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桂英平南 (109-1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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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桂英平南】(109-115)

作者:zzsss12021/3/31发表于: SIS

              109、黄侬交恶

  石鉴看起来似乎比黄守陵还要紧张,指着穆桂英道:「峒主,她,她就是大宋三军统帅,浑天侯穆桂英……」

  「啊?」黄守陵一听,急忙放开了穆桂英,赤条条地从床上跳了下来,好像他刚才搂在怀里的,是一张画皮,此时画皮突然撕开,露出里头面目狰狞的怪物来一般,吓得如糠筛一般,急忙跪倒在地,磕头不止,「不知王师元帅驾临敝寨,多有冒犯,死罪,死罪!」

  见到黄守陵如此紧张,穆桂英又好气,又好笑,又羞愧,急忙用被子将自己的身子裹紧了,垂头低声道:「本帅在金城驿一战,陷落敌手。多蒙黄峒主相救,方才脱难……」她说话的声音很轻,好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和石鉴解释。

  「穆元帅,方才……方才……」黄守陵后悔不迭,恨不得立时引剑谢罪,不停磕头,「在下一时糊涂,鬼迷心窍……」

  「你们……转过身去!」穆桂英没有理睬黄守陵的谢罪,低低的又叫了一声。

  既然身份已经暴露,也就没必要再隐瞒下去了。只是现在她仍然赤身裸体,必须身上遮羞了,方能有一个大元帅的样子。等着二人转身,穆桂英急忙将那身刚刚被黄守陵扒落下去的僮服又穿了上去。

  黄守陵担惊受怕,却忘了自己身上也是一丝不挂。直到穆桂英穿好了衣服,这才对他说了句:「峒主不必介怀!若无峒主,今日桂英陷落敌手,生死犹未可知!」黄守陵这才起身,也跟着把衣服穿好,三个人一道在茶几旁落座。

  整个过程中,石鉴只是面红耳赤,一言不发。等到三人坐定,才听黄守陵指着石鉴道:「元帅方才问起,石先生何许人,此人便是石先生!如此看来,二位早已熟识,也不必我多介绍了!」

  穆桂英呆呆地看着石鉴,道:「原来,你在这里……」

  前文早已讲过,在金城驿大战之前,石鉴冒死从黄师宓的手里救出了穆桂英,从此立下殊功,衣锦为官。只不过,穆桂英一直没有派遣他出宾州作战,而是偷偷地将他送到了昆仑关后,让他离间侬智高与三十六峒峒主的关系。石鉴越过左溪江,到了与侬峒最邻近,也是势力最强大的黄峒,见了黄守陵,成了黄守陵的门客。几经游说之下,终于说动了黄守陵弃暗投明。只不过,直到此时,黄守陵依然难以决断,是否要与侬智高翻脸。其实,深谋远虑的黄峒主也是观望不停,只等着一个契机,一个孰胜孰败的契机。如今,石鉴带来了侬智高归仁铺大败的消息,无疑为自己的胜算,增添了许多筹码下去。

  石鉴腼腆地道:「在下谨遵元帅之命,夙夜不敢忘!今日终见侬酋大败,实在是大快人心!」

  一语说完,三个人又是沉默。毕竟是在这样的场面下相见,都觉得有些尴尬而已。

  还是黄守陵率先开口道:「石先生,你方才说,侬智高的人马,明日一早便会进入罗阳山口么?」

  石鉴点点头道:「正是!」

  穆桂英一听侬智高要来,不免又紧张起来,生怕黄守陵将她当做人质交出去,面色不由地又一阵惨白。

  黄守陵看到眼里,道:「元帅勿忧,在下早已令峒丁守住了山口,不让侬贼通过。纵是我黄峒拼尽全力,也要确保元帅与石先生无虞。只不过,若是此番能退走侬贼的大军,还请元帅与石先生进京之时,在天子面前,为我黄峒多多美言!

                 「

  「那是自然!」穆桂英听了这话,才算是放下心来。

  黄守陵带着穆桂英和石鉴走出客房,到了前厅。此时,峒丁与乡民,依旧豪饮不止,似乎不到烂醉,誓不罢休。黄守陵将穆桂英和石鉴朝着台上一推,朗声道:「诸位听着,石先生刚刚带来消息,侬智高在归仁铺大败而归,如今欲投黄峒,以为退路。」

  「啊?」底下的众人一听,俱是大惊,道,「峒主,我等与侬峒,虽俱是僮人。只是那侬峒之人,切不可令他们进山。他们若是一来,便如强盗一般,烧杀抢掠,无所不作!」

  黄守陵道:「诸位莫慌!今日的酒宴,便到此为止。所有峒丁,全部去往山口把守,不得让侬峒的人,跨进山里一步!」

  黄守钦听了,道:「大哥,如今侬峒势大,若是与之交恶,恐怕难以应付!

                 「

  黄守陵一笑,把穆桂英请到台前,道:「侬峒若是平常时候来,我黄某人倒也忌惮三分。只是如今,天佑黄峒,已有宋军大元帅从天而降,助我黄峒!」

  「大元帅,什么大元帅?」峒丁更是不解,一个被二峒主从侬峒手里解救出来的女俘,如何摇身一变,成了大元帅。

  黄守陵道:「此人不是别人,正是大宋天下兵马元帅,浑天侯穆桂英!」

  众人一听,吓得急忙跪倒在地,道:「我等乡野小民,有眼不识泰山,还请元帅恕罪!」

  穆桂英道:「诸位俱是大宋子民,不必多礼。只是明日,还要仰仗各位,将侬贼拒之山外!」

  「遵命!」峒丁一听是大宋元帅亲临,顿时喜不自胜,无不俯首听命。

  一夜无话。次日一早,黄守陵、黄守钦、穆桂英、石鉴等人出了迁隆寨,到达罗阳山口的兵寨之内,观望山外。果然如石鉴所言,侬智高率着侬智光、侬继封等人,与侬平等人所部,合兵一处,浩浩荡荡,开到了山口。

  只见侬智高独自一人,走到兵寨之下,仰头对着寨楼上喊道:「快请黄峒主出来说话!便说是大南国皇帝驾临,快快出来见驾!」

  黄守陵听了,走到寨楼上,居高临下地望着侬智高道:「原来是南天子驾临,有失远迎,恕罪!」

  侬智高一见黄守陵,便喜上眉梢,道:「黄兄,你我之间,何需如何客套?

  快快打开寨门,让朕进去!「

  黄守陵问道:「南天子想必是无事不登三宝殿,此番驾临,想来定有原委!

                 「

  侬智高闻言,叹息一声道:「黄兄,你有所不知。前日朕与狄青在归仁铺大战,不料中了他的诡计,大败而回。如今朕已失了邕州,无处可去。想来朕与皇兄有约在先,便来此地借兵,助我重返广源州,东山再起。来来来,快开寨门,放朕进去,待朕进了寨里,再与你细说!」

  黄守陵似乎犹豫了一下,转头却见到身后的穆桂英,不停地冲着他摇头,便把心一横,道:「陛下,想来你到了此处,宋军不日便能侦探个明白。届时,狄青知你藏匿于迁隆寨中,必然提大军前来索要你的首级。我若是将你交于狄青,便是不仁不义,若是不交,恐怕连累整个黄峒的乡民,生灵涂炭,玉石俱焚。此事为兄左右为难,恕不应允!」

  「黄兄,你说什么?」侬智高万万没想到,黄守陵居然会将他拒之门外。大惊之下,将目光一扫,却见到了站在黄守陵身后的穆桂英,便想起了路上侬平所言,穆桂英是让黄峒的人救走的,不由大怒,指着黄守陵骂道,「想来你定是让身边的这个妖妇迷惑了心智,方敢抗拒我南朝天兵!」

  黄守陵道:「陛下,此乃大宋元帅,非是你口中所言的妖妇!」

  侬智高益怒,又骂:「好你个忘恩负义的贼子,早知如此,当初就不该拿你当做心腹!想朕虽是归仁铺初败,然要灭你黄峒,易如反掌!众将士听令,攻破山口,夺下迁隆寨!」

  侬智高一声令人,马步三军,俱是齐齐朝前一步,向着山口的兵寨逼近。

  黄守陵见了,急忙令人朝着侬智高的阵前射去一排飞矢,道:「陛下,我与你既有兄弟情义在先,此番你扬言要夺山口,便休怪我不领了这份情义。这排飞矢,乃是警告,若是陛下的大军再朝黄峒走近一步,到时刀剑无眼,恕不相告!

                 「

  侬智高暴跳如雷,哪里听得进去,当即令三军将士,擂起战鼓,麾下的人马,如海潮一般,向着山口的兵寨席卷过来。

  黄峒的人马早有准备,还不等僮军靠近,寨楼之上,已是飞矢如蝗,朝着僮军大阵里射了过去。一时之间,侬军人仰马翻,哀声震天。

  侬智高见攻不下寨楼,急忙大旗一挥,令马步两军撤后五百步,将抛石机推到了阵前。僮军扬兵广南东路时,合围广州,久攻不下,侬智高这才意识到,要想称霸中原,不得不依赖这些攻城器械。因此在广州城下以及邕州登基后,打造了大量抛石机,以备后用。只不过,他的这些抛石机还没怎么派上用场,主力就已经在归仁铺被狄青击溃。

  这些抛石机想要拔下城高池深的广州显然有些杯水车薪,可是攻打完全用竹竿搭建出来的僮族兵寨,已是绰绰有余。只听侬智高一声令下,万石齐发,大大小小的石块顿时如雨点一般,砸在罗阳山口的寨楼之上。摧枯拉朽,这些寨楼顿时如散沙一般,崩塌下来。

  一见黄峒的兵寨无法抵御,侬智高的嘴角不由地露出了笑意,道:「弹丸之地,不堪一击!」

  几经轰炸之下,黄峒设在罗阳山口的兵寨已是接二连三地垮塌下去,露出一个缺口来。侬智高见了,急忙令人再擂战鼓,马步继续朝前推进。

  穆桂英一见僮军势大,对黄守陵道:「峒主,想必这山口已是守不住了,不如令人马撤入迁隆寨,凭借山势地利,以扛南国大军!」

  黄守陵见山口已是无法继续坚守,便只好下令撤退。所有的峒丁从兵寨里撤出,全都退进了迁隆寨。

  侬智高一见大军攻破了山口,又是大旗一挥,令三军尽数向前,要夺取迁隆寨,诛杀黄守陵兄弟,重新活捉穆桂英。

  不料,侬军一进山道之内,迎面又是一阵激射,死伤无算。原来,黄峒的人马,已在唯一进出的道口上,设了许多暗哨,只等侬军进山,这些暗哨便一齐发难,居高临下,对着南兵就是一阵没头没脑的乱射。

  迁隆寨设于罗阳山顶上,要进到寨里,唯一的道路,便是那条一线天般的羊肠小道。人马在小道之中,只能二人并肩而立,更别说马匹行走,辎重运行了。

  因此即便侬智高麾下的大军兵力占优,却也无法施展开来,一进山道,便只能眼睁睁地挨那漫天飞舞的乱矢。

  侬智高一见,士兵们轮番攻打了几次迁隆寨,俱是大败而归,根本无法前行一步。心头大怒,喝道:「盾手在前,矛手在后,三人一组,依次推进!」

  侬智高之所以能够克敌制胜,所向无敌,靠的便是僮人的兵阵。最前一人,持藤牌在前,遮蔽身后。盾兵之后,两人执矛在后,稳步向前,见人便刺,见马便戳,当者无不披靡。尽管他的这种步兵方阵在狄青铁青的践踏之下,土崩瓦解,但对付同是步卒的黄峒僮兵,仍是易如反掌。

  果然,侬兵已大盾覆阵之后,山道上沿途暗哨里的飞矢,已是奈何他们不得,箭镞射在藤甲之上,扎不穿,刺不透,待他们欺进了身,便让后头的长矛兵一枪戳死。

  迁隆寨内,黄守陵刚刚在交椅上坐定,便听黄守钦来报:「大哥,侬军已战阵推进,黄峒人马无可抵挡,已杀到大寨门口了!若是不尽早想出对策,恐怕不消一个时辰,他们便能攻进迁隆寨里来!」

  黄守陵一听,脸色一变,沉默不语。黄峒之所以能在左溪江做大,靠的只是地势,只不过这地势,在侬军的战阵面前,形同虚设。

  穆桂英心中也是心急火燎,比黄守陵还要紧张。一旦侬军攻破黄峒,迎接那些峒丁的,不过是一场杀戮。而她,又将堕入永无天日的地狱当中去。只是,她对僮人的作战,一无所知,根本想不出什么行之有效的对策来。

  石鉴道:「峒主,依我之间,不如弃了迁隆寨,退保思明,以图后计!」

  黄守陵叹息道:「事到如今,也只能如此……」

  「峒主,不可!」穆桂英急忙阻拦道,「迁隆寨乃是黄峒千年治所,若是放弃不顾,唯恐助长了侬峒的气焰。届时左右两江之间,黄峒便不复存在,尽遭侬峒霸占了!」

  黄守钦问道:「不知元帅有何高见?」

  穆桂英不停地用拳砸着自己的掌心,来回踱步。忽然,她灵光一闪,反问道:「不知诸位可听说过诸葛亮火烧藤甲兵的事?」

  「那是自然,」黄守陵点点道,「昔时南蛮孟获作乱,已藤为甲,藤甲皆用香油浸泡,韧性无比,即便长矛大枪,亦是穿刺不透。孔明以火烧甲,大破蛮军,从而襄定南方!」

  穆桂英道:「侬军的藤盾,亦是一般制法,若是火攻,或有胜算!」

  黄守陵道:「元帅有所不知,侬军除了使用藤甲作盾外,身上穿的,已俱是铁甲,与宋朝士兵一般无二。此番若是再用火攻,恐怕难收成效!」

  穆桂英道:「自然是不能再用火烧藤甲兵之计退侬军了!只是迁隆寨地势使然,易守难攻。峒主只消在寨前洒上硫磺火油,筑起一道火墙来,料想走在最前头的藤盾兵,定然是过不来的。前方一阻,后面的人马自然寸步难行,堵在山道之中,进退不得。到时再用火箭凌空抛射,定能退敌!」

