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天下(278-28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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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  
【大明天下(278-282)】

作者:hui3292019/5/12發表於:首發SexInSex sis001 禁忌书屋字数:16966

  第二百七十八章 公然索贿

  清晨的空气总是怡人心脾,寒风带来的运河水气似乎也没了往日的喧尘,而多了几分甘甜。

  平江伯陈熊的心情很不错,庄椿送来捷报,连平白云山、抱犊寨两处匪巢,擒杀匪首郭惊天、仇大海,即日便可押解人犯回到淮安,最重要的是一同押解回的还有二十余万两漕银。

  陈熊怎么也想不到,名不见经传的小小抱犊寨,竟然能攒下这么一大笔家当,庄椿将山寨细软就地折现,除了大军的开拔行粮外,还有二十多万两的结余,现在陈熊琢磨的便是怎么填上剩下的窟窿了,幸好,平江伯爷早已选好了人选。

  「金帮主,请坐,上茶。」

  陈熊笑容可掬,漕帮帮主金不移却有一丝不祥的预感。

  「爵爷见召,不知有何吩咐?」

  金不移言行拘谨,已无牡丹园时的英雄意气,虽为一方之雄,但有数十万帮众拖累羁绊,身心不尽自由。

  「漕银被劫的事情都知道了吧?」陈熊也不再客套,开门见山。

  「是,敝帮也有十二名弟子横死。」金不移点头。

  「说的就是这个,漕银被劫,漕帮难脱干系。」陈熊乜视金不移。

  金不移果然霍地站起,「大帅此言何意?莫不是说我漕帮犯了这泼天大案?」

  「金帮主少安毋躁,坐下说话。」陈熊微笑,「这元凶祸首本爵已经缉拿归案。」

  金不移闷声坐下,「元凶既已归案,爵爷的意思是——」

  「漕银虽说追缴回一部分,但大部分已不知所踪,所以本爵想请漕帮报效余下的那份。」陈熊把话挑明。

  金不移面沉似水,「此案与我漕帮有关?」

  「说有关也有关,漕船上十二名船工,焉知没有伙同外贼谋夺官银,后又被杀了灭口的?」

  「说无关也是无关,」陈熊看着脸色越来越难看的金不移,哂然一笑,「二百多官军,要说监守自盗,也并非没有可能,就在本爵一句话而已。」

  陈熊轻轻拨弄着青花盖碗,「嗤」地一笑,「运河上下,漕帮盘根错节,在水上讨生活的以十万计,本爵督漕以来,大家一向相处和睦,我本人对金帮主也是以朋友相待,按说理当」无关「才是……」

  「多少?」金不移不等陈熊把话说完,直接问道。

  「三十万两。」

  「一月内凑齐。」金不移道。

  「十天。」陈熊道。

  「漕帮上下都是些苦哈哈,这笔银子要从天津、临清、扬州、杭州等各处分舵筹集,还请爵爷高抬贵手。」金不移长揖行礼。

  「十五天。」陈熊也将语气放缓,「本爵也有难处,金帮主体谅。」

  金不移再不多话,起身告辞。

  响鼓不用重锤,两人都是明白人,有些话实在不用说透。

  漕银遭劫,天子震怒,看似天塌地陷,但只要尽快结案,将漕银如数解往京城,这事便能大事化小,消弭无形,陈熊世代簪缨,清楚一个道理:庙堂之上无是非。

  由漕帮填补官银亏空,不合情理,纯属无妄,金不移不套一句交情,未做一句争辩,他与陈熊的情谊只在能满足对方对银子的胃口,若是满足不了,那彼此的交情也就比运河水还淡了,金不移老于世故,同样通晓一个道理:江湖虽广无故人。

  ***    ***    ***    ***

  漕银的手尾有了着落,陈熊心中又放下一块大石,现在万事俱备,只等人犯到案,他连上奏的本疏都已书写完毕,另外还给几位部堂大人写了私信请托交待,当然,陈爵爷还贴心的在信札里塞了几张银票。

