐在卖艺,地上一条斑斓大蛇,蛇长丈余,粗如人臂。

  旁观众人全神贯注,却不是在看蛇,而是凝视着一条小蜈蚣。

  那条蜈蚣长约几寸,通体红色,灿然生光,正摆动数不清的腿,绕着大蛇游走。

  大蛇盘成一团,双目紧紧盯住小蜈蚣,似颇为忌惮,口中喷出阵阵红雾,突然张开大口,露出獠牙,疾向小蜈蚣咬去。而那小蜈蚣似乎早有准备,竟然屈身立起,高高一跃,弯腰一撞,登时用头把大蛇的左眼撞瞎。

  虚竹看得心摇神驰,真觉是生平未见之奇,不由大叫一声:「好呀!」那乞丐抬头向他看一眼,目光如电。

  虚竹却又大出意外,见那大蛇受了重创,突然发威,身子暴长,一口把小蜈蚣吞进了肚里,接着翻翻滚滚,十分痛楚,突然一个翻身,小蜈蚣咬破它肚子,钻了出来,昂起半个身子,耀武扬威。

  虚竹瞧着有趣之极,不禁再为小蜈蚣叫好,不料它绕着大蛇尸身游行一周后,突然扑向旁观人圈,飞快游到虚竹脚下。

  虚竹惊慌中,拇指勾住中指一弹,袭出一股热风。小蜈蚣向后跃起,竟躲过了他这一击。那乞丐飞身过来,伸出右手两指,钳住了小蜈蚣的头颈。这几下快如闪电,众人都没看清怎么回事。

  乞丐从破布囊里取出一个铁管,把小蜈蚣放入用塞子塞牢,向虚竹一拱手:「好险,这虫子剧毒,幸亏大爷躲得快,真是得罪!」

  这乞丐年龄已经不小,满脸白胡碴,赤裸上身,两条臂膀上点点斑斑,全是伤疤,口中虽是抱歉,眼中却冷冰无比。

  虚竹见了,心里一寒,忙道:「不妨,不妨。」扭身进了客店。他已吃惯了阿朱做的饭菜,再吃店内菜肴,便觉入口无味,边吃边想:「阿朱说的不错,这『拆花指』不管用,居然连个蜈蚣也打不到。」

  他填饱肚子躺上床,竟想念起蝴蝶谷来,翻来覆去,好半天才睡着。

  第二日一早继续赶路,顺着钱塘江边行了半日,肚中饥饿便取出芝麻烧饼,坐在江边吃了起来。

  此处地势幽静,半晌无人经过,近处的树丛中传出一阵阵蛙声。

  虚竹起初没在意,后来听那蛙声甚是奇怪,叫一阵停一刻,每次都是五声,声音从低到高,再从高到低,非常齐整。他不禁好奇寻过去。

  见一人坐在地上,秃头无须,暴眼塌鼻,嘴巴异常肥厚,唇角几乎咧到了耳垂,脸上尽是半个铜钱大小的红疙瘩,鼻头冒着脓泡,令人望之欲呕,而他身上穿的绿绸衣服却十分鲜亮华丽,更奇怪的是那一声声蛙叫竟是从这人的肚中传出来的。

  虚竹惊讶心道:「莫非这人在肚中养了只江蛙吗?还是我遇上了一只蛤蟆精?」他心里惊疑,不敢再瞧,扭身便走,身后传来极难听的沙哑声:「我等了你半日,你怎么说走就走?」

  虚竹吃惊回头,见一个肥硕身形皮球似得弹了过来,适才一见此人诡异,他心里已存了戒意,当下不假思索,双掌迎上,扑得一声,虚竹退了好几步。那人接着又飞了过来,虚竹运足内力推出,这回又退了一大步。