  「好!就这么办!」黄守陵大喝一声,急忙吩咐黄守钦去准备硫磺火油。

  不多时,迁隆寨前,已燃起了一条火龙的长墙来,那些侬军见了,果然不敢靠近一步。只是前头的人马不动,后面的士兵哪里知情,俱是朝前涌动。一时间,火墙之外,已是人满为患。人一满,便挤乱了阵型,哪里还像开始那般,井井有条。

  这时,黄守钦已让控弦之士在火墙后列好了战阵,号令之下,万矢凌空,从火墙里穿过,俱成了一支支火箭。落到侬军的战阵之中,如同天谴一般,阵阵天火从天而降。

  狭窄的山道之中,瞬间哭声震天,侬军死伤惨重。前头一乱,熙熙攘攘地便往后退,与后队的人马挤作一团,互相践踏,又伤了许多人马。

  侬智高在山口之外,一见迁隆寨前浓烟滚滚,便知出了变故,急忙鸣金收兵。

  暂时退到罗阳山口以外十余里之地,安营扎寨,准备次日再行攻山。

  黄守钦听到山外的鸣金之声,急忙令人扑灭了大火,率军从寨内杀出,一路掩杀,又枭了数十级侬军的人头。

             110、情爱和兵机

  入夜,山谷里不知名的虫儿咕咕地鸣叫着,好像夏季已提前来临。虽然还没过正月,但广南的气候已逐渐开始转暖。穿过山谷,迎面吹来的风尽管还是有些料峭,却已不似寒冬时节那般刺骨。站在迁隆寨朝着山下望去,万家灯火,星星点点,犹如一片春季的花海。

  白天山前的那一番厮杀,似乎丝毫也没能影响到这个世外桃源的宁静与安详,依然是一泄万里的银色月光挥洒,有如亘古不变的溪流,朝着远方静静地流淌。

  石鉴坐在大寨前的巨石上,凝视着山道里还没完全散去的浓烟,面有忧色。

  忽然,他听到身后有一阵脚步声,不由地回过头,却见穆桂英掌着油灯,身披大氅,正急急的走过,便叫了一声:「元帅?」

  穆桂英见到石鉴,似乎显得有些慌张,道:「啊?原来你在这里!」

  她一边说,一边已朝着石鉴靠了近来。在昏黄的灯光,映出女元帅绝美的脸蛋来,早已脱去了少女的稚气,把成熟女人的魅力显露到了极致,让石鉴感到有些紧张,胸腔里似乎有只小鹿在拼命地乱撞。他急忙站了起来,道:「元帅,在下夜里辗转难眠,便出来透气,想想破敌之策!」

  穆桂英跟着石鉴在大石上坐下,道:「侬智高来势汹涌,恐怕一时半刻,难以击退!」

  石鉴点点头,没有作声。穆桂英说的没错,被狄青驱赶出邕州的僮军精锐,几乎都跟着侬智高一起来了罗阳,仅凭着黄峒一地之兵,恐怕当真难以退敌。

  穆桂英叹息一声,道:「万想不到,你我竟在此地相遇……」

  石鉴道:「好在小人不辱使命,说服了黄峒主,让他弃暗投明。若非如此,小人当真不知,还有何面目再见元帅!」

  穆桂英道:「此番平南,你已是身立大功。若是班师回朝,我定然会恳求狄元帅,在皇上面前为你美言,使你加官晋爵,福荫后代!」

  石鉴扭过头,道:「元帅,此番若是能退了侬酋的大军,想必黄峒主也会派人送你回到邕州去的。我听闻,新来的邕州知州,乃是你曾经的部将萧注,想必他定会启奏朝廷,护送你回京!」

  「啊?」穆桂英微微一惊,「原来朝廷派了萧注来知邕州啊……」

  「正是!」石鉴道,「只等萧知州到任,恐怕狄元帅也要功成身退,班师回京去了!若是黄峒能够在这几日之内,击退侬军,想必元帅定然能够与狄青一道,回京受封!」

  不料,穆桂英听了此言,面上却无喜色,缓缓道:「本帅……本帅不打算回京了!」

  「呀?这是为何?」石鉴听了这话,惊得几乎窜了起来,「此番平南,当属元帅与狄青首功,缘何不愿回朝听封?」

  穆桂英垂了头,似乎不敢和石鉴对视,低声道:「你又不是不知,这一路平南,在我身上发生了许多可怕的事情。若是我回朝,又有何颜面,去见杨家上下?

  不仅如此,那些事,恐怕也会招来许多流言蜚语和戏谑嘲讽吧?「

  石鉴道:「不知元帅有何打算?」

  穆桂英将头垂得更低,道:「虽然我累年为帅,执掌大宋军机,但终究不过是一介女流。如今对于杨家,我已无任何挂念,对于大宋,更是心灰意冷。方才在房里,我已思前想后,终于定下决心。我想……想留在黄峒!」

  「元帅,这万万不可!」石鉴道,「无论如何,你身为天朝堂堂三军之主,如何能限于羁縻?这要是传将出去,唯恐更惹人耻笑!」

  穆桂英道:「这倒不怕!你定了黄峒之后,回去报功,便言我已是战死在军阵之中,想必也不会有人追查!只是你这一走,恐怕黄峒又将反复,不如我留在此处,替你守功,也算是为国尽忠了!」

  「元帅,这……」石鉴万没想到,堂堂的穆元帅,竟然会有如此荒诞不经的念头,只是一时之间,又寻不出什么好的理由来劝解。

  穆桂英的声响更低,道:「黄峒主为人磊落,对我也是不薄,更不嫌弃我那些不堪回首的过往。我已打定主意,委身于他。此后半生,甘愿在羁縻了却!更何况……八姑奶奶死在广南,总要留下个人,为她祭祀守灵的!」

  石鉴听了,更加吃惊,道:「万万不可……」

  穆桂英一摆手道:「你休要再劝,既是我下定了决心,便再也无法更改。只是还要劳烦将军,到时在朝廷之上,为我圆满一二!」

  石鉴终于唉声长叹,不过想起穆桂英所说的话来,也并非全无道理。从桂州到邕州,一路之上,也不知有多少不利于她的传闻,在天下沸沸扬扬,要是随着班师回朝,难免会招来许多白眼和耻笑。那对于穆桂英来说,无疑是比死还要痛苦的事。留在这世外桃源般的黄峒,或许果真是不二之选。

  「想必……」石鉴又道,「元帅今夜出来,是去寻黄峒主的吧?」

  穆桂英的脸红了红,道:「正是……这黄峒之恩,黄峒之势,也只有我能报,我能压了!到时,我的死讯已经传扬,恐怕也没那么多诋毁的风言风语了!此事唯有将军知道,切莫与外人提起,包括我的儿子杨文广!」

  既然穆桂英这么说,石鉴也无法反驳,只有点点头道:「在下明白!」

  辞了石鉴,穆桂英更加心烦意乱。曾经她无数次设想过自己的结局,战死?

  无疾而终?只是万想不到,会是今天这般模样。

  黄守陵的卧房窗口,依然亮着灯火。就在与石鉴告辞的时候,听他说起黄守陵可能已经入睡了。这个时辰,他依然灯火长明,想必也在为退侬峒之敌而烦忧吧?

  穆桂英推门进去,果然见黄守陵正紧蹙着眉头,盯着放在书案上的那张巨大的地图。他比穆桂英更加忧虑,在黄守陵的肩膀上,肩负的是数万峒民的生灵,稍有不慎,便是满盘皆输。

  「不知元帅驾临,小人有失远迎,恕罪!」黄守陵听到推门的声音,抬头一看,只见面前站的正是身披大氅的穆桂英,顿时惊惶地下拜,连称有罪。

  「小人当时不知元帅的身份,冒犯了元帅,请元帅赐小人死罪!」黄守陵在大宋元帅面前,根本不敢抬头,见穆桂英没有出声,急忙又拜了一次。可是他连拜两次,依然不见穆桂英答话,却听到头顶又窸窣窸窣的衣裳响动,不由地抬起头来。但见穆桂英身上的大氅已经滑落在地,在大氅之下,竟然赤身裸体,什么也没穿。

  黄守陵更加慌张,急忙低头,呐呐地道:「元,元帅,不知,不知这又是为何?」

  穆桂英这才开口道:「峒主,我的这条命,乃是峒主所救。若无峒主,桂英此时定然又在侬军帐里,生不如死。既蒙峒主不弃,桂英……桂英无以为报,只能以身相许……」

  黄守陵一听,吓得脸都白了,不停地磕头道:「元帅恕罪,昨夜……昨夜小人乃是酒后乱性,若是元帅想要怪罪,请赐小人一死,小人绝无怨言!」

  就在黄守陵又要磕头下去的时候,穆桂英已一把扶住了他,道:「峒主,方才我已去石先生挑明,今生今世,已不回中原去了!桂英……桂英甘愿在此羁縻之地,伺候峒主,以报峒主的救命之恩!」

  黄守陵哪里敢起身,甚至连头都不敢往上抬一下,两眼牢牢地盯着穆桂英的脚下。穆桂英的玉足如和氏璧雕砌的一般,晶莹剔透,覆在脚骨上的皮肤,宛若透明,连密布在皮下的青色经脉,也能看得一清二楚。他虽然心中恐惧,可是见到这一双脚,裤裆里已是不知不觉地硬了起来。自从知道了穆桂英的身份以后,他万万不敢再有半点非分之想,只是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他手足无措,心里早已没了半点打算。

  「元帅,这,这使不得……」黄守陵不敢让穆桂英搀扶,急急地后退了两步。

  穆桂英似乎有些生气,道:「黄守陵,难道我以大国元帅的身份,依然换不得你一个峒主夫人的诰命么?」

  「元帅,小人……小人已是有了夫人……」黄守陵不知该如何脱身,只觉得浑身发热,背心里汗水直流,语无伦次地道。

  「哦……」穆桂英如恍然大悟般地点点头。想起自己十七岁时,已是嫁为人妇,黄守陵堂堂峒主,坐拥左右双江六州之地,三十多岁自然不可能没有夫人。

  「那……那我便甘愿为小……」穆桂英用颤抖羞耻的声音说,「峒主,你也该知道,我虽为三军统帅,却已是回不去中原的人了。若峒主不收留,桂英将无处可去!」

  「那如何使得?」黄守陵道,「即便我已有夫人在前,也该是元帅为大…

  …啊,不!「话刚出口,黄守陵便意识到自己的失言,急忙暗暗地扇着自己的耳光。

  「峒主!」穆桂英忽然手上一发力,将黄守陵从地上托了起来,「休要如此!

                 「

  「元帅……」黄守陵不经意地抬头,朝着穆桂英的身上扫了一眼,却忘了此时的穆桂英,早已是赤身裸体,目光便紧紧地停留在她的胴体上,一刻也不曾离开,嘴里不知所云地道,「我,我……」

  穆桂英娇羞的姿态,像极了一个小女人,全然没了大元帅威武的模样。只见她躲开黄守陵打量的目光,几乎把头垂到了自己的双乳间去。她的乳房,依然坚挺,耸立在胸前,有如两座小山。小山的巅峰之上,在两粒如樱桃般乳头的晕染之下,乳晕也跟着一圈圈地往外扩张,几乎又酒盅大小。再打量她的身子,纤腰丰臀,竟如少女一般,完全瞧不出半点生育过的痕迹。在紧合的双腿之间,被剃光的耻毛已经无法遮挡她羞耻的部位,只是黄守陵居高临下,视线已被隆起的阴阜所挡,让他恨不得蹲下身去,去把那神秘之处探个究竟,哪怕是密集的针脚痕迹和整齐的牙齿伤疤,都能令他感到兴奋。

  「不要叫我元帅……」穆桂英知道此时应该把自己作为女人最柔弱的一面展示出来,让对方消除心里的所有芥蒂,「昨夜也不是叫我桂花的么?今天也不必改多大的口了,唤我桂英便是!」

  「桂,桂……」黄守陵的声音在颤抖,怎么也不敢把穆桂英的名字从自己的嘴里叫出来,可是身子已是情不自禁地朝着穆桂英逼了过去。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将她一步一步地朝着靠在墙角的床边推了过去。

  穆桂英完全没有反抗,既然已经做好了献身的打算,就已经没有什么可以害羞的了。她本来就不是一个懂得害羞的女人,在黄守陵面前,更是如此。这辈子,除了自己的丈夫以外,这是她遇到的唯一一个能让她感受到温暖的男人。而他,似乎付出的比杨宗保更多。一个甘愿用全峒人的性命为她上赌注的人,还有什么不能托付的呢?

  穆桂英一直后退,忽然,她的膝弯撞到了床沿,不由地双腿一软,一屁股在床上坐了下来。

  既然女人已经坦诚相待,黄守陵自然已是没有什么可以隐藏的了,他三下五除二地脱掉了衣服,也把自己的身子袒露出来。他俯下头,从穆桂英的肩膀开始,一直到后背,亲吻着她的每一寸肌肤。只是他猛然发现,今夜穆桂英身上的体香,已经被一阵浓浓的血腥味掩盖,似乎她已将白天厮杀时的残酷带到了此时的缠绵中来。可是黄守陵丝毫不在乎这样,战场杀人,他也是见得多了,血腥味似乎早已习以为常。只是这股气味洋溢在穆桂英身上的时候,就像她与生俱来的威武和英气一般,尽管被隐藏,却欲盖弥彰。

  还不等黄守陵动手,穆桂英已经把大腿分了开来。她终于有了一次自主选择的余地,不像在昆仑关密室里一样,欲求陈夫人而不得,更不像在天波府里,这些龌龊的事情,根本无法想象。她卖力地娇喘着,缓缓地伸手握住了黄守陵沉重的肉棒,一前一后,用力地套动起来。

  「嗯!……」黄守陵轻轻地呻吟了一声,肉棒在穆桂英的掌心里变得更加坚硬而巨大。只要一想到这双手曾经是号令千军,杀人如麻的,黄守陵便愈发难以自禁。

  穆桂英似乎很是得意,终于有了一种胜利者的喜悦。她再也不想像昨夜那般,屈辱地恳求着对方来凌辱自己,更不想像自己在敌营里一般,纵使敌人凌辱,也毫无拒绝和反抗的权力。先发制人,很多时候,是至高无上的用兵之道。

  黄守陵终于无法忍受穆桂英的挑拨,按着她的双肩,将她推倒在床上,自己的身上也跟着一起爬了上来,将肉棒朝着穆桂英撑开的肉洞里狠狠地一顶!

