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氏春秋(成人版) (第一卷11-15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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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氏春秋(成人版)】(第一卷11-15完)

作者:第3次注册2022/7/28发表于:首发SexInSex字数:42091

  第十一章 大出风头

  「大喜呀,统领大人,大喜啊。」

  一个幕僚踉踉跄跄奔进帐来。

  楚名棠执笔的手微微一颤。

  见统领大人连头都没抬一下,那幕僚也觉得自己有些唐突,但仍抑不住兴奋之情:「王陈两位副统领传来大捷,我大赵水师于近江村附近全歼南齐水师!」

  帐内轰地一声炸开了,每个人都喜形于色。

  楚名棠缓缓放下手中笔,暗暗吁了口气,整整五年了,这五年的心思总算没白费。

  众幕僚纷纷向楚名棠道贺,无不称赞统领大人指挥若定,用兵如神,便是当年诸葛武侯也当逊色三分。楚名棠忽见楚铮站在一旁,双眉紧锁,便问道:「铮儿,你在想什么?」

  楚铮没想到楚名棠突然问他,呆了一下,指指帐中幕僚笑道:「孩儿在想,他们把称赞父亲的话都说完了,过会孩儿可就无话可说了。」

  众人皆脸一红。

  众幕僚对楚铮已不敢有一丝轻视之意。自战事一起,各路将领都认为自己这里最重要,文书报告如雪片般传来,无论什么事都标上十万火急,令楚令棠身边六七个幕僚手忙脚乱。

  楚铮在一旁看着,最后实在忍不住了,也出手帮忙。他前世也当过几年秘书,对如何处理公文十分精通,况且现代人远比古人官僚,对秘书的要求之高远甚于这些幕僚。

  楚铮干脆让所有幕僚将全部文书先给他过目,然后按轻重缓急、来自何处、所需何物一一分类,并写上各类文书的名目概要,如同建立一个原始的文件柜,而后再呈在楚名棠案上,由楚名棠自行定夺。批复完后,仍按原先归类处理,需传回各地的交给侍卫处理。

  而那些幕僚看得瞠目结舌,楚铮将他们的活全干了,他们只需将文书递给楚铮后便无所事事。聪明一点都在仔细看着,一一铭记在心。楚名棠先前并不在意,直至发现那字迹竟是自己儿子的才大吃一惊。

  楚铮从那幕僚手中取过战报,细细看了一遍,似笑非笑,说道:「何先生说得有些过了,大捷的确是大捷,但说是全歼就有些过了,仍有三艘主战船逃脱,分属于南齐水师主帅、副帅和监军。」

  楚铮早就有些怀疑了,从各地来的战报他很快发现南齐军队根本不象父亲对外宣称的已屯兵十几万,而是最多六万,就这点兵力,还妄谈什么挥兵攻赵。看来自己这个父亲是把朝中上下玩弄在鼓掌之上啊。

  楚名棠听到这消息不忧反喜,王明远和陈尚志做的不错,果然放跑了对方的主将,如果把他抓来才是个大麻烦,杀又杀不得,只能押送上京,那他谎报军情的事可就大白于天下了。

  经过和小儿子这几天相处,楚名棠发现楚铮聪明远超他的想象,他应该发觉从中有猫腻。楚名棠看了看楚铮,正好楚铮也斜眼瞟着他,大小两只狐狸同时笑呵呵。

  楚铮突然想起一事,道:「父亲,还记得郡主送来的那个奸细林风言吗?」

  楚名棠点点头道:「怎么?」

  「他曾招供出南齐将向水师派遣援兵,时间虽未定,但孩儿怕他们随时会到。」

  楚名棠脸微微一变,对幕僚们道:「查一下南岸两军共擒获多少南齐降军?」

  楚铮摇摇手道:「不用查,据洛水大哥粗略估计,近三万人。现在难就难在这三万人如何处置了。」

  这还真是个棘手事,楚名棠想道,如果把那三万人留下,这一仗一半就是白打了;但若把他们杀了,那可是三万人哪,他楚名棠恐怕恶名就要满天下了,实在是个为难之事。

  楚名棠看了看楚铮,想了想,终于说道:「铮儿,你认为该如何?」

  这是楚名棠第一次与儿子郑重商量事情,而且是最小的一个。

  「看来我是老了,连铮儿都长大了。」楚名棠有些伤感,更多是欣慰。

  楚铮没有体会到楚名棠复杂心情,说道:「我军攻陷南齐水师大营,只不过是今早之事。父亲,我们大可先将这三万南齐兵先行运回我江边大营,并逐步向南岸增兵。堂哥他们没有了后顾之忧,完全可以将陆续赶来的南齐分别歼灭。」楚铮对军事懂得不多,但看的影视不少,对解放战争中常用的「围点打援」还是有些印象的。

  幕僚何先生突然一拍大腿,摇头晃脑地叫道:「高啊,统领大人。古三十六计中有围魏救赵,小少爷这招围赵打魏比之毫不逊色,真是……」

  楚铮没好气的看他一眼,心想:你这不是找死吗。

  楚名棠咳嗽一声道:「何先生,休得胡说。」

  何先生突然想起当今朝庭国号就是为「赵」,顿时面如土色。

  楚名棠没空与他计较,想了想断然道:「南齐水师大营粮草充裕,骁骑军先留下两千,与楚洛水和刘启善部就地休整,准备应战;其余五千协助水师将南齐战船和那三万南齐兵带回江边大营。」

  一位幕僚问道:「统领大人,那三万南齐运回来有何用?」

  楚名棠不假思索道:「都做苦力吧,到时二万押送到西线大营,一万到北疆。」

  楚铮暗竖拇指,这些话是他刚刚想讲又不敢讲的,没想到父亲头脑转得这么快,若在前世十六世纪的欧洲,大有做奴隶贩子的趋势。

  楚名棠在把三万南齐降军运回江边大营后,就带着楚铮和两万骁骑军跑到南岸看热闹来了。

  楚名棠和楚洛水商量了一下,把五千黑骑军编制打散,编入二万五千骁骑军中任教官,闲来无事时操练,南齐援兵来时进行实战。

  楚铮看了直摇头,这不是把南齐当培练吗。而且实战效果也不强,也不想想,三万骑兵对五六千步兵,谁跟你玩啊,那些步兵一见赵军骑兵一冲锋,马上高举兵器投降了,使得原本想看冷兵器时代的大规模骑兵作战的楚铮感到索然无味。

  楚原噔噔噔跑了进来,叫道:「快走,又有南齐军队送上门来了。」

  到了楚名棠身边,楚铮向阵前望去。这是什么跟什么呀,几万赵国骑兵成u字形将那可怜的三千南齐人围住,李偏将手下五千将士个个挺胸凸肚、威风凛凛,缓缓地向南齐人逼去。

  楚铮忍不住问道:「父亲,这般做法可否有用。」

  楚名棠无奈道:「为父也是没办法。此次我军对南齐不宣而战,已结下深仇。黑骑军虽勇猛无匹,但终究要回北疆的。刘启善麾下的一万兵马跟随黑骑军经历了几场硬仗,日后必成为南线大营最精锐部队。李永德手下的骑兵此次未曾参战,为父只好让黑骑军好生训练他们了。」

  南齐的军官腿肚子都在发抖,突然将手中刀一扔,高声叫道:「我们投降。」

  参将李永德大为恼怒:「不是答应过你们,我们也只出三千人,只要撑住一顿饭时间便放你们离开的吗?」

  那军官声嘶力竭地喊道:「这位将军,小将祖母本是赵人,小将也可算是赵国人氏啊。只因天意弄人,这才沦落于齐国,但小将无时无刻不心怀故国。午夜楚徊,多少次泪湿襟衫……」

  此人倒似读过几年书,言语间还颇有几分文采。

  楚家兄弟笑得直打跌,楚名棠哭笑不得,调转马头回营去了。

  水师大营被攻陷两天后,南齐人才不傻乎乎地过来包饺子了,但又损失近三万人。南齐朝中执掌兵权的鄂亲王匆匆赶来,将军队集结于晋陵城中,闭门不出。

  楚名棠也没法子了,不可能让骑兵去攻城吧,于是楚名棠命骁骑军将南齐水师大营中辎重全部搬运一空,心满意足的返回江边大营。

  楚名棠手中拿着一份密报,在帐内踱步沉思着。突然向旁边一幕僚问道:「铮儿人呢?」

  这些天来他已习惯有楚铮呆在身边,这精灵古怪儿子常突发奇想,能帮自己不少忙,而且对着自己儿子,楚名棠也不用老摆一副统领的模样。

  「小少爷这两天一直在黑骑军营内玩耍。」

  楚名棠点点头,暗想自己也该多去黑骑军看看了。此次大战,黑骑军也损失了近千人,作为南线大营的统领,对这支援军应该倍加体恤。

  刚进黑骑军营内,楚名棠就听到练兵场上传来阵阵哄然叫好。

  黑骑军将士坐在场边,不时鼓掌喝彩。只见场内一匹黑色烈马与一小孩纠缠在一起。

  楚名棠往场内看去,不由眼都直了,那小孩不是别人,正是他的宝贝儿子楚铮。

  楚铮突然左脚向前一步,那黑马反应极快,一蹄向他踹来,不料楚铮此势却是虚招,足尖一点,闪过踢向他的马蹄,反身上前抱住了马脖,气沉丹田猛地运劲,喝道:「给我下来吧。」

  黑马前蹄顿时支撑不住,曲膝跪了下来,四周黑骑军顿时彩声如雷。

  楚铮听到喝彩声,一时兴起,运足全身功力,挺腰沉肩,双臂一使劲,一个背摔,把那黑马从身后向前摔了出去。

  一道黑影忽然闪进场内,张开双臂,挡在黑马前面,道:「停停停,小弟,你就放过为兄的坐骑吧。」

  这匹黑马正是楚洛水的坐骑。楚铮自从见识过黑骑军的雄威后,想起自己还不会骑马,日后恐怕不大方便,而黑骑军的马匹都是北疆良驹,比平原郡的土产好多了,于是跑来找楚洛水想要匹马。

  楚铮起先挺安份的,挑了一匹马龄较小的,让夏漠教他骑术。

  他天性聪颖,又内力深厚,半天不到就把胯下马训得服服帖帖的。夏漠觉得有些不可置信,要知道北疆的骏马性子暴烈,寻常人想要训服一匹生马通常都要十天半月的。夏漠颇为好奇,将自己的坐骑让给楚铮试试,不料同样不到半天,他的坐骑也屈服了。

  夏漠此马乃是经过千挑万选才选中的,当然比楚铮随手所挑的那马好太多,楚铮对它爱不释手,不时用渴望的眼神望着夏漠。

  夏漠连忙向楚铮推荐老大楚洛水的坐骑,楚铮便跑到楚洛水那要见识一下那匹被夏漠吹得神乎其神马,楚洛水不好推托,只能答应了,他也知道楚铮会些武功,自己又在一旁看着,应该不至于受伤。

  夏漠所言倒也不虚。楚洛水这匹马的确非同凡想。此马原本是北疆草原上的一匹野马,楚洛水花了整整一年才将它训服。此马生性通灵,又极为高傲,北疆大营觑视它的不在少数,但它除了楚洛水,决不让任何人坐于背上。

  楚铮一见这匹马,只见它身高八尺、皮毛如缎,四顾轩昂,如马中之神般不可一世。楚铮忍不住伸手摸上去,那马怒视他一眼,甩甩脖子让开,楚铮笑笑又想靠近它,不料那马一蹄蹬来,楚铮吓一跳,忙侧身闪开。

  楚铮兴趣更大了,围着那马转着圈想办法下手。楚铮整整与它对峙了近三个时辰,才瞅了个空子翻身骑到它背上。那马顿时大怒,一声长嘶,直立起身,幸亏楚铮近几日对马性有了几分了解,不然非被它摔下不可。那马见此计不成,如疯癫一般,在练兵场上撒蹶乱跳。楚铮龙象伏魔功已略有所成,虽不敢说真有龙象之力,但应付马儿还是游刃有余,搂住它的颈部身子牢牢地贴在马背上。

  营内黑骑军也被惊动,纷纷出来观看。见一小孩居然能骑在楚将军的坐骑上,无不震惊。那马儿也确实了得,竟不停蹦跳数个时辰仍精力充沛。楚铮天性中亦有一股倔强之气,不然也不会每天狂练数千次「龙象四式」,此时虽被折腾得头晕耳鸣,但仍双腿死死夹住马腹,直到天黑,那马终于累得不动了,纵有不甘,却也无计可施,任由楚铮坐在上面得意洋洋。

  不想今日再来,那马翻脸不认人,营中黑骑军们听说昨日那小孩又来了,纷纷围在场外观看。北疆大营官兵向来只尊重强者,而黑骑军当中即使周寒安和夏漠也对楚洛水的这匹爱马也无可奈何,见楚铮未及弱冠便能降伏它,都对楚铮大起好感。众人知他是统领大人的公子,连带着对楚名棠也多了几分敬意。

  楚洛水见自己的爱马被楚铮这么个折腾法,实在忍不住了,赶紧入场拦住楚铮。楚洛水与黑骑军众将士平时亲如兄弟,若不犯军纪,众人还真不怎么怕他。此时见楚洛水爱马心切,不顾北疆规矩,在人马双方未曾分出最终胜负就进场阻拦,不由嘘声大作。

  那黑马躲在楚洛水身后愤怒地看着楚铮,可目光保也夹杂着几分畏惧。

  楚名棠在一旁见楚铮将一匹几乎高出他一倍骏马硬生生地摔了出去,忍不住揉了揉的眼睛。这是自己的儿子吗?

  场中的楚洛水此时也看到了楚名棠,暗暗庆幸统领大人来的正是时候,否则自己这匹爱马恐怕就难保了。忙领着周寒安和夏漠见过楚名棠。

  楚铮也看到了父亲。见楚名棠直愣愣地盯着自己,不禁伸了伸舌头,今天太招摇了,看来回去后父亲大人要来个三堂会审了。

  楚洛人等三人见过了楚名棠。楚名棠还未曾从震惊中醒悟过来,指了指场中的楚铮,一时不知说什么好。

  夏漠是个直爽人,他向楚名棠行礼道:「恭喜统领大人,令公子年纪虽小,但武功高强,未将想不出十年,我大赵又出一个绝世猛将。」

  楚洛水和周寒安在一旁也连连点头。

  回到帐内,楚名棠看着束手而立的楚铮,心中千头万绪,一时不知如何开口。

  这些年来,他专注于南线大营之事,对楚铮关心甚少。不知不觉,自己这个最宠爱的幼子也已长大,而且成长之快出乎他的意料。

  楚名棠的三个儿子中,大儿子楚轩少年老成,颇有乃父之风,但为人过于方正,楚名棠经过官场多年磨练,深知方正之人很难在朝中有所成就,最多至一御史而已;

  三儿子楚原,天性轻佻,心思敏捷,但锋芒毕露,若不经过几番挫折,亦难成大器。在此战之前,他全心栽培楚轩和楚原,从未将楚铮放在心上,认为还为时尚早。

  却不想楚铮从平原城偷跑过来,不料就这短短数日,楚铮就已渐露峥嵘,不仅折服了帐下众幕僚,而且在对战况预判、军情走势,以及那留守南齐水师大营并封锁信息、歼灭来援军队的计谋,无不有他独到之处。

  今日在黑骑军校场上又见楚铮大发神威,连黑骑军的几个将领也深感叹服。楚名棠也知黑骑军眼高于顶,决不肯轻易服人,即使对自己,除了楚洛水因同系楚氏族人而全力支持外,其余人无不有几分阳奉阴违,而楚铮小小年纪就能让他们齐声称赞,实在是件不可思议之事。

  除了楚家始祖先行公,这数百年来,楚家还没有出个真正文武双全的人物。楚名棠暗想,难道真是天兴我楚氏?