  琐事已毕,陈熊换了便袍,好整以暇地在廊下逗鸟,怡然自得。

  总兵府的一名小校偏偏在陈熊心情好的时候来打扰,看着对方火急火燎的样子,陈熊心中不满,「何事惊慌?」

  小校附耳一阵私语,陈熊勃然色变,「为何不拦阻他们?」

  「他们可是锦衣卫啊,守卫的弟兄也就问了一句,两个被踹到河里,其他人没敢动弹。」小校一副委屈犯难的样子。

  「没用的废物。」陈熊低骂了一句,传令道:「来人,更衣备马。」

  ***    ***    ***    ***

  清江浦码头上,船舶密集,樯帆连绵,一艘漕船孤零零的停泊在单独的泊位上,显得孤兀注目。

  十余名身着飞鱼服的锦衣卫,在船上船下里里外外的仔细翻找搜寻,丁寿对着满船的格斗痕迹则分外感兴趣,边打量边点头,对岸边持矛拿刀的一百多运军视而不见。

  当陈熊骑马带队奔到码头时,负责看守的百户连忙迎了上去,首当其冲地挨了一鞭子,惨叫着又缩到了边上。

  陈熊翻身下马,几步来到船边,近乎是跳上的船头,对着刚从舱内钻出来的丁二怒目而视。

  「爵爷,早啊。」丁寿没事人似的打个招呼。

  「缇帅来此何干?」陈熊强忍怒气,冷冷问道。

  「昨日承蒙款待,倍感盛情,无奈孑然一身无以为报,便想着带人过来帮爵爷查查漕案。」

  不等陈熊张嘴,丁寿就抢声道:「爵爷放心,下官所带缇骑都是诏狱中的刑名老手,寻踪蹑迹的本事绝不在六扇门之下。」

  陈熊鼻翼翕动,胸口一阵剧烈起伏,咬牙道:「本爵奉圣旨办案,专权独断,不劳缇帅帮忙费心。」

  丁寿拍了拍手,轻声说道:「帮不上忙我还添不了乱么。」

  「你说什么?!」陈熊怀疑听错了,没想到这小子敢当面说出这话来。

  「没什么,漕帅办案得力,河南剿匪武功赫赫,怕是这漕案须臾间便能了结,届时少不得有一番褒奖,下官真是佩服得紧,羡慕得很呀。」

  陈熊扶着腰间刀柄的手青筋突起,似已忍无可忍。

  丁寿浑如不觉,犹自道:「待下官回京复命,与陛下闲话家常时,少不得为爵爷美言几句,只是下官嘴笨话多,就怕陛下听了生出误会,适得其反。」

  陈熊听到「闲话家常」四个字时,握刀的手不觉松了,尽量平缓语气,挤出几分笑意道:「缇帅有此美意,本爵感激不尽,定当不让尊驾白白辛苦。」

  「这么说爵爷是要意思一二咯?」丁寿挑眉。

  「缇帅南来辛苦,风尘奔波,下车伊始本爵本该有些」意思「奉上。」陈熊笑得很真诚。

  「如此,下官却之不恭了。」丁寿哈哈笑道。

  二人在船上把臂言欢,亲密无间。

  「缇帅,爵爷,二位原来都在啊!」

  得了消息的洪钟连总督仪仗都没摆,乘着一顶小轿急三火四地赶到码头,原以为剑拨弩张的场面却是其乐融融,也觉纳闷。。

  丁寿含笑扶着洪老大人下了跳板,「洪都堂何事见教?」

  「老夫寻得几块古玉,未知真假,听闻缇帅乃金石大家,精于此道,特请劳烦帮着鉴赏一二。」洪钟笑容可掬。

  「光只鉴赏么?」

  丁寿一句话险些把老大人噎死,非要让老夫把话说得那么直白么,洪钟笑容僵硬,「古董鉴赏非一时半日可毕,烦请缇帅带回府中细细品鉴,一日未鉴得明白,便留在府上一日。」

  「既如此,咱们就快走吧。」丁寿笑开了花,挽着洪钟便要下船,「孩子们,收工啦。」

  一众锦衣卫应声附和,纷纷跳上岸。

  先下船的钱宁牵过苍龙驹,服侍丁寿上马时趁人不查,将一个纸包交到了丁寿手中。

  丁寿端坐马上,仿佛想起什么,突然高声道:「爵爷……」

  陈熊立在船头,笑容仍在,「缇帅还有何吩咐?」

  「爵爷是明白人,想必不会把那点」意思「变得不好」意思「吧?」丁寿有些不放心地说道。

  「那是自然,缇帅请宽心。」

  陈熊一直目送丁寿等人不见了身影,突然回身拔刀,将船头摇橹斫成两段……

  第二百七十九章 私相授受

  漕运总督府,书房。

  丁寿举着一个形状古朴的紫玉杯来回翻看,漕运总督洪钟满脸是笑一边相陪。

  「雕工圆融,玉质古拙,怕是有些年头了。」丁寿把玩着玉杯说道。

  「缇帅眼界不凡,这紫玉杯乃晋时传世镇宅之宝,一共六只,暗合六合之数。」洪钟捋须微笑,心头淌血,这套玉杯可是他的心爱之物。

  「哎呦,如此厚礼,在下怎么敢当。」丁寿一边说着,一边将玉杯上下抛掷戏耍。

  洪老大人的心也随着玉杯忽上忽下,颤颤悠悠,最后实在受不了这刺激了,在丁寿准备再度抛起之时死死摁住丁寿双手,「自古红粉赠佳人,宝剑送英雄,此等宝物自然只有缇帅才有福消受,还请笑纳。」

  感觉到洪钟手心里的湿汗,丁寿微微一笑,「看来右宪确是把丁某当朋友,比隔壁那位强得多了。」

  洪钟自然知晓丁寿说的「那位」是哪位,干笑道:「平江世勋,年轻气盛,未免抹不开面子,今日得了丁帅提点,想来也有心意呈送。」

  「右宪是厚道人啊。」丁寿微笑。

  洪钟只觉丁寿笑意意味深长,却见这位又将紫玉杯放入紫檀木匣,与其他玉杯一起推了过来。

  「缇帅,可是嫌心意不足?」

  「右宪诚心待我,我又怎忍心让您老破费。」丁寿回到客位坐下,「将来疏通打点,这些东西您还用得上。」

  洪钟一怔,「打点什么?」

  丁寿弹弹袖子,「漕运衙门凌迫河南三司,借剿匪之名滋扰地方,乡兵亡命,士民破家,百姓流离失所,致使一省糜烂……」

  「等等,越界用兵确有其事,剿匪之时或难免滋扰乡里,可这糜烂一省是否言过其实?」洪钟知道那帮丘八只要撒出去了,想让他们秋毫不犯是不可能,可这罪状一套套的,就差说官军哗变了,老大人岁数大了,可扛不住这些。

  「或许是假的吧,」丁寿笑笑,从袖子里抽出几张纸来,一一摆在桌案上,「河南按察使朱恩的手供,河南镇守中官廖堂的奏本,锦衣卫河南千户廖鹏的密信,都说贼咬一口,入骨三分,右宪,这些可不止一口啊。」

  丁寿每放下一张纸笺,洪钟脸色就难看一分,到最后几乎面无人色,颤抖着手拿着纸笺,道:「这,这,这是从何处得来的?」

  「两个时辰。」丁寿举起两根手指,意气洋洋,「庄椿等人在河南一举一动只消两个时辰,本官便可一清二楚,右宪,对这缇骑耳目可还满意?」

  洪钟呆坐椅上,半晌强笑道:「无稽之谈,老夫对庄椿为人略知一二,这信上所说大多不实之言。」

  「原本这些东西也只是为锦衣卫插手漕运做个借口。」在洪钟目瞪口呆下,丁寿将这些信笺撕个粉碎,「有了原告,焦阁老在朝中推波助澜,想必朝中重臣也不愿意惹火烧身,届时若查出什么侵吞漕粮的旧账,右宪怕是坐不得这么安稳了吧?」

  「这与老夫无关。」洪钟脱口而出。

  洪钟出口便已后悔,陈熊倒卖漕粮,事关机密,他也是接任后才察觉到一些蛛丝马迹,这丁寿远在京城如何得知,难道缇骑密探当真无孔不入,无处不在,数九寒冬,老大人汗水却已湿透重衣。

  「丁某信得过都堂,右宪督漕未久,想必也不及搭上这层关系,可这么大案子总得有人来背,平江与京中几位国公侯爷都是父一辈子一辈的交情,某些原因几位部堂怕也不能袖手旁观,最后倒霉的人会是谁呢……」

  洪钟不停用袖子擦汗,怎么也擦不净。

  「本官相信右宪是清白的,可总得要有人来认这个罪,锦衣卫无事生非,辗转牵连的本事老都堂怕是没机会见识过,」瓜蔓抄「的名头总该听闻一二吧?」丁寿躬身贴着洪钟耳边轻声说道:「朝中无人莫做官呀!」