  「啊!」穆桂英的身子顿时一紧,双手抱死了黄守陵的后背,大声地叫了起来。

  「桂,桂英……今晚无论如何,我都要与你好好地享受一次!等到明日天亮,侬军再度攻山之时,恐怕迁隆寨不保。到时,你我魂归异处……」黄守陵当肉棒插进穆桂英的小穴里后,所以的顾忌一下子全都消散,只剩下即将从身子里满溢出来的快意。只要一想到明日黄峒有可能遭遇的惨祸,愈发珍惜今夜来之不易的幸福。

  「峒主,不要这么说……啊!啊!」穆桂英还没等黄守陵把话说完,已用手捂住了他的嘴。只不过,她刚开口,却也被黄守陵的几番猛攻打断。

  「你……啊!你,慢一些……啊!我有话要说……啊!」穆桂英这一次来,并不是完全为了献身,她还有更大的计划,要对黄守陵说。只不过,黄守陵似乎没有给她开口的机会,只要她一出声,就狠狠地顶上几下,硬生生地将她的话语打断。

  「元帅,不必说……呼!呼!嗯!」黄守陵却浑然不知,依然啪嗒啪嗒地不停地朝着穆桂英的肉洞里抽插,几乎想要在一夜之间,将她的小穴完全操烂。

  「不是!不是……啊!啊!你慢……啊!」穆桂英一张口,就感觉身体里有如一道闪电穿过,扎得她浑身酥痒,连话都说不连贯了。尽管漫漫长夜,可这是她偶然而来的灵感,不吐不快。只见她呼唤了几下,黄守陵仍是毫无停下来的意思,猛地将他一推。

  黄守陵往旁边一滚,滚到了床上。只是当他从穆桂英身上滚下来的时候,顺势也将她的身体从身下捞了起来。

  一时间,两人的体位发生了变化,黄守陵在下,穆桂英在上。唯一没有变化的,是黄守陵身下的肉棒,依然牢牢地插在穆桂英的身体里。

  穆桂英红着脸,双手朝着黄守陵的胸口一按,发号施令般地道:「别动!」

  可是黄守陵只道穆桂英想玩出一些不同的花样出来,两手一搂,已揽住了穆桂英的屁股,后腰猛地朝上一挺。

  「呀!」穆桂英又是一声浪叫,刚刚挺直的身子,就像瞬间被抽空了所有的力气一般,顿时软了下来。

  「峒主……啊!侬军……啊!长攻必下……啊!黄峒……啊!必然难守…

  …啊!不如想个对策……啊!不要!对策……唔唔!啊!嗯!退敌……啊!「穆桂英说半句便叫一声,已让黄守陵操得语无伦次,甚至连她自己都几乎不明白,到底说了些什么。不过好在,她终于把自己想说的,都说出了口。

  「对策……明日再想!今夜行乐需及时!」黄守陵哪里能容得穆桂英说话,又是猛烈地朝上顶了几次腰,直把穆桂英颠得如同骑在马上一般,花枝乱颤。

  「不……我!啊!你别动!」穆桂英终于有些生气,这样连她自己听了都感到害羞的话,再也无法说下去了。她用力地朝着黄守陵的胸口一按,大声地叫道。

  黄守陵毕竟是男人,在地位尊卑上,或许不如穆桂英,可是在床上,他不得不尽显雄风。只见他一捉穆桂英的手腕,又是一个翻身,将她再一次压到自己身下,虎腰乱挺,肉棒砰砰砰地打进了穆桂英的肉洞里去。

  「啊!啊!啊!啊啊!我……带兵……啊!从后路……啊啊啊!不行了,泄了!」穆桂英刚要说出自己的计划来,高潮已是如期而至,便疯了一般在黄守陵的身下颠簸起来,目光里尽是淫乱的缠绵。

  在黄守陵的卧房外,石鉴默默地站着,听着从里面传出来隐隐的叫床声,恍然若失。就在穆桂英高潮来临的一刹那,忽然眼前一亮,急忙转身离开,召过不远处侍立的两名峒丁,吩咐道:「传令下去,挑出一支两千人的精锐来。明日凌晨,随我下山克敌!」

111、大破侬军

  穆桂英终究还是没能把想说的话都说完,已经被自己的高潮打断。只等高潮一过,便又觉得浑身乏力,一心只想就这样瘫在床上,永远也不动弹。

  黄守陵也是疲惫地将软下来的肉棒从穆桂英的身体里拔出,在她身边一滚,四脚朝天地躺下,喘着粗气道:「元帅……不,桂英,似乎方才你有话想说,却不知是为了何事?」

  穆桂英不满地朝着黄守陵瞪了一眼,却已是连生气的力气都没了,有气无力地道:「方才让你慢一些,你为何不听?此时惹得我如此无力。想必天已是快亮了,再行调拨,已是来不及了!」

  黄守陵道:「不知桂英是何妙计,不妨说来一听!」

  穆桂英叹道:「侬军势大,黄峒虽有地势之险,却终究抵挡不住累日攻打。我本想趁着夜深人静,率队摸下山去,埋伏于山外。只等明日侬军攻山,大军一进山道,便从后杀出,使其首尾不能兼顾!」

  黄守陵道:「不行!这一去甚是险恶。黄峒凭借地势,尚能退敌。若是到了野地平原,万万不是敌手!再说……」黄守陵将脸转向穆桂英,「我又如何忍心,让你去冲锋陷阵?」

  穆桂英道:「你莫不是忘了,我可曾是大宋元帅……」

  就在两人说话间,忽然听到屋外有一阵响动,似有无数峒丁,已到了黄守陵的卧房前听候调遣。黄守陵心中生疑,急忙披衣起身,拉开房门一看,却见石鉴已带着两千精兵,候在卧房门前的空地之上。见黄守陵出来,石鉴道:「峒主,在下已调拨好了人马,只等你一声令下,便开赴山外!」

  这时,穆桂英也已穿好衣服,出了房门,却见石鉴已领回了她的心意,整军待发,不由地朝着他感激地望了一眼。不料,石鉴竟也在直直地望着她。穆桂英看在眼里,脸上一红,垂下头去,对黄守陵道:「峒主,既然石先生依然备好了人马。不如趁着此时天色未明,下山埋伏,方是一线生机!」

  黄守陵无奈,只要摘下自己的腰牌,塞在穆桂英的手里,嘱咐道:「千万小心!若是不敌,退不进山里来,你可领兵直往永康大寨里去。那处亦是黄峒的地界,守寨的将军见到此腰牌,定然不会生疑,可保你平安!」

  穆桂英握紧了腰牌道:「峒主请放心,无论如何,我都会解了罗阳山之围的!」

  石鉴在旁催促道:「元帅,赶紧动身。若是晚了,等天一亮,怕是又让侬峒的人见到行踪!」

  穆桂英顾不得流连,与石鉴一道,率着两千精锐峒丁顺着山间的小路摸了下去。由于害怕驻扎在不远处的侬峒巡哨发现了踪迹,一路之上,人衔枚,马裹蹄,甚至连火把也不打,只凭着挥洒下来如薄雾般的月光,在山间行走起来。

  狭窄的山道上,到处铺满了侬峒人的尸体,几乎没有落脚之地。但是穆桂英心里明白,这些侬军对于侬智高的整支大军来说,不过是九牛一毛。他真正可怕的人马,尚未动用。假如凭着她手里的两千人马,想要彻底击溃侬智高,那简直难于登天。只不过,她现在有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那就是侬智高归仁铺新败,士气不振,只消挫其前锋,后队必乱。

  「元帅,这一战,你究竟有多少把握?」石鉴似乎有些不安地问道。

  穆桂英道:「你看本帅用兵,何时败过?更何况,这一次,我绝对不能失手……」一旦失手,搭上的是黄守陵和整个黄峒的性命。那些人,之所以拼死抗击侬峒,其中有很大一部分原因,都是因为她。她不能眼睁睁地看着这些人为自己陪葬。

  出了山口,穆桂英朝着远方望去,只见侬智高的联营,连绵十余里,灯火璀璨,有如夜空里的星辰一般。再看天色,不出一鼓工夫,定然东方发白。她不敢多作逗留,急忙令石鉴率一千人马,伏于山口的右侧,亲率另外一千人马,伏在左侧,只等天亮时分,侬军来攻。

  侬智高被黄守陵在山道上击退之后,气急败坏,但他知道,黄峒的人马有限,凭着地形才胜了一局,只等明日一早,重整旗鼓,定然可以一举破山。只不过,他生气还是有别的原因的,想自己曾经与黄守陵八拜之交,起兵之前,两个人也说得好好的,他负责攻城略地,黄守陵负责稳定后方。只不过,他这个后方稳定得实在太好了,连他这个当皇帝的都进不去了。

  侬智高怨恨黄峒的忘恩负义,暗暗发誓,一旦攻破罗阳山口,便要屠尽黄峒之人,以慑三十六峒之首领。所以没等到天亮,就已经鸣鼓聚兵,准备再攻山口。这一次,他让自己的三弟侬智光当先锋,亲率大队人马殿后。

  东方开始渐渐泛白,侬军大营里的号角声和战鼓声已是此起彼伏。侬智高心中恨归恨,可毕竟对黄守陵曾经还是拜过把子的,就算是兵戎相见,也要真刀真枪地在战场上决个雌雄出来。所以他不打算偷偷摸摸地突然袭击,他要让整个僮地的人都知道,他虽然败给了狄青,但仍是僮地的王。

  号角和战鼓一波接着一波,好像在告诉这罗阳山里的人马,他很快就要进攻了。侬智高虽然昨天攻山失利,可胜败不过是兵家常事,凭着他手上的这些人,断无失败的可能。杀进迁隆寨里,不过是个时间问题。

  没过多久,埋伏在道路两侧山岗后的穆桂英,很快就见到一队浩浩荡荡的人马,朝着山口开了过来。罗阳山口处,原本设着兵寨,可是在昨日侬智高攻山的时候,已经被打得稀烂。所以当侬智光的先头部队开到山口时,也没遇上什么抵抗。

  侬智光立在山口,手搭凉棚,朝着那终年不见阳光的狭窄山道里望了进去。只见沿途上,依然设满了许多路障鹿角,躲在工事后的黄峒人马,剑拔弩张,正为他们准备好了一份大礼。

  侬智光忽然一阵歇斯底里的怪笑,声音像盘旋在腐肉上空的秃鹫一般,令人心底里发毛。自从归仁铺战败以来,他已经变得越来越敏感易怒,任何风吹草动,他都能担惊受怕好一阵子,过后又觉得是有人故意在嘲讽他,便大发雷霆。在来黄峒的路上,死在他手下的侍卫,已经有十几个了。对待侍卫尚且如此,对待杨金花自是不必多提。这些日子,也算苦了金花小姐,一直在侬智光的手下,受尽了屈辱和虐待。

  「不过是将死之人,还想要负隅顽抗,真是不知天高地厚!来人,传我将令,立即攻山!」侬智光额头上的青筋在不停地跳动,两只眼睛像金鱼一般凸了出来。

  号令一下,侬军立时鱼贯从山道里杀了进去。不一会儿工夫,从峡壁间,冒出一股浓烟来,想必是黄峒的人马故技重施,想要用大火再次把侬军驱赶出去。这一招果然好用,没多大工夫,就见许多败退下来的侬军士卒,掩着口鼻,不停地咳嗽,眼泪鼻涕流满了整张脸。

  侬智光大怒,从身旁的侍卫手中夺过一把长刀来,朝着那些败退下来的士兵劈头就砍了下去,喝道:「不得后退!胆敢怯阵,死罪论处!」

  侬智光的长刀一阵挥舞,已砍翻了七八名僮军,吓得其他人不敢再向他靠近。这时,又有一队人马从后面冲了上来,赶着前头的败军,乱纷纷地又杀进了山道里去。

  两军复又接仗,山壁深处,传来乒乒乓乓的交战声和声嘶力竭的惨叫声。穆桂英虽然没能亲眼看到,但只凭着声音,也能想象得出山道里战况的惨烈。

  「杀!都给我杀进去,不许后退半步!」侬智光不停地叫喊着,情到深处,竟手舞足蹈起来。得到将令的侬军,更是不顾一切,熙熙攘攘地从山口冲杀进去。

  穆桂英探出半个脑袋来,朝着山顶张望。只见山谷里的浓烟已经开始朝着迁隆寨的方向蔓延,侬军凭着人数上的优势,前赴后继,已经一步一步地逼近到黄峒的寨子里去了。

  忽然,远处一阵炮响。侬智高亲率的大队人马,也赶来助阵。他见三弟与黄守陵僵持在山道里,便也发一声吼,下令三军上下,一起朝着山谷猛攻。这兄弟二人一心关注着谷中的战况,全然没有留意来自左右两翼的威胁。

  穆桂英暗自道:「这一战,但愿能够生擒侬王兄弟,救出女儿和排风,一雪前耻!」一边念叨着,一边竟朝天祈祷起来。

  祈祷毕,再看山顶的浓烟,已经到了迁隆寨前。若是再耽搁上一会,恐怕侬军真的要杀进寨里,届时便万劫不复。时不我待,穆桂英突然大叫一声:「杀出去!」

  话音未落,身旁接连响起了一阵炮声。对面的石鉴听到炮响,也是振臂一呼,率军越过山岗,自上而下,朝着侬军的本阵冲杀过来。

  侬智高兄弟二人见自己的麾下步步逼近,眼看着就快要杀进迁隆寨里,生擒黄守陵那个忘恩负义的家伙,心头正在窃喜。不料,身旁两侧接连炮声不断,从山岗上好像两道瀑布,转眼间便杀出许多人马来,也不知伏兵究竟有几何,顿时心慌意乱起来。