  楚名棠突然问道:「你那武功,可是你师父吴先生所教?」

  楚铮见楚名棠长久一言不发,正神游天外,被突此一问,慌忙扯出吴安然这张虎皮,答道:「正是。」

  楚名棠取过那封今晨才收到的密报,递给楚铮:「你看看这个。」

  楚铮有些莫名其妙,父亲怎么就问了这一句就什么都不问了,亏自己还绞尽脑汁打了不少腹稿。

  楚铮打开密报,楚名棠在一旁说道:「这是今晨才收到的,南齐军见我军返回江北,在岸边大肆建造防御工事,以防今后我军再度攻击。」

  楚铮看完了想了想道:「父亲是否想趁他们立足未稳之际,命水师对他们进行再次袭击?」

  楚名棠看他良久,脸露赞许之色道:「正是,铮儿,你觉得如何?」

  楚铮嘿嘿笑了声道:「孩儿只是个小孩子,哪里懂得那么多。」

  楚名棠正色道:「不然。这些天来为父觉得你熟知兵法,对战事大局把握得当,决不象是初次涉及用兵之事。」楚名棠看着楚铮,摇了摇头道:「这正是为父百思不得其解之处。」

  楚铮被父亲看得发毛,干笑道:「那大概是孩儿自幼熟读兵书,对古往今来各类战事比较感兴趣之故吧。」

  楚名棠道:「这个为父知道,为父书房中那几本《孙子兵法》、《尉僚子》等几本兵书都快让你翻烂了,但若只是熟读兵书,那赵括纸上谈兵令众人折服,但却导致长平之败。但铮儿你用兵却不拘于形,挥洒自如,其中原因……」楚名棠对着楚铮冷笑一声,「那就不得而知了。

  楚铮寒毛直竖,暗自后悔这几天太得意忘形了,给点阳光就灿烂,也不想想自己这老爸是什么人物,岂能不生疑?

  但现在再藏拙恐怕不行了,不过眼前这毕竟是老爸,再怎么样也不会害自己,只不过以后要费心思编故事了。

  咳嗽一声,楚铮赶紧转移话题:」孩儿亦觉得此事可行。

  原因有三,其一据此密报上所言,南齐在水师大营不过六万余人,都是从各地到来的援军,彼此配合自然生疏。

  其二南齐水师大营船只已几乎全部被毁,无法危胁我江面船只,我军当可进退自如;

  其三那江边的防御工事在我军离开时已被彻底捣毁,想要修复决非一朝一夕之功,我军此进攻,伤亡不会太大。

  而且经此一战,孩儿发现南齐无帅才,拘泥不化、冥顽不灵的倒大有人在,哪及上父亲用兵如天马行空,无迹可寻。「

  楚铮把刚刚楚名棠称赞他的言语稍加改动,如数奉还给楚名棠:」前些日父亲担忧李永德麾下未曾经历实战,如今正可将其作为主力,黑骑军和刘启善部从两翼攻击,南齐大都为步兵,我军便可趁机取胜。「

  楚名棠沉吟半晌突然道:」那给上京的战报折子是何时送的?「

  楚铮想了想:」应该是从江南回来后第二天就送去了,但所用的并不是三百里特快加急。「

  」唔,还来得及,稍后命人将信使追回来吧,等此仗打完两份战报一起上奏也不迟。铮儿,今晚起你可要忙了。「

  楚铮一惊:」什么,今晚就要攻打南齐?孩儿在黑骑军那里怎么一点都不知道?「

  楚名棠说道:」今晚黑骑军只用来押阵,此战以五万骁骑军步兵为主,刘启善部和李永德部为辅。「

  楚铮奇道:」父亲,为何还要用步兵?「

  楚名棠拍拍他头道:」铮儿,你对用兵之道偏重于奇,说得好是善用奇兵,说得不好就是投机取巧。需知奇诡之道通常是弱者不得已手段,但不可常用,一旦奇兵为敌所察而将计就计,那必将伤亡惨重,还需奇正相辅,方是王者之道。「

  楚铮心悦诚服,觉得父亲还是老辣得多。这几天他一直顺风顺水,有些飘,认为古代战争亦不过如此,此刻才觉这只不过南齐将帅无能,若是对上老爸,还是输的成面多。

  」今晚打是一场正式的攻防战,南齐军毕竟还有六万人在营中,不可小觑,但我军兵力较南齐远为强盛,况且由黑骑军坐镇军中,此战我大赵有胜无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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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二章 恃强凌弱

  上京城

  郭怀捶了捶膝部,虽然有个火炉仍觉得酸痛难挡。这病是北疆时落下的,但逢雨雪天便会发作,宫中御医为他诊治过多次也无法,只得叮嘱要多保暖,注意休息。郭怀苦笑,他哪休息的了,赵明帝把所有重担几乎都压在他一人身上,最近西疆和南线两边战事更让他食不知味、夜不能寐。

  郭怀时常怀念在北疆大营的日子,即使苦,也是苦得有滋有味,与手下的将士们在一起,亲如兄弟,没有利益之争,没有勾心斗角,只要听到号角声响起,每个人都热血沸腾,奋勇杀敌,是何等的惬意爽快。如今在这庙堂之上,酒池肉林,日日莺歌燕舞,推杯交盏,却连对面那人的真面目也未必能看清。

  」大人,有战报到。「

  郭怀从沉思中惊醒,揉揉眉心,问道:」是哪里来的?「

  」是南线大营楚大人送来的。「

  听到是楚名棠送来的,郭怀清醒了。自从他拨调了一万黑骑到南线大营,这个儿时好友甚少给他来信,如同南线战事从未有发生过似的。他又不好发函主动去问,着实让他有些不快。

  挑开封口的火漆,取出战报,郭怀看了一眼,腾得站了起来。

  」微臣楚名棠叩首顿拜,托皇上之福,我南线大营屡战屡胜,歼敌十万余人,彻底摧毁南齐水师大营……「

  郭怀突然向一旁人说道:」快更衣,本官要进宫拜见皇上。「

  郭怀快马赶到宫内,忽然想起此时皇上已经歇息,但已顾不得那么多了,他直向皇上寝宫奔去。

  宫内连总管站在寝宫门外,见郭怀匆匆赶来,连忙上前做了个嘘声的手势,低声说道:」皇上刚刚睡下,郭大人有事明日再报吧。「

  郭怀摇头道:」连总管,此事紧急一定要禀报皇上。「

  连总管正待再行劝说,赵明帝声音从里边传来:」是郭怀吗,进来吧。「

  郭怀推开连总管,急步向内走去,口中叫道:」皇上大喜。「

  赵明帝身上披了件袍子,见郭怀如此兴奋:」郭卿,喜从何来?是不是西秦退兵了?「

  郭怀一愣,说道:」西秦还未曾退兵,是南线大营有捷报。「

  赵明帝有些失望:」是楚名棠来的?朕只让他守好南线大营,他有什么可报捷的。「

  郭怀笑道:」名棠不只是守好了南线大营,还主动出击,克敌十万,全歼南齐水师大营。这是我朝自太祖以来,对南齐之战最大的一个胜仗。「

  赵明帝一震,连忙从郭怀手中拿过战报,匆匆看了一遍,面露喜色。可想了一会儿,又有几分狐疑道:」郭卿,你看这份战报是真是假?「

  郭怀一惊,道:」皇上,名棠断然不会做这种欺君惘上之事。「

  赵明帝冷笑道:」何以见得?「

  郭怀心中一寒,他没想到赵明帝对楚名棠的顾忌已如此之深,急忙道:」皇上,战报可以谎报,但上面所说的擒敌五万名棠万万不敢胡言,这都是有据可察的。即便只是抓六万南齐百姓,也绝不是轻易能做到的。「

  赵明帝又看了看手中战报,哼了一声;」克敌十万,居然能擒敌六万,郭卿你说楚名棠是如何做到的?你能不能做到?「

  郭怀迟疑道:」臣在北疆时,对阵的是塞外的胡蛮,和南齐不好相提并论。名棠此番指挥的又是水仗,恕微臣不好妄加评论。臣只知道名棠精通兵法,但其中详情,恐怕只有等详细战报送来后方可知道。「

  赵明帝闭目沉默不语。

  郭怀小声道:」皇上,那此份战报明日早朝是否照例通告众大臣?「

  赵明帝长叹道:」能不告知众大臣吗?楚名棠既然已将战报送到朕的手里,那楚天放的手中恐怕早就有了。「

  郭怀不敢再作声,悄然退了下去。

  赵明帝缓缓睁眼,自语道:」楚名棠,朕真没想到你居然还精通兵法,打了个这么大的胜仗,将朕逼得无路可退了。「

  第二天早朝之上,楚名亭茫然看着朝殿上的大臣们,耳中嗡嗡作响,一些大臣不断冲他指指点点,那御史唐大人更是口沫飞溅,满脸怒色,手指都要戳到楚名亭脸上来了。

  他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早朝之前这位唐大人还亲热地与他打哈哈。可皇上一来,他就第一个出列弹劾楚名亭贪赃枉法、霸占田地、御下不严,要求皇上将楚名亭撤职查办。未等皇上开口,平素与楚名亭交好的大臣们一个个走出来,一一数说他罪状。

  赵明帝虽然对楚名亭也颇不满,但毕竟顾忌楚天放,不敢对他如何。没想到今日竟有那么多人同时弹劾楚名亭,其中还有许多楚系的官员。他看了看站在众官之首的相国方令信,道:」方卿,你认为该如何?「

  方令信也正在琢磨是怎么回事,如果说此事与楚天放那老家伙无关他是绝对不信的。能让朝中楚系官员同时弹劾一人,除了这只老狐狸无人能做到,但他为什么弹劾的是自己儿子呢。

  听皇上询问于他,方令信不敢不答,虽然他还没想清楚,但直觉告诉他不可附众议罢免楚名亭,于是说道:」皇上,楚尚书任刑部尚书一职已有近十年,虽然能力平平,但也兢兢业业,未曾出什么大错。如今只凭唐御史一面之辞就免去一尚书的官位,未免也太草率了些。「

  唐御史冷笑一声:」相国大人说下官是一面之辞,就是说下官空口无凭了?来人,把凭证抬上来。「

  两个御史丞官将一个箱子抬到大殿上。

  唐御史指那箱子对方令信说道:」相国大人请看。「

  方令信将箱中之物翻了翻,退后沉默不语。箱中全是楚名亭收礼的一些记录,还有一些在京城郊外霸占田地的状纸。官员收些财物良田,原是相当正常的事,但拿到早朝上来说,这足以定罪。况且唐御史既然敢把这些搬上来,必然是有根有据。方令信与楚名亭素有嫌隙,如今要他极力为楚名亭担保,方令信也并不情愿。

  赵明帝将呈上来的证据看了看道:」既然如此,方卿认为该如何处置?「

  方令信躬身答道:」既然证据确凿,当免去楚名亭尚书之位。念在他在刑部多年,也算勤恳,就下放到幽州任太守吧。「他始终不愿对楚名亭处罚过重,总觉得其中有蹊跷。

  赵明帝点点头,道:」楚名亭……「

  楚名亭不等皇上将话说完,出列道:」名亭罪有应得,甘愿去幽州。「

  楚名亭此刻心灰意冷,他不是一个蠢人,深知今日之事必是自己父亲安排,而他事前竟没得到一丝消息,显然父亲已不将他这儿子放在心上。

  赵明帝道;」那好,限你三日离京,赴幽州上任吧。「

  楚名亭将顶帽卸下,放在地上,对赵明帝拜了三拜,退下殿去。

  赵明帝突然想起一事,南线捷报尚未告知群臣,清了清嗓子道:」众卿家。南线大营统领楚名棠传来捷报,南线大营与齐国交战数日,歼敌军十万余人,彻底摧毁南齐水师大营……「

  朝堂之上突然传来声异响,众臣都向方令信看去,只见他紧握双拳,脸色铁青。

  方令信知道,他阻止楚名棠入朝的最后一个借口已经不在。但他实在没想到,楚天放竟然如此决断,几乎将自己的儿子置于死地。

  楚名亭浑浑噩噩地回到府中,只见父亲楚天放已在庭院中等着他。

  见到父亲,楚名亭怒气丛生。但在父亲虎威之下,他实在没有勇气发火,只好恨恨地返身出去。

  楚天放沉声道:」回来。「

  楚名亭身子一僵,缓缓回过身来。

  楚天放看了他一眼道:」跟我来。「

  楚名亭虽不明其意,却不敢不从,跟着父亲进了前厅。

  楚天放指了指着厅内一堆行李,道:」为父都已经替你准备好了,只不过临走之前,为父有几句话要对你说。「

  楚名亭看到那些行李,只气得手脚冰凉,再也忍耐不住,吼道:」今日早朝之事果然是你捣的鬼,好,好!父亲,我最后叫你一声父亲,此后我去我的苦寒之地幽州,你享你的荣华富贵,父子之情就此恩断义绝!「

  说完转身向厅外走去,对门口的两个家人说道:」把行李给我抬出去。「

  楚天放在屋内唤道:」把那畜牲给我抓进来。「

  两个家人毫不犹豫,将楚名亭架在半空中抬了进来,扔到楚天放面前。楚名亭痛得几乎晕过去,跪在那里不敢再反抗。他并不糊涂,明白那些家人平日虽对他毕恭毕敬,但在父亲面前,他的力量实在小的可怜。

  楚天放似乎突然老了数年,颤颤巍巍地坐了下来,沉默良久,说道:」亭儿,为父有多少年没这么叫你了,已经快二十年了吧。本以为你已长大,不用为父再操心了。但是自你当上刑部尚书后,为父越来越失望。你终不是个成大事之人,能力平平,还总以为是楚家长子,自命不凡,对外伥势欺人,对族亲刻薄寡恩,从不明白楚家百年荣耀,又岂是京城楚府一家所能支撑的?你叫为父如何将这一切交付与你。「

  楚名亭跪着,一声不吭。

  」为父知道你向来对楚名棠心存不满。如果为父还年轻,也宁愿将楚名棠作为一个对手,与名棠这样的人在朝中交锋那才是人生乐事,我想名棠也是会这么想的。所以说方令信那那小子永远及不上我们,只知道全力阻止名棠入朝。哼,螳臂当车,不自量力,反而让名棠在朝野威望大增,到如今却不得不恭请名棠入朝。「

  」可惜为父已经老了,不得不选择了楚名棠,还好名棠心中始终有楚家,虽受当今皇上宠信,但楚家需要他,他马上回归楚家。他知道他的根始终在楚家,身上流的是先祖先行公的血。将楚家宗主一位授于他,为父还是比较放心的。「

  」你也大可放心,名棠并不是个心胸狭隘之人,只要对他无碍,他不会对你如何的,毕竟你们同属楚氏。但你若在朝中,只意气用事,对楚家不利,名棠是不会手软的,为父同样也不会让你为祸楚家。此番让你离开京城,也许反是好事。你在京城已十几年,只晓得注重眼前蝇头小利,到了幽州,海阔天空,你的眼光也许反而会开阔些。「