  那人咕噜噜滚回原处,伏在地上蜷曲双腿,仰头咕咕鸣叫,脖子和下巴都高高鼓了起来,活生生一个癞蛤蟆趴在地上,突然跳了过来,张口「哇- !」吐出一大团白蒙蒙雾气。

  虚竹嗅到一股极烈的腥臭,立时觉得头晕,慌张后退,趔趄间小腿一疼,似被什么东西咬了一下,低头一瞧,一个通红的小蜈蚣从脚边飞快逃开,不远处站着昨日那个耍蛇乞丐。

  虚竹心里惊呼:「哎呦!他们是一伙的。」须臾间四肢麻木,扑通坐倒。

  那乞丐过来点了虚竹几处穴道,又折断几根柳枝,把虚竹手脚绑住,像背包袱一样吊在肩上,叫道:「癞蛤蟆,咱们往哪里去?」绿衣人道:「先找个地方落脚。」

  乞丐背着虚竹走了几步,又叫:「我说癞蛤蟆,何苦带这累赘,干脆拷问出秘密所在,然后宰了岂不利落?」虚竹惊慌大叫:「什么秘密?我不知道,你们找错人了。」

  乞丐把虚竹放下,纳闷道:「怎么开口说话了?」说完撸开虚竹裤腿,见他伤口虽然红肿,但肌肤没有任何异常。乞丐惊道:「怪事,怪事!果然有点意思,难怪黑寡妇要我们亲自出马。」

  绿衣人和乞丐擒着虚竹继续沿江边走,见溯江而上半里处隐约有几间屋子,于是向西北进了山坳,坳口竖着一块石碑,上面刻着「杨家村」。

  行到近处,眼前黑沉沉的一大片屋子,空中突然飘下黄豆般的雨点,随即黑云盖地,倾盆大雨呼啸而至。

  林中传来马嘶声,出来十几个乘马汉子,他们匆忙避雨,并不理会绿衣人和乞丐,径直来到门前下马,大声叫嚷敲门,屋内半点动静也无。

  一人道:「没人住的!」另一人道:「雨下得这样大,就是间鬼屋也不管了!」两人跳进墙去,从里打开门,众人一涌而进。

  绿衣人道:「臭蜈蚣,咱们也躲躲雨再走。」乞丐应一声,拎着虚竹进得门内。

  大门里是阴森的天井,迎面一座大厅,触鼻尽是霉气。有人取出火刀火石,点燃了桌上蜡烛。众人眼前突现光亮,都是一阵喜慰,见厅中陈设着紫檀木的桌椅花几,竟是大户人家气派。

  那群人纷纷脱去湿漉漉的外衣,里面穿的一色是白衣劲装,胸腹处都印着一个燃烧的火苗。一名汉子道:「到处干干净净,这屋里有人住的。」另一人大声嚷道:「喂,喂,屋里有人吗?屋里有人么?」

  大厅又高又大,隐隐竟有回声。待回声一止,四下除了大雨之声,竟无其他声息。众人面面相觑,都觉有些古怪。

  一位老者坐在椅上,吩咐道:「你们到后面瞧瞧去!」两名汉子拔出兵刃在手,向后走去,微微弓腰,神情颇为戒惧。厅内人只听得踢门声、喝问声不断传来,越去越远,好似屋子极大。

  虚竹被乞丐放在墙角,突听那两人怪声大叫。那老者一跃而起,正要抢去后面接应,那两人已奔入厅来,手中火把熄灭,叫道:「坛主,坛主,死人,死人真多!」脸上尽是惊惶之色。

  老者沉脸叱道:「大惊小怪,没见过死人么?」一名汉子道:「不是可怕,是……是希奇古怪,一间屋子里……都是死人灵堂,也不知共有多少。」另一汉子接道:「最奇怪的是,灵堂前都点了蜡烛,但我们先前进去时,蜡烛明明没点着。」