  「这,这是怎么回事?」侬智光在马鞍上猛的震了一下,差点摔落下去。

  还是侬智高能稳得住阵脚,急忙高喊:「诸将士莫慌,快朝两边列阵!」

  侬军也算是久经战阵,临危不乱,很快举着藤牌,从本阵两侧绕到前方,齐齐地筑起一道人墙来。只是他们的铜墙铁壁阵还没陈列完毕,两股黄峒的人马已是如飓风般袭至。只听轰的一声巨响,战马的铁蹄已踏破了侬军大阵,侬智高的两翼上,立时人仰马翻。

  侬智高面色一凝,自己虽然人数占优,可一心对付着罗阳山里的战况,竟未注意到两侧早已有了埋伏。他抬起头,看到一人多高的烟尘滚滚而来,正迅速地朝他靠近,急忙振声疾呼:「快挡住!挡住他们!」

  可是侬军归仁铺新败,人心惶惶,早已丧失了斗志,见敌军突破了两翼,无心应战,早已丢盔弃甲,乱哄哄地如同一锅沸腾的粥,朝着大营里跑去。

  「不准跑!我看你们谁敢再倒退一步……」侬智光又接连砍翻了几名士兵,可是这一次,士卒们已经不买他的账了,谅他一杆长刀,又怎么能将所有士兵都杀光?坚守本阵,毫无疑问是死路一条,唯有朝着大营里跑去,才有一线生机。

  侬智光见喝不住士兵,急忙带马来到侬智高的身边说:「二哥,依我看……不如,不如撤军吧!」

  侬智高眼看着大势已去,想要取胜,已几乎是不太可能的事情了,只好点点头道:「快传朕的旨意,撤回大营里去!」

  话音未落,已见一人一马,忽然跃到了跟前,那些护着南天子和三王殿下的侍卫,莫不能当,一下子全被撞得稀里哗啦,乱成了一团。只见马上那人,身穿皂色铁甲,手持绣鸾刀,杀到二人面前,脱口就道:「侬智高、侬智光,看你们还往哪里去?」

  侬智高定睛一看,不由脱口叫了出来:「穆桂英?」

  孤身杀入敌群之中的,不是别人,正是饱受这侬家兄弟二人凌辱的宋军元帅穆桂英。她怨恨侬家兄弟的心狠手辣,要为八姑奶奶和自己报仇,所以不顾安危,劈开侬军本阵里的人山人海,杀了进来。她把刀一横,拦在侬智高的面前,喝道:「侬智高,冤有头,债有主,今日你留下狗头,本帅方能放你离去!」

  侬智光见穆桂英威风凛凛的模样,一洗前几日见到她时屈辱的模样,心头不由地颤了颤,躲在他二哥的身后,轻声道:「怎么办?二哥,你快想想办法!」

  侬智高一见,穆桂英不过是孤身一人,她所率的人马,依然被抵抗的侬军暂时挡在本阵之外,不由的放宽了心,笑道:「三弟,有何惧哉?她不过是孤零零的一个人,你看朕的本阵之上,虽然溃乱,可是战她一人,定是不在话下!你我兄弟联手,难道还怕打不过一个跪地求饶的奴隶么?」

  听侬智高这么一说,侬智光立时来了精神,道:「二哥,你说得没错!当日归仁铺大败,让着贱人趁乱逃了,却不曾想,今日竟然自己送上门来。如此正好,容我们兄弟再将她擒下,带回大营之中,好好地调教,让她以后再也不敢起非分的念头!」

  穆桂英一听,心中自是恼羞成怒,大叫一声,举起绣鸾刀来,迎着他们兄弟二人劈头就砍了过去。

  侬智高、侬智光兄弟急忙先后亮出兵器来,和穆桂英战到一处。

  穆桂英一心要为自己洗刷屈辱,更为了要替杨八姐报仇,那他们兄弟人头血祭,已是使出了十二分的力气,孤身一人应战南天子兄弟,全然不落了下风。

  侬智高本念着麾下的士兵能够助自己一臂之力,不料交起手来,只见穆桂英一把绣鸾刀使得滴水不漏,浑身上下似有一层白色的雾气,将她团团包裹起来。那些想要上前相助的士卒,还没到得近前,就已经被穆桂英的刀法所伤。不一会儿工夫,穆桂英只凭着一己之力,杀得侬军本阵之上,尸骨相藉,血流成河。

  正在鏖战之时,本阵的另一边,忽然大乱起来。原来,石鉴也率着黄峒的人马,杀了进来。侬军自是不敌,哪里还有什么工夫来管穆桂英和侬智高,纷纷大叫起来:「大军已败,快逃命去罢!」

  侬智高抬起头,见自己的王旗不知何时,已被黄峒的人砍倒。没了王旗的号令,侬军益乱。那些已经杀进山道里的士兵,一见后继乏力,便知山口之处,定然出了意外,也是无心应战,乱糟糟地撤了出来。

  坚守着迁隆寨的黄氏兄弟,站在山顶之上,朝着山口一望,只见那一大片黑压压的侬军士兵,此时已经乱了阵脚,知道定然是穆桂英的埋伏起了作用,便大喝一声:「众将士听令,快随我披挂上马,杀到山口去,拔了侬峒的大营!」

  黄峒的士兵齐齐一声吼,不要命似的举起僮刀来,沿着山道掩杀出去。一时间,整条狭窄的山路上,尸积成山。

  在侬军本阵之上,由于石鉴的杀入,打破了原有的僵持,侬智高兄弟二人体力渐渐不支,后背心上冒出的汗水,牢牢地把衣裳贴在身上。

  「不好!快撤!」侬智高眼见不敌,虚晃了一刀,拨马就走。

  侬智光见二哥败走,哪里还敢恋战,跟在侬智高的身后,没命似的的奔逃出去。

  「贼酋,哪里走!」穆桂英岂肯如此轻易地就放二人从自己的眼皮子底下逃走,策马便追赶上来。

  侬智高胯下的战马虽快,可是眼前的道路俱被败兵拦住,怎么也冲突不出。穆桂英紧跟在后头,驱得近了,手起就是一刀,朝着侬智高的后背上劈砍过去。

  侬智高听得风声,把眼一闭,心中叹道:「想不到,我侬智高英雄一世,纵横两广,竟要丧命于此……」

  穆桂英眼看就要砍到侬智高的身上去,忽然绣鸾刀上当的一声,虎口不由地一麻,差点把兵器甩在地上。

  「什么人?」她急忙扭头朝着两边望去。

  这时,侬军本阵两侧的黄峒人马已经掩杀过来,几乎已占据了侬峒的整个阵地,却不知从什么地方,突然冒出一队人马来,又将黄峒的人杀得阵脚大乱。

             112、守株待兔

  从天而降的人马,打的竟然是大宋的旗号!

  不仅是宋军的旗号,连士兵的号衣,使用的神臂弓,也俱是宋军的装备。黄峒的人马显然没有防备螳螂之后的黄雀,一下子也被冲得七零八落。

  「元帅,是大宋的天兵!」石鉴喜上眉梢,刚对穆桂英说完,就策马迎了上去,大声疾呼:「你们快住手!黄峒上下,已诚心归附汉家……」

  话没说完,迎面射来一阵箭雨,不分青红皂白,朝着石鉴的身上乱坠。好在石鉴机敏,急忙凌空拨开飞矢,往后退了回来。

  「呀!他们……他们居然……」石鉴满脸诧异地说。

  「石先生,」穆桂英把刀一横,把石鉴护在自己的身后,「现在来的,已经不是宋人了!」

  阿侬打着侬智高的旗号,朝着横山寨撤退而去,一来,由于邕州战局有变,她需要到横山寨去,暂时落脚,重整旗鼓;二来,是为了给南行的侬智高掩护,吸引狄青的大队人马。这个时候,在罗阳山口忽然出现这样一支穿着宋军号衣的人马,实在是太不寻常了。

  被宋军冲乱的黄峒人马和溃败的侬峒人马混到了一起,阵地上愈发混乱起来,互相踩踏,死伤者难以胜数。

  穆桂英忽然见到乱军之中,杀出两员勇将来,一人持枪,一人持刀,见人就砍,见马就戳,宛若地府的死神的降临到了人间,疯狂地收割着人命。为首的一个,身高七尺有余,却极尽婀娜,竟然是名女将。这女将几乎和穆桂英一般身段,三十多岁,容貌长得倒也俊丽,只是在眉眼之间,弥漫了杀气,让她的五官瞧起来有些狰狞。在她的身后,是一名魁梧的大汉,八尺之躯,燕颔虎须,手握豹眼环金刀,刀法虽不精妙,却孔武有力,竟无人近得了他身。

  「是范夫人和张全……」穆桂英心中暗暗地吃惊道。

  狄青攻破了邕州城,在城里找到了范夫人与叛军之间往来的书信,一怒之下,要治他们主仆二人的罪。不料,范夫人事先已经得知了消息,料想在宋军大营之中已是待不下去了,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带着本部人马,投奔侬智高而来。在此前的书信里,范夫人已知晓了侬智高与黄守陵的关系,想必邕州一丢,他必然投奔黄峒而来,因此便率着人马,紧随其后。只是侬智高行军甚急,一时半会,竟没有追上。直到侬军与黄峒大战于罗阳山口时,这才赶上了脚步。

  范夫人只道黄峒峒主对侬智高定然是夹道欢迎,不料带队刚到山口,就见两军厮杀,难解难分,转念一想,必是黄守陵见侬智高大势已去,已落井下石了。当她登上山顶,查看战况时,却见侬峒本阵败相已现,急忙召集人马,下山助阵。一路砍杀过来,恰好见到穆桂英要杀侬智高,范夫人情急之下,挽起神臂弓来,朝着穆桂英射上了一箭,这才救下南天子的一条性命。

  转眼之间,范夫人和张全已经杀到了穆桂英的跟前,二人上下打量了一番穆桂英,不由地笑道:「我当是什么人,原来竟是大名鼎鼎的穆元帅在此!怪不得黄守陵有那么大的胆子,居然敢抗拒南天子的大军,原来是有你在这里啊!」

  穆桂英道:「范夫人,你本是朝廷诰命,为何助纣为虐?」在邕州时,穆桂英虽然无时不刻都在遭受着侬智高父子的玩弄和凌辱,却也隐隐觉察到,在大宋王师之中,已出了奸细,正时时刻刻地把大军的动向通过书信向他们父子传递。此时想来,这奸细定是范夫人与张全无疑。

  「哈哈哈哈!」范夫人大笑,「穆桂英,你说我助纣为虐,那你呢?我要是没记错,你可是已经被侬智高父子玩弄过不知多少回了吧?身为元帅,委身于敌,却还敢在这里对我发问,真不知害臊!」

  穆桂英大怒,举刀又朝着范夫人迎了上去。这边厢,范夫人和张全也不示弱,一刀一枪,也立时迎了上来。

  穆桂英在邕州城里饱受蹂躏,身体已变得异常虚弱,虽在迁隆寨里调养了几日,有见好转,可身心上累累的伤痕,又非一时半会能够完全痊愈得了的。刚才在战场上,力战侬智高兄弟,已耗尽了所有体力,此时再战范夫人主仆,显得有些力拙。

  石鉴在旁见了,急忙也拍马助战,无奈范夫人和张全乃是新入战场,正是气势如虹之时,任凭穆桂英和石鉴使尽了浑身解数,依然战不下她们二人。

  就在着急间,忽然山口处,鼓声大噪,一股人马以气吞残虏之势,风驰电掣一般的袭杀过来。黄守陵兄弟已经把整个山道里的侬军都清理了一遍,却发现战场上,依然阴云密布,胜负难测,便又赶来相助。他们杀到近前,却见黄峒的人马正与穿着宋军号衣的兵卒厮杀得难解难分,不由地诧异起来,不敢贸然出手。

  穆桂英见黄守陵杀到,急忙大喊:「黄峒主,他们是大宋的叛军!你快来助我一臂之力!」

  黄守陵听了,这才与弟弟黄守钦一道,大发神威,如飓风般掩杀过来。

  范夫人虽然人多势众,可是刚到山口,还来不及摆下阵型,就投入到厮杀中来。他们一心只想战下穆桂英,将她生擒,以献侬王,却不料从迁隆寨里杀出来的僮兵,更是源源不断,大出他们的意料之外。一时之间,阵脚不稳,已是大败。

  侬峒的人马彻底溃败,范夫人的宋军,也败得一塌糊涂,但穆桂英和黄守陵所率的僮兵,也没能好上多少,虽然惨胜,却也折损许多。整个阵地之上,奔逃的,追赶的,交战的,求饶的,乱成了一团,也分不清谁是敌,谁是友。

  黄守陵杀到穆桂英的身边,道:「元帅,既已取胜,不如收兵回山,稍作休整!」

  穆桂英摇头道:「一鼓作气,拔了侬军大寨,方可消了后顾之忧!」话说的虽然有理,可此时,她心中所念的,已不是胜负。侬智高兄弟已败北,可是杨排风、杨金花还在敌营之中,无论如何,穆桂英都要趁着这次机会,将她们解救出来。虽然没法确定,她们两个人在不在侬军大营里,可是不试上一试,又怎么能知晓?至少,要是能擒住侬智高,也能逼得阿侬把金花和排风当做人质拿出来交换。

  黄守陵把目光投向远处的侬军大寨,心中也免不了忧虑。没错,若是不趁机拔了敌寨,等到侬智高喘过一口气来,到时黄峒又怎能抵挡?想到这里,便道:「全凭元帅吩咐!」

  穆桂英道:「峒主,烦请你率二千人马,袭击侬军左侧的营寨,二峒主再率两千,袭击侬军右侧的营寨。本帅与石鉴自率人马三千,从中寨猛攻!」

  号令一下,黄峒上下,一律依令行事。

  这一次,穆桂英显然有些高估了侬智高。侬军乱糟糟地退回到大营里后,侬智光已是吓破了胆子,不敢再守着大寨抵抗。侬智高见自己仰仗的弟弟已是没了斗志,便长叹一声,料想黄峒已非他所有,一时半刻,又无法报仇雪恨,只好又下了一道圣命,从罗阳山口撤军。

  谁知撤军的号令一下,底下的将领士兵,又乱了起来。几日之内,接连经过归仁铺、罗阳山两场大败,军心涣散,还没等侬智高收拾好行装,士兵已经放起一把大火来,点燃了整个寨子,焚营自遁。寨子一烧,侬智高更加心慌意乱,也没那个闲情逸致再收拾东西了,和弟弟一起,上了战马,没命似的朝着横山寨方向逃了出去。

  好在侬军有范夫人张全加入,这才挡住了从左右两翼猛攻的黄守陵、黄守钦兄弟,替侬智高的溃败争取了一些工夫。

  侬智高急急如丧家之犬,一路之上,风声鹤唳,埋头跑出百余里地,回头一看,身边的士兵,只剩下不到百人。细细地清点了一下,好在儿子侬继封和三弟侬智光依然跟在自己的身后,这才松了口气。想来是自己跑得太急了,把那一堆乱兵全都甩在了身后,但此时保命要紧,只能到了安全之所,再慢慢地收聚败军,以图东山再起。

  连日的鞍马劳顿,把侬继封折磨得叫苦不迭。想他身为大南国太子,自小养尊处优,何时吃过这种苦头?