  楚天放叹了口气,挥挥手。

  」你去吧,路上小心些。

  君子不夺人所好,楚铮终于放弃了向楚洛水索取爱马的想法。但这些天来他仍泡在黑骑军营中,向楚洛水等人讨教马上功夫。楚名棠也不管他,心想儿子既然有这种天赋就顺其自然吧,反正这些天也无事。

  那晚对南齐水师突袭,再次将南齐打了个措手不及。领兵的鄂亲王虽已下令严加防备,但底下将士却大都认为北赵军刚回江北,必将休整一番,因此士气有所松懈。

  而鄂亲王只有三十余岁,虽精明强干,但终究未经战事,没料到楚名棠此次竟调集所有军队全力攻击。南齐水师战船尽失,根本无力阻止北赵登陆。江边又无险可守,鄂亲王只能眼睁睁地看到北赵军队下船稳步前进。他原本还想负隅顽抗,半个时辰后,北赵的两支骑兵也亦开始在南齐阵中穿插截杀,鄂亲王终于觉得事不可为,仓皇撤退了。北赵军再次占领南齐水师大营,却并不久留,把能搬的东西全搬上船,又返回了。

  回到江边大营后,北赵将士喜笑颜开。楚铮却又给楚名棠出了个让江边大营所有人都咬牙切齿的馊主意。除黑骑军外,所有军队日间休息,夜间一分为二,上下半夜各登陆南岸一次,到南齐水师大营遛一圈再回来,美其名曰「抢滩登陆战」。

  三天后看看众人实在受不了,改为两路大军隔夜分别训练,半个月后,北赵军队对登陆作战已经熟练无比。南齐鄂亲王只得调集全国兵力,凑成二十万大军,在江边层层布防。北赵的训练大热潮这才慢慢消退。

  此时楚轩和楚原站在黑骑军校场边,看着场内那个小孩恨恨不已,前几天把他们也折腾惨了。别人都暗暗埋怨楚名棠,他俩可都知道这小孩才是真正的罪魁祸首。楚轩还好,楚原本是气冲冲地想来教训一下楚铮,可看着场内楚铮,楚原浑身发寒,倒抽口凉气,再也兴不起这念头。

  前些日子楚铮练习马上功夫,总觉得没什么称手的兵器。试过楚洛水的丈八予、夏漠的长刀都不甚满意,毕竟他个子矮小,长兵器极不顺手,突然起军中铁匠打造兵器所用的铁疙瘩,眼睛一亮,李元霸用的不就是大锤吗,自己苦练龙象伏魔功多年,一身神力未必比他差多少。

  楚铮跑到军械营,吩咐铁匠为他铸一对大锤,铁匠们一见统领公子要,立即开炉生火为他锻造。可惜此前军中没有现成的模具,铸出来的大锤奇形怪状,就是一块生铁镶了根铁棍。

  楚铮只好凑合著用吧,只是每只大锤都近百斤重,普通的马根本难以承受,只能向楚洛水借他的宝马用。那马自从被楚铮凌空扔出去后总算服了,知道惹不起这小孩,任由楚铮跨到它背上。

  周寒安和夏漠看到楚铮那前无古人的兵器,差点笑掉大牙,都说以后楚公子对敌就不用打了,保证让敌将狂笑而死。楚铮恼羞成怒,拍马赶到夏漠面前一锤狠狠砸下。夏漠忙斜举长刀挡去,只听一声巨响,夏漠双臂发麻,手中长刀也已弯曲。楚铮随即左锤横扫,锤未到,一股劲风已逼得夏漠喘不过气来,一翻身从马上滚落,堪堪躲过这一锤。楚铮并不停顿,调转马头向周寒安奔去。周寒安突见楚铮向他奔来,忙转身便跑,他的长枪已伴他十年,实在不想毁在楚铮锤下。一旁黑骑军见平日威风凛凛的两位副将如此衰样,倒彩声大作。

  追了一会儿,楚铮心中怒气稍平,见两个哥哥也在场边看着,笑嘻嘻地跑过来下马道:「你们也来了,怎么今晚没事了吗?」

  楚轩和楚原呆呆看着自己的弟弟,一时说不出话来。周寒安和夏漠在上次战事中奉楚洛水之命保护他们,两人的骁勇善战是兄弟俩亲眼目睹的,如今却被打得四处逃蹿,偏偏那人还是自己十三岁的弟弟,巨大的反差的确让人受不了。

  良久,楚原指指楚铮手中的大铁块,干笑道:「这是什么?」

  「这个呀,」楚铮将锤在手中抛了一下,「是我叫人新造的兵器,怎么样,还可以吧。」

  楚轩和楚原连连点,一锤下去能将夏漠的长刀砸成这样,哪能不行。

  楚轩看了看道:「只是模样太丑了些。」

  楚铮无所谓道:「没事,用完后就扔了,这玩意两百来斤太重了,除了堂哥这匹宝马别的都不行,跑几步就大喘气。」

  两兄弟又倒抽口凉气,两百斤?

  楚铮突然指指前方:「那不是父亲账前何赵两位先生嘛。」

  那两人也见到王秀荷三兄弟在此,迟疑一下,走过来施礼道:「参见三位公子。」

  楚轩见二人身后还带着一行人,衣着古朴,头顶峨冠,不似北赵人,领头之人三十余岁,面容清矍,目光睿智,不禁向何先生问道:「他们是……?」

  何先生连忙道;「这位是南齐萧大人,是鄂亲王派来与统领和谈的。」又向那人介绍道:「这三位都是我们楚统领的公子。」

  那人优雅地向三人施礼道:「南齐萧若水见过三位公子。久闻楚大人才识过人,治军有方,实乃当世豪杰,没想到三位公子也年少有为,如此不凡,。」

  三兄弟纷纷还礼,楚铮手中还拿着那对大锤,赶紧随手扔下还礼,只听两声声闷响,在地上砸两个大坑。

  萧若水心中一凛,看了看楚铮,有些难以置信。

  赵先生在一旁道:「萧大人,我们快走吧,统领大人还在帐中等着。五公子,大人吩咐,请您也到大帐去。」

  楚名棠的军中大帐离黑骑军营地不远,不一会儿就到了,赵先生让萧若水一行在帐前稍候,他先进去禀报。

  楚铮没那么多顾忌,大摇大摆地走了进去。

  萧若水看着这小孩的背影,若有所思。

  赵先生走入帐内向楚名棠禀报道:「大人,南齐使者已在帐前等候。」

  楚名棠唔了一声,问道:「那使者姓什名谁?」

  「那人自称是鄂亲王府内参事,名叫萧若水。」

  楚名棠一怔,皱眉想了想,自语道:「难道是他?」

  楚铮听著有些奇怪:「父亲认识此人?」

  楚名棠摇摇头,一看是楚铮在问,一瞪眼:「你做什么去了,一身的汗,快去洗洗,别丢了大赵的颜面。」

  楚铮撇撇嘴,走进内帐。

  楚名棠生性爱洁,内帐中时刻准备着一大桶温水,楚铮伸手试了试,水温正好,于是脱了个精光,赤条条地跳入桶内。

  长吁口气,楚铮叹道:「舒服啊。」

  刚刚听父亲的口气,似乎知道那萧若水也不是一般人。楚铮知道父亲虽不能说眼高于顶,但也自视甚高,不是人人能入他法眼的,即使南齐鄂亲王,楚名棠也只评了一句「金枝玉叶」而已。

  萧若水随着何先生进了大帐,楚名棠并不怠慢,起身相迎。

  萧若水拱手道:「萧某久闻楚大人威名,今日得见,不胜荣幸。」眼前这人不久前刚灭尽十万南齐大军,南齐不知多少人想把他挫骨扬灰。

  楚名棠微微一笑:「萧探花文采誉满天下,本官也是久仰大名了,诸位请坐。」

  萧若水在一侧坐下,心中却惊疑不定,自己的确于十年前中过探花,依南齐祖制,只有状元和榜眼方可直接致仕,而前两位被两个不学无术的世家阀门子弟夺走,所幸他被鄂亲王相中进了鄂王府,成了府中首席文士。

  但楚名棠怎么知道这些。萧若水向随行众人看了看,大都面露怀疑之色,有些人甚至不怀好意的看着他,不由暗叹口气,恐怕回南齐之后,不知又有多少针对自己的流言蜚语了。

  萧若水强打精神道:「楚大人,萧某奉当朝鄂亲王之命,前来与楚大人商量两国息兵罢战之事。」

  楚名棠左侧的赵先生咳嗽一声道:「萧先生此言差矣,尔等如今在大赵境内,当朝亲王乃是平原城内昌平王殿下,而不是什么鄂亲王。」

  萧若水有些尴尬,方才心神大乱,居然一时说错了话。他看了看楚名棠,却发现先前所见那小孩不知何时站到楚名棠身后。

  萧若水身边一人见他心不在焉,起身道:「方才是萧大人口误,请楚大人和众位见谅。但北赵此番对我朝不宣而战,攻占我南齐大营,齐赵两国都是礼仪之邦,不知楚大人如何解释。」

  楚名棠淡淡说道:「你们南齐与西秦结成同盟,准备攻打我朝,这难道有假吗。我军只不过是先发制人而已。」

  萧若水回过神来,道:「西秦乃虎狼之邦,天下人皆知。我朝与之结盟,只不过是口上之约,虚委以蛇而已,我朝没有向水师大营增一兵一卒,何来攻打这一说。」

  此言一出,帐内顿时鸦雀无声。仗已打到这个时候,楚名棠的众幕僚也大都心若明镜,南齐屯兵十万于水师大营完全是空穴来风,但谁也不敢说出来,这消息毕竟是从楚统领处传出的。

  楚名棠正想出言反驳。身后楚铮先发话了:「可是我方细作传来消息,齐国屯兵十万于江边,况且据我方将领报,这数日交战,前后所遇南齐军还不止十万。」

  萧若水盯着楚铮:「楚公子果然不凡,言辞锋利,可你们随后所遇的是鄂亲王所率的各路增援之师,水师大营向来只有水军五万五千人。」

  楚铮向楚名棠嘿嘿一笑:「父亲,照萧大人所说,看来是我方得到假线报啊。」

  楚名棠似笑非笑,道:「萧大人所说的我方必会严查,倘若事情果真如此,我朝必将那些细作人头送到鄂亲王处。」

  楚铮差点笑出来,心中不由暗道世界从来都是强者为尊,亘古如此。南齐你虽有理,却能耐我何。

  南齐众人顿时脸色铁青。

  此时,南线大营副统领王明远急匆匆走了进来,冲楚名棠施了一礼,走到前来,在楚名棠耳边轻轻说道:

  「皇上有圣旨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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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三章 功成名就

  整个江边大营很快都知道有圣旨来了,楚统领要到朝中去任职了,而且是出任位列「三相」之一太尉一职。

  整个大营都沸腾了,楚名棠此次差不多是连升三级,是大赵建国以来罕有之事。一时间,楚名棠的军帐大门都快给挤破了,众人纷纷向楚名棠道贺,也不再称他为「楚统领」,而改称「楚太尉」了。听说南线三郡另两郡的太守也都知道了这消息,正不辞辛苦地赶来,准备到平原城楚府晋见楚太尉。

  楚名棠此时却并不在营内,他避开的官员,带着楚铮来到江边见一个人。此人不是别人,正是六年前与楚名棠击掌为盟的楚天成。

  「名棠,皇上这步棋有些出乎我们预料啊。」

  楚名棠看着涛涛江水,淡然说道:「这也没什么,皇上既然知道名棠重归楚氏,必然会有所提防。此番不让名棠出任吏部尚书而任太尉这一闲职,这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毕竟吏部尚书掌控二品以下百官任迁,若让名棠出任此职,岂不任由楚氏坐大。只是那日早朝上是如何进行朝议的?」

  楚天成摇摇头,道:「对名棠升任太尉一事,并未在早朝上进行朝议。只是退朝后,皇上召见了方令信和郭怀二人到宫中密谈了数个时辰,第二天才向百官宣布的。宗主也让夫人去内宫晋见过琳贵妃,琳贵妃对此事也不甚清楚。」

  楚名棠哼了一声:「看来,方令信和他们方家是要向投靠皇上了。」

  楚天成苦笑道:「是啊,二叔来江边大营这一路上,府中不断传来密报,说方令信最近和皇后走的很近,皇后还让储君拜方令信的二弟方令白为师学习治国之道。哼,这老小子转风使舵还挺快的。」

  楚名棠问道:「二叔,宗主他老人家觉得储君如何?」

  楚天成想了想道:「太子是刘皇后所出,历来对琳儿心存怨恨,对我们楚家也颇为不满,况且此子性情残暴,才学疏浅,如果将来真是他继承皇位,未必是大赵之福啊。名棠可是任重道远啊。」

  楚名棠默然,看来楚家真正的难处还在日后,如果赵国真摊上这样一个皇帝,他真不知如何是好。

  楚天成沉吟一下道:「还有,名棠,宗主和我知道你与郭怀自幼交情甚好,但他如今毕竟已是皇上身边最亲信的人,你还是小心些为是。」

  楚名棠怅然道:「多谢二叔提醒。但名棠觉得对郭怀不必过分担忧,此人性情忠厚,胸无城府,只可为将,不可为相。这些年来皇上将他放在与楚方两家抗衡的位置上,想必也苦了他了。」

  楚天放急道:「名棠你可千万不可有如此想法,宗主曾说过,方令信乃一反复小人,不足为虑,但郭怀此人一心忠于皇上,将来也必忠于储君,他在北疆大营威望之高无以伦比,朝中唯一硬碰不得就是此人,郭怀如果有什么三长两短,北疆大营非乱套不可。如今大赵国内忧外患,实在经不起这般折腾。」

  楚名棠一惊,转身向楚天放施礼道:「多谢二叔教诲。名棠谨记于心。」

  楚天成还礼道:「名棠客气了,楚氏一族传承百年,你还年轻,以后就要靠你了。」

  楚名棠笑道:「二叔过奖了,名棠哪还有年轻一说,大伯他老人家可是不到四十就已成为当朝相国了。」

  楚天成道:「名棠你才华过人,绝不在大哥之下,而且此次率兵大破南齐,为我朝建立不世奇功。大哥常叹道,如果早日起用名棠,楚氏也就不至于到如此地步。」

  楚名棠道:「大伯此言太抬举名棠了。」

  楚天成道:「此次名棠进京后,楚氏宗族所有执事将会集于京城,宗主将正式立你为楚氏第八代宗主。」

  楚名棠有些感动,至此他才真正相信楚天放对他已不再有隔阂。

  「那南齐使团名棠准备如何处理。」

  楚名棠一晒,道:「南齐国困兵乏,如今鄂亲王虽聚集了二十万大军于南岸,但也不过是群乌合之众,可惜只怕皇上是不给名棠这机会了,不然也不会急着下旨让名棠入京了。南齐亦有自知之明,此次派人来和谈只想求我朝不再攻打,二叔,南齐此番带来不少珍奇之物,明远已为宗主和您老准备了一些,烦请二叔带回京城。」