  那老者惊讶道:「你们没记错?」两名汉子你瞧瞧我,我瞧瞧你,都摇了摇头。

  雨声之中,东边屋子里忽然传来几下女子啼哭,声音甚是凄切。虚竹吓得张口缩舌,脸色大变。

  过了片刻,西边屋中又传出女子悲泣之声。白衣众人面面相觑,都有些毛骨悚然。

  那叫作臭蜈蚣的乞丐听得好不耐烦,大声叫道:「什么人装神弄鬼,够胆出来相见,否则爷爷把你这鬼屋一把火烧了。」这番话中气充沛,远远送了出去。

  白衣众人见他显出深厚内力,都是悚然一惊,飘忽的哭泣声也随之而止,再无丝毫动静。

  那白衣老者瞧瞧臭蜈蚣,肃然拱手:「阁下竟是世外高人,失敬,失敬!」语气稍停,狐疑瞧瞧绑在地上的虚竹,接着问道:「请问阁下,在道上可曾见到一个姓段的后生?」虚竹听了心里一凛。

  臭蜈蚣神色傲然,冷冷道:「见过怎样?没见过又怎样?」

  那老者一怔,忽地立起,指着虚竹问道:「此人是谁?」其他白衣人纷纷站起。

  癞蛤蟆开口道:「臭蜈蚣,大事要紧,少生事端。」然后向那老者道:「这小子是个太监,会是你们要找的人么?你们若不相信,尽管来摸摸他裤裆。」

  那老者知道眼前二人功力深厚,自己这些人多半不敌,听了如此一说,想来不假,因此慢慢坐回椅上。

  虚竹听了癞蛤蟆的话,心惊肉跳,心道:「知道我扮过太监的,除了皇上就只有孟老贼,那这两个什么蛤蟆蜈蚣,一定是孟老贼派来的!」念头接着急转:「那老头打听姓段的后生,多半是问自己,自己落到孟老贼手里只有死路一条,落到那些人手里总不会比这更坏吧!」

  他心里想定,开口大叫:「喂!我便是你们要找的人,御封的殿前指挥使,也是什么大夫,身上奉有皇上的亲笔手谕和金牌。」此言一出,众人皆惊,那老者带领白衣众人站了起来。

  虚竹见了更是大叫:「孟老贼阴谋造反,他……他陷害忠良,杀人灭口!我如不死,定叫皇上将他满门抄斩,男的杀了,女的卖到妓院里……」咣当,咣当,白衣人纷纷抽出兵器围了过来。

  突然扑通一声,一个白衣人摔倒,接着又有几人倒地。虚竹嗅到一股腥臭之气,扭头见那癞蛤蟆一动未动,不知他如何使得毒?

  那老者脸色发黑,叫道:「不好,有毒!」虚竹心里叹道:「当然不好,你此时才知道,管个屁用!」

  癞蛤蟆突然开口问道:「你们找这小贼何事?难不成也是为了……」说着声音低了下去,只见他嘴唇上下在动。

  虚竹听阿朱说过,江湖中有种传音入密的功夫,但他内力深厚,离癞蛤蟆又近,因此隐约听到了一句天什么地什么的话。

  那老者面色大变,似乎十分惊骇。臭蜈蚣见状大笑:「我们知道你们是什么人了,但你可知我们是谁?」

  老者似有所悟,神色忽然十分凝重,用尽力气盘腿坐起,双手十指张开,举在胸前,作火焰飞腾之状。其他白衣人也挣扎爬起,各人盘膝而坐,跟着老者一起念道:「焚我残躯,熊熊圣火,生亦何欢,死亦何苦?喜乐悲愁,皆归尘土!」

  厅中声音归于寂静之后,白衣人手臂纷纷坠下,有的倒地,有的垂头,嘴角都流出黑血。

  此刻屋内烛光跳动,地上坐着十几具可怖尸体,虚竹顿觉头皮发麻,忍不住叫道:「他们怎么说死就死了?」癞蛤蟆和臭蜈蚣谁也没吭声,却又传来缥缈的女哭声,虚竹骇然大叫:「鬼,有鬼!」