  侬智高见儿子面有菜色,于心不忍,这才下令,所率人马就地休整。直到现在,他才终于从慌乱中解脱出来,细细想来,从九五之尊,一下子变成了过街老鼠,就连自己最信任的黄守陵,也在危难关头叛离了他,悲伤之色,不由地浮于脸上。

  「二哥,」侬智光已是灰头土脸,想起自己镇桂州之时,那是多么的威风,如今竟沦落到这步田地,心有不甘,「这一下,往后你有什么打算?」

  侬智高说:「邕州虽然没了,可是横山寨,特磨道犹在,凭着这两个地方,尚足以与宋军一战!」说这话的时候,他自己都没什么底气。巍巍昆仑都没法挡得住狄青的脚步,只是小小的两个寨子,又如何能够将十余万宋朝大军拒之门外。沉默了一会,又接着道:「真的不行,朕只能委曲求全,遁入大理!想必宋军追到大理,也不敢乱来的!」

  当年太祖西征,以玉斧为界,才让大理得以幸免。往后历代,大宋的军民,谁都不敢违背了这条开国祖训,倒也和大理相安无事。几十年都没人敢破的规矩,侬智高不相信狄青敢破。大理,确是他兵败后的不二之选。

  「都怪穆桂英那个婊子,害得我们兄弟如上天无路,入地无门。只可恨,今朝让她逃脱,便再也没了报仇的机会了!」侬智光又恢复了往日的跋扈,拳头在身边的地上不停地砸着。

  「三弟,你别怕!」侬智高说,「现在杨排风和杨金花还在我们的手上,谅穆桂英也不敢乱来的……」

  话没说完,忽然听到耳边一声炮响,震得道路两旁的枝叶纷纷颤抖起来。侬智高兄弟却抖得比这些树枝更加厉害,整个人立时从地上蹦了起来,大喊道:「不好!快跑!」

  还没等他们拔开步子,忽然从四面八方杀出许多黄峒的人马来,立时将他们团团地围了起来。

  「侬智高,看你现在还往哪里跑?」穆桂英率着石鉴,从人群里走了出来,拦在他们兄弟的跟前。

  罗阳山大战之后,穆桂英把黄峒的人马分成三路,合击敌营。侬军还没接仗,已是大乱,焚营的大火直贯云霄,试图拦住追击者的脚步。但只靠着火势,始终不是长久之计,穆桂英很快就让人把火灭了,继续追赶。直到追出数十里地,她才发现黄守陵和黄守钦所率的左右两翼人马,已被范夫人截住,正在厮杀。她不顾孤军深入的危险,领兵直追,不追上侬智高,誓不罢休。

  追出百里,穆桂英才发现自己走岔了道,竟赶到侬智高一行的前头去了。不过这样一来也好,守株待兔,总比千里追击要好得多,便令人在去往横山寨必经的道口埋伏,只等侬智高到来,将他一举生擒。果然不出所料,刚刚设下埋伏的第二天,这百余侬军便急匆匆地赶来,还不等他们休息个够,就鸣炮杀了出来。

  侬智高一见,事到如今,只能作困兽之斗。他并不是没有想过投降,可是一想起自己曾经对穆桂英和杨八姐做过的一切,很快就意识到,即便投降,也是死路一条。与其跪下求生,不如立着战死。

  他本来就不是一个会跪下求饶的人。要不然,也不敢和交趾交恶了。想到这里,也不与穆桂英多话,猛的抽出腰刀来,朝着穆桂英扑了过来。

  还不等穆桂英动手,石鉴已是一个箭步拦在前头,将侬智高的腰刀格了下来。

  侬智高已是抱定了必死的决心,眼见突袭不成,又是一刀,朝着石鉴横切过来。殊死一搏,已是用尽了浑身的解数,不能杀死穆桂英,找一个石鉴来陪葬,也不失为一个选择。

  石鉴一心要保护穆桂英,却没料到这一刀竟是朝着自己来的,慌乱之下,已是无法自顾。

  穆桂英看在眼里,岂容侬智高伤害石鉴,手里的绣鸾刀猛的挑了出来,磕在他的刀口之上。

  侬智高虽然力沉,可是穆桂英的这一刀,用得十分精妙,力道恰好用在他的软肋上。当的一声,侬智高手里的腰刀脱手飞出,整个人也跟着腾腾腾地倒退了两步,扑通一声,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石鉴见状,急忙上前,一脚踏出了侬智高。左右僮兵也跟着一起上来,抖出一条绳子,将他绑了。

  穆桂英本想就此一刀,了结了侬智高的性命,可眼下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侬智光见二哥被擒,吓得肝胆俱裂,急忙丢了兵器,扑通一声,跪在穆桂英的脚下,紧紧地把她的双腿抱了起来,恳求道:「穆元帅,以前都是小人的错!求你放过小人一条性命吧!余生必当做牛做马,伺奉元帅!」

  穆桂英一见到他,就想起自己的那些屈辱来,气不打一处,抬起就是一脚,把侬智光踢倒在地,也是令人将她绑了。手里的绣鸾刀朝着她一指,喝问道:「金花和排风何在?」

  侬智光道:「回,回禀元帅,排风,排风姑娘已被我母后……不,母亲带到横山寨去了!金花小姐在,在马车里……」他一边说,一边把目光转向了停在林中空地里的一架马车。

  马车的车厢在不停地摇晃着,好像里头有人在激烈地打斗着。

  穆桂英来不及发泄自己的怨气,这个时候,救人要紧。

  金花……我终于能够把你救出来了!都怪为娘无能,让你受了这么多的苦楚!

  穆桂英一边念着,一边已飞步到了马车前,手起一刀,将整个车厢都劈了开来。

  「啊!」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的声音,几乎在同时叫了出来。原本两个人似乎在里头挣扎肉搏,这时同时停下了手脚,呆呆地望着穆桂英。

  果然是杨金花。杨金花浑身一丝不挂,被一道拇指般粗的绳子捆在身体上,几乎无法动弹。侬继封手里握着一把尖刀,刃口牢牢地抵在杨金花的喉咙上,将她的身子挡在自己的面前。若论武艺,侬继封根本不是杨金花的对手,可现在杨金花身负禁锢,却被侬继封控制得死死的。

  侬继封的眼里,像他的父亲和三叔一样,充满了恐惧和绝望,死死地捏在手中的那把尖刀,好像是他最后的救命稻草一般,朝着穆桂英大吼:「你要是敢再靠近一步,我,我就杀了她!」

              113、人质

  侬继封感觉自己的掌心湿漉漉的,快要握不住手里的那把匕首,整个手腕更是禁不住地颤抖,刀锋好像剃刀一般,在杨金花白皙的脖子上不停地上下刮动。穆桂英真怕他的手抖得厉害了,一不留神,就真的将她女儿的咽喉给割断了。

  「你……你快把刀放下!」穆桂英一身勇气,就在见到女儿被挟持的这一刻起,又烟消云散了。

  侬继封又怎么肯把刀放下?如果手上一松,他就彻底成了阶下之囚。在父亲起兵之前,也曾听说过穆桂英这个女人何等厉害,让那些乡民一传说,差点没生出三头六臂来。可真当他面见穆桂英时,却发现不过是一个始终没有衣服穿,已被僮人调教得肝胆俱裂的普通女人而已。渐渐的,侬继封对她的忌惮,也就不再是忌惮了。直到今天,当绣鸾刀的刀锋慢慢朝他逼近时,他才发现,原来,真正的穆桂英,比传说的三头六臂,青面獠牙更加可怕。

  「不!你把刀放下!你要是不放,我,我今天就和你女儿一起同归于尽!」侬继封的嗓子几乎快要喊破了。

  「别……」听到侬继封的怒吼,穆桂英的心里忽的一颤,失声叫道。

  这时,石鉴等人也提着刀赶来,见侬继封挟持了金花小姐,也是投鼠忌器,不敢妄动,喝道:「南太子,你快把金花小姐放了,今日我们便饶你一条狗命,放你回横山寨去!」

  「不!你以为本太子还会轻易相信你们黄峒人的话么?快把我父皇和三叔放了!」侬继封似乎已经有了必死的决心,要和杨金花共赴黄泉,掌心里的尖刀,已在金花小姐的咽喉上越逼越近。

  「放人!」穆桂英一咬牙,大喊道。

  在邕州城里受了那么多屈辱,今朝总算是扬眉吐气,把侬智高兄弟父子几人一起逼上了绝路,可偏偏事不遂人愿,一心想要救出来的女儿,却成了对方手心里最后的把柄。穆桂英纵使心里有再多的不甘,再多的不舍,也不得不依了侬继封的话。

  刚刚被绑了个结实的侬智高和侬智光,只道自己这一回在劫难逃,总也逃不过去,垂头丧气,断了生念。不料,一直碌碌无为的南太子竟然一下子捏到了穆桂英的软肋,迫得她不得不放人。绳子一松,二人好像重新为人,急忙甩脱了身上的绳子,护到侬继封的身子两侧去了。

  黄峒的人马越围越多,几百根长矛一道齐齐地指着侬家父子,就算他们手里有着杨金花作挡箭牌,依然插翅难飞。

  侬继封额头上的汗珠,比起手心里的来,流得更加猛烈。不仅是脸上,后背上也被汗水湿透,牢牢地贴在皮肉上,被风一吹,凉得发紧。

  「侬继封,本帅已经放了你父叔,你赶紧把金花放了!」穆桂英心里焦急,一边喊,一边朝前逼近了一步。

  不料,她的脚步一逼近,侬继封手里的刀也跟着朝杨金花的喉咙口里逼近,在白嫩的肌肤上,竟划出一道鲜红的血痕来,鲜血瞬间从伤口里涌出,沾染了整把寒芒四射的刀锋。

  「别!」穆桂英又是惊叫一声,不得不停下脚步,再也不敢往前挪动半分。

  「贱人,母狗,快把武器丢下!」侬智光又恢复了刚才穷凶极恶的样子,似乎忘记了自己还刚刚跪在穆桂英脚下求饶的场面,咬着牙嘶吼道。

  「大胆贼人!」石鉴拔剑朝着他一指,喝道,「饶了你一条狗命,你已该庆幸,又如何敢口出狂言!」

  侬智光急忙从地上拾起一把朴刀来,也朝着杨金花的脖子上一架,目光先后从穆桂英和石鉴的脸上扫过,啐了一口,冷笑道:「你们以为自己稳操胜券了吗?没想到自己的女儿还在老子的手上,哈哈哈!天不欲灭我,你又能奈我何?」

  穆桂英这才明白过来,他们要是不仅是自己的性命,还有她这个人。她回头望了一眼身后的战场,四处狼烟滚滚,烽尘乱起。在迁隆寨里的时候,她听说过狄青飞度昆仑,顺势下邕州,大南国主力虽然被击溃,可是侬智高、阿侬等人的势力犹在,更兼西南三十六峒兵马,虎踞在此,人心莫测,大局的胜负依然难料。她在迁隆寨里,就算能够安身立命,也势必为侬峒之人所不容。此番侬智高虽败,但谁也不敢保证他还会不会卷土重来,再攻黄峒。

  如果……能用自己的身家来换取女儿和黄峒的一时安好,这恐怕是她眼下唯一能做的事情了吧?