  楚天成笑道:「那就多谢名棠了。听说南齐歌妓容貌才艺远胜我大赵,名棠不防索要一些带到京城,用来结交同僚可比财物有用的多。」

  楚名棠一怔,顿时明白过来,笑道:「名棠记下了。」

  楚天成突然指指在不远处无聊地踢石子玩的楚铮,笑道:「这是名棠幼子吧。」

  楚名棠也一笑:「是啊,此子天性聪慧,将来成就应该在他两个哥哥之上。」

  楚天成有些惊讶,他对楚名棠的两个儿子楚轩和楚原也略有所闻,知道两兄弟年少有为,在此次战事亦立有战功,都已快是副将了,却没想到楚名棠反对这幼子评价如此之高,不由对楚铮大感兴趣。

  楚天成说道;「对了,名棠。楚轩和楚原两个孩儿在京中也亦安排好职位,先在禁卫军中任副将,日后再另做打算。」

  楚名棠拱手道:「多谢二叔费心了。」

  楚天成一笑:「区区小事,哪有什么费心不费心的。二叔先走了,名棠上京时一路小心,反正平原郡你也不会再回来了,把家将全带去吧,这几千人楚家还是养得起的。」

  「那二叔您一路走好,等名棠到了京城后,再与二叔把盏言欢。」

  楚名棠和楚铮回到江边大营内,迎面正好碰到萧若水。

  萧若水一怔,上前施礼道:「萧某参见太尉大人,恭喜太尉大人。」

  楚名棠看着萧若水,心中有些矛盾。他对萧若水的了解远超过萧若水的想像。

  当年楚名棠将陈子山等二人派去南齐水师大营,他也没想到这两枚棋子竟有如此大的作用。陈子山不用说了,若没有他南齐水师大营也不会被全歼;另一人于三年前被鄂亲王看中做了亲王府的侍卫,如今已是鄂亲王的亲信。

  楚名棠由此得知,正是眼前这萧若水发现了北赵军队动向可疑,第一个建议增援南齐水师,曾全力阻止鄂亲王六万兵马进驻水师大营,如今南岸二十万大军的防务也是他一手打造,让楚名楚再也无从下手。楚名棠还知道一个更大秘密,就是萧若水的身世。

  楚名棠犹豫不决,是将萧若水毁掉,还是将他为已所用。将萧若水毁掉并不是件难事,鄂亲王府中嫉恨他的大有人在,稍加挑拨便可让萧若水无容身之地。若是想将他为已所用便难了些,但如果能成功,那就几乎可以将鄂亲王玩弄于股掌之中。

  楚名棠让楚铮先回帐内,淡淡一笑:「萧大人不用客气,如果论家世渊源,叫名棠一声世兄便可。」

  萧若水脸色大变:「楚大人,您这是什么意思?」

  楚名棠淡淡说道:「我大赵开国九大世家楚、王、方、董、萧、程、黄、谢、林,其中黄、谢、林三家图谋不轨,早在我朝太宗时便已被灭门,镇远侯萧家人丁单薄,于四十余年前在大赵国境内销声匿迹,我楚氏一族念在萧家先祖与先行公义结金兰,曾多方寻找,却不想萧兄原来到了南齐。大赵开国元勋之后,竟只在南齐亲王府中当客卿,既然如此,萧兄为何还保留萧姓,难道不怕令祖在九泉之下也会不安吗?」

  萧若水额上汗水涔涔,强笑道:「楚大人真会开玩笑,萧某祖居南齐……」

  楚名棠轻声道:「祖居南齐,好啊,楚某派人到南齐一查便知,不过这样恐怕会惊动鄂亲王,也许鄂亲王会帮楚某去查证?」

  萧若水紧握双拳,恨恨道:「楚大人,你究竟意欲何为?」

  楚名棠笑道:「楚某乃楚氏族人,楚氏家大业大,在南齐也有一些产业,日后有楚氏中人找到萧大人,萧大人可别推脱就好。」

  说完,楚名棠便转身离去了,只留下萧若水站在那里不知所措。

  回到帐内,家将们已将楚名棠的东西整理得差不多了,楚铮无所事事,王明远却满头大汗,在一旁指挥着。

  楚名棠责怪道:「明远,这些事让家将来就行了,你来做甚?大营中那么事你都不管了吗。」

  王明远拭拭汗,看看此间没有外人,说道:「姐夫,让别人作我怎能放心。南齐这次还真的带来不少宝贝,我也是出自大户人家,但这次真开了眼界了。早知如此,与南齐和谈不防再拖上一拖,他们可能出得更多一些。对了,姐夫你要不要先看一下?」

  楚名棠摇头道:「算了,带回去让你姐姐过目吧,她见多识广,挑些稀奇罕有的带到京城去,剩下的就留在你家里吧。若让你我来选,恐怕会做出些买赎还珠的蠢事。」

  王明远见楚名棠说得有趣,笑道:「还有一些事物,姐姐可不方便看。」

  楚名棠奇道:「是什么事物?」

  王明远将他拉到一旁,凑到楚名棠耳边说道:「南齐明日还将送来二百歌妓,那萧若水说一半献给皇上,另一半请姐夫笑纳。」

  一旁的楚铮顿时竖直了耳朵。

  楚名棠哑然失笑,楚天成方才还与他说过此事,这样一来倒省得费心思再索要了。

  楚名棠说道:「你姐姐又岂是那不明事理之人。明日待南齐将人送到后,随为兄先一起回平原城。」

  王明远看了看楚名棠,欲言又止。

  楚名棠笑骂道:「你有话便说,若是只想索要几名歌妓,去挑就是了,何必做此怪状。」

  王明远大喜,长揖到地:「多谢姐夫了。」

  楚名棠道:「但你也要注意分寸,毕竟有些是要献给皇上的,不要还未当上统领就先让御史参上一本。」

  王明远笑道:「这请姐夫放心,小弟理会得。」

  楚名棠想了想道:「明远,黑骑军尚未得到调令,为兄走以后,你仍将他们分散到骁骑军各营,加紧操练。南线大营十万骁骑军如能学到他们一半能耐,南齐又何足道哉。但你需谨记,不可轻起战事,若无十足把握,不得妄动。」

  「另外,西线战事目前状况不明。你操练水师时可命水师逆流而上,直逼西秦边境,西秦水师因境内江面狭窄,并无大船,无法奈何我朝水师,必增兵陆上加强防备。我南线大营也可为西线大营减轻些压力。」

  楚名棠来回走了几步,面色突转阴冷:「为兄走后,大营中必有一些将领会不大安分,位高权重的这几年为兄已经替你清理干净,余下的你大可不必手软。特别是方家的门生,一个也不能留,全发配到各府县属军中去,记住,只可为副手,不可为主将。陈尚志是为兄一手提拔的,对为兄甚为听从。你要加以拢络,但不可不防,只可暗中监视,不可让他知晓,免得使他寒心。」

  「总之,你要将南线大营一手掌控,决不容外来人插手。明远,你也已经四十了吧,过两年为兄在京中有了根基,就让楚轩或楚原来帮你,待两人磨练成器后,你也到朝中来吧,以你的能力,任个尚书是绰绰有余的。」

  王明远长揖到地:「多谢姐夫教诲,小弟谨记心。」

  南齐送来的二百歌妓比预料的早了一些,楚名棠接到消息后,生怕这些女子经过大营会引起士兵骚乱,于是命歌妓所乘之船改在下游十里处的粮草码头上岸。

  楚名棠与江边大营和黑骑军的将官们在营门口道过别,领着三个儿子和二千家将骑马向平原城驰去。

  走了二十余里,楚名棠吩咐众人下马稍作歇息。不一会儿,王明远的一千亲兵驾着马车带着那二百名歌妓也到了,楚名棠看了不由皱眉,那些马车不甚干净,楚名棠暗骂王明远办事粗心,他不屑于责骂那亲兵首领,只是命他们将马车里外清理干净再上路。

  那些歌妓们纷纷走下车来,莺莺燕燕,让楚家三兄弟和两千家将看直了眼。

  只是楚府家教甚严,楚轩和楚原不敢乱来。楚铮却没这般顾忌,仗着自己年幼,背着手在百花丛中来回穿梭,慢慢地欣赏,心中暗赞南方女子与北国佳丽果然不同,姿色虽不能说略胜一筹,但文静柔美,更惹人怜爱。那些女子看着那如狼似虎的家将们有些害怕,但对楚铮这小孩子并不畏惧,大都好奇的看着他。

  楚铮转了一圈,发现这些女子中还有两个与他年龄差不多的小女生,大感奇怪,走上前去问道:「你们是作什么的?齐国没人了吗,怎么找了几个小孩子来。」

  那两个女孩怯生生的看着他,并不作声。

  旁边一女子见楚铮华衣锦袍,应是富贵中人,不好不答,说道:「她们两个是妾身侍女。」

  楚铮向那女子看去,只见她约二十余岁,相貌甚美,只是眉宇间有股倔强之气,与其他女子大不相同。

  那女子继续说道:「她们是妾身收养的孤女,已跟随妾身多年,此番妾身被选中送来赵国,她们两个死活要跟着妾身。因此次挑选时间急迫,又要求甚高,这两个丫头模样也算标致,就一起来了。」

  楚铮仍有些不解:「你既有丫环服侍,应该家境不错,怎么会被选中来我赵国。」

  那女子自嘲道:「公子有所不知。妾身只是青楼的一个歌女,只是坚持卖艺不卖身,老鸨在妾身身上赚得不多,怨恨在心,就把妾身献给官家送到北赵来了。」说完后,那女子不由暗笑自己对一个小孩诉什么苦啊,还说什么卖艺不卖身。

  楚铮却连连点头,满脸的同情。

  一路无事,楚名棠一行第二天晚上便回到楚府。

  王秀荷阴沉着脸,见过楚名棠后一把将躲在父亲身后的楚铮拽了出来,拎着他耳朵冷笑道:「小五,如今翅膀硬了,连娘都不放在眼里了?」

  饶是楚铮有龙象伏魔护身,仍疼得哇哇直叫。

  楚轩和楚原兴致勃勃地看着,这辈子还没看见过小弟被双亲打骂,心中大有幸灾乐祸之意。

  楚铮可怜兮兮地看着楚名棠,希望父亲为他说几句好话,不料楚名棠视若无睹,转身进屋去了。

  楚名棠接到圣旨当天,王明远便派人赶到楚府禀报了此事,但楚名棠在平原郡十几年,积攒下来的东西实在不少,只有等到楚名棠回来才能做定夺。

  不仅是东西,还有一些人也要是否带走的问题。

  府中大多数下人愿意追随楚名棠到京城去。管事张得利与妻子小红商议了一下,也决定到京城去,张得利虽有些心疼城里的生意,但也明白跟着楚大人才是前途无量,说不定哪天楚大人一开心就让他到哪里当个知县老爷,那以后老张家可就是官宦人家了。

  吴安然也在犹豫之中,她比府中绝大多数人看得远,知道楚名棠在平原郡可以说是一手遮天,威风无俩,但到了京城,楚府的太平日子就要结束了。

  吴安然平时虽对府中大小事并不关心,但从一些片鳞只爪中吴安然也晓得此去京城,楚名棠将陷入官场争斗的漩涡中无法自拔。

  楚铮也亦逐渐长大,她作为楚府公子的师父,到时恐怕也难以脱身事外,起码那位王秀荷似对自己了解颇多,是绝对不会让自己袖手旁观的。

  吴安然在楚府已呆了快六年,昔日的快意恩仇也已慢慢淡去,已渐渐习惯了平静的生活。她知道自己在江湖中仇人遍天下,虽然六年未入江湖,但那些白道中人是不会忘了她的。

  血影宗如今就她一人,想要血影宗东山再起,以后只能靠楚铮,还是跟着楚铮吧,吴安然了解自己这个徒弟,可能比楚名棠夫妇还多,深知楚铮年纪虽小,表面顽皮好色,实际心机深沉,自己在江湖上也以智谋著称,但这些年来在楚铮身上吃了太多亏。

  第二天一早,吴安然还在院内练功,楚名棠便派人请他到书房去。

  饶是楚名棠见多识广,但看着一身女道打扮的吴安然还是两眼一亮,只见她玉腿修长,英姿矫健,尤其是胸前那对颤巍巍的硕大奶子,更让人心跳加速,这等极品尤物居然在南齐可止小儿夜啼,奇哉!

  王秀荷在旁干咳一声挺了挺胸,楚名棠目不斜视开门见山地说道:「吴先生应当知道本官奉皇上即将赴京,先生是小儿师父,功夫高强,才华过人,本官深感佩服,因此想聘先生为本府客卿,不知先生可否愿意?」

  吴安然知道自己在楚府吃白食的日子即将结束。楚名棠直至此时才提出来,是因为在平原郡楚名棠诸事都应对自如,无需用她,如今要去京城了,所需实力能多一分是一分。

  王秀荷见吴安然无语以为她不愿,便转头向楚名棠笑道:「吴先生说来与我们两家也有渊源,不防明说了吧。何况此事已过去快两百年了,夫君也就不必顾忌了。」

  吴安然听了一头雾水,他与楚王两家会有什么渊源,除了骗楚铮当了徒弟,但显然王秀荷所指决非此事。

  楚名棠微一犹豫,点了点头对吴安然说道:「吴先生应该知道,我们楚家先祖乃是本朝开国重臣逍遥侯先行公,但先行公还有另外一个名字不为世人所知。不过吴先生可能熟悉,叫做楚问天。」

  楚问天?!!

  吴安然如中雷击,呆呆地看着楚名棠。楚问天乃是血影宗第十二代宗主,后来据说和胡蛮一位高手在漠北决一死战,两人同归于尽。此时一听楚问天非但没死,而且竟然成了赵国的开国功臣逍遥侯,吴安然心中疑霾丛生。

  楚名棠继续说道:「当年北方胡蛮入侵中原,后汉王朝灰飞烟灭。胡蛮在我汉人土地上烧杀掳掠,当时魔门之主宁先生天纵其才,率魔门十万余众率先起事抵抗胡蛮,中原各大世家、门派也抛弃门户之见,纷纷响应,并共拥宁先生为首,誓将胡蛮驱出中原。」

  吴安然道:「这些吴某也都知道。这是魔门史上最辉煌的时期,只可惜好景不长,宁门主在五年后离奇失踪,不久又传出楚堂主战死漠北,白道人士趁机发难,逼得我魔门大部不得不退回西域,中原只剩下我血影宗和天魅门。」

  吴安然说到此处,突然略有所悟:「难道我血影宗能留在中原是因为楚堂主之故?