  洪钟终于撑不住了,从椅子滑跪到了地上,大哭道:「丁大人,给老朽全族一条活路啊!」

  丁寿直起身子,嘴角牵起一丝笑意,从接风宴上他便已看出洪老头性子软,惯于委曲求全,这样的人在骤然外力高压下必然心防崩溃,只求自保,而今看来果不其然,自己赌对了。

  ***    ***    ***    ***

  乌头镇,庄椿的凯旋大军沿着官道迤逦前行。

  段朝用催马赶上庄椿,不解道:「将军,淮安府已经不远了,何以弃船登岸?」

  庄椿呵呵一笑,瞥视一旁的方未然,「方捕头想必心知肚明?」

  方未然面色沉重,沉声道:「将军是想在回程中有些意外收获。」

  段朝用恍然大悟,望了队伍后面囚车一眼,谄媚道:「引蛇出洞,将军是要把漏网之鱼一网打尽,果然高明。」

  庄椿春风满面,「就要到家了,告诉弟兄们悠着点,别累坏了,在前面林子里歇歇。」

  中军传令,前行队伍很快便在一片树林内驻足休息,已是淮安府境内,军卒也放松得很,三三两两或闲聊,或用干粮,有的直接靠着树干打盹。

  段朝用绕着树下的囚车打了个转,奸笑道:「郭大小姐,马上就进淮安了,生死可就在你一念之间,老实认了你父亲的罪状,或许官家开恩,还能留下一条性命。」

  「呸!无耻狗贼,公报私仇,我做鬼也放不过你。」囚车内的郭飞云娇颜憔悴,仍是大声叱骂。

  「果然是郭老鬼的闺女,骨头够硬,咱们走着瞧。」段朝用一声狞笑,扭身便走。

  「嗯——」转身之际,段朝用眼角余光一扫,旁边一棵大树枝杈间衣角一闪,阴声冷笑:「给我出来。」

  黑色怪索如一根挺直标枪,直插树冠。

  一声娇叱,一道倩影在残枝断杈间飞跃而出,抬手三点寒星直射段朝用。

  段朝用嘿嘿冷笑,「燕子镖,果然是漏网之鱼。」

  怪索回转,如蝮蛇蜿蜒,轻轻一抖,已将三枚燕子镖击落于地。

  倩影空中扭身,折返囚车,长剑挥舞,砍翻周边几名官军,随即大力劈砍囚车上的枷锁。

  「二妹!」须臾间郭飞云已然看清来人头缠孝布,正是钻云燕郭依云。

  「姐,我救你出去。」郭依云连劈数剑,火星四射,两指粗的枷锁分毫未损。

  「你快走,别管我。」郭飞云急声催促。

  「不。」郭依云眼角噙泪,倔强地继续劈砍着囚车。

  「你再不走,我咬舌自尽。」郭飞云厉声喊道。

  看到一向温柔的大姐凤目圆睁,神色坚定,郭依云眼泪不争气地流了下来,颤声道:「姐,我走,你千万别轻生。」

  「谁都走不了。」段朝用嗤嗤怪笑,黑色绳索夹带风声席卷而来。

  郭依云脚尖一点,化身飞燕冲天而起,正是燕子飞云三绝手中的「孤燕出巢」。

  段朝用冷笑不停,手腕一翻,怪索倒卷,倏忽间已缠住郭依云左腿小腿,顺势一带,郭依云重重落地。

  「多少绿林巨寇也难逃段某的追魂索,何况你小小的钻云燕。」段朝用满脸得意之色。

  「二妹!」郭飞云在囚车内一声哀呼,难道姐妹二人都要落入虎口。

  郭依云连挣数次,那根怪索都如附骨之疽,甩之不脱,银牙一咬,挥剑向左腿砍去。

  段朝用也未想到此女如此刚烈,犹豫是否该撤索再战时,忽然间手腕一痛,追魂索落地。

  郭依云趁机脱困,甩开绳索,跃上林梢,几个起落,已然隐身密林之间。

  二人交手兔起鹘落,钻云燕来得快,去得也快,周边官兵未及合围,郭依云已然逃之夭夭。

  「该死。」段朝用恨恨咒骂,低头看适才击伤他手腕的物件:一只捕快巾帽上常见的孔雀翎。

  第二百八十章 心生嫌隙

  密林深处。

  郭依云独自垂泪,她性子虽然暴躁,平日却无甚主见,都是听由父亲大姐安排,如今这两人一死一囚,她一时间竟六神无主,不知何去何从。

  「唉!」一声叹息由林中传出。

  「谁?」郭依云已是惊弓之鸟,手握宝剑,神色惊慌。

  「依云,是我。」方未然从林深处走出。

  「方大哥!」郭依云不想能在此看到心中情郎,乳燕投怀,扑到了方未然怀中,想起近日连番变故,悲从心起,低声呜咽。

  方未然轻抚如云秀发,轻声道:「你受苦了……」

  一句宽慰,钻云燕哭得更加伤心。

  方未然不声不响,任由郭依云痛快大哭,他深知她这段时间打击重重,若不及时宣泄,只怕郁结于心,留下隐疾。

  哭了半晌,郭依云的泪水浸透了方未然大片衣襟,才渐渐止住悲声,看了自己适才「杰作」,郭二小姐也不由脸上发烧,没话找话道:「方大哥,你怎么在这?」

  「我就在押解队伍里,适才见你……」

  方未然话未说完,便被郭依云打断,「什么?!你也在官军里?那围剿白云山和抱犊寨的也有你了?你,你竟然……」

  方未然面容平静,「我到河南时,白云山基业已毁,至于抱犊寨,哼,真是自作孽,不可活!」

  听了方未然的述说,郭依云震惊不已,不敢置信道:「是姐夫出卖了姐姐?怎么……怎么会这样?」

  「知人知面不知心。」方未然带着几分惆怅,道:「人心难测,也许身不由己。」

  「身不由己?分明是见利忘义。」郭依云怒气冲冲。

  「依云,你有什么打算?」

  「我,方大哥!」郭依云突然握住方未然的双手,热切道:「现在除了姐姐和小妹,我只相信你了,你帮我救出姐姐,帮我报仇……」

  「报仇?找谁?」方未然神色怪异。

  「段朝用,还有庄椿,还有他们背后的陈熊。」郭依云理所当然道。

  「平江伯也是奉旨查案。」

  「那就找皇帝老儿一起报仇。」郭依云恨屋及乌,毫不犹豫。

  「依云,今非昔比,你也该长大些了。」方未然蹙额,有些无奈。

  「救出飞云,你二人还是钦犯之身,难道躲躲藏藏过一辈子?」

  「天下之大,哪里去不得。」郭依云不以为然,「只要手刃仇人,我甘心一死。」

  「别耍小孩子脾气了,」方未然语重心长地说道:「我深信郭老英雄并非劫银之人,当务之急是抓捕真凶归案,洗清你们姐妹身上嫌疑。」