  「石先生……」穆桂英轻轻地叫了一声。

  「元帅,有何吩咐?」石鉴只道她想出了什么制敌的妙法,急忙凝神屏息,靠了过来。

  「你赶紧收拾兵马,后撤二十里,与黄峒主兄弟二人会合!」

  「啊?」石鉴闻言,大吃一惊,急忙道,「那,那元帅你呢?」

  「你不要管我!」穆桂英似乎已经打定主意,咬着牙轻轻地道。

  「那怎么行?」石鉴焦急起来。

  「石先生,若你还认我这个不成器的元帅,便最后再听我一次可好?」见他死活不肯照办,穆桂英的语气不由地有些焦急起来,「待你见到黄峒主,烦请转告,峒主之大恩大德,桂英今生恐怕难以为报!」

  「这……」石鉴终于明白过来,穆桂英要以身救女,更要用自己,把敌人远远地诱离黄峒,以换取迁隆寨的暂时太平。这或许是眼下最好的办法,可是要用他毕生敬畏的女元帅来做交换,心中却有一千个一万个不舍,睿智如他,却不知一时该如何劝解。

  「走!」穆桂英又重重地说了一声。

  石鉴一跺脚,只好跪了下来,深深地三拜,遵照着将令,收拾起人马,慢慢撤了下去。

  「石先生!」穆桂英眼看着石鉴真的要走,心里好像又有许多事情放不下来。

  「元帅还有什么吩咐?」石鉴问道。

  「你……你见到了黄峒主,他要是问起本帅的下落,便称……称本帅挂念女儿,单骑追杀残敌而去,不救出女儿,誓不回山!切记,务必将他拦在半路,不能西进一步!」穆桂英的诸多牵挂,不知该如何从口中表达,只是没来由地吩咐几句。

  「末将记下了!」石鉴感觉泪水很快要从眼眶里涌出来,差点没一狠心,下令将侬智高兄弟父子三人,一并剁成了肉泥。可如此一来,金花小姐势必也性命不保,穆元帅难免会因此而怪咎于他。若是金花一死,元帅恐怕也不甘苟活了。

  穆桂英辞别了石鉴,又把目光投向远处。天知道在多少里之外,同样的兵荒马乱,其间还有被俘的杨排风身影。之所以甘愿在得胜之后缴械,不只是为了女儿,也为了那名跟随她十几年的忠仆。

  看到黄峒的人全部撤去,侬智光这才松了一口气,谁也没有注意到,他手中的朴刀,颤得比侬继封更加剧烈。

  侬智高向前一步,拱手道:「穆元帅,此番饶命之恩,如同再造,从今往后,凡大南国治下臣民,见到元帅旗号,必然避退三舍,绝不交锋!朕这便将小姐双手奉还……」说着,伸手想要把杨金花从马车上拉起来,还给穆桂英。

  不料,侬智高拉了两次,却发现杨金花好像被钉在了马车上一样,纹丝不动。他不由地心下好奇,扭头望去。

  「二哥,你这是要干什么?」侬智光颤抖的手依然把朴刀紧紧地搁在杨金花的脖子前,不肯松手,见侬智高伸手来拉,大声问道。

  「三弟,人家放了我们一条生路,自不该恩将仇报,快把女儿还给人家!」侬智高道。

  「哎呀!二哥,你可真糊涂啊!」侬智光说,「穆桂英这母狗的女儿在我们的手上,难道你还怕她真的会杀了我们不成?」

  侬智高道:「三弟,朕当然不会相信她现在会要了我们的命!如果她真有这个心,又何必喝退麾下的千军万马,单独与我们对峙?」

  「现在不会,并不代表以后也不会!如今她不过是女儿在我们手上,投鼠忌器,这才有所顾虑。但若是数日之后,她与狄青联手,陈兵于横山寨外之时呢?这一次,请恕臣弟不能从命!」侬智光说。

  「父皇,三叔说得对!我们不能放走那个娘们!」侬继封在旁也附和着道。

  「二哥,我知道你要当天下的王,不能行背信弃义之事。今日这件事,你便当作不知情,不要问,也不要插手,全交给我这个当弟弟的来办!」侬智光说。

  侬智高本以为今日能逃出性命,已是万事大吉,却不料自己的三弟和太子,想要在败中取胜。不过再回过头来想想他们的话,也是不差。就凭着刚才战场之上,穆桂英的那副凶神恶煞,恨不得当场就要了他的性命,现在回想起来,仍是心有余悸,不由地只能默认下来。

  见二哥不答话了,侬智光更加来了兴致,提着朴刀朝穆桂英迎面走了上去,刚才的害怕劲儿,现在已经被他换成了耀武扬威的得意劲儿,直直地站在穆桂英的面前,喝令道:「母狗,见了主人,还不赶紧跪下?」

  穆桂英神色一变,脱口而出:「你说什么?」

  侬智光二话不说,忽然抡起胳膊来,一耳光扇在了她的脸上,骂道:「贱人,难道你忘记了自己当初是怎么跪在本王的脚下摇尾乞怜的样子了么?别以为你今朝重披了战甲,人模人样,能够耀武扬威了,骨子里依然是那条人人唾弃的母狗!」

  穆桂英被着突如其来的耳光扇得眼前发黑,金星乱冒,差点没反手一拳朝着他的要害处打去。可是抬头一看,自己的女儿还被人架在刀脖子下,只能又暂且忍了下来。

  在黄峒里住了几日,邕州城里的屈辱和凄惨,在黄守陵的温情下,已经被渐渐冲得淡化起来。假以时日,她或许会忘记自己曾经的大元帅身份,同时也会忘记自己受过凌虐的惨痛。可是这一刻,她猛然发现,那些噩梦好像从未远离她,就这一耳光,把她所有的屈辱,又在心头重提了一遍。

  五个指印印在脸颊上,火辣辣的,就像在伤口上撒了一层盐。穆桂英捂着脸,狠狠地瞪了一眼侬智光,嘴唇几乎咬出血来。

  「母帅……不要管我……快杀了这几个狗贼……」杨金花见状,心如刀绞。在来时的路上,当她听说母亲趁乱逃脱,下落不明之时,心里既欢喜又失落。欢喜的是,自己的天伦终于逃脱敌手,不用再受欺凌,失落的滋味,却不知从何而来,在她心底的最深处,竟隐隐希望什么都没有改变。毕竟,任何事都有母帅遮挡着,即便自己受到再大的屈辱,也总会有借口可以推脱掩饰。

  穆桂英却不这么想。尽管有很多次身遭酷刑之时,曾不顾一切地想用身边的任何东西来换取自己的平和,但当她重新冷静下来时,却不得不顾忌血肉之情。

  「母狗,你瞪什么瞪!」侬智光被穆桂英满怀仇恨的目光一瞪,心里不禁又开始发毛起来,为了不让自己的心虚被对方察觉,只能用发泄的怒火来掩饰,「跪下!快跪到老子的脚底下去!」

  穆桂英愣着没动。虽然已经萌生了退意,不想继续纠缠在这个复杂丑恶的漩涡之中,但二十多年大元帅的尊贵身份,不是说放弃就能放弃的。更何况,站在她眼前的这个男人,不仅凌辱自己和女儿,还是杀害杨八姐的最大帮凶,又怎么能轻易对他屈膝?

  侬智光此时已经彻底摒弃了对穆桂英的恐惧,当人对自己曾经忌惮的人和事一下子失去了畏惧感,便会变得愈发猖狂,恨不得将其踩到脚下去,以证明自己当时的恐惧不过是旁人心中杜撰出来的。不,这里没有旁人,侬智光只不过是想要向自己证明,自己从来就没有怕过这个女人!

  他忽然抬起一脚,重重地踢在穆桂英的小腹之上。

  穆桂英腾腾腾地倒退了三步,腹部遭受的重击,就像从天陨落的巨石砸到她的身体上,疼得她直不起腰来。一股莫名的呕吐感一下子从胃里涌上来,让她差点没能吐出来。额头上香汗淋漓,剑眉微蹙,痛苦不已。

  「他娘的,老子让你跪下,你耳朵聋了么?」侬智光怒意愈发明显,趁着穆桂英由于疼痛弯下腰去,急忙一个箭步,绕到了她的身后。举起手中的朴刀,滴溜溜地在半空中转了半个圈,拿着刀背狠狠地朝着穆桂英的膝弯上打了过去。

  穆桂英吃痛,两腿忍不住地一弯,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上。

  侬智光愈发张狂,此时在他眼里的穆桂英,又变成了那个在桂州和邕州城里任由他玩弄的女人,而不是刚刚还一心想要了他性命的女元帅,心中禁不住一阵兴奋,将朴刀朝着脚边的地上一插,三五下便松开了自己的腰带,一把拎起穆桂英脑后的秀发,朝着自己跨间按了下去:「母狗,快!快替我舔舔宝贝,老子许久没享受你的口舌伺奉了,心里念得紧!」

  穆桂英被打得涕泪横流,刚重重地跪倒在地上,猛然觉得脑后头皮一痛,整张脸又不由自主地抬了起来,迎面便见到那条乌黑粗壮的肉棒正不管三七二十一,朝她的嘴里塞了进来。不过此时的穆桂英,非彼时的穆桂英,在迁隆寨里养足了精神,自是不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遭受敌人的欺凌,下意识地举起右手来,五指紧握成拳,想也不想,也朝着侬智光的小腹上狠狠地打了过去。

  「哎哟!」穆桂英虽然力气远不如侬家兄弟,可是论刀法枪法和拳法,其精妙之处,已是炉火纯青,专挑人薄弱之处下手。这一圈,正中了侬智光的丹田,差点被将他打得小便失禁,立时大叫一声,双手捂着小腹,连连后退,嘴里骂道,「你这贱人,居然敢打我!」

  穆桂英无数次遭受侬智光的肉棒凌辱,不胜其苦,此时恨不得跃上前去,一把捏碎了他的阴囊。她刚要起身,忽听耳边又响起了侬继封的吆喝:「母狗,住手!」

  侬智光上前折辱穆桂英的时候,侬继封依然紧握着尖刀,架在杨金花的脖子上,此时见穆桂英忍不住屈辱,竟朝着三叔动起手来,当下也不示弱,手起就是一刀,朝着杨金花的身上切了下去。

  当然,侬继封也没想过立时就要了杨金花的命,留着她不仅能够要挟穆桂英,更能把她当成一件玩物,所以这一刀是朝着杨金花的乳房上切下去的。

  锋利的刀刃穿过杨金花娇嫩的皮肉,让她感到浑身一阵冰凉,当她还没反应过来之际,这阵冰凉一下子变成了疼痛,像周身的经脉全都被挑断了一般,疼得她浑身颤抖,却又无法挣扎,僵在了原地,只能撕心裂肺地大叫出来:「哎哟!痛!」

  侬继封居然用刀尖割下了杨金花左侧乳房上的乳头,一下子鲜血从伤口里喷了出来,像喷洒的雨点一般,在她身前形成了一道血雾,瞬间将她整个白皙结实的身体染成了通红,就像刚刚从血池里捞上来的一样。

              114、范夫人

  「母狗,你要是敢再继续轻举妄动,下一刀,本太子可不敢保证你女儿娇滴滴的性命还能保得住!」侬继封也被喷薄出来的鲜血染得满脸通红,用舌尖舔舐着嘴角上的血迹,血腥味使他变得更加凶残,连眼白里都布满了血丝。

  「不要啊!」穆桂英万没想到,侬继封居然真的会向杨金花下手,刚刚从心底里涌起的热血,立时又变成了理智,愣在原地,不敢妄动。

  比起杨金花来,侬继封的年纪也是要小上许多,被一个乳臭未干的孩子挟持,一动不能动,反被他割掉了左乳,痛苦之余,其间的屈辱和不甘,更是无以言表。虽然在杨府的时候,杨金花无数次被自己的长辈们教育着以身报国,死而后已之类的信条,她一直以为死不过是一件简单容易的事,可直到现在,冰冷的刀锋从肉体里穿刺而过时,才让她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感受到死亡的胁迫,顿时整个人都僵住了,连手指都动不了半分,所有的豪气干云也一下子烟消,只拿一对求救的目光,牢牢地盯着自己的母亲。

  「贱货,居然敢对老子动手!」侬智光怒不可遏,忍住丹田里的剧痛,走上前来,对着穆桂英就是一顿拳打脚踢。

  就在侬智光恨不得把穆桂英当场打死之际,忽然听到小径的深处传来一阵纷乱的马蹄声。不一会儿工夫,就见一队残败的兵马,慌慌张张地正朝着这边赶来。他抬头一看旗号,火红的底,海浪的边,上头绣着斗大的「宋」字,正是大宋的人马。侬智光猛然觉得自己的眼皮跳个不停,暗道自己这几日可算是蹙了霉头,怎么天下的坏事净往自己的身上来。

  直到那对人马趋得近了,侬智光这才看清,为首的那名女将娉娉婷婷,容颜娴丽,举手投足之间,却颐指气使,充满了杀意,不是范夫人和张全到来,还能是何人?范夫人和张全见到侬智高,急忙翻身下马,在南王陛下驾前下拜:「末将参见陛下!」

  侬智高见了范夫人的人马,这才松了口气,道一声「免礼」。

  待范夫人和张全起身,侬智高又问:「你们两个不在大宋营里,带兵来到此处作甚?」

  范夫人便将狄青、余靖等人搜出往来书信之事一一说了,末了又道:「此事狄元帅已经上奏朝廷,不久前朝廷下旨,使我夫婿张茂下狱问罪。如今小女与张全已如丧家之犬,无处落脚,唯有投奔南天子,方有生路,还望陛下收留!」

  侬智高正在感叹自己墙倒众人推,连结义兄弟黄守陵都背弃了他,却还有范夫人一对人马在危难之中相助,不由涕零。听她这么一说,才算是恍然大悟,原来也是走投无路,这才到他这个落魄天子处寻求庇身之所。要是换在以往,他还是邕州之主的时候,定然对此嗤之以鼻,可现在归仁铺新败,迁隆寨再败,大南国正是用人之际,急忙说:「如此甚好!待朕北定中原,定然救出张丞相!」

  范夫人谢过南天子,回头一看,只见穆桂英已经被侬智光打倒在地,双手捂着自己的小腹,不停地翻滚,便又对侬智高兄弟奉承道:「陛下果然洪福齐天,亲自出马,生擒了大宋元帅。如此看来,反败为胜,复据邕州,指日可待!」

  虽然范夫人带来的不过是一些残兵败将,刚从阻击黄峒人马的战场上撤下来,但毕竟是人多,很快就把穆桂英团团围了起来。几名长得壮实的汉子,上前就把穆桂英从地上架了起来,拖到范夫人面前,等候发落。

  侬智光余怒未消,还待上前继续殴打,已让侬智高和范夫人一道劝了下来:「三弟,你若是白白地将她打死了,与我大南国百无一利!」

  范夫人踱到脸色苍白的穆桂英面前,伸手托起她的下巴来,笑道:「穆桂英啊穆桂英,想不到你也会有今天啊!如今虽然张家株连,可是看到你这副样子,我心里也就好受许多了!哈哈哈!」