  楚名棠道:」正是。宁先生失踪后,魔门便再也没有一个能服从之人,先祖见同门之人纷争不休,心灰意冷,于是和另一名长老宣布退出魔门,并在魔门祖师像前发誓不带走魔门一人,并答应绝不将魔门武功外传,对外只宣称已经战死漠北。先祖和那名长老虽退出魔门后,但仍不忘驱逐胡蛮,投身于本朝太祖麾下,最终被封为逍遥侯。此事虽然隐密,但各大世家和血影宗继任宗主都隐约知道一些,血影宗自此虽仍自命为魔门一脉,但对魔门总堂之命却一直阳奉阴违。各大世家见先祖不久就已统帅十万大军,也就对血影宗网开一面。「

  吴安然长吁口气,道:」那与楚宗主一同退出魔门的那位长老可是王长松王长老?「

  王秀荷在一旁答道:」正是,只是后来改名王镇远,就是妾身的先祖镇远公。「

  吴安然看了看王秀荷夫妇,道:」那大人和夫人怎么不会武功?「

  楚名棠笑道:」先祖和镇远功曾立誓不将魔门武功外传,其中包括自己的后人,楚王两家从此也再没人修习魔门武功。这些秘辛夫人是王家长女,当然早就知道,本官则是几年前才听楚氏族人说过,却没想到过了百年,当年先祖是血影宗主,如今铮儿又拜先生为师,重新修习血影宗武功,这倒也并不违背先祖誓言。「

  吴安然却有些郁闷,自己费尽心思,牺牲色相,让那臭小子占尽便宜,才把楚铮拉回到愿意修练血影宗功夫的道路上来,结果到头来,楚铮那小子就是正宗血影堂的传人。真是天意弄人啊。

  第十四章 太平展家

  楚名棠坐在马车内,轻轻掀开窗帘,看着这熟悉的街道,不由长叹一声。

  终于要离开平原城了,为了这一天,他整整等了十余年。

  此时天刚微亮,但路两旁还是站了一些百姓,静静地看着太守大人的车队。楚名棠任太守期间,赏罚分明,治理有方,平原城日渐富庶,城中百姓是感受最深的。听说太守大人要调往京城,颇有几分不舍,不一会儿,人越聚越多,但却井然有序丝毫不乱。

  车队到了城门口,平原郡内百官在此已等候多时。楚名棠走下马车,与继任太守宁方谦为首的几个官员寒喧一番。宁方谦的女儿已与楚轩定亲,原本准备楚名棠从江边大营回来后便成亲,却不想楚名棠这么快就调往京城,此事只好耽搁下来,等楚名棠到了京城安定下来后再做定夺。

  楚名棠和宁方谦是多年老友,又是准亲家,相互之间客套话便少了许多,楚名棠对宁方谦交待了一番,向众官和百姓们拱拱手,重新登上马车。为了楚名棠此行安全,宁方谦又从平原大营调了三千军士,随着楚府的二千家将一齐上路了。

  依楚名棠的性子,他并不想打扰沿途的官府。但楚太尉上京赴任,途中各郡府岂敢怠慢,早就打听清楚太尉大人的行程,楚名棠每到一处,当地官员离城十里相迎,楚名棠也不好驳地方官员面子,只好随他们去了。

  楚名棠转念一想,皇上圣旨只是催促自己早日离开南线大营,却并未明确限自己何时到京,何况自己既然要到朝中为官,能对地方官员多了解一些也是好的。于是楚名棠索性放缓行程,一路暗察民情,也对那些官员也了解了七八成。

  楚铮却郁闷无比,算起来这是他到这世界以来第一次远行,很想见识一下外面的世界。但王秀荷对他看管颇严,整日督促楚铮读书写文章。

  王秀荷这个女人对自身的人设定位拿捏很准,厅堂之上,她是端庄高贵的楚夫人;子女面前,她是和蔼可亲的好娘亲;床榻之上,她是风骚淫荡的美熟妇。

  在楚铮面前,王秀荷的感情就复杂了,说不清,道不明,而且楚铮给她有时天真痞懒,有时成熟老练的错觉,故而在楚铮面前,王秀荷一直都很迷茫。

  母子俩隔一个多月再见面以来,王秀荷就是一副严母架势,有错必罚,母子二人绝口不提三伏夜的事,好像那件事从来没有发生过。

  王秀荷借口楚铮《龙象伏魔功》已第四层大成了,该多读书写文章了,其实是王秀荷觉得三伏夜楚铮那些调情的本事可能是跟吴安然学的,故而不想楚铮多去吴安然那里。

  一说到作文章,楚铮想想都头疼,这个时代流行是骈文,讲究的是语句结构的平行和对偶,格式大都是四六句式,即四字句对四字句,六字句对六字句,对平仄和典故运用严得苛刻,偏重追求华丽的辞藻,用的最多的词语是颜色、金玉、灵禽、奇兽、香花、异草等,过于追求形式整齐、词句骈偶,为了适合四六句式的需要,

  往往要割裂词语, 如」杨得意「说成」杨意「,」钟子期「说成」钟奇「,王秀荷所推崇那些名家所写的骈文作品有些用典过多, 堆砌成篇, 不仅使文章繁冗,而且使内容隐晦难懂,楚铮如读天书。

  他原本是个理科生,对文学方面原本涉及不多,对什么骈文更是闻所未闻,所知道的也大都是一些唐宋名家的诗词,前些年也曾做梦凭此也许能混一个大文豪之类当当,却没想到这些在这世界根本没用。

  楚铮怎么也想不通,项少龙怎么就凭那几句半吊子诗就能让别人把他当成帝王新星,可他偶尔露个一句半句就被王秀荷拎着耳朵训斥,说什么词不达意、对整不工。

  他真希望能投胎于唐朝,他所知的一些宋代诗词还能派上些用场,而不用象现在这样都要从头学起,更让他痛苦的是明知道所学的东西是落后的已被淘汰的,却不得不学,就象明明可以用一大堆又好又方便编程软件,却偏偏被逼着死记apt语言。

  楚名棠此次暂住的是当地知府的府邸,只是占地不大,家将和平原大营的军士都在府外守卫,今日楚名棠又去应酬了,楚轩楚原两哥俩一早就不见了踪影,楚欣楚倩两姐妹俩在吴安然的陪同下逛街去了。

  **********************

  楚铮坐在书房手拿书本,神游四方,十分无聊,眼睛瞄向前方端坐的王秀荷,见她今日穿的是柳青色窄袖对襟襦衣,下着月白百褶罗裙,褶裙轻薄贴身,沿着翘臀撒下,将臀部裹出浑圆曲线,对襟襦衣被硕大的胸脯撑得鼓鼓胀胀,随着呼吸而轻轻颤动,一如既往般掩不住的熟妇风韵扑面而来,楚铮小腹忍不住一阵燥热,金刚杵蠢蠢欲动。

  王秀荷如何察觉不到他窥视的目光?立时便是狠狠的瞪了他一眼,负手来到楚铮面前,问道:」铮儿,这篇文章你可背熟?「

  馥郁芳香,丰满的胸部突在眼前,楚铮怔怔看着,毒辣的眼光已穿透衣襟,看见被肚兜包裹着的饱满豪乳,胸前一双玉兔相互推揉挤压,好像随时都会从紧缚的胸襟里挣脱出来一般。

  楚铮的小心脏不争气地狂跳起来,心思随着雪白高耸的双峰微微颤动,随口崩出一句:」熟透了!「

  察觉到楚铮在看她的胸部走神,王秀荷不由杏目一瞪,气恼的要去找戒尺。

  」娘!不要啊!「楚铮说完,双手搂到王秀荷的腰肢上不准她去拿戒尺。

  王秀荷蓦然警醒,发觉自己已被楚铮拦腰搂入怀中!她心里飞快地盘算着,这小子想趁人之危啊,眼下还真不能跟他翻脸,怎么办?

  」头好痛!「王秀荷揉着太阳穴,」铮儿,去给娘倒杯茶!「

  楚铮却嘿嘿一笑,一下将她紧紧搂住,下体一顶,金刚杵结结实实地顶戳在王秀荷的腿间私处,王秀荷不由」呀「地一声叫唤出来。连忙推搡楚铮的双肩,羞道:」铮儿!不可如此… 呀… 「

  楚铮被她推得上身后仰,下体向前挺得更出,反推力致使王秀荷也后仰上身,挺出下体,两人的下体紧紧地挺顶在了一起,金刚杵隔着布料紧顶在阴阜上,楚铮趁机又耸了几下,这几下顶得又准又着力,王秀荷」哎呀「两声。

  王秀荷连忙双手去掰扯楚铮搂在腰际的双手,没有了推搡,楚铮埋入王秀荷的怀中紧搂着她的丰满大臀部,对着丰满的胸脯又蹭又啃。他才十三岁,身高只到王秀荷的眉眼部位。

  楚铮啃吻着娘亲的胸颈,双手在腰背抚摸,将王秀荷的罗裙撩起后搂住大肥臀就是一通揉捏旋磨……

  」好了,铮儿!「王秀荷退开一步,走到窗前,羞红着脸说道。

  楚铮看了看转身背对自己的娘亲,见她不言不语又不动,霎时间领悟了过来。

  看着从娘亲臂膀下收拢的完美腰线,完美的腰线被裙带一束,形成盈盈一握的柳腰,柳腰下罗裙拱鼓而起,形成大而圆的臀部,臀部有多大?有多弹手?

  楚铮贴上去张开十指,慢慢按到肥臀上,王秀荷微微动了一下,并无其他反应。

  楚铮揉捏着娘亲的大肥臀,色色地感受着她的滑腻和弹性。

  他把手伸进罗裙里,立刻传来王秀荷威严的声音:」不许脱!「

  楚铮淫淫应道:」不脱,肯定不脱!「说完已撩起罗裙,别在王秀荷腰际裙带上,纨绔包裹着的大肥臀露了出来,更比刚才性感了数倍。楚铮双手揉捏得更用力了,十指深陷了进去,似乎要揉捏出水来一般!

  」铮儿,你快点儿!「王秀荷的声音充满无奈。

  楚铮双手抓住大肥臀用力往上一提,王秀荷剧烈地扑晃了一下,贝齿紧咬,双手扶住窗棂。楚铮松开手,掏出粗长梆硬的金刚杵,拍打、顶刺纨绔包裹着的大肥臀……

  楚铮从背后搂紧娘亲,双手将王秀荷的双腿并拢压紧,然后下身一挺,金刚杵从大肥臀下插入,龟头从前面的双腿之间钻出,大翘臀瞬间被顶压成了大扁臀!

  隔着纨绔,王秀荷都感受到了金刚杵的火热与粗大,不由芳心一紧,花心一热,泌出一股液体渗进小屄里。

  楚铮按住娘亲并拢的双腿耸插起来,开始是一下一下地猛耸,然后是越来越快,把整个大肥臀撞击得」啪啪「直响!

  」好… 好了… 铮儿!「王秀荷想尽快结束。

  楚铮意尤正酣,抱紧娘亲用力一挺,大肥臀被顶得往上移位,王秀荷的双足都踮了起来。踮足的姿势使王秀荷的双腿并拢得更紧,大腿间的鸡巴也就被夹得更紧。

  楚铮舒畅地呻吟一声,说道:」娘!走一圈!「……为了尽快结束,王秀荷顺从地踮着双足、夹紧金刚杵、颤巍巍地沿著书房走了一圈。这样的姿势,带给楚铮意想不到的快感,欲火更加旺盛。

  」好了!铮儿!「王秀荷低喝道。

  楚铮又耸刺了几下,才把王秀荷扳转过身来,从正面拦腰抱紧,下体重重一挺,金刚杵重重地戳住裤裆里的蜜壶口。又准又狠,王秀荷不由一声大叫。

  楚铮继续用力顶刺蜜壶口,摇动的龟头徐徐钻入,王秀荷被顶得又踮起了双足,双足不停地颤栗——

  」铮儿!不要… 痛!「蜜壶口生疼,小屄里已有入侵的感觉,王秀荷连忙用力一推楚铮,两人终于趔趄着分开。

  」好了铮儿,今日到处为止!「王秀荷揉着私处,正色说道。

  楚铮又扑了上来,王秀荷侧身一闪,楚铮扑了个空。

  楚铮兴奋地吼道:」别浪费时间,娘,很快就完了!「,

  王秀荷一怔之间,楚铮就将她抱了个满怀,瞬即搂住大肥臀一耸,金刚杵从腹下腿间穿过,龟头在臀下露了出来。

  」啪啪啪… 「两人下体碰撞的声音比撞击臀部大了许多。王秀荷闭目仰面,满脸潮红。

  」啪啪啪… 「,楚铮紧搂着肉感的大肥臀,一边喘息一边耸挺,下体碰撞的响声越来越大,越来越快。

  王秀荷羞得面红耳赤,怕外面婢女听见,便道:」铮儿,轻点儿,太响了!「

  楚铮兴奋地喘息道:」娘… 夹紧… 要出来了… 噢… 「,王秀荷一听,便立刻把金刚杵夹得更紧,不顾羞耻地对耸起来。

  」啪啪「声戛然而止,楚铮将肉感的大翘臀重重一搂,一串舒畅的呻吟,一股又一股的白浊男精从王秀荷的臀下激射而出……总算结束了,王秀荷暗舒一口气。

  看着对自己傻笑的楚铮,王秀荷正色说道:」铮儿,今日之事不准向任何人提起,念你是练了《龙象伏魔功》,阳亢难受,娘就不作计较了,下次再不许这样,知道吗?「

  楚铮呵呵直笑,道:」孩儿谨记娘的教诲,但每天亲个嘴总是可以的吧?「

  王秀荷闻言摇头道:」铮儿,你我母子之间怎能做如此荒唐事!看来给你找妾室的事,娘要抓紧办了。「

  」楚铮不满地说道:「娘!你又扭捏起来,亲个嘴算什么。」

  事已至此,王秀荷不想惹恼楚铮,想了又想,只好无奈地点点头。

  两人立即亲了一回嘴,才衣冠整洁地走出房来。

  ******************************

  王秀荷要去洗浴,楚铮瞅准这机会,趁没人注意,从花园翻墙出去了。楚铮已观察数天,此时熟门熟路闪过两队巡查的士兵,径直向闹市去了。

  楚铮出府后刚拐了个弯,就碰见刚把楚欣楚倩两姐妹俩送回来的吴安然。

  楚铮笑呵呵的打个招呼:「今天天气不错啊,师父用过饭了吗?」吴安然默然不言。

  楚铮走过来拉住吴安然手道:「听这里下人说城内个千山阁,是位退隐的御厨开的,名声远扬,既然都出来了,今天徒儿作东孝敬一下师父。」

  吴安然哭笑不得,她对这徒弟真没办法。不过这几天来她也呆得有些闷,也想出来走动走动,有自己陪着楚铮,应该不会有事。

  吴安然冷声说道:「把手放开,难道你认识路。」

  楚铮笑道:「徒儿不认识,可它肯定认识。」从怀中掏出几枚铜钱抛了一下,向路边一个小孩说道:「带我们去千山阁,这钱就是你的。」

  小孩两眼放光,很痛快地把两人带到千山阁。

  千山阁生意果然火爆,底楼已经坐满了人。楚铮看了看,向门口店小二问道:「楼上还有没有雅间?」

  店小二有些为难道:「楼上也已经满了,要不两位在楼下与人搭个桌吧。」

  楚铮微微皱眉。这一世他在楚府可说是享尽荣华,不知不觉中已养成了富贵人的性子,一听要与他人拼桌吃饭,总有几分不情愿。便回头对吴安然说道:「师父,我们先到楼上去吧,也许有人快用完餐了。这边实在太吵了。」

  吴安然倒无所谓,便随着楚铮上了楼。小二见两人衣着鲜艳,不敢随意阻拦,只好也跟着过来。

  那小二倒并未说谎,楼上的雅间也均已坐满,而且大都用餐不久。楚铮在过道里来回走动,颇有些不耐。

  突然楚铮在一雅间门前站住,凝神听了听,猛然将门拉开。

  小二吓了一跳,暗暗叫苦,忙上前想对雅间内的客人陪不是。

  只见楚铮却冲里面笑吟吟地说道:「好啊,你们也在这里。」

  吴安然走过来一看,只见楚轩和楚原坐在里面呆呆发愣。

  楚轩和楚原两人如今也都有官职在身,楚名棠参与地方官员宴请时经常带两兄弟出席。那些官员不敢对太尉大人放肆,对楚轩和楚原就不客气了,左一句年少有为,右一句俊颜才杰,将两兄弟灌得不知东南西北,已经几日未曾进食粒米,满肚子装满酒水。今天好不容易溜到这等千山阁吃点清淡的小菜,不料却被楚铮撞见。