  臭蜈蚣怒道:「屋里到底什么人,他娘的好生心烦,我去把她揪出来。」说着向里屋走去。

  过了一会儿,癞蛤蟆有些坐不住了,大叫一声:「臭蜈蚣,你死到哪里去了?」回声袅袅归于死寂。

  癞蛤蟆立起身,全神戒备,向后寻去。虚竹惊叫:「喂,喂,你到哪里去?你……你怎么留我一个人在这里?」

  癞蛤蟆一出去,就此无声无息,既不闻叱骂打斗之声,连脚步声也听不到了。大厅突然一暗,烛火竟然灭了。

  虚竹满手都是冷汗,四下里更无半点声息,突然涌来一阵冷风。他大叫一声,觉眼前已多一鬼,虽然暗中瞧不见,可是清清楚楚觉得那鬼便在那里。

  那鬼幽幽问道:「孟太师真的要谋反吗?」虚竹一听是个女鬼,一时拿不定主意,颤声道:「他勾结南唐反贼,想要谋朝篡位,我得知了真相,此次进京就是要据实禀告皇上。」说着心中怦怦乱跳,可不知这番话说对了还是错了。过了一会儿,觉微微风响,那女鬼已飘然离去。

  这时门被风吹得砰砰作响,冷风一阵阵刮来。虚竹身上衣衫未干,忍不住发抖。远处忽然出现一团亮光。

  「鬼火,鬼火!」虚竹心里惊叫着,见这团鬼火越移越近,忙闭住双目,只听得脚步之声细碎,走到自己面前停住。

  虚竹吓得气不敢透,全身直抖,却听一个少女笑道:「你为什么闭着眼睛?」声音娇柔动听,口气吹上脸来,淡淡幽香,微有暖气。

  虚竹心里一喜:「身体有暖气,自然不是鬼了。」左眼微睁一线,依稀见到一张雪白的女子脸孔,一双眼睛又大又亮,笑嘻嘻望着自己。当即睁大双目,急切问道:「你是不是鬼?」那少女笑道:「我自然是鬼,是吊死鬼。」

  虚竹心中打了个突,忽然发现这少女的眼底亮晶晶闪着蓝光,额前几抹头发也是异样的弯曲如浪,他心头大震,惊叫起来:「你真的是鬼!」

  那少女伸出舌头,扮个鬼脸。但这鬼脸只见其可爱,殊无半点可怖之意。随即放下手中灯笼,为虚竹松了绑,又伸指为他解了穴。

  虚竹提起手臂,挥了两下,嗅着少女身上淡淡幽香,心下安定下来,笑道:「原来吊死鬼是这样的好人。」少女笑道:「我刚才是跟你开玩笑,才不是什么吊死鬼。」

  虚竹这时见这少女可爱可亲,两颊酒窝又小又深,已然知道她不是鬼了,故作惊讶,叫道:「不是?啊,我知道了,你是个狐狸精。」

  少女脸下一红,道:「我也不是狐狸精,我叫杨双,一双的双,她们都叫我双儿。」说着提起灯笼,转身说道:「请这边来。」

  虚竹瞧着这个双儿的背影,心里又打个突,见她颈后松松挽着白绳,一头蓬松浓发像一条瀑浪翻涌而下。他小心问道:「其他人到哪里去了?」双儿低声道:「那两个人跑掉了,待会你用过点心,三少奶奶自会来见你。」