  穆桂英盯着她,从紧咬的牙缝里,忽然蹦出几个字眼来:「你……这个叛贼!」

  范夫人毫不介意,既然决心要投奔大南国了,自然也就不怕天下人说三道四了。更何况,这些话不过是从一个阶下囚的口中说出来,也就更不需要在乎了。范夫人忽然下令:「来人,把她的衣服甲胄,统统给我扒个干净!」

  穆桂英很快就被按住了双肩,摁到了地上,一身僮人的衣甲,眨眼之间就被剥了下来。

  纵使穆桂英刚挨了打,浑身上下说不清究竟哪里痛,对付这几个压制她的士卒,还是不在话下的。不过她此时纵有天大的本领,也是不敢还手,因为她女儿的性命还握在敌人的手里,侬继封只要手抖上一抖,就会立时让她和女儿天人永隔。

  穆桂英被剥得赤条条的,又被几名壮汉用绳子紧紧地绑了。这时,她才意识过来,对她动手的这些人,却是自己曾经的下属,同样是大宋天子麾下的军士。他们看着这位不可一世的的女元帅任由自己摆弄,心里就想乐开了花一样,虽然脸上没有表露出来,但喜悦的心已经像一只不安分的小鹿,快从他们的嗓子眼里蹦跳出来。

  「穆元帅,想不到啊,你久经沙场,身材却还保持得那么好,可真令人羡慕!」范夫人举起手中的马鞭,用鞭子的木柄轻轻地拍打着那对沉甸甸的乳房。

  被范夫人的鞭子一拨弄,穆桂英的硕乳就像放下马蹄下的水碗一样,剧烈地震颤起来,把范夫人看得心花怒放。她剥穆桂英的衣裳,也并非是没有来由的。早在东京汴梁时,被派去求援的李文祥无意之中将穆桂英被俘之事透露给了张茂,老奸巨猾的张茂一听,觉得此时可以大做文章,再加自己又有和南国的交情在里头,于是自告奋勇,这才让范夫人和张全充当了狄青所部的先锋。等到了昆仑关下,几番传书,终于确凿了穆桂英在敌营之中受辱的事实,更让范夫人心花怒放。

  试想,穆桂英在大宋国内,不仅是人人景仰的女元帅,更是首屈一指的大美人。如此容貌,如此身份,想让人不动心都难。相比之下,范夫人虽然也有些姿色和本领,可是比起穆桂英来,无疑是相形见绌。同为女人,总是免不了嫉妒和攀比,范夫人处处落于下风,这让她心头很是不悦,只是苦于寻不到法子去对付她。今朝终于有了机会,范夫人自是不肯轻易放过,不好好地羞辱一番穆元帅,便对不起她这几年人在矮檐下的折磨。

  范夫人是这句话,听上去像是在褒扬,可是有意无意地将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引到了穆桂英的身上。其实,无需她多加提醒,穆桂英身上的衣裳一脱,在场的人早就把目光齐齐地转了过来,盯着她眼睛都不多眨一下。

  穆桂英左右躲闪着,样子屈辱扭捏至极,引得一旁的军士无不哈哈大笑。

  「这副好身子进了南国军营,莫不是让僮人当了犒赏吧?」

  「早就听说了,被侬王兄弟们玩得都快烂了吧?」

  「呸!真不要脸,这样的人居然也能当大元帅!真是丢进了大宋的脸!这倒也难怪大宋的军队始终打不了胜仗!」

  在一片嘲笑声中,穆桂英更加无地自容。偷偷地抬起头望向自己的女儿,她的眸子里除了惊慌,竟然还有怜悯。

  杨金花颤抖的双手捧着自己的左乳,掌心里接了一大捧血水,却从指缝里不停地往下流淌。她不知道自己究竟该怎么办,是舍身去护着母亲,还是当做什么也听不见,独善其身?

  「跪下!」侬智光大喊,刚才没完成的事,现在一炷香的工夫都等不下去了。尤其是现在人多,正是他展现男人雄威的时候。还有什么比让敌国的女元帅臣服在自己的胯下更能振奋人心的事呢?

  这一次,无需侬智光动手,几名壮汉已经将女元帅用力地按倒在地上。只见侬智光朝前跨了几大步,立在穆桂英的跟前,一手举握着自己肉棒,直直地朝前挺起,一手环抱起她的后脑,随着腰杆朝前一顶,也将穆桂英的整张脸朝着自己的胯间按压过来。

  穆桂英毫无防备,顿时感到一根火热坚硬的物体插进了嘴里,巨大的龟头瞬间将她的咽喉堵得死死的,透不过气来。她本能地挣扎了几下,可是身后押解的士兵容不得她有半点不从,又牢牢地控制住了她的上身,从后面将她整个人都推得朝前紧贴在侬智光的大腿上。

  「唔唔!唔唔!」当腥臭和尿骚味一起朝穆桂英的喉咙里倒灌进去的时候,她猛的感受到胃里一阵紧张的抽搐,难受地扭动起来。

  上身动弹不得,双膝也是跪在地上,无法挪动,穆桂英唯一能够动弹的,便是那个白花花的肥硕屁股。只是现在的这副模样,扭动起屁股来,别提有多不雅观了,就像一条刚刚饱食一通的肥壮青虫,忽然被人捏住了要害一般。

  「哈哈哈……」看着穆桂英屈辱挣扎的样子,旁的军士更加兴奋,笑声也变得更加放肆激烈。

  范夫人看在眼里,忽然抖开了手里的那条皮鞭,朝着那具不停扭动的屁股上狠狠地抽了下去。

  急迫有力的鞭梢扫过臀部上的嫩肉,让那些像水波般的肌肤开始荡漾,涟漪层层,不停地朝着身体四周扩散开去。

  「啊呜!呜呜呜呜……」穆桂英惨叫起来,声音都被堵在了喉咙口上,含糊又凄厉。一丝不挂地把自己的身子裸露在众目睽睽之下,穆桂英已不是经历过一次两次了,这样的屈辱对她来说,已经渐渐麻木。可是精神能够麻木,肉体上的剧痛始终麻木不起来。范夫人的一鞭子下来,就像一把尖刀刻划在她的肌肤上一样,差点没让她疼得窜起来。

  穆桂英浑身由于痛苦而颤抖着,胸前的两个沉甸甸的大肉球也跟着晃荡不停,其间的分量好像一直压着她,让她永远也直不起腰来。

  「看到没有?」侬智光有意要在刚刚投奔过来的宋军士兵面前卖弄,一边说一边将肉棒在穆桂英的口腔里抽插起来,「这就是宋军的女元帅!哈哈!这些天早就被我们调教成一条母狗了!你们若是诚心投奔,以后人人都可享用她的肉体!」

  范夫人同样感觉有些触目惊心,虽然敌人凌辱穆桂英让她心里十分痛快,可是这种狂乱疯癫的场面,还是有生以来第一次见。同为女人,竟然有些怜悯起这个曾经身份尊贵的女人来。

  「呸!母狗元帅!」军士们可没想那么多,本来到了广南,九死一生,如今又在将军们的胁迫下,转投南国,前途未卜。不如及时行乐,倒来得轻巧自在。见侬智光竟对他们一直敬重的女元帅大行凌辱之事,心头也跟着激动火热起来,对穆桂英一直骂个不停。

  穆桂英听不到士兵们对自己的辱骂,只觉得两只耳朵里嗡嗡地响个不停,咽喉被堵塞的窒息让她感觉身上所有的血气都开始往脸上涌。不一会儿工夫,整张脸便开始涨红起来,身子由于难受,愈发扭动得厉害。

  侬智光感觉穆桂英湿漉漉的喉咙口好像会自主收缩的一般,不时地有一股莫名的力道从四面八方朝他挤压过来,一张一弛,让他又说不出的舒爽。怀着对这位女元帅的恨意和爱意,心里兴奋得就像服下了五石散,乌黑的肉棒不停地捅进她的嘴里,直贯到底。

  穆桂英凄惨地挣扎着,叫喊着,可是所有的努力看起来都是如此笨拙滑稽,成了一旁士兵们的笑料。几名胆大的军士趁着侬智光和穆桂英沉浸在各自的愉悦和痛苦中时,偷偷地靠了过来,从后面抱紧了她的身子,双手在胸前托起她的两只硕乳来,玩弄在掌心里,不停地揉捏。

  「穆元帅,你的奶子可真有劲啊!」士兵玩弄着,咯咯地笑了起来。

  「母狗,看清楚了么?大家可对你的身子很感兴趣啊!」在侬智光的眼里,只有杨金花才是自己的媳妇,至于穆桂英,他也压根没将她当过半天自己的丈母娘,不过是一件人尽可夫的泄欲工具罢了。所以在他玩乐的时候,忽然被旁人插手,也不感到气愤,相反还有些戏谑的意思。

  见侬智光没有责备的意思,那些宋军的胆子也跟着慢慢地大了起来,几只粗糙的大手一起朝着穆桂英的身上摸了过去,粗短而有力的手指一齐插进了女元帅的肉洞和肛门里去。

  「呜!」穆桂英大叫起来,侵入身体里的那些不安分的指尖,她甚至能够感受到依然沾染在上面的泥土,却始终无法分清这些手指的主人究竟是谁。

  一根,两根,三根……不停地有手指插进她的前后两个肉洞里,开始朝着四面八方抠挖起来,让穆桂英更加难受和痛苦。她在无数健壮的男人当中扭动着身体,就像被猛兽包围起来的蛇,虽然在拼命地寻找出路,可换来的依然只是一次次绝望。

  「母帅……唔唔……求求你们,不要……」杨金花的双手开始在血泊里乱摸,寻找着那颗刚刚被割下来的乳头。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更何况是她倍加珍惜的乳房上的鲜肉。胡乱地在血泊里摸索了一阵,那颗细小的乳头早已不知去向,就在心生绝望之际,抬头又见到母帅成了那么多男人的玩物,愈发屈辱痛苦,失魂落魄地叫了起来。

  「闭嘴!要不然,本太子现在就把你赏给那些男人!」侬继封威胁道。

  杨金花果然恐惧地闭起了嘴,不敢再发出半点声音。比起母亲和杨排风的遭遇来,她嫁到侬智光的门下,实在是好得太多了。这一回,她怕那些可怕的事情会再次降临到自己的头上,除了闭嘴,还能干什么呢?

  侬智光享受里穆桂英嘴里的湿滑滋味,终于感到一股浓烈的尿意从腹里升起,也不刻意忍耐。只见他猛的将一直插在穆桂英嘴里的肉棒拔了出来,用双手捧着,快速不停地套动起来。不一会儿,只见一股浓浊的液体疾射出来,全部射到了穆桂英的脸上。

  穆桂英的咽喉一直被龟头顶住,透不过气来,此时忽然一松,正要张口喘息,不料热浪如海啸般铺天盖地而来,狠狠地拍打在她的脸上。顿时,她的脸面没有一处是干燥的,全都流满了白色的浊液。

  「三弟,」侬智高看着这副香艳的场面,也不由地心动起来,只不过他心里明白,黄峒的人马随时都会杀来,虽有范夫人、张全等人的兵马相助,可终究也抵挡不住挟胜的余威,便道,「此地不宜久留,莫要再多耽搁,速速启程,前往横山寨与太后会合!」

  侬智光对于迁隆寨之败依然耿耿于怀,可既然重新俘虏了穆桂英,又得到了范夫人的兵马相助,也不算全无收获,便道:「全依了二哥的!」

            115、大火中的横山寨

  横山寨漫天的大火,侬智高一行在很远的地方就看见了。也许是已经被宋军打得怕了,他竟然在几十里开外停了下来,驻足观望。归仁铺的惨败犹在眼前,又遭逢迁隆寨大挫,让这位曾经不可一世的枭雄,竟对自己产生了疑惑。

  大火,像一朵巨大的蘑菇,直达天际。天空已经变成乌黑,方圆十余里,就像黑夜一样。

  派出去探查的斥候马上回来了,向侬智高和侬智光禀报:「启禀陛下,三王殿下,横山寨附近,并未见到宋军的身影……」

  没有宋军的身影,同样也没有友军的身影。就在侬智高等人一筹莫展的时候,阿侬太后派人找了过来。原来,阿侬拖着从邕州败退下来的大队人马,行进缓慢,一路之上,兵变迭起,有遁回本峒的,有投降宋军的,好在阿侬和杨梅大声疾呼,拼死控制住麾下,这才没有兵败如山倒。但等阿侬感到横山寨的时候,发现寨子早已是大火漫天,根本无法扑救。

  阿侬和侬智高一样,害怕遭遇追赶的宋军,因此原地按兵,不敢前进,但她终究还是比侬智高先到横山寨脚下,派人打探了清楚。

  狄青攻占了邕州之后,一边向朝廷报捷,一边遣大将于振率兵追赶侬军。本来,追赶敌军的事,交给杨文广来办,是最适合不过的,但由于在归仁铺之役时,杨文广痛失爱人,进入邕州后,又得知了杨八姐的惨死的噩耗,精神萎靡不振。狄青唯恐派他出去,会误了大事,这才把追逐穷寇的事交给了于振去办。

  于振是狄青在西夏军中的心腹悍将,膂力过人,勇猛不可当,带着精兵往西追赶过来。若论脚程,于振的精骑,确实日行千里,如风卷残云一般,但当初阿侬和侬智高选择不守邕州,从城里撤出,朝西而行,这时的作用就显现出来了。于振虽快,但架不住侬军先行。一时半刻,竟不能尾随。更何况,阿侬等人世代居住于此,熟悉地形,拖着大南国的一帮文武大臣,尽从小道行进。于振耿直,只从大路进发,一路之上,各村各寨,尚不知大南国天子归仁铺之败,皆奋而抵抗,也拖慢了他许多进程。

  于振还是阿侬之前,赶到了横山寨下。不过,两个人走的是两条完全不同的道,因此谁也没能撞见了谁。等到于振赶到横山寨的时候,发现大寨上空,早已飘起了侬军的旗帜,一打听之下,原来是卢豹的大军率先到达大寨。