  「洗清嫌疑?」郭依云迟疑了一下,追问道:「然后呢?」

  「然后?你姐妹几个自然可以堂堂正正行走天下,再不用东躲西藏。」方未然道。

  「难道陈熊等人造的杀孽便不用惩处了?白云山老老少少数百口就这样无辜屈死么?」郭依云厉声呵问。

  「段朝用办案不明,庄椿滥杀无辜,平江伯处置失当,想来朝廷也会一一追究其罪。」方未然双眉紧攒,思索一番道。

  「想来?也就是说官府会不会治他们的罪还不一定是么?」郭依云突然神智清明,敏锐地察觉到了方未然隐藏的意思。

  方未然嘿然不语,郭惊天和仇大海底子都不干净,以陈熊的身份地位,朝廷的确不会因为他越界剿了两个山寨匪巢加以重罪,申饬一番最多罚几个月俸也就完了。

  看了方未然神色,郭依云晓得自己猜对了,忽觉心口像被刀割一样疼痛,螓首轻摇,珠泪在眼眶中打转,「假的,都是假的,什么帮我申冤报仇,你也不敢得罪陈熊,怕丢官去职,只想保住你头上那顶乌纱……」

  「依云!」方未然担心地向前一步。

  「别过来!」郭依云大喝道。

  方未然停住脚步,眉宇间多了几分愁苦之色,「依云,我既身在公门,行事便当以国法为重,庄椿等人应受之责绝不轻纵,白云山所蒙之冤定当昭雪,我便是舍却性命不要,也会护持令姐周全。」

  「不需要。」郭依云泪流满面,「姐姐我自己会去救,我们姐妹不需要别人可怜。」

  言罢郭依云飞身而起,没入林中。

  「依云……」

  方未然举步要追,忽听身后林中靴声跫然,扭头见林间人影绰绰,片刻间便有百余名军士钻了出来。

  「方兄,一人在此何干?」段朝用皮笑肉不笑地说道。

  「拿贼。」方未然道。

  段朝用四下看看,「可拿到了?」

  「你不是都看见了么。」方未然两手一摊。

  「天下间竟还有方总捕抓不住的蟊贼?」

  「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不是还有人才从段兄的追魂索下脱身么。」

  「你……」段朝用怒往上撞,「方总捕可知这是什么?」

  乜了一眼段朝用手中的孔雀翎,方未然笑道:「段兄拿着一根鸟毛做什么?」

  「方兄可否将那身公服借段某一观。」段朝用吊着眼睛盯着方未然说道。

  「段兄当知,方某一年到头都是这几身旧衣,公服不在身边。」

  对方滴水不漏,段朝用更加恼怒,待要撕破脸发难却被一旁的庄椿阻住。

  「好了,既然人没拿到,就不要耽搁了,全军开拔,速回淮安。」

  众人轰然领命,段朝用虽心中不忿,也只得忍气吞声,乖乖退下。

  庄椿与方未然擦身之际,轻声说道:「方捕头,本将虽然不齿段朝用的为人,但也不得不说:他比你会做官。」

  「哦?」方未然浓眉一挑,「方某自入公门,执法如山,不徇私情,侦案无数,缉捕凶顽不知凡几,扪心自问,未尝枉食民膏,对得起这一身官袍。将军以为如何?」

  「是个好官。」庄椿点头,随即话锋一转,「可做好官不等同好做官,方捕头以国法为纲,段朝用与你的不同,便是唯上命是从,这样的下属,上官又岂能不喜欢呢。」

  「方某受教,谢过将军。可人生在世,心中总该有一份坚持,方某注定不为上峰所喜了。」方未然正色道。

  庄椿绷紧的面皮多了几分笑容,「未必,至少本将对方捕头多了分敬意。」

  「将军此番算计,打草惊蛇,反惊走了人犯,似乎并不为此烦心。」方未然奇怪与段朝用的气急败坏不同,庄椿还有闲心与他盘道。

  「潜逃的人犯又不止一个,抓住了是我赚的,跑了是她命好,本将的功劳已经足够了,不差这一笔。」庄椿摆摆手,大笑着出林而去。

  「不止一个,」方未然冷笑,「难不成你还要将三只雏燕一网成擒,才是大功告成……」

  第二百八十一章 心囚羁绊

  京师,西直门外的一处小院。

  白少川读过手中信笺,对身前的杜星野道:「知道了,你且下去吧。」

  杜星野施礼欲退,又被白少川唤住。

  「关于河南剿匪的邸报与郭家姐妹的海捕公文,九城之内不可出现只言片纸。」

  杜星野有些为难,「这个……,三法司那里怕是拦不住。」

  「怎么,白某指使不得锦衣卫?」

  杜星野连称不敢,「缇帅有过交待,他老人家与白三爷情同手足,不分彼此,白三爷放心,小人等一定将事情办妥。」

  白少川冷哼一声,这位七星堡主才唯唯退下。

  静坐片刻,白少川幽幽一叹,将桌上信笺揣入怀中,抬步出了房门。

  外面天气不错,冬日暖阳,晒在身上格外舒服。

  白少川走在院中,长长吸了口气,神清气爽,才要举步,花圃处突然亮光一闪,一道刺眼的光线射来,直晃他的双目。

  举臂遮住光影,白少川嗔怪道:「彩云别闹,白大哥有事去办。」

  一身粉色袄裙的郭彩云由花圃中探出头来,体似琢玉,笑如春花,摇着手中一个巴掌大的银镜,咯咯娇笑道:「白大哥你看,这些花草都移植过来了。」

  白少川看着收拾齐整的丛簇花木,微笑点头,「这几日辛苦你啦。」

  刘瑾荣升司礼监,几名亲信也随之离开东厂,柳无三倒无所谓,刘瑾在哪里他跟到哪里,雷长音本就寄宿庙宇,连家都不用搬,至于丁寿更不用说,原先到东厂应卯的日子也不多,唯独白少川,何去何从倒是个麻烦。

  原本孑然一身,住到刘瑾府上就可以,可现在多了个破云燕,白少川担心小妮子在府上闷坏了,便在刘府附近赁了一处院子,之后又接了外差,便将移植东厂院内花圃的活计交给了郭彩云。

  郭彩云俏鼻一皱,假意嗔恼道:「人家这些天忙得灰头土脸的,才将你这些四时不谢的宝贝大老远挪到了这边,连句」谢「都没有,还说人家胡闹。」

  「说的是,你白大哥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在这里向你赔罪了。」白少川摇头失笑,长揖到地。