  楚铮说完便不再理他们,径直走了进来坐下。陪楚轩两人过来的还有府中的管事李诚,连忙站起来为楚铮桌前清理一下。

  吴安然也不客气,自寻位子就坐。楚轩和楚原对她倒不敢怠慢,忙起身行礼,并请他入上坐。

  赵国历来尊师重教,吴安然是楚铮师父,也算两人的长辈,连楚名棠也对她客客气气,况且两人也知道楚铮一身功夫是由吴安然所授,见识了楚铮强横得近乎变态的力量,两兄弟对她也颇为敬重。

  楚铮一拍桌子,对门口小二说道:「把好酒好菜全端上来。」转世以来,楚铮平生第一次下馆子吃饭,袋中又不缺金银,自然要把威风摆足。

  楚轩瞪了他一眼:「小小年纪就要喝酒?」

  楚铮笑道:「当然不喝了,酒是给师父叫的,小弟只吃菜。」

  千山阁生意虽好,但上菜速度仍很快,不一会儿就端上来五六个。楚铮和吴安然大块剁颐,吃了半晌,见另外三人其不动筷,楚铮奇道:「你们怎么不吃。」

  楚轩和楚原两人看着满桌大鱼大肉,感到阵阵反胃。楚原强笑道:「你们吃吧,我们已经差不多了。」说完端过一盘素菜,吃了几口。

  吴安然突然脸色一凝,放下筷子道:「你们小心些,有十几人带着兵刃上来了。」

  李诚有些紧张,起身站到门口戒备。

  楚铮听了听,有些不信:「哪有啊,师父你不会唬人吧。」

  吴安然气道:「你以为你真能与师父比肩啊,现在应该听到了吧。」

  楚铮仔细听了听,果然有些人上来了,但仍听不出来人是否带了兵器。

  吴安然借机讥道:「为师行走江湖多年,经验岂是你这小孩所能比的。」

  楚铮不再反驳,他知道吴安然江湖经验丰富,既然说得如此肯定,此事必然不假。

  房门突然被推开。一大汉腰挎佩刀,大喇喇地说道:「千山阁已被展府包下,你们几个速速离开。」说完,看也不看站在门口的李诚,转身走了。

  楚轩和楚原脸色一变。两兄弟自幼在平原郡长大,虽不能说是仗势欺人之徒,但也不是好相与之辈,刚才那大汉如此无礼,兄弟俩生平也是第一次遇见。

  楚原沉声道:「李管事你坐下,我们继续吃饭。」

  楚轩并不说话,他虽比楚原敦厚些,但人家已经欺到头上了,他也不至于忍气吞声。

  楚铮闷在府里多年,难得出来,见有人居然找碴上门,一想到饭后居然还有场好戏可看,不由大感兴奋。

  过了没多久,那大汉在外面转了一圈又回来,见这几人仍在慢条斯理地吃着东西,双目一瞪:「你们几个怎么还不走?」

  楚原头也不抬道:「滚,叫你们主人来说话。」

  那汉子大怒,骂道:「他妈的你们什么东西。」举步上前就准备掀桌子。

  吴安然昔日也是嚣张惯了的人物,见此人举止粗鲁,曲指连弹,桌上两根筷子嗖嗖飞出,贴着那大汉鬓边飞过,深深没入墙内。这还是他近年来修身养性火气大减的缘故,否则这两根筷子就要了那人两颗眼珠子。

  那大汉回头一看,登时面如土色。楚家兄弟和李诚击掌大声喝彩。

  那大汉哆哆嗦嗦地退了出去。楚原取过两酒杯,示意李诚为三人倒上酒,和楚轩起身道:「吴先生神功惊人,能得先生为师,实是五弟之福,我们两兄弟敬先生一杯。」

  吴安然微笑将酒饮尽,道:「雕虫小技耳,只可用来吓吓那些狂妄之徒,何足挂齿。」

  楚铮撇撇嘴,并不说话。

  笃笃。

  一青衫人站在门口,向屋内抱拳道:「在下太平展府管事厉丘见过各位,先前下人有得罪之处,敬请诸位原谅。」说着偷偷斜眼看了看那齐根没入墙内的筷子,不禁脸露惊异之色。

  吴安然突然想起了对方的来路,暗笑自己久不入江湖,道上的事差不多都快忘了。太平展府乃是北赵武林六大世家之一,当代家主展风楼是白道有数的宗师级高手之一,祖传武功「飞天七击」威振天下。

  吴安然虽已了解对方是何许人,却并未放在心上,即使展风楼亲至,她也未必怕了,何况只是个小小管事。而且那些白道世家家大业大,历来对官府十会忌讳,吴安然才不信他们胆敢得罪当朝太尉的公子。

  那青衫人厉丘见无人搭理他,心中微怒。他江湖经验丰富,目光老到,见吴安然坐在首座,年纪为众人之长,而且虽作女冠打扮,但仍有几分江湖气息,上前行礼道:「这位大侠,厉丘此番有礼了。」

  吴安然把玩着酒杯,慢吞吞地说道:「侠?在下可当不起。」

  厉丘一愣,说道:「那这位……先生,我家大少爷准备在此宴请一位远道而来客人,这客人地位尊崇,来历非常,因此想包下千山阁,请先生看在太平展府的面上,包涵一二,这桌酒钱就算上我们展府账上好了。」

  一旁的李诚看两位少爷脸色不善,喝道:「那就让你家少爷来说话,你还没资格。」

  厉丘强抑心中怒气,冷笑道:「诸位朋友是不把展府放在眼里喽,我家少爷是何等身份……」

  楚原一拍桌子,喝道:「那你知我们是何等身份?」

  楚轩也有些不快,道:「出去,叫你家主子过来。」

  厉丘见这几人听自己报出展家仍不为所动,不由恼怒,可掂量了下自己决非那中年女冠之敌,只好冷笑一声:「那就请诸位稍候。」

  楚铮连忙吃了两口菜,拿起面前的空盘子运劲扔向厉丘,笑道:「顺便把空盘子撤了。」

  厉丘下意识伸手将盘子接住,没想到一股大力涌来,措手不急之下,连退好几步跌出门外。

  厉丘脸色大变,心知就算那小孩都自己未必能敌,只得带着众人下楼去了。

  楚原见那厉丘被楚铮一个盘子就砸了出去,有些羡慕,起身身吴安然拜道:「吴先生武功如此高强,不知能否教小子一二。」

  吴安然看看楚原,在楚府这么多年,对他也不算陌生,有时觉得这小子的脾气倒满合自己心意的,当年若是收了他当徒弟,自己倒可以免得受那么多气。可惜当年被楚铮天赋所迷惑,到头来收了个小魔星。

  吴安然犹豫道:「以二公子的资质,学武倒是块好材料,就是年纪大了些,吴某尽力想想办法吧。」

  楚原大喜,当即想跪下拜师。吴安然拦住他,道:「三公子且慢,容吴某再思量一番,找到适合三公子的练功心法再说。况且拜师是件大事,需大人同意方可。」

  楚原想想有理,便不再坚持。楚轩在一旁虽也有些眼热,但他向来以父亲为榜样,志向是在朝堂之上,学武之心倒比较淡泊。

  一个清朗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在下太平展仲谋求见。」

  楚原笑道:「刚才都已来过两次,何必如此娇情,进来吧。」

  「既然如此,展仲谋打扰了。」说完,一个白衣青年缓步走了进来。

  楚铮暗暗喝彩,这青年简直符合他心中完美少年侠士的形象:一身白衣,相貌英俊,手持折扇,彬彬有礼。不过现在才初春,拿把扇子也太早了点吧,还有这名字,「生子当若孙仲谋」,看来他家老爸对他期望可真高。

  厉丘原本跟在展仲谋身后,此时上前一步向众人介绍道:「这位就是武林四公子之首,太家展家大公子展仲谋。」

  展仲谋挺直腰板,张开折扇轻轻扇动,微笑地看着众人。

  可令两人失望的是根本没听到熟悉的「久仰」声。吴安然是不屑说,楚轩和楚原对江湖习俗一窍不通,况且一个地方豪绅的儿子还未必能让他们看得上眼。楚铮则用看白痴的眼神盯着厉丘,刚刚这白衣小子已经自报过家门了,还用得着再这么正经得介绍嘛,「武林四公子」?这也太俗了些。

  展仲谋的折扇渐渐扇不动了,咳嗽一下道:「方才府中家人过于失礼,敬请诸位见谅。」

  楚铮懒懒地说道:「这句方才你身边那位已经说过了,换点新鲜的吧。」

  展仲谋仔细看了看楚铮,有些不大相信刚刚就是这小孩用盘子将厉丘砸出门外的,笑道:「这位小兄弟真有趣。」

  楚铮见他老气横秋,心中不喜,低头继续吃菜。

  李诚见三位少爷都不再说话,起身拱手道:「这位公子,我家少爷在此千山阁用餐,贵府属下三番两次前来驱赶,不知这太平府是没有王法,还是你们展家说的就是王法。」

  展仲谋有些尴尬,道:「太平府乃我大赵国领土,当然有王法。但本公子要接待贵客,想要包下千山阁也是征得此地管事之人许可,付足了金银,才命下人告知客人的。」

  李诚冷笑道:「是告知吗?在下看来是逐客吧。」

  厉丘怒道:「你只不过是个下人,胆敢对我家公子如此放肆,难道不把太平展家放在眼里吗?」

  李诚傲然说道:「太平展家,好威风、好气势。嘿,可在下还没听说过。」李诚说的倒是实话,他在楚府多年,与之打交道的全是官宦人家,太平府展家在武林中声名赫赫,但在官府中人眼里看来,只不过一介富绅而已。

  可对展仲谋和厉丘来说,等于是当面挑衅。两人见吴安然和楚铮施展武功,只道眼前这些也都是武林人士,其它人家哪有十三四岁的小孩就具有这等武功的。既然是武林中人,居然当面如此侮辱展家,两人顿时大怒。

  厉丘首先忍耐不住,上前一掌劈向李诚,口中骂道:「好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家奴。」

  话音未落,厉丘眼前突然一花,只见那中年女冠挡在李诚面前,不由心中一凛,忙虚晃一招,纵身向后退去。

  吴安然神色木然,见厉丘想逃,右手突然如电伸出擒住他手腕,运劲一抖。只听一声惨叫,一条身影腾空而起撞上屋脊,房顶尘土簌簌而下,又一声闷响,厉丘已重重地平摔在地上。

  楚铮也一声惨叫,指指桌上的菜道:「师父,你用这么大劲干嘛,你看全是灰尘,还怎么吃啊。」

  吴安然已多年未与人动手,方才牛刀小试,心中正爽,不料却被楚铮扰乱兴致,回头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展仲谋又惊又怒,走到厉丘身边看了看他的伤势,发现他的右臂已经断成七八截,不由暗暗胆寒,眼前这中年女冠武功之高是他平生仅见,自己万万不是对手,只有拖住他暗中派人找父亲来。

  展仲谋回头向门外的人使了个眼色,那人领会得,偷偷地下楼去了。李诚在一旁看得一清二楚,冷笑一声走到窗边,冲街上两人打了个手势。那两人是楚府的车夫,原本在楼下吃饭,展府中人驱逐食客时,两人见主人还在楼上,不想惹事便出了酒楼。此时见李诚冲他们示意去叫人,其中一人从马车上解开马匹便往家将营地去了。

  屋内展仲谋向吴安然拱手道:「阁下武功高强,展某自愧不如。不知展府与阁下有何冤化,竟对我府中管事下如此重手?」

  吴安然淡淡说道:「他既然先出手了,那就体怪在下不客气了,不下重手,难道要给他挠痒痒吗?」

  展仲谋顿时无言,只好拱手道:「请问阁下尊姓大名。」

  「在下吴安然,不过料大公子也没听说过。」

  展仲谋苦心思索,的确从未听说过这名字。中原武林不象秦赵齐吴四国那样各据一方,仍然相互来往,武功高强之人根本没把边境关卡放在眼里,但「魔秀士」的真名通常只有魔门中人才知道,展家虽然交流甚广,但仍不知道吴安然是何许人也。

  展仲谋看了看窗外,时辰已经不早了。心中暗暗叫苦,他约的那人恐怕快到了,可眼前这事根本无力解决,就算父亲来了,与这吴安然动手也不是一时半会能分出胜负的。如此一来,他在那天仙化人般的姑娘心中形象要大打折扣了。

  楚铮看看满桌菜肴意犹未尽,只是上面沾满了灰尘无法再吃了,只好站起身来道:「两位哥哥,不早了,我们回去吧。」虽然看眼前这展大少爷不太顺眼,但王秀荷午休也快醒了,再不回去就有麻烦了。说完便向门外走去。

  展仲谋伸手一拦,道:「且慢。」

  楚铮斜了他一眼:「不知武林四公子之首的展大公子还有何见教?」

  展仲谋听他语带嘲讽,心中暗怒,道:「诸位伤我展府的人,不给个交待就这什么走了?」展仲谋其实宁愿他们就此离去,他好接待那位贵客,可人在江湖,身不由已,展家的颜面不能就此没了,况且也已经通知了自己父亲,若父亲来了闹事之人全都走光了,他如何向父亲交待。

  楚轩和楚原本想也就此算了,他们也没心思和一地方豪绅计较,可见展仲谋如此不知进退,楚氏家族岂容如此冒犯,杀机顿起。

  吴安然有些怜悯地看着展仲谋,当时真正的世家阀门权势熏天,是后世难以比拟的,上能把握朝政,下则横行一方,各地有才能之士只有投入世家门下,才有可能出人投地。

  当年楚名棠和郭怀二人实属异数,楚名棠原本就是楚氏族人,虽不得楚氏重用,但也从未投向其他世家,郭怀与他情同手足,向来惟楚名棠马首是瞻。楚名棠日后仕途一帆风顺,主要还是因为娶了镇远侯王烈的长女之故,加上楚家宗主楚天放虽未扶植楚名棠,但念他毕竟也是楚氏族人,从未刻意打压他,楚名棠因此对楚天放也是心存感激。

  而郭怀则是全凭在北疆的军功让众世家无话可说,赵明帝才能将他提拔起来。如今楚名棠已是楚氏家族最灸手可热之人,又是当朝太尉,剪除展家这样一个只有百十号人的小家族易如反掌,展仲谋居然还不知死活,步步相逼。

  吴安然暗暗可惜,太平展家也许从此就不复存在了。

  楚铮冷眼看看展仲谋,并不理会,仍向门外走去。

  展仲谋一横步,仍拦在楚铮面前。楚铮哼了一声,右脚横扫,踢向展仲谋腿弯之处。展仲谋闪身后撤,躲开这一脚。楚铮右脚落地,趁势向前跨步上前连出三拳。

  吴安然在一旁长叹一声,这三拳并不花巧,只是速度奇快、力量极大而已,可即使换了她也别无他法,只能硬接凭功力取胜。自己这个徒弟对武学领悟确有独到之处,看来用不了多久便可成为一代宗师,只不过不是血影宗的宗师。

  展仲谋勉强接下第二拳,只觉得气血翻涌,眼冒金星,连忙借力向后在空中翻了个跟头,落在楼下大堂里,刚想调息一下,却见楚铮已赶到他面前,又一拳打来,楚铮的对敌宗旨是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必步步紧逼致敌于死地,换句话说就是痛打落水狗,决不能让它再有机会上岸咬人。只可惜楚铮先前只和吴安然对练,实在没有机会进行实践。

  展仲谋勉力伸手去挡,这拳正击他掌心,展仲谋闷哼一声,一口鲜血喷出,直向后摔去。

  正在此时,千山阁大门走进来一男二女三人,那男子见此景不由一声惊呼,如大鸟般掠起,在空中接住了展仲谋,一拧身又落回原处。

  吴安然和楚家两兄弟也已走下楼,吴安然久闻太平展府的绝技「飞天七击」是在空中攻击对手,见来人轻功如此高明,在半空中仍能回旋自如,知道是展府当代家主展风楼到了。

  展风楼见怀中儿子双目紧闭,嘴角鲜血直流,心中痛急交加,双目喷火怒视着楚铮,道:「你是什么人,为何……」

  展风楼话语突然停滞,手一软,差点连儿子都摔在地上,忙将他交给身后家人,快步上前走到楚铮身后,向楚轩和楚原长揖到地:「草民展风楼拜见二位公子。」

  昨日太平知府宴请太尉大人,展风楼作为太平府的士绅之首捐了不少钱财,也才被邀请参加了,但只是远远见了楚名棠一面,用餐时也排在太平府大小官员之后,坐在偏厅一角。

  后来楚轩和楚原两人被官员们围着敬酒时,展风楼仗着自己和太平府一些官员还算较熟,也混进去敬了楚轩和楚原两杯酒,只可惜当时楚家两兄弟已经喝得晕头转向,根本没听清展风楼是如何介绍自己的,不然今天这事还不一定发生。

  展风楼面朝地等了好久,却不闻有人叫他起身,不免又惊又怕。偷偷抬头看去,只见楚家两位公子全盯着随他而来的两个女子,目不转睛。

  展风楼有些奇怪,莫非两位公子看上自己带来的两女子了?