  卢豹本是邕州城北高地望仙坡的统军大将,随阿侬太后、侬智高一道出战归仁铺,败于狄青之手。事实上,他根本没与狄青交过手,只见前方大军纷纷败退,料想胜负已定,便赶紧率着本部人马,撤会邕州,作死守计。谁知归仁铺的败局,比起他想的更严重,大军有如丧家之犬,纷纷涌进城里。卢豹自忖死守不成,便不等南天子和太后的将令,擅自逃遁。

  卢豹撤退的路线与阿侬一样,但走在阿侬之前,因此先到了横山寨,本想固守大寨,以迎太后与侬智高。可是等了几天,不仅没有等来阿侬,反而把宋军等来了。

  于振不明就里,不敢轻易拔寨,便令人查探。卢豹不知寨外的情况,只道南天子与太后皆丧于宋军之手,也无暇守寨,趁着宋军还没把寨子围了,连夜焚营自遁。

  此时侬智高等人看到的这场大火,就是卢豹放起来的。卢豹放火的目的,是为了阻挡宋军前进,他的目的确实达到了。因为于振一路追赶过来,并未见到阿侬的踪迹,只道她已经越过了横山寨。一过横山寨,那边僮人的势力更加错综复杂,三十六峒峒主各怀鬼胎,隔岸观望,若是轻入,唯恐闹出不可预测之事。于振见有大火拦路,只好撤军,回邕州向狄青禀报。

  于振往回的路上一过,阿侬带着大南国的文武,便从一侧的林子里灰头土脸地扎了出来,两下里还是擦肩而过。这本该又是一场大战,甚至有可能因此救出穆桂英母女几人,却由于阴差阳错,失之交臂,最终成了千古遗恨。

  阿侬愤于卢豹的擅离职守,致使邕州城防不战自溃,只道自己一赶到横山寨,卢豹会在那里恭候多时。偏偏一场大火,把她硬生生地拦住了去路。

  大火不仅烧了横山寨,也把附近的几个山头连带着一起陷入火海之中。火势挡住了于振的脚步,同样也挡住了阿侬的脚步,让她不得不暂时在寨下屯营,一边令人做好防御,一边让斥候四处打探侬智高的下落。

  大火烧了几天几夜,还是没有缓下去的趋势。阿侬正在暗暗焦急,她并不知道自己和于振的擦肩,只道尾随的宋军随时赶来,一场血战在所难免。调转马头的于振,没有那么快赶回邕州,坐镇在城里的大元帅狄青,也没有那么快判断出战事的是非,从迁隆寨撤下来的侬智高,接踵赶到了横山寨下。

  侬智高已经被打得昏头转向,还没从林子里差点被俘的惊怕中缓过神来,根本没有注意到离自己不远的阿侬。倒是早已有所准备的阿侬,已经打探到了来的这支人马,正是从黄峒出来的侬智高。两下合兵一处,大南国虽溃不成军,但有范夫人、张全的人马加入,倒也像个样子。

  侬智高带着人马去见阿侬,把黄守陵等人的叛节,范夫人的不期而至,全部说了一遍。阿侬听罢,切齿道:「可恨这黄守陵,人面兽心,当初信誓旦旦,要与君上平分天下。如今见我大势已去,竟转而助敌,差点令吾儿有去无回。他日若能东山再起,卷土重来,必然不饶了那狗贼!」

  范夫人、张全等人见了阿侬,翻身下马,对着大南国太后施礼。

  阿侬道:「呀!这不是张相爷的夫人么?何以行此大礼?快快请起!」

  不料,范夫人哭诉道:「太后娘娘,如今大宋朝廷之内,哪里还有什么张相爷哟……」

  阿侬闻言一惊,急忙问起。才知狄青入了邕州,在皇宫里搜出了她与范夫人之间往来的书信,累及了张茂一家,致使张家被宋天子抄没,让这二人有家不可归,无处可投。她暗暗悔恨自己的大意,把安插在宋营里最重要的一颗棋子暴露在了敌人的视野里,却也偷偷高兴,毕竟范夫人是带兵来投的,这对已经像是将死之人般的大南国,有如注入了一剂强心针,重见生机。

  「有了范夫人相助,想来大南国不致于顷刻覆没,重振旗鼓,指日可待!」阿侬道,「虽是失了黄峒的臂膀,但有了大宋的雄兵,倒也值当得过了!」

  侬智高道:「母后,孩儿此番黄峒之行,倒也并非全无收获。归仁铺大败之时,让那穆桂英趁乱逃脱了,孩儿虽也遣人去追,却始终不见下落。你猜那贱人逃去了何处?竟然躲到黄峒迁隆寨里去了!那贱人的口舌,好生厉害,竟煽动了黄守陵,使他对抗天兵,阻我道路。孩儿一战之下,又将那贱人给擒了过来,再献母后!」

  在迁隆寨下的大战,对侬智高来说,终归是说不出去的。他率领的人马,虽然败给了狄青的百万雄狮,但相对于黄守陵的那些峒兵来,还是有一定优势的。所以他只字不提如何又输在穆桂英的手下,自己还差点成了俘虏,反而大夸海口,称是一战将穆桂英擒来的。

  阿侬闻言,顿时喜上眉梢,面上的阴云,一扫而光,展颜道:「你说什么?你又把穆桂英给擒住了?」

  侬智高道:「千真万确!母后请随孩儿来!」他把阿侬引到了军中,只见辕门下的一处空地上,停着一架马车。马车看上去比普通的马车还要再大一些,需有四乘战马拉着,才能走得动。在马车的周围,立着几名披坚执锐的宋军士兵。

  侬智高出了迁隆寨,料想黄守陵等人,没了穆桂英相助,必然不是自己的对手,所以也就放下了心,换了几架大的马车,大摇大摆地前行,也不怕后面的追兵。马车里关押着穆桂英和杨金花,均有范夫人麾下的宋军士兵看守着。这些被范夫人带来大南国的士兵,还来不及换上侬军的服饰,所以还是用宋军的号衣示人。

  阿侬喜不自胜,不等侬智高动手,便三两步疾走到马车前,掀开了车帘。

  车厢里一股异味扑鼻而来,令阿侬忍不住地皱了皱眉头。男人汗水的恶臭,精液的腥骚,混合在一起,变成了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古怪异味。再看车厢里的场景,两把合欢椅相对而立。里面的那一把上,捆绑着一丝不挂的杨金花,在她的对面,绑的赫然竟是大宋三军统帅穆桂英。

  马车里的合欢椅,比起黄师宓用的来,要小上许多。黄师宓当初奉大南天子之命,到桂州押送穆桂英回邕州,用的那种合欢椅,如同躺椅一般,即便穆桂英伸展四肢,也不会显得局促。而这次侬智高放在车厢里的,和一般的太师椅没有什么区别,齐头高的靠背,两侧是齐胸高的扶手。扶手之间的距离很是狭窄,稍微胖一点的人,几乎坐不下去。

  穆桂英母女二人,皆是一样的姿势。两人的脖子上,都被齐齐整整地缠了几道拇指般粗细的麻绳,与颈后栅栏式的靠背紧紧地绑在一起。绳子收得很短,让二人的颈部与靠背之间,几乎不留半点缝隙。因此母女二人只能保持着挺胸抬头的姿势,不能动弹。

  在她们的胸脯上下,也被缠了几道绳子,一道在乳房上,一道在乳房下,背后绳结一收,双乳便紧紧地往外凸了出来。看上去,她们这个样子已经被绑了好几天了,以致于凸出在绳道之外的乳房,涨得有些紫红。

  腰上同样是齐展展的七八道绳子,将她们本就纤细的腰,收得更紧,像是要被绳子把整个身体从中扭断一样。

  颈、胸、腰三处,一并固定在椅子的靠背上,让她们的身体看起来,就像和椅子融为了一体,不仅不能动弹,而且无比贴合。

  二人的双臂被缚在扶手上,双腿也被栓在扶手上,让她们的姿势看起来奇怪无比。她们的脚踝和大腿根部,都被系上了几圈,中间活结相连。等到活结一收,由于她们的上身已经被固定得死死的,所以脚后跟就被不由自主地朝着自己的屁股上贴了过去。当脚跟抵住屁股时,她们的膝盖便高高地立了起来。母女二人的玉腿一般修长,膝盖几乎高过了她们的肩膀。

  上身、大腿、小腿反复折叠,让她们的身体看起来,就像蜷缩了一样。但偏偏是蜷缩的身子,塞进如此狭窄的椅子扶手中间,让人看起来有些不可思议。

  穆桂英和杨金花的脚踝同样被固定在扶手的前端,让她们腰部一下,被无情地朝前扯了出来。雪白结实的屁股,整个儿都没有坐到椅子的凳面上,赤裸裸地暴露在众人面前,阴户和肛门两处小穴,袒露无遗。

  两人相对而坐,母亲看着女儿的裸体,女儿却又看着母亲的裸体,这已是天地间,最令人羞耻的事了。但偏偏杨金花的身子干净无比,白皙的肌肤,看上去一尘不染,而穆桂英的胴体,却又是一片狼藉,令人不堪目睹。

  穆桂英前后两个肉洞里,都被灌满了精液,浓稠而恶心的浆液,从里面不停汩汩地往外冒出,将她整个下体染得无比凌乱,就像一场秋雨,打落了枯叶,一片片稀碎的黄叶,随着雨水贴在地上一样,凄凉,混乱,茫然。

  就在阿侬揭开马车帘子的时候,两名赤身裸体的宋军士兵,正并排站立在穆桂英面前,不停地把他们胯下的肉棒捅进曾经是他们元帅的肉洞里。穆桂英几乎已经丧失了神志,在士兵的抽插下,已经没了动静,只从嘴里发出「哼唧哼唧」的轻吟。

  穆桂英胆敢对侬智高兄弟动手,这让那两位败军之将,又怕又恨。尤其是侬智光,自从和穆桂英交战以来,几时吃过这样的苦头?他要狠狠地惩罚一下这位带着元帅身份的女奴隶,但一时之间,又想不出什么好的点子来。这时,范夫人献计,让穆桂英在自己的女儿面前,被宋军士兵凌辱。这种事情对侬智光来说,已经没有什么新意,但范夫人却是迫不及待地想要见见。

  奸相张茂被天子处决,虽然都是狄青在捣的鬼,但凭范夫人现在的处境,想要近狄青的身有如痴人说梦,所以她只好把满腹的怨恨,都发泄在了穆桂英的身上。她亲自设计了这两把合欢椅,让穆桂英和杨金花相对而坐。由于杨金花如今已是侬智光名义上的妻子,所以她暂时不敢对杨金花怎么样,却可以纵容手下,可以肆无忌惮地在穆桂英的身上发泄。

  一开始,杨金花大喊大叫。这样的场面,她也不是没有见过,但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母亲被人一再凌辱玩弄,心里总是不好受的。更何况,范夫人像是铁定了心,要穆桂英的命一样,不停地让手下的士兵上车,在穆桂英的肉洞里射精。一整天下来,穆桂英也不知道要遭受多少士兵的强暴,她起先也在反抗,但渐渐的,她的力气都在挣扎和绝望中流逝,变得昏昏沉沉。

  侬智高一路走来,士兵们也就一路享受过去。等到第二天,穆桂英获得了短暂的休息,她猛然间发现,自己的身体,竟与女儿的身体有着如此巨大的差距!金花干净,她肮脏,金花精神抖擞,她萎靡不振,这让身为人母的穆桂英,愈发羞耻得想要自尽。

  正在奸淫着穆桂英的两名士兵,一见到阿侬,急忙下了马车,也跪了下来,口称:「见过大南国太后!」

  阿侬呵呵一笑,道:「小伙子们,干得不错!重重有赏!」

  得了奖赏的士兵,乐得屁颠屁颠。自打出生以来,他们还没遇到过这样的好事。不仅可以享用远比自己高贵的女人的身体,更有银子赏赐,顿时口头谢恩。

  阿侬看了一眼穆桂英,对范夫人道:「范夫人,哀家知道,你与穆桂英有着血海深仇,恨不得立时能将她生吞活剥。不过,眼下哀家留着她的性命,还有些用处,可千万不能这样死在了路上。依哀家所见,暂时先饶了她,待到了特磨,再见分晓!」

  「特磨?」一旁的侬继封笑道,「叔公一见到像穆桂英这般壮实的女人,一定是欢喜得紧!」

  「闭嘴!」侬智高急忙阻止自己的儿子道。

  「谨遵太后之命,」范夫人道,「太后有所不知。起先,小女也恨她恨得睡不安寝,食不知味,但见她这一路下来,悲痛欲绝,小女倒也是欢心。与其一刀把她杀了,让她死得痛快,倒不如留着她的性命,慢慢折磨,来得让人欢心!」

  阿侬一笑应之。侬智高又道:「母后,你当真决定,要去特磨暂避么?」

  仍然清醒的杨金花,此时隐隐有些觉察出,侬智高其实并不十分愿意到特磨去,但既然阿侬执意,他也是不得已而为之。至于这其中有什么曲折,凭这对方的只言片语,她根本猜不透原因。而且,她此时最关心的,不是别人的家事,而是自己的母亲。

  穆桂英本可以手刃侬智高兄弟,为自己报仇,但她最终还是放不下女儿,在血肉亲情和自身的安危之间,她选择了前者。也可以说,穆桂英重堕地狱,与杨金花有着莫大的关系。这让杨金花很是感动,她曾经看到穆桂英在敌人面前卑躬屈膝,多少都会有些鄙夷和唾弃,但这几天,她只剩下感恩和痛苦。

  阿侬看了一样漫天大火,对侬智高说:「一把火,将横山寨的工事全部化为灰烬,难道你还能在一片废墟之上固守吗?」

  于振回去了,但宋军终归还是会来的。下一次来,说不定是狄青的百战雄狮,也说不定是杨文广的复仇大军。现在阿侬和侬智高谁也不敢在原地逗留,前往特磨,已是他们唯一的选择!

  「快传令下去,扑灭大火,开出道路!」侬智高大声吩咐道。

  大火已把附近的几个山头烧得一片焦黑,阿侬望着滔天的火势,自言自语地道:「烧了那么多,山神一定会震怒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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