  「这还差不多。」小妮子转嗔为喜,挽住白少川手臂道:「白大哥,陪我去逛大栅栏吧。」

  白少川剑眉轻蹙,有些为难,不知道郭家姐妹的画影图形是否已经贴到了城内。

  郭彩云摇晃着白少川手臂,撒娇道:「好不好么,白大哥。」

  「好。」白少川被央得无奈,苦笑点头:「真拿你没办法。」

  不待破云燕欢呼雀跃,白少川飘出门去,「等我回来再一起去。」

  「哎——别让我等太久。」郭彩云嘟起了小嘴。

  ***    ***    ***    ***

  刘瑾外宅在西直门附近,崔巍宏伟,美轮美奂。原本历史上满清入关,这里便成了铁帽子王之一的庄亲王府,清亡民兴,此处又被北洋军阀李纯以20万大洋购得,不过这位长江三督之一的江西督军压根没打算住北京,将王府拆掉,材料原样运回天津修宅子,占地近百亩,石狮华表,石人石马,一应俱全。动静闹得太大,连袁世凯都过问了,李纯只得对外声称这是修祖先祠堂,为了避嫌,还一反风水格局,将后宅花园修在了前院,后来李纯暴毙于江苏督军任上,便有传言是因为他逆了阳宅风水所致。

  其实话说回来,即便李纯不修这祠堂,估计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这位爷手中的基本武力是赫赫有名的北洋第六镇,号称北洋军第一「凶师」,从清末到民国,历任干的长的师长就没一个得善终的,这是另外一个故事,就不再详说了。