  连忙起身为双方介绍道:「二位公子,这位姑娘姓赵,单名一个琪字,这位是赵姑娘的师妹赵敏,两位姑娘都是我大赵国叶门的传人。」

  吴安然一听「叶门」二字,忍不住咦了一声。

  楚铮见楚轩和赵琪两人神情古怪,心中暗想这顿饭吃得值,不仅饭后打了架,还有一段言情剧可看。

  展风楼又向赵琪和赵敏说道:「两位赵姑娘,这两位是当朝楚太尉的公子……」

  那位叫赵敏的姑娘却饶有兴趣地看着楚铮道:「那你是谁,小小年纪居然能把展公子打得这般狼狈,真是了不得啊。」

  楚铮看了看这个叫赵敏的女子,也许叫小姑娘更恰当些,看起来最多十五六岁,比自己大不了多少,模样俏丽,举止大方,眉目间较赵琪更有股雍容华贵之气。

  楚铮有种直觉,这女孩不是个好相与之辈,而且她的名字也让他想起前世里一本武侠小说中他所讨厌的女主角,心中有些不舒服,便扭头不理她。

  李诚也是认识赵琪的,见那赵敏能与之相伴,且气度不凡,不敢怠慢,道:「这是平原楚府的五公子。」

  展风楼一听,吓得手脚冰凉,刚才看见楚轩和楚原两兄弟后,他只盼楚家两位公子与这小孩不是一路的,没想到这小孩非但也是楚太尉的公子,自己儿子居然还跟他动手了。

  展风楼唯一庆幸的是受伤的是自己儿子而不是眼前这位少爷,不然知府大人都要亲自带兵来铲平展家了。

  赵敏眼睛一亮:「原来是你啊,那就难怪了,想那林风言都伤在你手下,展公子败得不冤。」

  楚铮见她认识自己,想必是赵琪跟她提过,不好再不理人,笑道:「这位姐姐好。」

  赵敏见他模样俊俏,倒有几分喜爱,说道:「小弟弟你也好。」

  楚铮邪邪一笑:「小弟弟?」,瞥了一眼赵琪,只见琪郡主也眼神躲闪地望向他,不知是想起什么,满面酡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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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五章 重返上京

  楚轩听展风楼叫赵琪为赵姑娘,知道赵琪有意隐瞒郡主身份,也不说破,拱手道:「赵姑娘,久违了。」

  赵琪勉强笑了笑,却又不知说什么,只好点头示意。

  那边赵敏走了过来,对楚轩上下打量一番:「你就是让琪姐茶饭不思的楚轩?」

  楚原和楚铮嘴一鼓,差点失声笑出来,这小姑娘说话怎么就不给人留点余地。

  楚轩和赵琪两人脸都一红,赵琪拉拉赵敏[袖口,悄声道:「敏妹,你在胡说什么啊。」

  楚轩咳嗽一声,向赵琪问道:「这位姑娘是?」

  赵琪看了看赵敏,似乎有些犹豫,赵敏倒并不在乎,说道:「本姑娘是琪姐的堂妹,在这边你叫我敏姑娘就可。」

  楚轩下意识地拱手道:「敏姑娘……」突然舌头如同打了结一般,赵琪的堂妹,不就是当今皇上的女儿吗。

  楚原和楚铮两人也瞠目结舌,他们都知道当今皇上和昌平王一样,只有一子一女,却没想到当朝的敏公主居然出现在太平府这小地方。楚铮暗想难怪自己见了这女子浑身有些发寒,既是金枝玉叶,看来又深韵武功,果然是个惹不起的人物,危险系数高达九点九。

  一旁的展风楼并不懂他们话中含意,只看出赵家姐妹与楚家兄弟相识,如同抓住了根救命稻草,急忙站到赵琪身边,向楚轩行礼道:「大公子,方才小儿唐突,得罪了几位,您大人不记小人过,看在赵姑娘的面子上,放过小儿吧。」

  赵琪向楚轩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楚轩把方才发生的事说了一遍。展风楼听了脸色数变,暗骂儿子平日里还算挺精明的,今日怎么就糊涂到家了,怎么就看不出这帮人既然敢不把展府放在眼里,自然是来头不凡,如此一来,今日之事过错全在展家,王秀荷家族在赵国势大根深,展家能不能幸存就在面前几人一念之间了。想到此,展风楼冷汗涔涔,只好用求助的眼光看着赵琪。

  楚原突然一拍大腿,叫道:「这位展公子原来是请郡……琪姑娘和敏姑娘啊,早说啊,不然我们哥几个肯定立马离开。」

  赵琪脸一红,偷偷看了看楚轩道:「我与展公子也只见过数次,此次我与敏妹奉师父之命出来游历路过此地,正好在城外碰到展公子,便邀请我与敏妹到展府作客。敏妹是第一次出……城,她自幼娇生惯养,我想住在展府总比住客栈好。」

  赵琪看了看仍在昏迷的展仲谋,道:「此事也算由我而起,展公子已给小弟打成这样了,我看就这么算了吧。」

  楚轩笑道:「琪……姑娘有命,楚轩怎敢不从。」

  展风楼一听,总算松了口气,只觉得浑身发软,这才发现背上已经湿透了。

  楚轩看看赵敏,心中为难,可既然已经知道了她是当朝敏公主,当然要禀报父亲,也不可坐视她住在展府而不闻不问,于是轻声说道:「琪姑娘,家父也时常念叨于你,却没想会在此遇见。原本家父应该到此相见,只是此地人多嘴杂,不如到府中再行详谈。」

  说完看了眼展风楼道:「展先生,令公子伤势不轻,还不赶快医治,赵姑娘与我等是旧相识,还要叙叙旧。」

  展风楼总算听出些蹊跷,连忙说道:「大公子说的是,草民这就走。」

  等展府人远去了,楚府的家将们才赶到。李诚大为不满,将为首的人训斥一顿,随后调了几辆马车,请赵家姐妹和楚氏兄弟上车向知府邸而去。

  赵敏似对楚铮颇为欢喜,也不管他是否情愿,将他拉入自己马车内,一路上问这问那,搞得楚铮烦不胜烦。

  楚铮一进门,就不由暗暗叫苦,只见王秀荷已阴着脸坐在厅内。

  幸好王秀荷看见随后走进来的赵琪和赵敏,连忙起身相迎,楚轩快赶几步,在王秀荷耳边低语数句,王秀荷脸色一变,上前向赵敏行礼,楚铮趁机溜走了。

  楚名棠接到禀报后也匆匆赶来,进屋狠狠瞪了楚轩一眼。他原本就对赵琪比较头痛,真不知道她看上楚轩哪一点,如今又来一个更惹不得的当朝公主,归根结底,还是这大儿子惹的事。

  楚铮正准备回房,却见吴安然站在园中水塘边来回踱步。通常吴安然如此模样必有烦心之事,楚铮此刻也不想招惹她,只作未见,低头走了过去。

  「铮儿,你过来。」没想到吴安然竟反叫他过去。

  楚铮无奈只好走到吴安然面前:「师父有什么事吗?」

  吴安然看着楚铮摇头道:「为师真是奇怪,以你这懈怠的性子怎么会如此勤奋修习龙象伏魔功的。为师叫你过来,当然是有要事要问你。」

  楚铮见吴安然确是有要紧事,不再嬉皮笑脸,道:「师父有何事。」

  吴安然沉吟道:「今日这两个姑娘你可认识?」

  楚铮见她问得莫名其妙,回道:「是的。那个年纪大些是平原城昌平王的女儿琪郡主,与我家早就相识,年纪轻一些的来头更大,是当朝的敏公主,以前从未见过。」

  吴安然又来回走了几步,郑重的说道:「铮儿,为师知道你这些年顺风顺水,没受过任何挫折,天下人你也没几个放在眼里。但这两个女子你一定要小心,轻易千万不要招惹她们。」

  楚铮心中奇怪,吴安然自视甚高,从未象今天这样子,不禁问道:「这是为什么?」

  吴安然道:「为师以前跟你提过,武功共分为哪几层境界,最高层是宗师境界,其实为师并未对你说实话,怕你好高蓦远,真正的最高境界是天道,但为师行走江湖多年,却从未遇到过一个。」

  楚铮笑道:「依师父的性子,如果早先遇到天道高手,恐怕就没我这徒弟了。」

  吴安然叹了口气,出人意料地没反驳,道:「一般武林中人都认为天道境界只不过是个传说,但一些历史悠久些的门派都知道,这决不是个传说。当年胡蛮入侵中原,中原武林发现他们的国师竟然是步入天道境界的高手,原先被称为胡蛮第一高手的托木尔在他面前不值一提,简直不是人力可敌。

  一时间中原武林人心惶惶,却不想没多久,中原竟一下子竟涌现五个天道高手,其中之一就是我们圣门门主宁大先生,但他们五人从不联手,只是一一找那胡蛮国师交手,最后据说是宁大先生与胡蛮国师激战三天三夜,将他逼得立誓他和他的弟子永不踏入中原。

  可胡蛮国师退出中原没多久,宁大先生也突然失踪,原本有望一统中原的圣门顿时四分五裂,被白道人士逼得退往西域,麾下的义军也纷纷被各世家大族收编,最终形成秦赵齐吴四分天下的局面。」

  楚铮听得入迷,不由问道:「那宗师境界的高手与天道级的的区别究竟在哪呢?」

  吴安然道:「为师亦是步入宗师境界的高手,但只要你家那五千家将将为师围住,为师必难逃一死。今日所遇太平展家,也算武林六大世家之一,那老头展风楼比为师也差不了多少,但知道你们几个是楚家公子便吓得魂不附体,便是此因了。何况他们白道中人都有家有口,不象为师不过孤身一人,因此对官府极为顾忌。」

  楚铮笑道:「师父现在有徒儿我,也算不得孤身一人了吧?」

  吴安然不理他,继续说道:「而天道高手传说即使在百万大军都能来去自如,取上将首级易如反掌,但为师觉得这有些夸张,根据圣门典籍记载,宁大先生率军与胡蛮交战也是胜败各半,从未听说他可随意取刺杀胡蛮主帅,看来这天道高手在沙场上不过也只能自保而已。况且自胡蛮退出中原后,天道高手近两百年来再也未在江湖中行走,具体怎样谁都不清楚,难怪有人说天道高手是应劫而生。」

  楚铮忽问道:「师父方才不是说当年共有五位天道高手么?另四人是何方神圣?」

  吴安然阴沉道脸:「当年宁大先生统率圣门义军,其余四位天道高手各支持一路人马,如今天下四分而治与他们大有关系。有些好事之徒将他们四人姓氏或武功中一字凑在一起,称之为」如画江山「,

  即北赵叶门」如影随形「,东吴皇室」拈花手「,南齐江家的逐浪刀,西秦寇氏的」不动明山「」

  楚铮想起来了:「不错,当日徒儿见琪群主与人交手时,听那南齐人讲她用的正是如影随形。」

  吴安然道:「传闻这四大家与各国皇室渊源甚深,今日一见果然不假,叶门居然收了当朝的公主和郡主为徒,其他想必也如此,而那」拈花手「根本就是东吴皇室子弟独门武功。那两个女子身为当年天道高手的传人,还是少招惹为妙。」

  楚铮道:「师父请放心,不说别的,就是这两人的皇室身份就让徒儿敬而远之了。」

  话音未落,两人感觉到一行人从不远处走来,仔细一听,正是王秀荷夫妇和那两位金枝玉叶,楚铮脸色一变,正想溜之大吉,赵敏却已看见他:「这不是楚家小弟嘛。」

  楚铮回头一看,吴安然已无影无踪,暗叹师父轻功的确比自己高明多了。

  楚铮只好走上前去见过诸人,赵敏拉起他手,笑着对王秀荷说道:「父皇儿女不多,只有储君和本宫二人,平时也不甚走动。本宫在宫里颇为寂寞,早听琳姨说过她的小侄儿聪明伶俐,甚是可爱,今日一见,果然如此。」

  王秀荷也笑道:「妾身这小儿顽劣不堪,公主过奖了。」说完瞪了楚铮一眼,显然对他私自离府仍余怒未消。

  赵敏道:「本宫此次要在外游历一段时间再回京,届时楚大人应早已上任,不知以后能否让楚小弟多进宫陪陪本宫。小弟的武功不错,如果楚大人肯割爱的话,就让小弟在本宫身边当侍从吧,本宫会让他平时多回来看望两位的。」

  王秀荷夫妇一听脸都白了,公主身边的侍从都是什么人哪,那可都是太监。

  在场之人顿时鸦雀无声。

  楚铮起先并不在意,但见父母脸色大变,略一思索便明白过来,心中勃然大怒。这小娘皮居然要让老子当太监?