  虚竹不知她说哪个三少奶奶,忽想到屋中有个诡异灵堂,心中一寒,不敢再问,跟着来到后堂一间小小花厅,双儿送上热茶和点心。

  虚竹心中打鼓,不敢再说话,忐忑不安埋头吃喝,忽听得步声轻缓,壁后走出一个全身缟素的少妇。

  这少妇约莫二十六七岁年纪,不施脂粉,脸色苍白,双眼发红,显是刚刚哭过,行礼道:「未亡人见过公子。」

  虚竹立起慌道:「不敢当。」那少妇道:「公子请坐。」虚竹应道:「是,是!」侧身在椅上坐下,偷见这少妇在灯下赫然有影,虽然阴森,却多半不是鬼魅。

  少妇沉默一会儿,忽然问道:「那奸贼孟珍当真要害皇上?」

  虚竹愣了一下,随即醒悟过来,她所说的孟珍就是孟太师,听她把孟太师叫作「奸贼」,登时放下心来,将自己在孟家和宫中的所见所闻说了出来。

  少妇不发一言,默默倾听,听到孟太师如何以妄言兵武之罪逼迫皇上杀了边关杨家将,轻轻吁了口气,慢慢起身退去,似乎十分难过,双儿也低头随着退去。

  过了一会儿,忽听得衣衫簌簌之声,门后、窗边、屏风畔多了好多双眼睛,在偷偷向屋内窥看,黑暗之中,难以分辨是人是鬼,只看得虚竹心中发毛。

  忽听得一个苍老女声在窗外说道:「大人,求你伸张正义,为我们杨家报此血海深仇,呜呜- !」长窗开处,数十名白衣女子罗拜于地,还有两三个女子怀中抱着婴孩。

  虚竹吃了一惊,见她们在地下咚咚磕头,他不知如何是好,慌忙也磕下头去,长窗忽地关上,但听众女子呜呜哭泣之声大作,其间混杂着婴儿啼哭。

  虚竹毛骨悚然,如梦如幻,疑惑惊惧:「她们到底是人是鬼?」

  过了一会,哭泣之声渐渐远去。那少妇带着双儿从内堂出来,说道:「大人,请勿惊疑。我们都是杨家一门的遗属,人人泣血痛心,日夜俟机复仇,可惜都是老弱妇孺,哪敌得过千军万马?只盼有人为我们报仇雪冤。」

  虚竹心底明白过来,惊呆半晌,说道:「夫人放心,我与那老贼势同水火,有他没我,有我没他!」

  少妇行个礼,道:「若血冤得雪,大恩大德,实难报答,我们想送大人一件礼物,务请勿却是幸。」说完不待虚竹客气,便指着双儿道:「这小丫头,跟随我家多年,做事也还妥当,请大人带去,此后服侍大人。」

  虚竹又惊又喜,没想到她说送自己一件礼物,竟是一个人。

  少妇接着说道:「双儿,过来拜过大人,以后你就是大人的人了。」

  双儿抬起头来,眼圈儿忽地红了,跪下道:「三少奶奶,我……我……」说了两个「我」字,轻轻啜泣不已。

  三少奶奶抚着双儿头发,温言道:「你好好服侍大人,不要给大人闯祸,他定会待你好的。」

  双儿应道:「是。」站起来向虚竹盈盈跪下。虚竹忙将她扶起,一扶之下,心里一荡,暗道:「这个『礼物』好美,即便是个女鬼,被她迷死了也不在乎。」

  三少奶奶起身道:「大人一路珍重,未亡人恕不远送了。」说完向虚竹礼辞。双儿跟她出去拿了一个包袱回来。

  这时窗纸透光,天已渐渐亮了。虚竹说道:「咱们走罢!」双儿道:「是!」低下了头,神色凄然,不住向后堂望去,显是颇为恋恋不舍。

  出了院门,双儿牵出两匹马。虚竹此时看得清楚,双儿脸蛋雪白,身形十分窈窕,神色却颇显稚气,脑后披着一头非常浓密的罕见头发,弯弯曲曲,蓬蓬松松,在红彤彤的朝辉下闪着熠熠光泽。

  其时大雨已止,山间溪水湍急,钱塘江水暴涨,到处都是水声。虚竹走出一程,回首向那大屋望去,但见水气弥漫,白蒙蒙得什么都看不到了。

  虚竹不由叹了口气,自言自语道:「昨晚的事,真像是做梦一般。」接着问双儿道:「你们如何躲到了这里?」

  双儿道:「老太爷、三少爷他们遇害时,来了好多军队,男子都给捉去杀了,女的要充军到宁古塔去,说什么给披甲人为奴,幸得在路上遇到救星,把我们这些女子和幼儿救出,安顿在了这里。」