  白少川身份非比寻常,也不用门子通报,自行进了刘府内堂,刘瑾身着便袍,正在听丘聚与谷大用二人回事。

  「东厂番子侦得尚宝卿顾璇、副使姚祥、郎中张玮违例乘轿,请示您老如何处置。」丘聚道。

  「戴上枷子,让他们在左右长安门外露露脸,给那帮不长记性的大头巾们提个醒儿。」刘瑾随口道。

  丘聚面无表情道:「丁寿归里乘舆也是违例,若是那帮酸子以此为口实申辩如何……」

  「那是得了陛下与太后特旨的,王八羔子,他们也想和寿哥儿作比,谁要多嘴,先下了诏狱。」

  丘聚嘴唇动了动,没再说话。

  「老谷,你那里什么事?」

  谷大用看着丘聚面上阴翳,笑道:「都御史巡抚山东朱钦上疏弹劾刘公,王岳等为您老所忌,谗毁谪守南京,又不白其罪,半途截杀,伏望陛下查明岳等之非辜,诛……」

  「说。」刘瑾道。

  「诛瑾之谗贼。」谷大用说完偷眼观看刘瑾神色。

  刘瑾没有发怒,反倒笑了,「这就对了,成天和这些小猫小狗过家家,咱家也觉得无趣,终于蹦出个封疆大吏来了,有意思。」

  「你们知道如何做了吧?」刘瑾乜视丘、谷二人。

  「明白。」二人领命退下。

  刘瑾看着廊下的白少川,招手道:「小川,来,有什么事?」

  「属下办事不密,损兵折将,还给您老添了麻烦,请公公问罪。」白少川先上前请罪。

  「人生在世不尽称意,麻烦缠身那是难免,去了旧的,又来新的,不差这一个。」刘瑾笑道:「只是没想到有人可以调动这么多宫人行凶,对手身份不低啊。」

  「二十四衙门中能抽出如许人手,又能让刘文泰马前奔走者不多,屈指算来只有司礼监、御马监,还有……」白少川顿了顿,轻声道:「东厂。」

  刘瑾面色一凝,随即仰天一个哈哈,「没想到转了一圈,又到了咱家头上,难怪朱钦那小子要弹劾咱家,连你都开始怀疑我了……」

  「属下万万不敢对公公存疑。」白少川双膝跪倒,以额触地。

  「起来吧,这般唯唯诺诺,哪里还有翩翩浊世佳公子的模样。」

  刘瑾踱下堂来,一只手托起白少川,颇有些语重心长,「当年还未放下,今又多了羁绊,何苦呢。」

  「公公,我……」

  刘瑾摆摆手,示意他不要再说,「这帮宫人的身份就交由你去查,给咱家个答案。」

  白少川嘴唇紧抿,半晌说了声「是」,取出密信,双手呈上,「这是淮安传来的消息。」

  刘瑾没说话,也没伸手去接。

  白少川眸中闪过一丝愁苦,将信恭敬地放在一旁小几上,倒退而出。

  「人心啊……」

  良久之后,刘瑾喟然一叹,取出密信,大略一观。

  「呵呵,无三,那小子总会给我些意外。」

  「公公栽培有方。」柳无三如鬼魅般现身在帷幕后。

  第二百八十二章 孤燕遭劫

  淮安,察院街,帅府,夜。

  帅府后院庭轩虚敞,丝竹声声,管弦繁繁。

  陈熊与洪钟二人摆宴庆贺庄椿凯旋,某个不识趣的人物也觍颜在座。

  「早听闻庄将军英雄了得,此次河南剿匪果然马到功成,下官敬将军一杯。」丁寿笑嘻嘻地捧起一杯酒。

  庄椿连称不敢,虽说自己本职是从二品的都指挥同知,比对方高出半品,可人家是锦衣亲军,含金量也不再一个层次。

  「听口音,将军是辽东人?」丁寿道。

  「世居辽阳,因武举除官,蒙圣恩协守漕运。」庄椿道。

  「喔,倒是巧了。」丁寿一副恍然状,「说来在下与将军还有些缘法。」

  「哦?本爵怎未听庄将军提过。」陈熊提防之心顿起,看向庄椿的眼神充满审视。

  庄椿面色紧张,「末将不知。」

  「丁某出使辽东时,与分守沈阳副总兵刘晖一见如故,那刘孟阳也是辽阳人,说来与庄将军该是乡邻。」丁寿眼神在陈熊与庄椿二人面上扫过。

  「刘将军是辽阳东宁卫人,在下久闻其名,缘悭一面。」庄椿连忙说道,话是说给丁寿,眼神却巴巴望着陈熊。

  「原来如此,本想与庄将军套个交情,不想无缘高攀。」丁寿好像很失望。

  陈熊嘿嘿一乐,「既然缇帅有意,在此结个善缘有何不可,庄将军,还不敬丁帅一杯。」

  庄椿连忙起身敬酒,丁寿笑着站起,「丁某领情了,庄将军得胜而归,想必所得颇丰,不知河南当地有何土产,可否借丁某一观。」

  陈熊听不下去了,这小子是禀性难移,眼里除了银子看不见别的,最可恶的是明目张胆,也不知避避人,丁点儿官面体统都不讲。

  庄椿僵在那里,不知如何作答,漕运总督洪钟笑道:「有酒无乐,煞是无趣,诸位请观舞助兴。」

  洪钟一声拍手,四个花枝招展的舞妓应着女乐丝竹节拍翩翩而出,向座上众人行礼毕便长袖一拂,飘然成列摆舞起来。

  丁寿初时还因话题转换怏怏不乐,渐渐被婆娑舞姿所吸引,拍掌喝彩,席间酒兴更浓。

  帅府,花园。

  朗月清辉,寂寥无声。

  方未然仰望明月,轻声一叹。

  「方捕头有心事?」

  方未然霍然回身,「丁帅因何不在酒宴之上?」

  「尿遁。」丁寿实话实说,「一个个装聋作哑的,陪他们喝酒又不给银子,丁某人的」笑脸「很值钱的,没必要浪费了。」

  「缇帅一身行头,怕是民间百姓一辈子也挣不来的,还缺银子不成。」方未然哂然一笑。

  「银子谁会嫌多。」丁寿闻了闻身上,嫌弃地摇摇头,「沾了身酒气,这衣服要不得了。方捕头,你这身衣服还是初见的模样,不想着换一套?」

  「方某俸禄微薄,一年添置不了几件新衣,差事常年奔波,穿着新衣处处拘谨,拿贼怕是伸不开胳膊,迈不动腿。」

  「吃着公家饭,还愁无银置衣。」丁寿不信道。

  扫视了丁寿上下一番,方未然道:「方某做人古板,自是比不得缇帅阔绰」

  丁寿不禁一笑,不以为忤,「庆功宴上怎不见方捕头大驾?」

  「真凶逍遥法外,何来庆功之宴。」

  「何以见得真凶漏网?」

  「郭惊天虽素有侠名,轻功也算江湖一绝,但凭他想要无声无息杀官夺银,却还力有不及,况且而今这笔银子全无下落。」方未然道。

  「方捕头勘查过现场?」丁寿问。

  方未然点头。

  「可验过尸了?」

  「听闻官军进剿白云山,方某便急赴河南,未及察看。」方未然摇头。

  「今天夜色不错,方捕头不妨夜探停尸房,许有意外收获。」丁寿笑道。

  「二百多具尸体,你让我一夜查完?」方未然眉峰紧皱。

  「方捕头神目如电,在下早已领教。」丁寿仰头看了看天,「虽说冬日夜长,你也得尽快,小心别被巡夜……」

  垂下头来,已不见方未然踪影,「这就颠了?」丁寿耸耸肩,「长夜漫漫,还得找点事做。」

  ***    ***    ***    ***

  帅府,地牢。

  陈熊带着满身的酒气步下石阶。

  「哟,爵爷,您这万金之躯怎能到这腌臜地方来。」正在一张方桌上喝酒的段朝用急忙迎了上来。

  「老段啊,这趟差事办得不错。」陈熊打了个酒嗝,在段朝用的扶持下晃晃悠悠地坐了下来。

  「前两日武定侯郭世伯那里来信,言道你是郭勋兄弟举荐到六扇门的,有这层关系怎么不早说,都是自己人嘛。」

  「不敢瞒着爵爷,只是小的想着打着小侯爷的旗号招摇,不但堕了武定侯府的威风,也让您难办不是。」段朝用哈腰笑答,「小人也是凭本事吃饭的。」

  「好个凭本事吃饭,有了这次的功劳,本爵向闵部堂举荐,让你来做这个总捕头。」陈熊醉醺醺地说道,「六扇门,还是要在咱自己人手里。」

  「方捕头那里……」段朝用有些担心。

  「他算个屁,成天摆出一副正气凛然的样子,看着就讨厌。」陈熊低声咒骂了一句,摇摇晃晃站了起来,「这女贼还没交待出同党下落?」

  「没有。」段朝用摇头,「这小娘皮嘴硬得很,只说漕银与燕子门无关,是宇内七凶犯的案。」

  「宇内七凶?」

  「黑道中声名鹊起的七名大盗,来无影去无踪,连落脚地都没人知道。」段朝用解释道。

  「那本爵上哪儿找人去。」陈熊笑道:「别问什么同党了,就说是和抱犊寨联合犯案,具结上报朝廷。」

  「小的明白。爵爷还有何吩咐?」段朝用看陈熊摇晃着又往里走,急忙问道。