  赵琪也吓一跳,她虽知这皇妹自幼生长在皇宫,对世俗人情知之甚少,但仍未想到她竟说出如此一番话来。楚名棠是何许人也,不单是当朝太尉,而且是楚氏家族的首脑人物,怎么可能让他儿子进宫为太监。

  赵敏天性聪慧,见众人都有些古怪,知道自己说错话了,只是她从小跟随师父习武,对身外之事基本不问,浑然不知错在哪里。

  王秀荷知道这些事跟这公主讲不清楚,走上前去拉着她的手,不着痕迹地将楚铮手抽出来笑道:「公主和琪郡主就这么微服出宫,难道皇上不担心吗?」

  赵敏道:「这是家师的意思,说本宫就要年满十六,进入叶门也快十年了,该见识一下外面的世界了。父皇很尊敬师父,师父决定的事父皇是不会反对的。」

  楚名棠微微一惊,皇上身边竟然还有这样一人,不禁问道:「不知公主是拜哪位高人为师?」

  赵敏答道:「家师……」

  赵琪突然阻止道:「皇妹。」向楚名棠道:「楚大人见谅,师父他老人家隐居多年,不想让世人知晓他名字。」

  楚名棠一怔,笑道:「恕下官唐突了。」又转口问道:「不知公主如何知道我家铮儿会武功的?」

  赵敏道:「是本宫今日亲眼所见的啊。」

  楚名棠脸一沉,向一旁楚轩和楚原问道:「怎么回事?」

  两兄弟不敢隐瞒,只好如实说了。

  楚名棠大怒:「你们几个逆子,要气死为父不成,整天不学无术,纨绔习气倒沾了一大堆!滚,到后院跪着,等候家法处置。」说着,暗暗给楚原使个眼色,示意速把楚铮带走。他真有点怕赵敏一时性起非要楚铮进宫,那倒真是件麻烦事。

  楚铮狠狠地瞪了赵敏一眼,随着两个哥哥走了。

  赵琪有些心烦,原本再次见到楚轩是件乐事,没想到这位皇妹几乎将楚府上下都得罪遍了。

  楚名棠喘了两口气,似乎余怒未消,向赵琪和赵敏拱手道:「下官奉皇上之命进京,时间紧迫,明天便要离开此地,不知公主殿下和郡主如何打算?」他对眼前两位皇室女子有着诸多顾忌,实在不想与她们过多纠缠。

  赵琪心下伤神,知道楚名棠是借故摆脱自己,强笑道:「侄女和公主奉师命还要在外游历一番,楚大人请自便。」

  楚名棠心里一松,道:「那好,今日便请两位殿下在这里住下。两位殿下既然不愿泄露身份,下官会吩咐这边姚知府,好生款待二位。」

  第二天一大早,王秀荷一家便离开了太平府。楚名棠借口天色尚早,赵琪和赵敏还在歇息,临走时嘱咐知府代为转告。

  没有人注意到一位女子站在太平府城头上,望着远去的楚府车队,黯然泪下。

  楚名棠一行马不停蹄,天黑时赶到了顺昌府。

  顺昌知府楚方南也是楚氏族人,算起来跟楚名棠是同辈,也是名字辈。只是楚氏族人众多,但只有在上京楚府中祭过先祖,经宗族几位执事认可,方能改名归入族谱。楚名棠也是当年高中状元后才由楚天放主持改的名,象楚洛水、楚方南等人一直未能有机会入京祭祖,故一直使用原名。

  楚名棠原本想在太平府还要多呆一天,但为避开赵琪和赵敏,提前来到顺昌府。虽说在路上已让人提前报知,但楚方南还是有些措手不及。楚名棠一行完全安顿下来时,已经快深夜了。楚铮看了连连摇头,暗想难怪这人和父亲差不多年纪却还是个知府。

  次日楚方南的几个子女带着楚轩五兄妹浏览顺昌府附近名胜古迹。除了楚铮和楚倩,几人年龄都相差不大,楚方南的子女又刻意巴结,相谈甚欢,无意中将楚铮和楚倩两姐弟抛在了后面。

  楚铮与楚倩之间感情一般。楚倩从小饱读诗书,对楚铮的调皮捣蛋颇看不顺眼。可楚铮必竟有着前世近三十年的记忆,对一个比他大了不到两岁却总以姐姐身份训斥他的小女孩当然没什么好感,有一次楚铮忍无可忍之下愤起反击,把楚倩捉弄得哭哭啼啼的去找王秀荷。王秀荷对楚铮颇为偏爱,只是表面斥责几句就什么事都没了。几次下来楚倩也明白了,不再来找楚铮麻烦,一个闷头读书,一个专心练武,两人也就此疏远了。

  楚铮觉得有些沉闷,看了看身旁的楚倩,却又觉得无话可讲,正好楚倩也向他看来,两人目光一碰,却迅速躲开。

  楚铮突然笑出声来,自己到底怎么了,真是当了这么多年儿童,连性格脾气都和小孩无异,至于为那么点小事计较嘛。

  楚倩不明白楚铮在笑什么,对这弟弟她是既讨厌又妒忌,妒忌他在楚府集万千宠爱于一身,上次他私自离家出走近一月,那么大的事父亲也不闻不问,娘也只是略加惩戒便了事。照她看来,应该捆起来用竹杖把楚铮的屁股抽开花才是。

  楚铮笑道:「四姐,闲来无事,小弟讲个故事给你听。」

  楚倩心不在焉,随口说道:「好啊。」

  「话说某个冬天,一人在河边行走,突然看见前边有人突然跳下河去,他以为那人自寻短见,便也跳下河把他救了上来,问他为何跳入水中。那人说他的帽子掉水里了。他气坏了,骂道:」仅仅为了捞回帽子,你就跳到那冰冷的河水中么?要知道,你会冻死的。「那人回答道:」我知道,但我非得捞回我的帽子不可。冬天如果不戴帽子走路,我会生病的「。」

  楚倩一听忍不住笑道:「那人可真笨。」

  楚铮嘿嘿一笑,以前看过的笑话可不少,用来骗小女孩还不是手到擒来。

  楚倩突然说道:「小弟,我觉得你这故事里寓意挺深的。那人只想着没了帽子走路会感冒,而没去想跳下河去会给冻得更利害,对此当然可以付之一笑。但推而广之,世间之人何尝不是如此,只执着于一事,一叶障目,却忽略诸多相关事宜,到头来却发现得不偿失。但反而言之,自己本已拥有之物突然失去,当然心有不甘会去努力追寻,可不但未必能找得回,反而可能失去更多,看来人生最难的就是舍弃二字。」

  楚铮听呆了,平时楚倩沉默寡言,整天死读书,楚铮并不怎么瞧得起她,没想到一个小小的笑话居然能引起楚倩那么多想法,看来这四姐心思慎密,还真有做思想家的潜质。自己难道也象方才楚倩所说的,只看到她是一个小心眼的小女孩,却忽略了她的不凡之处?

  楚倩又问道:「小弟,你讲的这个笑话是书上所无,你从哪听来的?」

  楚铮硬着头皮道:「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上次离家出走,在江边大营我倒听了不少有趣的故事。」

  楚倩大感兴趣:「还有吗,说给我听听。」

  楚铮肚子里的这种存货倒有不少,连着给楚倩讲了好几个,把楚倩笑得直不起腰来,觉得这弟弟也并非想象中那么讨厌了。

  前面楚轩等几人听到楚倩笑声,过来问是什么事。楚倩抹着泪儿将楚铮所讲的复述一遍,只是她讲到可笑之处自己先忍不住笑得直喘气,远不如楚铮一本正经来得那么可笑,但楚轩几人对此闻所未闻,仍然觉得十分好笑。

  当听到楚倩断断续续说到有一无赖汉为逗寡妇一笑一怒,先叫野狗一声爸,再叫寡妇一声妈时,众人再也忍不住了,笑成一团。

  楚轩指着楚铮笑骂道:「这种惫怠笑话,亏你讲得出口,是从哪听来的。」

  楚倩奇道:「你们怎么不知道啊,小弟说是从江边大营听来的。」

  楚轩和楚原对视一眼,同时摇头,知道楚铮又胡扯了,他们二人在江边大营呆的日子比楚铮久多了,怎么从未听说过。

  二姐楚欣笑道:「小弟是忒过分了,该有人来管管了,昨日在车上听娘亲说小弟也快长大了,要在这顺昌府给小弟买两个丫环。」

  楚方南的长子楚安笑道:「这个小事一桩,包在为兄身上了,只是顺昌府女子大都姿色平庸,恐怕不入小弟之眼。」

  楚铮听了,顿时有了番心事。

  回到住处没多久,王秀荷便让人叫楚铮过去。

  楚铮心中忐忑,到了王秀荷房门前,却发现父亲楚名棠也在此,便偷偷躲在门外听着。

  王秀荷正在跟楚名棠唠叨着:「……今日妾身已经替铮儿挑了十几个了,没一个中意的,你那兄弟楚方南办事真不中用,怎么尽弄些这般模样的,还说这些丫头知书达礼,可妾身一询问,简直是粗鄙不文,最多认几个字而已,这样的丫环带到京城,是要丢楚家脸面的。」

  楚名棠打了个哈欠,他刚刚赴宴回来,又喝了一些酒,实在有些困乏,王秀荷却为这些小事在喋喋不休。

  楚名棠忍不住说道:「不就挑几个丫头嘛,有什么紧要的,至于这么麻烦吗。」

  王秀荷杏目圆睁:「怎么不紧要,丫环的好差也是家族的颜面。况且妾身看铮儿虽小,却也是风流性子,练的那《龙象伏魔功》,更是至阳之功,铮儿血气方刚,是肯定把持不住的,万一珠胎暗结,生出个歪瓜裂枣模样的孙子,看你老脸往哪搁?」

  楚铮在门外听得笑呵呵,真是知子莫若母啊。

  楚名棠烦不胜烦,说道:「你不是有好些手段吗,用出来就是了,要不本官又岂止才这五个孩子?」

  王秀荷一怔,扭过头去抿嘴一笑,看来丈夫对自己多年前所作所为清楚的很哪。不过她的目的既已达到,才不会为这事与楚名棠争吵。

  楚铮觉得屋里隐约有火药味,赶紧敲门进来道:「孩儿见过父亲、母亲。」

  王秀荷见他来得及时,高兴道:「铮儿你来得正好,为娘正有事找你。」

  拉着楚铮在身边坐下,王秀荷道:「铮儿你也不小了,为娘想找几个丫环服侍你,但顺昌府送来几个为娘都不甚满意,要不先从你两位姐姐房中拨两个给你,等以后再为你挑几个俊俏妮子。」

  楚铮对两个姐姐房中丫头并不感兴趣,突然记起当日在南齐送来的歌妓中见过的那两个小姑娘,觉得她俩不错,便跟王秀荷说了。

  王秀荷听了摇头道:「那可不行,这些歌妓都是南齐送给皇上的。」

  楚铮脱口而出:「可舅舅说其中有一半是南齐送给父亲的呀。」

  王秀荷猛回头,看着楚名棠似笑非笑。

  楚名棠咳嗽一声,喝了口茶道:「夫人不必多心,那一百歌妓二叔早已订下,是替为夫赴京后结交众大臣所用。」

  王秀荷不理他,对楚铮道:「既是如此那为娘作主,这两个小姑娘就给你了,与其送给那些老不修,还不如服侍咱家铮儿。」

  楚名棠摇摇头,对这俩母子一点办法也没有。

  楚铮走出房门,见天色尚早,心中一动,往那些南齐歌妓的住处去了。

  这些歌妓住的离此不远。由于是南齐献给皇上的,各处地方官对她们也不敢怠慢,谁知道这些人里面会不会有人将来受皇上宠爱,所以安排的饮食起居也仅比楚家差一些。

  楚铮在里面转了一圈,并未看见那两个小姑娘,又不好开口询问,心中有些失望,正想离去,却见她们跟着那日所见女子捧着洗好的衣服走了过来。

  看到楚铮,三人也停下脚步,她们显然还记得这位小公子,只是不知他又来此地作甚。

  楚铮大喜,快步走上前,笑道:「我们又见面了。」

  「见过公子。」那女子放下手中衣物,向楚铮行了一礼。

  楚铮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那女子一怔,答道:「小女子姓柳,名叫轻如。」

  楚铮老气横秋地点点头,道:「柳轻如,好名字。轻如,本公子此番过来,是与你商量一事。」

  那女子微笑道:「公子有事尽管说,何来商量这二字。」

  楚铮干笑数声道:「再过几天就要到我大赵国京城了,你想不想为这两个小姑娘找个好去处。」

  柳轻如神情一动,道:「若能为这两个丫头找个好人家,小女子对公子感恩戴德。」

  楚铮笑道:「那柳姑娘觉得本公子算不算是个好人家?」

  柳轻如看着楚铮,觉得他并不象是在戏弄自己,答道:「这俩丫头能够服侍公子,倒也是她们福气。小女子别无所求,只恳请公子能善待她们。」

  那两小姑娘一听,登时扔下手中衣物拉着柳轻如道:「小姐,小婢二人既然跟着来了赵国,就决不离开,请小姐不要抛下我们。」

  柳轻如泪光闪动,搂着两人道:「两个傻妮子,跟着我有什么好的,这么多年苦还吃得不够吗?我们都是奴婢命,你二人跟这位公子去吧,他会好好待你们的。」

  两个小姑娘仍死命摇头,一人突然挣脱开柳轻如,对楚铮跪下:「这位公子,我俩从小没了父母,是小姐将我们扶养成人的。您发发善心吧,不要让我们离开小姐,若你真看中我俩,就把小姐一起留下吧。」

  另外一个小姑娘也过来跪下,不停地向楚铮磕头。

  楚铮见这两丫头与那女子有情有义,心中感动,道:「好了,起来吧,本公子就应了你们。」

  两个小姑娘站了起来,一时间喜极而泣。

  楚铮想了想,问柳轻如:「这里有没有人知道你曾是青楼女子?」

  柳轻如想想道:「应该没有,小女子在赵国没有认识的人。」

  楚铮点头道:「那就好,过一会儿若有人问你,可千万要隐去此节。」

  柳轻如行礼道:「轻如知道了,多谢公子。」

  楚铮回去后将此事对王秀荷说了,王秀荷听了也赞这对主仆有情义,便派人把她们叫了过来。

  王秀荷看了看柳轻如,气质不错,二十出头,觉得这位女子容貌虽美,但透着股倔强之气,恐怕不是个好相与之人,但转念一想楚铮顽皮好色,如果有这样一个女子来管束,自己倒可以省心不少。

  王秀荷和柳轻如又谈了会儿,惊喜地发现这女子才学过人,诗书典籍无不了如指掌,不由大为开心。便派人去报知楚名棠,这三个姑娘她要了。

  楚名棠听了只有苦笑,他还能说什么。

  ※ ※ ※

  楚府一行走了近一个多月,终于快到上京城了。

  楚名棠今日并没有坐在马车上,而改为骑马。楚铮觉得马车中坐多了气闷,也找了匹较小的马弃车而行。

  在离上京城不远的一座山岗上,楚府车队停了下来,总管带着几个管事来回检查了一遍,向众人吩咐着进城时要注意的事项。

  楚名棠向远处凝视良久,突然一夹马腹,向山顶驰去。楚轩和楚原吓了一跳,唯恐父亲有失,急忙驱马跟了过来,楚铮也随后赶来。

  到了山顶,楚名棠勒马停下,三兄弟赶到后策马停在他身后两侧。

  楚名棠手持马鞭指向前方,对三个儿子说道:「看,那就是上京城。」

  三兄弟凝神望去,只见传承近千年的古都在落日的余晖下,显得如此地巍峨庄严。

  「为父离开上京时,铮儿还没出世。更没想到这一去竟然就是十几年。今日,我楚名棠终于回来了。」

  「哼!」

  王秀荷掀起车帘,望着远方自己生命中最重要的几人,眼中充满柔情。

  吴安然也站在女眷车队旁在遥望着山顶,突感心中颤栗,看着高处的楚氏父子,竟有一种俾睨天下、不可一世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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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卷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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