  虚竹又问:「你们都是女子,昨晚怎对付那两个怪人的?」

  双儿道:「这宅子里暗藏奇门八卦阵,虽然困住了他们,但他们武功好生厉害,三少奶奶引他们出了生门,他们知难而退了。」

  二人说着走出了杨家村,上马行出几十里到了许家集。

  虚竹进店叫了两碗面,取出一块碎银子,吩咐店倌喂马,见双儿一直规规矩矩站在一旁,笑道:「坐下来一起吃罢。」

  双儿慌道:「不成,我怎能跟大人同桌吃饭?」虚竹惊奇叫道:「怎么不行?我说行,那就行。」

  双儿只得拉张长凳,斜斜的坐在桌子一角。

  虚竹扭头向双儿脸上打量,见她肌色如玉,细鼻凸挺,眉目有些不同寻常,眼窝微凹,睫毛根根可数,眼珠如宝石似得闪烁灵动,但晶亮的眼底竟隐隐泛出些碧色。

  虚竹想起了叶丽丝,心道:「这个双儿与那个大狐狸精有些相似,我说她是个小狐狸精也原本不错。」

  双儿见虚竹目不转睛盯着自己,慌张低下头去。

  虚竹却又发现双儿的头发也十分异样,不仅是异样的浓密弯曲,其颜色也不是寻常的黑色,而是青涩的紫葡萄色,便如她眼底的颜色。这才知道双儿的脸为何显得那么白那么嫩,她原本面白如玉,又被这紫色头发衬得更添了几分白腻。

  二人吃完面,继续向西而行。缓缓驰出半日,听得前方马蹄声响,迎面来了三名彪形大汉。

  这三名大汉远远盯着虚竹打量,到了近前,停马挡住路。一人叫道:「多半是他。」说着纵马冲过来。

  虚竹吃了一惊,慌忙勒住马,正要运力推掌,双儿已纵马抢在他身前。

  那大汉身向前探,一手抓住了双儿手腕,另一只手向双儿肩上伸去。虚竹大惊,却见双儿不慌不忙抖肩相迎。

  那大汉一声大叫,忙不迭松开双儿肩膀。双儿一抖手腕,那大汉飞身而起,向后纵了出去,波的一声响,脑袋冲向泥沼,直陷于胸,双足乱舞。

  另外两名大汉见状各从腰间拔出钢刀,恶狠狠扑将上来。

  双儿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条金光闪闪的长鞭,鞭梢向外甩出,卷住一名大汉手中钢刀夺了过来。双儿左手将刀接住,右手又将鞭子甩了出去,一卷之下,将第二名大汉手中钢刀也夺了过来,随即跃起身,左足站在马鞍上,右足连踢,将两名大汉踢倒在地。

  虚竹喜欢之极,从马上跳下来,拍手大叫:「好双儿,原来你功夫这样了得。」双儿向他莞尔一笑,手腕一抖,鞭子像金蛇一般缠绕回腰间。

  虚竹瞧着眼前的笑靥如花,忽地呆住,脑中一幕情景猛地涌现出来。那是四年前的满昌府,一个小女孩手舞金鞭,将他从契丹的长刀和马蹄下救了出来。

  「你……你是……」虚竹指着双儿,张口结舌。

  双儿羞涩一笑:「不是我功夫好,是这三个恶人不中用。」

  虚竹犹自瞠目结舌,叫道:「你……你今年多大了?」

  双儿答道:「转过年就十四了。」

  虚竹接着急问:「你从小一直跟着杨家将么?」

  双儿惊讶点点头,不知他问这些做什么。

  虚竹一时只知傻笑,不知从何说起自己当年的糗事,见双儿丝毫没记得自己,他也就绝口不提了,心里有些纳闷:「瞧她现下的体形个头儿,实瞧不出她年纪才这么小,这么快就长大了,不是狐狸精是什么?只是还没学会勾引人。」

  双儿被虚竹盯得无处可逃,指着地上大汉,问道:「公子,你认得他们吗?」

  虚竹这才醒悟过来,走过去在一名大汉身上踢了一脚,问道:「你们干甚么的?」那大汉昏晕不醒,身子一翻,怀中露出一块牌来。

  双儿拿起牌子念道:「一品堂」。

  虚竹听了动容,心里清楚,孟老贼终于知晓了他的真实身份,正派出人马搜寻追杀。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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