  「本爵瞧瞧这女飞贼是个什么模样?」

  「爵爷,这小娘们野性难驯,别冲撞了您。」段朝用急忙跟上。

  穿云燕郭飞云两臂大张被绑在刑架上,身上的玄色袄裙凌乱不堪,襟钮散开,露出一半杏红抹胸,散乱的鬓发遮盖住了低垂的娇颜。

  「野性?本爵倒要看看。」陈熊上前托起了郭飞云的下巴,细细打量。

  樱桃小口之上悬着高挺的鼻梁,凤眉细长,一双明亮的大眼夹含恨意怒目相向。

  「没想到贼窝里能出落出这么标致的女贼?」陈熊赞了一声。

  「我们虽然是贼,却比你们这帮披着官皮的狗贼光明磊落。」郭飞云恨声道。

  「大胆。」段朝用大声呵斥。

  「无妨。」陈熊不以为意,淫笑道:「果然有些野性,本爵就爱吃这口野味。」

  说着话,陈熊那只托着郭飞云的手掌开始在雪白光滑的面庞上轻轻摩挲。

  「啊——」一声惨叫,郭飞云扭脸死死咬住了陈熊虎口。

  段朝用快步上前,一指点在了郭飞云颊车穴上,穿云燕樱口大张,无力咬合。

  陈熊捂着渗血的虎口,恨声道:「不识抬举,来人,把她衣服扒光。」

  「爵爷……」段朝用凑上前道。

  「怎么?」陈熊扭头怒吼。

  「别坏了兴致。」

  段朝用附耳低语,陈熊连连点头,「你手中还有这东西?」

  「卑职曾拿过几个下五门彩蝶门的淫贼。」

  「好,回头把人给我送到卧房去。」陈熊瞧着郭飞云得意笑道:「瞧本爵怎么收拾你。」

  ***    ***    ***    ***

  细木绢纱宫灯散发着粉红色的光芒,乌木嵌珍珠的雕花大床上,一具丰腴娇躯呈大字型被绑在紫罗幔帐内。

  刚刚喝下一碗参茸补汤的陈熊,眯着醉眼欣赏着眼前横陈玉体,两颊灿若桃花,看得人心荡神迷,细喘频频,听得人心旌神摇。

  算算时候差不多了,陈熊笑着站起身来宽衣解带,准备来个剑及履及。

  衣服才脱了一半,忽听帅府内一阵喧哗,人喊马嘶,乱声不止。

  「不好了,走水了!」

  「有贼人进府了,保护大帅!」

  声音一声紧过一声,陈熊顾不得衣衫不整,推门冲出。

  府内亲兵与下人早就乱成一团,锣声阵阵,不少人拿着盆拎着桶跑了出来,却不知道往哪里救火。

  「哪里着火了?」陈熊喝问。

  「不知道啊。」

  「你听谁说的?」

  「不是你说的么?」

  众人七嘴八舌,却没一个说得清楚。

  「不好了,着火了!」一个黑影又蹦了出来,大呼小叫个不停。

  陈熊忍无可忍,一步跃上,抓住来人脖领子,「不许乱叫,你是哪个?!」

  「爵爷,您这般健忘,下官早随卫帅给您问过安的。」来人一脸错愕。

  陈熊想起,这人是丁寿身边的指挥佥事钱宁,松手放缓语气道:「钱大人,哪里着火,说个清楚。」

  「马厩啊。」钱宁手向远处一指。

  顺着钱宁手指的方向,陈熊果然见马厩处火光隐隐,随即下令:「去看看,怎么回事?」

  没等派出去的人回来,就有下人来报,「不好了,马厩着火,马匹四处乱窜,有不少冲出府了。」

  「守门兵卒都是干什么吃的,睡死了不成!」陈熊怒声质问。

  「好似被点了穴道,真睡过去了。」

  没等陈熊发怒,旁边钱宁拍着大腿一通乱叫,「哎呦喂,我家大人那匹苍龙驹还在马厩里呢,这要是烧破点皮,或者冲出府去丢了,可怎么得了,这总兵府怎么就进贼了。」

  陈熊冷着脸,「去查查……」

  「禀爵爷,火已扑灭,在府内乱冲的马也收拢了,跑了十几匹,其中有丁大人的坐骑。」守卫马厩的军士过来禀报。

  「我的天呀,那匹马可是我家大人的心头肉,南海子陪陛下行猎,皇爷爷想骑一下我们大人都没让哟,怎么就丢在淮安啦!」

  钱宁一通干嚎让陈熊脸色更加难看,「出去追。」

  下完令陈熊忽然想起,「丁帅何在?」

  「不用问了,肯定是追马去了,自个家都看不住,这事还能指望漕军么。」钱宁理直气壮。

  陈熊一把揪住钱宁衣领,「你若是本爵麾下,我一刀劈了你。」

  钱宁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神情,「咱是天子亲军,爵爷最好客气些。哟,下官还不知道爵爷好这个调调。」

  陈熊向下一瞅,发现那碗加了料的参茸大补汤已经起效了,冷哼一声,撇下钱宁,急匆匆赶回了房间。

  屋内空空如也,哪还有半个人影。

  「人呢!?人呢?!」陈熊跳脚狂吼。

  一名下人跌跌撞撞跑了进来,「老爷,有什么吩咐?」

  指着空床,陈熊大吼:「这床上的人呢?」

  「小的不知。」下人看陈熊血红的眼珠子,被吓得直哆嗦,「老爷放心,小的这就去找。」

  「还找个屁,去,把后院姨奶奶找过来。」

  下人哭丧着脸,「哪位姨奶奶啊?」

  「全都喊来!!」陈熊的怒吼声几乎掀翻了屋顶。

  ***    ***    ***    ***

  密林。

  苍龙驹修长的马蹄踏起片片碎玉,在一声唿哨中渐渐停止了脚步。

  马背上的人儿再也坚持不住,嘤咛一声摔下了马背,落入溪水中。

  没有呼痛声,只有近乎野兽般嗓音中发出的嘶吼,带着原始本能的欲望与野性。

  溪边一块大石上,丁二爷双手合十,貌极虔诚,「阿弥陀佛,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老天爷,这次该算是我积德吧……」

  ***    ***    ***    ***

  郭飞云感觉自己要被火烧掉,浑身上下说不出的空虚难受,尤其是女儿家私密处仿佛有万蚁噬咬,又酥又痒,逼得她樱唇中发出一阵阵难受苦闷的呻吟声。

  在地牢中段朝用给她喂下一碗不知名的药酒,随即自己便被送到了陈熊的卧室中,原本便早萌死志,想着若有机会还可拉着仇人陪葬,不想未过多久,自己的身体便悄悄起了变化,小腹之下一股热气渐渐游走四肢百骸,雪白香肌不断渗出细汗,湿透了凌乱的罗裙,高耸的胸膛起伏不停,一对乳丘肿胀难忍,丘上乳珠也变得硬挺起来,在与柔软的衣料摩擦下,刺激得她颤抖连连。

  郭飞云忍不住开始扭摆丰满的躯体,四肢被绑,扭动的范围实在有限,可香臀玉股在被褥方寸间的磨蹭已让她裙间湿了一片,胯间微微凉意不但无法平息她体内的炽热,反而如火上加油般地使她体内欲火更烈,晶莹的肌肤上泛起了桃花般的嫣红,郭飞云开始拼命挣扎着,不是要挣脱束缚,而是想解放双手,撩开裙子,将春葱般的纤指深入蜜穴,狠狠挖弄一番,来缓解那片空虚。

  脸颊赤红,眼眸半睁半开,水汪汪地动人心魂,两片绛唇轻轻开启,娇喘吁吁,呻吟连连,随着异常的呼吸节奏,胸脯不断地起伏,那高高的山峰颤巍巍的上下抖动,令人销魂蚀骨,两条修长美腿,已不安分地从裙下伸了出来,如同玉藕般的白皙晶莹,配合着纤细的腰肢,左右挪扭不止。

  恍惚中,陈熊淫笑着缓缓走近,郭飞云美目中浮现一层水雾,她已经无法阻止仇人的侵犯,甚至,身体的期待还高于抗拒。

  就在灵台清明渐失之际,陈熊陡然变色冲了出去,郭飞云竟发出了犹如叫春般的呼声:「不……不要……走!」

  一个身影由窗口跃入,挥手断开绑缚四肢的绳索,得到自由的郭飞云如蛇一般缠附在了来人身上,娇喘吁吁道:「给……给我……」

  来人两手很不规矩在她身上摸索一阵,又在翘臀上轻轻一拍,遗憾地说道:「可惜不是时候。」

  随即自己便被来人抱着跃到了窗外,耳边有人声,有马嘶,与她的神智一样混乱不堪,依稀感觉自己被扶到了一匹黑色骏马的背上,耳边被轻声叮咛道:「抱紧了。」

  其实不用多说,郭飞云已经本能的抱紧了身下的马身,骏马「希聿聿」一声嘶鸣,郭飞云便感到耳边风起,如腾云驾雾般直飞了出去。

  好像过了很久,又好像不过瞬间,马儿渐渐止住了脚步,郭飞云心中的火却越烧越旺,玉腿秀足轻轻勾起,双手搂住马颈,阴穴处的阵阵骚痒让她的下身紧贴马背上的皮毛开始厮磨起来。

  苍龙驹发出「咴咴」的叫声,背上冰冷的津液湿漉漉的并不舒服,忍不住抖了抖马身,将神智已失的穿云燕摔倒了小溪中。

  冰冷的溪水并没让郭飞云清醒,秀发如乌云般披在香肩,她大声喘息着,修长玉腿空踢着溪水,一手抚弄着胸前丰硕的双丸,另一只手则摸索向下,掀开凌乱的罗裙,慢慢贴上了嫩红的蜜穴。

  迷茫中的穿云燕玉手像似失去了控制,纤长的手指突破了如泥沼般的湿漉毛发,深深地滑进了火热幽径。

  「啊——」

  当指尖触到肉壁那一刻,那火热的灼烫感令郭飞云畅快地叫了出来,声音充满欢愉,她再也无法停止动作,纤指不断地在一圈圈敏感嫩肉中探索着,那种痛快令她无法用言语表达,只是将一双玉腿尽量地张开,腔道中的手指越来越用力,她扭动着身子,溪中卵石在她白嫩的身体上摩擦着,她丝毫感觉不到疼痛,只有本能地叫声嘶吼出来。

  穴口已被抠摸得有些红肿,体内深处的空虚感却挥之不去,这样的欲火煎熬让郭飞云险些化为灰烬,一个赤裸的男人蹚水走了过来,郭飞云忽视掉了男人的一切,眼中只有那根青筋虬结,斜插天际的独眼巨物。

  郭飞云近乎跪倒在男人身前,吐出丁香疯狂地舔舐着怒挺的肉棒,甚至不遗余力地将粗大巨物全部吞入,只听她喉咙内发出「咕噜咕噜」的吞咽声,直到喘不过气来才不舍吐出,稍喘一口气又再度吞下。

  丁寿配合着郭飞云的吞吐调整姿势,边将她身上的湿衣除去,玲珑凹凸的玉体完全呈现在眼前,一双魔手在穿云燕玉背丰乳间来回抚摸着,耳听女人不时发出「吚吚唔唔」的娇吟,二爷突然觉得这次外差出得很值。

  女人突然直起了身子,抓住那根巨大的肉棒在自己胯间不住顶撞,丁寿身子高大,怎么也对不上位置,几次都在蜜唇间一擦而过,撞击产生的酥麻感更让穴心深处如千万小虫爬过一般难受,郭飞云无奈地哭了起来。

  一声轻叹,丁寿托起女人丰满的屁股,将她抱了起来,女人很快便找准了位置,不等丁寿用力,她便急不可耐地用力向下一坐。

  「噗滋」一声,粗若儿臂的巨大肉棒在玉股间一闪而没,巨大的异物进入体内没有给郭飞云带来任何不适,反倒发出一声愉悦的呻吟,随即两腿盘在男人腰际,香臀儿自顾颠了起来。

  任由女人在身上癫狂,丁寿搂着纤腰不让她掉下,走到了溪岸边一块光滑的巨石上,女人突然全身一阵紧绷,一股冰冷的汁水淋在了如鸭卵般的菇头上。

  「嗯?」丁寿纳闷,怎么这般快,二爷还没发力呢,这样不上不下的算怎么回事。

  泄身后的蜜穴嫩肉倏然收紧,挤压的巨大肉棒格外舒服,二爷体会着女子高潮带来的身体舒泰,还来不及考虑下步该如何做时,女人又再度开始挺动起娇躯。

  仅有的一点担心既然已经放下,丁寿当即也施展开本领,从北京出来还没开一次荤,虽说此时此地情调差了点,二爷因陋就简,怀抱着治病救人的崇高目的,开始了一轮狠抽猛插。

  「啊……好……好舒服……用力……」

  郭飞云语无伦次,拼命的扭动杨柳细腰,任由那根毒龙在体内肆虐,大股大股的淫水随着抽插滴了出来,湿了一片杂草。

  丁寿却感觉她这般毫无意识的胡乱挺摇,让他的节奏无法配合,索性将她放了下来,摆成跪伏的姿势,随即捧起如同一轮满月般的雪白屁股,好好把玩一番。

  郭飞云扭动着身子,体内空虚未解,呜咽哀求,「不要……停……还要……啊——」

  她的话音未落,丁寿身子一低,下身用力前挺,那根独眼巨龙再度没入女人蜜穴深处,郭飞云只来得及发出一声满足无比的呻吟,随即便被男人小腹不断撞击充满弹性的雪白屁股的「啪啪」声所淹没。

  男人的肉棒火烫而又坚挺,动作时而温柔时而暴虐,他的一只手有力地扶住了自己的柳腰,带动着自己迎合他进攻的节奏,使那根火烫的铁棒能愈来愈深入自己的花心深处,另一手已滑上了她胸前,贪婪地揉捏着胸前绵软丰满的雪白玉峰,一次又一次地将她送上巅峰,填补她体内深处的空虚。

  「好……真好……真大……要死了……」

  在丁寿的强力肏弄下,郭飞云娇声浪吟,玉臀拚命地向后配合顶挺着,一来一往之间,那肉棒带着巨大的欲焰,重重地挺入了穿云燕的花心深处,烧得她死去活来。

  男人的技巧如此娴熟,肉棒是这样火烫巨大,畅快中的郭飞云陷入了欲火的焚烧中,穴腔内的淫水无穷无竭地流淌着,欲仙欲死。

  在穿云燕第七次阴精大泄、畅快虚脱时,神智已渐清醒,回忆起了今夜的一切,羞得无地自容,知道是身后男人救了自己,可此情此景却让她无言以对,只得羞怯地将螓首埋在臂弯里,希冀他早日结束这场荒唐。

  「你醒了?」女人不再回应后耸,丁寿很快便察觉到了。

  「嗯。」郭飞云在身后的冲击中摇晃着身子,如蚊呐般应了一声,「你……可以停下了。」

  「且等等,马上就好。」

  男人动作未有丝毫停歇,反将郭飞云再度压紧,双手抓住那对乳瓜,更深入地在郭飞云幽径内强烈冲刺,一次次的深入浅出,一下下的冲击花心,这般后入式狂抽猛送,郭飞云被肏得花心绽放,很快便到了尽头。

  「啊……你太厉害……不行……求求你……不要……不要停……」

  郭飞云娇嗲地呻吟着,被重重淫乐所征服,尽管身子软瘫地连指尖也动不得一下,还是需索无度地要求着,阴精一泄再泄的她,这才知道了男人的滋味儿,那根肉虫竟然可以像烧红的铁杵般坚挺巨烫,让人快乐至极,丈夫仇豪与之相比,简直是个天阉!一次又一次的极乐仙境,令穿云燕柔弱地哭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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